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臣服之軍

第四章 臣服之軍

盛夏的午後陽光依舊炙熱,岩壁下是一片空地,沒有了樹蔭遮擋,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人雙眼發暈,皮膚也被烈日晒得火辣辣的刺痛。眼前一個個健碩的身影半跪在地上,筆直的腰背一動不動,顯示着他們的堅持與決心。汗水和著一臉的塵土,在黝黑的皮膚留下狼狽的水痕,年輕的臉上那一雙雙曾經佈滿冷漠、不屑,甚至是嘲諷的眼,此刻正滿懷着敬佩與誠懇直直地盯着她。

而那一聲"頭兒",也讓顧雲大感意外與欣喜。這也表示,他們終於正式接納了她!

顧雲雖是面無表情,心卻不由得一怔,為這群年輕的小夥子所撼動,知恥近乎勇,相比那些明明無知無能還妄自尊大的懦夫,這樣勇士她樂於教授!

顧雲冷麵無語,眾將士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齊聲大吼道:"懇請頭兒教授我們登峰之法!"

要死了!叫這麼大聲!!本來就是在山谷岩壁之下,他們的吼聲震得人心馳神晃,雙耳欲聾!

就在他們準備吼第三遍的時候,顧雲皺眉,上前一步,冷聲冷氣地說道:"夠了!都起來,人的膝蓋是用來活動的,不是用來跪的。以後誰再隨便下跪,罰蛙跳一千!"

眾將士對看一眼,頭兒這意思是願意繼續教授他們?看着眼前還跪在地上一臉遲疑的"木頭樁子",顧雲忽然有一種好笑的感覺,故作生氣地臉色一黑,顧雲罵道:"現在就想受罰是不是!起來,這是命令!"

"是!"她終於又開始咆哮了,眾將心下一喜,同時也趕緊從地上站起來,因為真的沒人想蛙跳一千下。當然,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因為他們的腿部力量太差,顧雲已經決定把蛙跳一千下作為每天的常規必備訓練。

顧雲走到葛驚雲面前,伸出手說道:"繩子給我,你幫我抓住另一頭。"

"是。"

知道她應該是要做示範給他們看,每個人都期待地等待着。

顧雲一邊將繩索綁在身上,一邊說道:"今天的第三項訓練,就是教你們如何利用自身的力量和簡易的工具,攀上這面大多數人都上不去的險峰。天下間,沒有一處山峰是完全一致的,徒手攀岩對你們的體能、身體協調性和柔韌性的要求極高,同時考驗着你們的判斷力、應變能力。不過你們放心,這些我都會有相應的訓練項目幫助你們提升,但是有一樣東西,是你們必須自己克服的,那就是——恐懼。這裏岩壁只有十丈高,還有保護繩保護着你們,而以後實戰中要面對的或許是百丈高峰,也不再有人給你們拉繩保護。那時,才是你們真正的考驗!"

對,就是恐懼,將士們心裏都很清楚,他們認為自己不行的原因,大多數都是來自於恐懼。再次抬頭看向岩壁,不少人都握緊雙拳,暗暗發誓,一定要攀上這座險峰!

走到岩壁下面,顧雲看了葛驚雲一眼,葛驚雲將繩索在手臂上緊緊地繞了三圈,對她點點頭。

"現在我示範一次,你們可以看看我選擇的路徑和你們有什麼不同,所用的技巧和動作特點又是什麼。"說完,顧雲背過身去,銳利的眼極快地掃視了一遍岩壁的結構與石壁特點,迅速選擇了一條最好的路徑開始攀爬。她的速度很快,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舒展,每一個攀登點的選擇都是那麼精準,輕盈的身體,強大的臂力,讓她可以輕鬆地騰挪、跳躍,遠遠看去,一身黑衣身手矯健的她在岩壁上穩如壁虎又矯似蒼鷹。

僅僅只是片刻,她已經輕鬆爬到岩壁中央,下面的人在一陣呆愣之後,終於爆發出一聲聲驚嘆。

"哇!頭兒的速度好快!"

"太強了!"

"頭兒完全沒用輕功,真的全都是爬上去的!"

"她是怎麼做到的?"

韓束始終站在隊伍的後面,一雙虎目也緊隨着顧雲一路向上,眼中的炙熱與他心中的激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這樣的岩壁在行軍打仗中隨時可見,大多數時候軍隊都會選擇繞過去,萬不得已要強行攀越,自然是前鋒先行。無意識地,韓束的手緩緩撫上肩膀的舊傷,傷口早已經不痛,他的心卻時刻都在為那次的戰鬥疼痛。

那一次他們攀爬的岩壁比這個要高出一倍,就在他們上到一半的時候被敵軍發現,正如她所說,敵軍向下扔了巨石,那一次他們傷亡慘重,他也為此失去了最得力的副手!如果當年他們也能有這樣的速度,也許早就已經到達山頂,也不至於死傷無數!

