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可是……」夏冰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了口,「你們早已經分手三年了啊。」

「是啊,三年了。」我喃喃自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分手三年了,我一直試圖忘記她,她卻仍住在我的心裏,未曾有片刻遺忘,傷心的時候會想起她,高興的時候會想起她,不是因為思念已成習慣,不是我放不下,而是……我始終喜歡着她。我迎著夏冰的目光,將深埋在心底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的話向她說起。

夏冰話語裏面忽然有了一絲怒氣,恨鐵不成鋼一般,「我真不明白,她到底哪裏值得你喜歡呢?」

我忽然想起《大話西遊》裏面至尊寶和菩提的對話。

愛一個需要理由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關於這個問題,我亦常常捫心自問,卻發現這根本是緣木求魚。有很多事情去追尋緣由,是非常可笑的一件事情,愛情尤其如此。夏冰久久不語,眼睛看向別處。晚風微涼,我抱着臂膀,自己擁抱自己,索取稀薄的溫暖。

身後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是大家下樓了,李明耀看到我們喊:「原來你們倆在這裏,我說找你們怎麼也找不到。走啦,一起回學校。」

馬有木醉醺醺地擋在了我和石川之間,重重地推開了我,斜着眼睛瞪我:「你小子給我滾遠點!」

我被推了一個趔趄,退了兩步差點跌倒,夏冰及時扶住了我,沖着他吼道:「馬有木,你發什麼酒瘋?!」

馬有木嘟嘟囔囔道:「我就是看不慣你和那小子在一起!」

「我和誰在一起要你管?」夏冰火藥味十足。

「夏冰。」馬有木的聲音忽然間溫柔了,他微微躊躇,注視着她鼓起全部勇氣說,「我……喜歡你。」

夏冰愣住了,圍觀的同學也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馬有木竟然當眾表白。不知道是誰先帶頭鼓掌,口哨聲,尖叫聲四起。得到鼓勵的馬有木更加有了勇氣,目光期待地看着夏冰。

每個人在做旁觀者時,對別人的感情都洞若觀火,而對於自己的感情,卻懵懂不知。夏冰似乎無法承受馬有木熾烈的目光,緩緩地低下了頭,她靜靜地站着,如暗夜優曇,而所有的人都在屏息等待她的綻放。

「你喝醉了。」夏冰平淡地說,撥開人群,轉身準備離去。

「站住!」馬有木並不甘願鼓起勇氣的表白被輕輕地帶過,他攔在了夏冰的身前,一臉倔強地說,「我是認真的!請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夏冰幾次試圖從他身邊繞過去,都被他擋住了去路,夏冰冷冷地道:「讓開!」

「不讓!」馬有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你想要答案是吧。」夏冰被逼無奈,猛然抬起了頭,目光裏面終究是不忍,「我不喜歡你!」

馬有木原本因為喝醉酒之後通紅的臉龐,剎那變成了慘白色,被當眾拒絕,實在是過於殘酷。他心有不甘地問:「你喜歡誰?是不是這小子?」他用手指着我,聲色俱厲,恨不得將我殺了。我的腦海中剎那間有千百種我和她之間的種種過往閃過,我和她一直走得很近,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難道她真的喜歡我?

夏冰看都沒有看,毫不猶豫乾脆利落地否決:「不是!」

我如釋重任,看來是我多想了。

「那會是誰?」看來他還是不死心。

「馮蕭。」夏冰沉默了片刻突然說出了這個名字,在場的人都震驚了,緊接着是一陣騷動,我以為我聽錯了,然而又聽見她清晰地重複道,「我喜歡的人是馮蕭。」

馮蕭愣愣地站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夏冰走到了馮蕭身前,揚起寫滿勇氣的臉龐,一字一頓地說,「你願意接受我嗎?」

馮蕭忽然笑了,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願意」。兩個人並肩而立,微笑以對,紅塵萬丈都不能將他們分離。

圍觀的同學一片嘩然。

石川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最愛的男生和最親密的女生,緊緊地用手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在今天她學業最成功的時候,感情卻一敗塗地。

馬有木目齜欲裂,熊熊的怒火的體內升起。他橫衝直撞地走出了人群穿過馬路,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幸好在市區繁忙的十字路口,車速不快,司機從車窗裏面探出頭怒吼道:「找死啊!」

但當他迎上馬有木的目光,立刻噤若寒蟬。那是怎樣的目光啊,冷冷的,絕望的,充滿恨意,怒火四竄,足以焚毀一切。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睜開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回想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顏晴和明駿手牽手的畫面,石川掩面哭泣,馬有木憤怒而去……這些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最初的清晰畫面逐漸模糊成碎片。

李明耀剛打完籃球回來了,進屋將窗帘呼啦一聲拉開,陽光毫無遮擋地落了下面,我的眼睛眯了起來。逆着陽光看向太陽,它不知疲倦地燃燒着自己,迸射全部的熱情與光芒,億億年後,當它冷卻,曾蒙受光澤的地球,將會萬物寂滅,被冰川籠罩。失去一個人的愛,不也正是如此嗎?