幽深炙熱的眼緊緊地盯着那個已經輕鬆下到岩底的女子,她臉上自信的鋒芒在烈日下竟是那麼耀眼,將士們眼中的崇拜與敬佩,毫不掩飾。看着這群躍躍欲試,忽然間信心滿滿的小將,韓束腦子裏忽然又想起了她中午時提到的特種部隊,或許夙家軍中真的需要一支那樣的隊伍!

顧雲解開腰上的繩索,走向那群顯得有些過於活躍的小將面前。這群男人興奮個什麼勁兒,他們不知道,她能這麼輕鬆地完成這項任務,是因為她從十四歲開始就喜歡攀岩這項運動,後來進入特警隊,經過系統的訓練之後才有今天這樣的成果,他們要練習的還多著呢。

顧雲冷笑着勾起唇角,待會兒讓你們痛不欲生!看向沉穩的葛驚雲,顧雲說道:"現在分成兩組,葛驚雲,帶着你的小隊做攀爬練習,每個人都試一次,找一找感覺。五人一組,注意安全。"

"是。"葛驚雲帶隊離開。

顧雲繼續說道:"冷蕭,帶着你的小隊去做韌帶練習和引體向上。"

引體向上是什麼?韌帶練習又是什麼?眾將眼裏心裏全是問號,不過這次誰也沒有提出一句疑問。

顧雲自然知道他們不明白,這麼說只是為了讓他們了解她的習慣用語。將他們帶到岩壁側面的層層蔓藤旁邊,顧雲指著最靠近她的一名小將說道:"你,出列。"

"是。"小將毫不遲疑地上前一步。

找了一條結實的蔓藤,顧雲說道:"抓住上面的蔓藤。"

"是。"

用力一躍,小將緊緊地抓住蔓藤,一動也不動地吊著。

顧雲站在他身邊,一字一句地教他,"現在慢慢彎曲手肘,將身體向上拉,直到你的下巴超過樹枝的高度再伸直手臂降低身體,回到開始的位置,這樣就算完成一次。"

小將輕鬆地完成了一個,眾人暗暗欣喜,還好不是很難,顧雲的下一句話又將他們打入深淵,"六十個為一組,我要求做五組。"

心裏哀號四起,卻沒一個人敢回嘴。

看着他們欲哭無淚的樣子,顧雲暗笑在心,嘴角狡黠地一撇,笑道:"至於韌帶拉伸訓練嘛——"

眼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顧雲抬手,指著在樹林里質疑柔道的男孩,異常溫柔地叫道:"你,過來。"

"是。"男孩背脊一涼,害怕地縮了縮頭,但腳下不敢有一絲停滯,小跑到顧雲面前。

"接下來是韌帶訓練的第一項,就是劈叉!"顧雲指着他的腿,說道:"腿前後分開,重心向下。"

男孩愣了一下,才動作迅速地分開腿。

這叫劈叉嗎?顧雲拍着他的手,說道:"向下!手撐到地上,上身不許彎,腰背給我挺直了!"

手撐到地上?男孩艱難地將腳叉開,腰背不敢彎曲,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地,他的雙腳就抽筋一樣的痛。

"繼續往下。"顧雲不耐,這才到哪啊!離地面十萬八千里!她選這男孩可不是故意想整他,這裏面他看起來最年輕,韌帶彈性應該最好,讓他做示範就是為了能讓其他士兵更明白她的要求,誰知道他這麼沒用。

還要往下?男孩的腿一垮,他真的抽筋了!在顧雲凌厲的目光下,男孩又努力了一番,手掌好不容易全部撐到地上,他已經痛得快哭了,大叫道:"真的不行了!下不了了!"

顧雲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讓他保持身體直立,雙手下壓——

"啊——"一聲慘絕人寰、無比凄厲的叫聲不禁嚇到了還在岩壁上攀爬的將士,顧雲也被嚇了一跳,她才稍稍用了一點力,他就叫得比殺豬還慘!

男孩蜷著雙腿在地上哇哇亂叫,其他看着這一幕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這,這也太恐怖了!