我突然覺得我不能再在床上躺着無所事事了。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明駿,約他在附近的飯店見面。

此時並非就餐時間,餐廳裏面的人很少。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平靜地等著明駿的到來。過了大約一刻鐘,也有可能是更久,明駿駕車停在餐廳門口。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對了,昨天石川沒怪我吧。」他一邊落座一邊說。服務員將菜單遞了過來,他問我:「準備吃什麼?我請客。」

「不用了!」我一口回絕。

他自作主張點了幾個我愛吃的菜后,笑容溫和地對我說道:「哪有來飯店不吃東西的呢?」

我不說話,冷眼看着他。

他沒有聽到應答,抬頭看我,察覺到我的神色不對,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我嘿嘿笑着,繼續看着他的表演。

他的臉色終於變了,眼睛裏面有着閃躲,然而,還是堅持地問道:「余言,你怎麼了啊?」

「昨天我都看到了!」我冷不防地說了這句話出來。

「看到什麼了?」他的表情有一絲慌亂。

我雙手撐著桌子,直視着他的雙眼,慢慢地說道,「昨天下午我在海底撈,看到了在馬路對面的你和顏晴。」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煙盒裏面抽了一根中華點燃,吐了一口煙圈之後,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你和顏晴在一起了?」即便是親眼所見,我還是要聽到對方的承認才會心甘情願地確認。

他沉默地抽著煙,不說話,已經是默認了。可是,這並非是我想要的答案,我要的是肯定的確定的答案,而非有任何模糊,我繼續追問:「到底是不是?」

他不以為然地點頭。

見到他這副模樣,我心中無名火起,怒聲斥責:「明駿,你對得起你老婆嗎?你喜歡到處遊山玩水,你老婆在家賺錢支持你去玩,可現在你居然背叛了她?你和顏晴年齡差距幾乎有二十歲,你怎麼給她幸福?你想玩玩她就丟?!」

整個飯店裏面的人被我的怒吼聲吸引,紛紛好奇地看了過來。

明駿驚愕萬分,立刻拉着我向門外走去,以避開眾人的視線,安撫着我說:「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操你媽!」我一把甩開他的胳膊,右手掄圓了,照着他的臉就是一拳。

他被打蒙了,用手捂著臉頰愣愣地看着我,他想不到我竟然會出手打他。

我用手指着他說:「你給我記住,你要是對不起顏晴,我饒不了你!」

我攥著雙拳往回走,緊緊遏制着隨時會噴薄而出的憤怒力量,走到半路上,我再也控制不住,對着一棵樹瘋狂地打了過去,將全身的憤怒和力氣盡情宣洩,樹葉承受不住激烈的搖晃脫離樹榦落了下來,直到精疲力盡才停手。過了很久才發覺手掌在隱隱作痛,我抬起手看了看手背,已經一片血肉模糊。當時憤怒之下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而現在疼痛越來越銳利。

回到寢室之後,我洗了洗手上的血污,然後又躺到了床上,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李明耀這樣跟進出寢室的人說。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我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看到來電顯示上「顏晴」的姓名,鬼使神差地接了電話。

「余言,你給我下來!」電話裏面傳來顏晴怒氣沖沖的聲音。

我如若接到指令的機械人,木然地起床,下樓。她站在一盞路燈下,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出神。這是她第一次來這棟寢樓下找我,不過卻是為了另一個人。

果然,她默默看了我一眼,聲音無比尖銳:「余言,我正式的通知你,我和明駿在一起了。我很喜歡他,樂意和他在一起,你沒有資格管我的事!」

「顏晴,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有婦之夫,你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將來……」

「夠了!」她突然大聲地打斷了我,「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她睜大眼睛瞪着我,雙拳緊緊地握著,身子微微弓起,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在瞪視了我幾秒鐘之後,她轉身離去。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背影模糊在夜色中。

李明耀背着貝司從樓下走了下來,看到站在路邊的我說:「余言,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明天是最後一場了,我們一起去音樂中心排練。」

「不去!」我心情糟糕透頂,直接一口回絕。

「怎麼了?」李明耀將背上的貝司放到腳下,被我莫名其妙的發了一下火,氣沖沖地頂道,「我又沒惹你,你沖我發什麼火啊?」

我煩得要命,懶得和他啰嗦,「我告訴你,這個演出老子不幹了!」

李明耀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緩緩地呼了一口氣,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鄭重地問我:「余言,發生了什麼事?」