"閉嘴!"顧雲狠狠地瞪了一眼還在不停揉搓著大腿的男孩。男孩趕緊噤聲,不過看他臉色發白的樣子也知道,他真的已經儘力了。

"兩腿前後分開成一條線坐在地下,這才算合格。"為了能讓他們了解動作要領,顧雲雙腳前後分開,緩緩下滑,輕鬆地完成了一個完美的劈叉。

見鬼一般地盯着顧雲形成一條直線的兩條腿,這些估計連死都不怕的將士全都臉色發白,冷汗直流。

這這這——這是不可能的!

顧雲緩緩起身,掃了一眼岩壁那邊,或幸災樂禍或暗自慶幸的人,朗聲笑道:"不用看了,你們也要做!一個時辰之後,兩組交換訓練項目,所有人都必須完成我的要求,我給你們五天時間,完不成的,我就親自幫他!"

"親自"兩字顧雲說得異常親切,所有人卻都同時打了一個寒戰。滿意地看着他們痛不欲生的臉,顧雲心情不錯地笑道:"好了,開始練習!"

預料之內,山谷間鬼叫不斷,哀號四起。好不容易撐到日落西山,所有人都已經是雙臂酸軟、雙腿抽筋。但是即使是這樣,在顧雲叫"列隊"的時候,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列隊完畢。

"今天你們的表現,我不滿意,明天我不希望看見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明日卯時,樹林集合,聽明白了嗎?"雙手背在身後,顧雲冷凝的眼劃過一張張疲累的臉,心裏還是心疼他們的,但是訓練才剛剛開始,他們離她的要求還太遠,必須硬下心。

站直身子,將士們咬牙回道:"明白!"

揮揮手,顧雲說道:"回營。"

在葛驚雲和冷蕭的帶隊下,隊伍居然是以小跑的方式往營地跑去。顧雲欣慰地微微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這種韌性和不服輸的倔強。練了一天,給他們做了無數次示範,顧雲也有些累了,回過身,就看見韓束居然站在她身後,一雙眼幽幽地盯着她。

他還真的看了一整天!顧雲諷刺地笑道:"韓前鋒今天很有空啊?"他不是不屑女人練兵嗎?

這一次韓束卻沒有如往常那樣回嘴諷刺他,沉穩的聲音問道:"你需要多長的匕首。"

顧雲微怔,遲疑了一會還是回道:"刀刃五寸,刀柄兩寸。"想起今天一早看見的短刀,顧雲失笑,她要的是方便隨身攜帶、精巧實用的小匕首。

"好,我去準備。"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韓束轉身就走。

看着那道健碩的背影匆匆離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顧雲唇角再次輕揚,軍營里的男人,還是蠻可愛的。

將軍府書房。

精緻的黃花梨案几上放着一盞微溫的清茶,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清茶與原木的香味,修長的手指輕捏一子,緩緩放下,白子似乎佔了先機。長指再次捏起一粒黑子,卻久久沒有放下,棋盤上,黑白兩子博弈拼殺,而矮几兩側,卻只有一道素白的身影。

本該是清雅沉靜的畫面,被一道惱怒的低吼聲所打破,"刑部丟一個這種東西就算給我們解釋了偷換軍糧案啦?這分明就是找了個替死鬼!"

夙羽將手中一疊宗卷重重地往矮几上一放,白瓷茶杯禁不住猛烈的力道搖晃起來,茶水灑了一桌。夙任放下手中的棋子,無奈地搖搖頭,羽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沉穩?

拿起宗卷看了一遍,夙任薄唇威揚,瞭然笑道:"你稍安勿躁,這件事單御嵐已經插手了,不會這樣不了了之的。"

行軍打仗,糧草先行,可見軍糧之于軍隊來說多麼重要,出了偷換軍糧這樣的事情,刑部自然要給他們一個答案。事發到現在,已過去一個月了,刑部怎麼也要拿出點東西有個交代。

單御嵐確實比那群刑部官員可靠,但是夙羽心中依舊不爽,冷哼一聲,"誰知道!都是刑部的人,難保他不和那些官員一個鼻子出氣!"

明知他是說氣話,夙任懶得再理他,執起黑子,注意力又回到了這局未解的棋局上。

夙任聚精會神地盯着棋盤,一副沉迷其中的樣子。夙羽真不明白,一個人下棋就這麼有意思?

夙羽轉身正準備離開書房,卻與迎面而來的顧雲碰上,看了看外面高掛天際的滿月,夙羽沒好氣地說道:"大晚上的,你來幹什麼?"

顧雲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夙任。

夙任抬眼看見是顧雲,居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夙羽一愣之後臉色立刻變黑,他怎麼沒見二哥對他這麼重視,還笑臉相迎!

"嫂子,今天這麼有空過來?"

"嫂子?"心下本來已經不爽了,一聽夙任這話,夙羽立刻被點爆了,"二哥,你瘋了吧!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成我們嫂子了?我不同意!"

夙任莞爾一笑,一本正經地回道:"他是大哥的女人,自然是嫂子。"最主要的是,冰煉已經選擇了她,就是大哥不同意估計也沒用,何況是他?

"去!"夙羽自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不屑地嗤笑道,"她最多只能算個侍妾而已!"

"你們兩個要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我沒有興趣聽,我來只是要兩樣東西,三十個木樁,十五條最少三丈長的荊棘藤。"任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句,顧雲只是冷冷地站在那裏,毫不動怒,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對付夙任這樣的人,忽視是最好的辦法,因為他不會因為你的發怒或幾句刺激的話而有任何改變。

夙任點頭笑道:"沒問題。明日卯時,一定送到。"

夙任沒有多問,夙羽卻忍不住好奇問道:"要這些東西幹什麼?"木樁他還可以理解,荊棘藤有何用處?

顧雲緩緩轉過身,臉上忽然揚起一抹燦爛得微笑,可惜口中吐出的字卻是那麼冰冷無情,"與你無關!"

菱唇微彎,兩個小小的梨渦掛在嘴邊,圓圓的眼睛彎成了新月,她笑起來——真可愛。夙羽還在為那抹突來的微笑神恍,顧雲的冷言冷語立刻將他澆醒。

該死,他居然會覺得她可愛,這個女人骨子裏就是個惡毒的潑婦!

"青末,你不要太得意!"或許是痛恨自己剛才的失神,為了扳回一城,夙羽說話越發的惡毒起來,"還有十天,到時一定讓你一敗塗地。我告訴你,戰場永遠都只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就應該乖乖地待在家裏洗衣、做飯、奶孩子。"

顧雲眉梢輕揚,冷笑在心,他以為這樣就能打擊她羞辱她?她很好奇,夙凌冷酷沉穩,夙任內斂狡猾,怎麼就夙羽如此莽撞單純?!不過話說回來,這三兄弟里,還是夙羽比較討人喜歡。

本來覺得要走的,看他如此生氣,顧雲忍不住要氣氣她,一屁股坐在矮几旁的木椅上,輕輕搖頭,一臉可悲地嘆道:"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很可悲了,我同情你的無知。"

"你!你這個潑婦!"夙任差點大笑出聲,夙羽卻氣得頭頂冒煙!

顧雲本來還想回他一句,眼角卻意外掃到桌上一份卷宗,無意間看了幾行,顧雲的心開始狂跳,這份驗屍報告的習慣用語和闡述方式,和晴一模一樣!

顧雲連忙拿起桌上的卷宗仔細看了起來,夙羽本來就在氣頭上,現在看到顧雲連理都不理他,更是怒不可支。奪回卷宗,夙羽怒道:"有什麼好看的!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她們合作過那麼多起案子,晴的驗屍方式和步驟她早就了如指掌。絕對是晴!

壓下心中的激動,顧雲故作不經意地問道:"這份驗屍報告是誰寫的?"

驗屍報告?夙羽低頭看了一眼剛才顧雲看的卷宗,原來是仵作文書啊!將卷宗再次摔在矮几上,夙羽沒好氣地回道:"還不就是刑部那些人。"他只看了刑部的判案結果就已經氣個半死,根本沒心情繼續看下去。

刑部的人?這——不可能吧。顧雲繼續問道:"他們平時都是這麼寫的?"

夙羽遲疑了一下,他怎麼知道刑部平時是怎麼寫的?

夙任似乎看出了顧雲的異樣,回道:"今天的仵作文書確實不太一樣,遣詞用句都格外的……"停了好一會兒,他沒再說下去。顧雲接道:"準確和犀利。"

"對。"就是準確和犀利,他第一眼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同,卻一時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倒是抓得很准。

難道晴到了這個異世之後去了刑部?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顧雲繼續問道:"這個案子是誰負責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夙羽已經不耐,她今天怎麼這麼煩!

顧雲聳聳肩,掩飾自己急切的心情,奇怪地問道:"你們不覺得案子疑點重重?"

夙任眸中劃過一抹異色,笑道:"何以見得?"

攤開卷宗,裏邊有三個部分的小卷,顧雲分析道:"死者在監牢裏被謀殺,而且還是在被判死刑之後,這不可疑嗎?目前的兇手是死者家裏的管家,作案動機居然是因為東家待他不夠好,人都要死了,是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冒險親自殺人?而且認定偷換軍糧的事實依據極度缺乏,這樣一樁驗屍報告、案情陳述與結案呈詞自相矛盾,證據鏈明顯不成立的案子,就算結案了?"