我難以啟齒,更不知從何說起。一個人默默地回到房間,將寢室的房間反鎖,關了燈,躺在床上矇著被子睡覺。床是一個溫暖安穩的所在,心情好時只要簡單睡上一頓懶覺就可以獲得巨大的滿足,傷心疲憊時是最好的棲息之地,可以藉由睡夢忘記疼痛等待傷口痊癒。

我睜着眼睛,無法安然入睡,夜色漆黑,走廊裏面清晰地傳來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一門之隔,外面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而我的世界寂靜暗黑。

我想起很多事情,想失去的,也想起曾經錯過的和永遠得不到的。也許就這樣吧,到頭來仍一無所有,終究是我太奢望了。

時間在夜色中無聲地流逝,忽然,寢室外面傳來開鎖的聲音,燈啪的一聲打開了,突如其來的燈光照在眼上,眼睛有一瞬間的失明。

「余言,你怎麼了?」馮蕭和李明耀一起走了進來,他立刻上前問道。

我將擋在眼上的手拿下,厭倦地答道:「沒事。」

馮蕭和李明耀顯然不滿意這種回答,「那為什麼你說明天不參加演出了?」

我必須拿出一個信服的理由,否則自己不去參加演出影響整個樂隊的出演。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到借口,只得明說:「這次巡演是明駿組織策劃的,但是,現在我不想再看到他……」

馮蕭和李明耀愕然了,在他們看來明駿對我們有頗多幫助,而我怎麼會和他產生不快?

馮蕭斟字酌句地說,「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個屁!」我掀開被子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將明駿和顏晴在一起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是吧?」馮蕭和李明耀連連驚嘆,「謝妤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空氣中有片刻的沉默。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李明耀勸我說:「余言,別難過了。我還一直以為顏晴是個不錯的姑娘,結果也是一個傍大款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難過……」

我跳下床,一把揪住了李明耀的衣領吼道:「你閉嘴,她不是那種人!她不是!她是動了真感情……」

馮蕭趕緊上來勸架,從中間分開了我們,一臉無奈地勸說道:「因為一個女人,都已經讓余言這麼傷心了,更不能壞了兄弟的感情啊。」

「李明耀,你也真是不會說話,余言喜歡的人,怎們會是那種人呢?快點向他道歉!」馮蕭瞪了李明耀一眼,李明耀識趣地可憐兮兮地帶着哭腔說:「大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請你去喝酒K歌,算是給你道歉。出去玩玩,心情會好很多。」

我不太想去,然而,馮蕭和李明耀架起我就出門了,站在走廊大喊一聲:「廣告(2)班的男生,大家一起K歌去。」隔壁幾個寢室的門打開,大家聞聲而動,十幾個男生浩浩蕩蕩地殺向了KTV。

在KTV裏面大家一起喝酒,聲嘶力竭地吼歌。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家熱鬧,卻提不起興趣。李明耀在點唱機前喊,「余言,你怎麼不點歌?」

「待會再點吧。」我不想掃他的興,敷衍著說。

「那我就自作主張先給你點幾個。」李明耀笑了笑,在點唱機上點了幾首歌。王宇翔一首《大海》唱完,屏幕上顯示的下一首新歌是《我這個你不愛的人》,他拿着話筒高聲地問,「誰的歌?誰的歌?」

「讓余言唱。」李明耀喊道。

王宇翔將話筒遞給我,我只得接了過來,前奏的音樂已將結束,我跟着屏幕上顯示的歌詞唱。掌聲熱烈地響起,夾雜着口哨聲尖叫聲。面對大家的鼓勵我提起了興趣,放開嗓子歌唱,似乎要將堵在胸中的鬱氣全部喊出來。大家勾肩搭背,齊聲吼歌,「我這個你不愛的人,還單身一個人……」接下來《第一號傷心的人》《三萬英尺》……不管什麼歌曲,我都是一路吼過去,直至聲嘶力竭,無力再續。

這種聚會馮蕭一向是積極的組織者,他提出玩真心話大冒險,遊戲規則是任意一個人選取一個數字念,後面的人要緊跟着念下去,凡數字是與三有關(數字中帶三或者三的倍數)的都不可以念出來,而是喊「過」代替,沒反應過來念出數字的人或者停頓思考三秒以上才報數的就算輸了,受罰方式就是選擇真心話或大冒險了。

遊戲開始,馮蕭先喊「五」,下一位是孔令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六」,再下一位王宇翔立即喊「七」,直到有人才反應過來,大聲喊停,喊「六」都已經錯了,而七還跟着喊出來,必須是要跟着一起受罰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馮蕭問孔令方。

孔令方稍微猶豫了一下,選擇了感覺風險不是那麼大的真心話。

「嘿嘿嘿……」馮蕭故意發出陣陣奸笑看着孔令方,「你何時何地與誰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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