顧雲真的納悶,這麼多的漏洞,他們不覺得奇怪,就算夙羽粗枝大葉地沒發現,夙任也視而不見?

夙任微低着頭,臉上儘是驚訝與深思,她只不過草草看了一遍,竟能這麼快地發現問題,分析起來言語精練,重點清晰,彷彿這種東西她看過無數次。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子,傳聞都道青家姐妹才貌雙全,原來以為所謂的"才"不過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而她竟是精於練兵,善於破案嗎?這才藝還真有些特別!

夙任狡黠地一笑,冰煉選的女主人就是不一樣!

感覺到顧雲敏銳的眼在注視着他,夙任收起臉上的笑,回道:"這案子本來是結了,後來又發現了一處疑點,已經發回刑部重審了,現在的主審官是專門監管邢獄的提刑司單御嵐。"

提刑司?能當上這個職位估計破案能力和驗屍技巧都不低,沉吟了一會兒,顧雲繼續追問道:"驗屍報告是他寫的?"

"不知道,或許是吧。"夙任終於發現,她一直追問的都是那個所謂的驗屍報告,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夙任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對驗屍很有興趣?"

驗屍是晴的興趣!顧雲坦然一笑地搖頭回道:"沒有,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厲害,你能幫我去查一查是誰寫的嗎?"若是因此能找到晴,那就太好了!

"好。"夙任爽快地點頭,他現在也對這位仵作感興趣了起來。

終於有了一點晴的消息,顧雲心情不錯,想到這個身體還有兩個姐姐,晴若是與她一起來到這個異世,也極有可能進入這具身體的姐妹身上,顧雲順勢說道:"到穹岳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我的兩個姐姐現在過得如何?"

這麼久了,她想念自己的姐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夙羽雖然看不太順眼她囂張的樣子,他還是出聲安慰她,只是語氣依舊讓人討厭,"你就少操那份閑心了,皇宮裏面吃得好喝得好,不會虧待你大姐的。至於你二姐就更不用為她擔心了,丞相府裏邊還沒有女主人,樓夕顏又是那種溫吞的人,不會有人為難她的。"

原來她們一個進了宮,一個入了丞相府。入宮的姐姐不容易見到,就先見丞相府的那個吧!

依然是現代思維模式的顧雲隨口說道:"丞相府離將軍府應該不遠吧,我想見見我二姐。"

"不行!"夙羽厲聲回道。

顧雲莫名其妙,夙羽不等她反駁已經一股腦地回道:"我上次只說了允許你在將軍府內自由走動,並沒有讓你隨便出府。你姐姐在丞相府說不定連個侍妾都算不上,你以為丞相府是你想進就進去的?再則,丞相府與我們將軍府素無往來,你既然進了將軍府,就是將軍府的人,以後只要老老實實地待在將軍府就行了。至於你姐姐,她們的事情早就輪不到你來管了。"

顧雲越聽臉色越暗,夙任以為她在生氣,低聲解釋道:"羽說的雖然有些莽撞,不過亦是事實,樓相雖然溫和謙恭,卻也是一國之相,相府的門並不好入。至於皇宮,你就更沒有什麼機會進去了。"不過如果你成為鎮國將軍夫人,那就另當別論了!當然這句話他現在是不會說的。

顧雲緩緩點頭,"我明白。"

其實她倒不是因為夙羽的話生氣,而是在為自己的處境做打算,來到這個異世時間已經不算短了,但是都是在將軍府里待着,面對的全是些直來直去的漢子。她也很喜歡和習慣這樣的環境,居然沒有好好地去想過,這裏已經不是她原來生活的地方。這裏有着森嚴的等級制度,有着嚴重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她不想留在這裏,她要先找到晴,再找到回去的方法,她要做顧雲而不是青末!

顧雲微低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樣沉寂的顧雲,夙羽有些不習慣,自己又抹不開面子去安慰她,想讓二哥安慰幾句,結果發現,他竟然又自顧自地下起棋來。

夙羽受不了地低叫道:"我就搞不懂,一個人下棋有什麼好玩的?"他還下得那麼入迷!真是怪事。

夙羽的鬼喊鬼叫也拉回了顧雲的思緒,既然已經決定要想辦法回去了,顧雲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她不過是這個時代的過客而已,根本無需融入,她就是她,顧雲而已。

手撐著下巴,顧雲斜睨著夙羽,輕笑着調侃道:"沒有對手,只好自己和自己下咯,某些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自然是不會明白這種樂趣和孤寂。"在這裏的日子裏,有這個活寶跟她鬥鬥嘴,日子也比較有趣一點。

夙羽面色一窘,反駁道:"你說誰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有本事你和二哥下!"他棋藝確實不好,不單單是他,將軍府里沒人是二哥的對手啊!她站着說話不腰痛!

聽了他的話,夙任忽然眼前一亮,顯得有些興奮地笑道:"這個主意不錯,聽聞青家三位小姐,青靈琴藝名動天下,青楓字畫舉世無雙,青末棋藝未逢敵手,今天我倒想請教一番。"他怎麼把這件事忘了,這樣以後就有人可以和他切磋棋藝了。

顧雲渾身一僵,不是吧!青家三姐妹這麼強嗎?問題是圍棋她不過剛入門而已,和夙任下棋,豈不是自暴身份,夙任為人機敏,她還是不能冒險。

腦中迅速地思索著對策,眼睛盯在棋盤之上,顧雲忽然心中一喜,她的圍棋很爛,另一種棋卻還真是未逢敵手。

輕輕捏起一枚白棋,顧雲不屑地嘖嘖笑道:"這種玩法已經過時,我早就不玩了,要玩就玩新的。我經常玩的遊戲雖然玩法簡單,一局的時間又短,但是卻非常有意思,取勝也不易。"

新的玩法?夙任來了精神,問道:"怎麼個玩法?"

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分別歸入盒中,顧雲一手拿着黑子,一手拿着白子,在棋盤上講解起規則來,"還是在這個棋盤上玩,棋子放置在棋盤線交叉點上,可以兩個人玩,也可以三個人玩。不過現在只有黑白兩色棋子就只能兩個人玩了,雙方各執一色,輪流下一子,誰能先將橫、豎或斜線的五個或五個以上同色棋子連成不間斷的一排,誰就勝出。"原來她只會玩五子棋啊,汗!

夙任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夙羽則大咧咧地說道:"這個很簡單啊,不就是五顆子連在一起嘛!橫的豎的斜的都可以,這比圍棋容易多了!"

顧雲眼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回道:"那我和你先玩一局吧。"

"來就來!"夙羽一屁股坐到顧雲對面,圍棋那麼多章法規則,他不在行,這種簡單的,他絕對不差。

夙羽面前放的是黑子,顧雲笑道:"讓你先來吧,黑子先行。"

他先就他先。第一子夙羽下在最中間,顧雲很快在黑子右邊佈下了一子,夙羽豎着又擺了一子,顧雲想也沒想地用白子攔住了一端,夙羽皺眉,下一個方向,顧雲再攔。

彷彿他下哪裏,她就攔哪裏,這樣下去,誰也別想贏了!

就在夙羽腹誹的時候,顧雲優雅地放下一子,笑道:"你輸了。"

"這麼快?不可能!"才下了不過二十多子而已啊!"夙羽仔細看去,果然,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顧雲已經完成了五子連珠。

夙羽不服氣地說道:"再來一局。"這次是他不小心,下次他注意點一定不會輸。

"好。"

將黑子推到顧雲面前,夙羽說道:"這回你先。"

"好。"顧雲無所謂地一笑,黑子為攻方,她更喜歡攻擊,黑子最好!將白子遞過去,顧雲執起黑子下到了最中間。

這一次夙羽確實謹慎了很多,步步逼近,想將顧雲圍死。看你怎麼贏!就在夙羽暗自得意的時候,顧雲再次悠然笑道:"你又輸了。"

一子落下,上下一連,果然是五顆!

"這真是邪門了!"夙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才怎麼就沒有看見這一處地方呢?

顧雲緩緩抬頭,看了一眼靜靜地立在一旁,眼睛始終盯着棋盤看的夙任,笑道:"你要不要玩一玩?"

"好。"夙任帶着隨意的笑容落座,眼中卻滿是炙熱與深沉的光芒。他果然比較深沉,謀定而後動,這兩局看下來,他對五子棋一定已經有了些心得,顧雲不敢輕敵,這一局兩人下得都比較緩慢而謹慎。

這一次依舊是顧雲先下,夙任隨後,一連下了三十子都未看得出輸贏,再一次輪到夙任時,只見他握著白字久久不下,一會兒之後,搖頭笑嘆道:"看來我已經輸了。"

果然是費時不長的遊戲,但卻很難取勝啊!夙羽盯着棋盤看了半天,還沒看明白,指著一處三顆黑子排列的地方說道:"沒有啊,她這邊明明只有三顆,你還可以下一顆攔住她。"這樣她就算再下另一邊,二哥也可以堵住,怎麼就輸了呢?

夙任淡然回道:"你沒注意到另一側也有三顆,我擋得了這邊,已經來不及擋那一邊了。"細看之下,果然另一側還有三顆黑子,這樣一來是怎麼也堵不上的。

顧雲莞爾一笑,為了要贏夙任,她可是精心佈置了一個一子雙殺的局。

緩緩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夙任興緻頗高地問道:"果然是個有趣的遊戲。這叫什麼遊戲?"遊戲規則雖然簡單,卻一點也不遜於圍棋的精妙。

"五子棋,閑來無事時玩玩而已。"其實不過是為掩蓋不會圍棋的搪塞,顧雲可不想和他們再說下去,明天早上六點她還要去練兵呢。伸了伸腰,顧雲起身說道:"那你們就慢慢研究吧,我不奉陪了,我要的東西記得按時送到。"

"好。"夙任微笑點頭。

待顧雲離開后,夙任轉而看向夙羽,問道:"你的新兵練得如何了?"

夙任忽然一臉得嚴肅,夙羽不解地笑道:"很好啊,按部就班,我帶新兵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還為我擔心不成!"

"這次的時間只有十五天,與平常的比試內容也不同,你們比的是夜襲。"她要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奇怪,而且聽說上次韓束去看她練兵,一看就是一整天,回來還立刻給她打造所需的匕首。韓束是大哥旗下一員猛將,看過多少精兵強將,他居然會耗費一天時間在她身上,可見她練兵之術必定有什麼精妙之處。

夙羽擺擺手,回道:"放心吧,我會對他們嚴加訓練的,那個女人沒有半點贏的機會。"

夙羽如此大意輕敵,夙任無奈地搖搖頭,嘆道:"希望吧。"

今日只短短半個時辰,她多次讓他驚訝,這樣的女子,絕不是只會逞口舌之勇,羽如此大意,勝敗難定。

訓練第七天。

仍是那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白天茂密的樹葉遮擋了炙熱的陽光,到了夜裏,蒼勁的枝葉也一視同仁地把輕柔的月光隔絕在外。今晚雖然是滿月當空,樹林里的月光卻只能從縫隙中灑落,在地上投射出無數斑駁的落影。

偌大的樹林里,一大片黑壓壓的暗影一高一低地起伏着,看起來有些詭異,除了風吹過葉間沙沙作響的聲音外,就是一聲聲急促粗獷的喘息聲。

"一百八十個,還有二十個,堅持!"嚴厲的女聲在一片黑暗的夜林中忽然響起,清晰而冷冽。

夜色里,顧雲睜大眼睛,暗暗觀察著這群她帶了七天的兵,五百人一起做俯卧撐,後面的人幾乎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中,若不是她有着極佳的夜視能力,不可能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一切貴在自覺與堅持,好在他們都沒讓她失望。

士兵們陸續做完兩百個俯卧撐,顧雲沒有給他們休息的時間,立刻叫道:"列隊。"

士兵們動作依舊迅速,只是沒有白天的從容,不時還能傳來身體撞擊的聲音,看來他們極不適應這種夜間訓練的方式。

待他們全部站好,顧雲才朗聲說道:"今天是受訓的第七天,時間已經過半,從今晚開始,你們有了新的訓練內容,就是學會如何在夜間完成白天所有的訓練項目,同時將夜間作戰變成你們的優勢。"周圍雖然不至於說是漆黑一片,但是看東西根本不清楚,要完成白天的訓練項目都已經很不易,更別說優勢了。每個人的心裏都在打鼓,黑夜中,不少人看不見顧雲的表情,但是猜也猜得到,她此刻一定滿臉的冰霜。

"開始訓練之前,先做一項測試。"

眾將心中都滿是問號,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測試?測試什麼?

顧雲忽然走進隊伍中間,所有人都站得筆直,她卻只停在男孩身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星。"劉星心裏直發憷,自從上次質疑過一次柔道之後,頭兒經常把他拎出來做示範,雖然最後大家都要完成,但是第一個做示範還是很讓人惶恐啊!今晚這麼黑,她應該看不清楚他吧!

劉星自我安慰還沒完,顧雲一聲,"出列"將他打落深淵。

苦着一張臉,劉星似乎是發泄一般,大吼一聲,"是。"

顧雲失笑,讓他出列需要這麼視死如歸嗎?指著后兩排的一名壯漢,顧雲說道:"你,出列。"

壯漢立刻上前一步,大聲回道:"是。"

顧雲很滿意,會讓他們倆出列是她觀察了一個晚上,他們倆的夜視能力很強,離她很遠卻經常可以與她對視,而不少人在她注視他們的時候都是一臉茫然。

這個時代沒有紅外線夜視鏡,完全依靠他們的眼睛來視物,她必須要測試他們的夜視能力,好決定夜襲戰時的隊形。但是看他們今晚的表現,她決定用最簡單的項目測試,畢竟他們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按照特種兵的要求選拔進來的。

把他們兩人叫到一旁,顧雲在他們耳邊說了幾句話,一開始他們有些茫然,後面漸漸明了,邁開腿往前跑去,在距離顧雲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分開站立。

顧雲站在隊伍前面,大聲說道:"第一列準備,注意看他們倆的手勢。"

手勢?第一列的士兵同時傻眼了,十丈的距離,他們能看見他們的人都很不錯了,還要看手勢?而且還是兩個人,哪裏看得過來?沒有機會哀號,也沒有機會討價還價,只聽見顧雲叫一聲,"開始。"

兩個士兵聽令默契地舉起手,做了一個手勢,但是時間很短,做完立刻就放下了。一會兒之後,又第二次舉手,如此反覆六遍,終於停了下來。

對面的手勢一停,顧雲隨即揚聲說道:"剛才他們舉了六次手,比了六個數字,其中五次比的是一樣的,還有一次是不相同的。我數到三,同時大聲說出你們看到的第幾次是不同的?"

"一、二、三。"

"五。"二十五人一列的隊伍,結果居然只有不到十個叫出了正確的數字,大多數人都還在沉默或茫然。

顧雲很失望,這只是靜態的測試而已,按照這樣的比例,這些人中她估計都找不出五十個特種兵的苗子來。暗暗嘆了一口氣,顧雲低聲說道:"所有不是說五的和沒有說話的人,全部出列,到右邊列隊。"

"是。"雖然知道自己這次的測試失敗了,但是他們還是挺直腰桿地出列,走到了最右邊。

"第二列準備……"

很快,所有人都測試完畢了,好在後面的將士表現還不錯,最終有一半的人通過了靜態夜視能力的測試。

帶着他們繞過樹林來到這幾天進行過無數次練習的岩壁,月光隱隱約約可以照在岩壁上,但是仍看不清上面的山石紋理。顧雲指著黑壓壓的岩壁,聲音竟是比月光還要冰冷,"現在開始做夜間攀爬訓練,雖然是同一面岩壁,夜間要比白天兇險百倍。右邊的將士,在下面負責拉好繩索。剩下來的人分成五十人一組,每次上去三組。我要看到的,不是哪一個人更快到達岩壁頂端,是哪一組最快完成整組人員全部登頂的任務,明白嗎?"

"明白!"整齊而響亮的回應顯得士氣十足。而這聲齊呼讓顧雲很滿意,卻也震醒了正在後山的百年梧桐上睡覺的黑影。

黑眸倏地睜開,一雙冷如寒潭的冰眸中都是冷漠的氣息,頎長健碩的身影傾身一躍,如豹般優雅迅速,人影已經躍上最高的枝幹,銀色的髮絲在月下如一抹流光劃過夜空。

敖天背靠着枝幹,冷冷地看去,一隊數百人的士兵正在不遠處的側峰岩壁下集結,不知道想幹什麼。他之所以認定這些人是士兵,是因為這裏是將軍府的範圍,這麼一大群人如果不是士兵,是不可能在這裏出現的。黑眸中劃過一抹不耐與厭惡,敖天準備離開,卻在此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清亮而凌厲的女聲,"開始訓練。"

軍隊中有女人?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奇心讓敖天停下了腳步,他眯眼看去,只見這聲命令一下,數百士兵立刻列成縱隊,動作迅速地沖向岩壁,各個形如壁虎,動作流暢。敖天黑眸中掠過一絲驚異。這高度對於輕功高強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普通人來說,確是可望而不可即,能將一干士兵全部訓練成為如此擅長攀越的精兵確實不易,而那道女聲又是怎麼回事?身為賞金獵人,什麼信息都不應該錯過。

一抹孤影一躍而下,朝着岩壁而去。

"前面的人注意尋找好攀爬路線,眼睛要快,動作要準確,手腳麻利點!"顧雲雙手環在胸前,眉頭越皺越緊,她猜測到第一次夜間攀爬會比較難,想不到他們居然連路徑都不會選了!

居然還有人給掉下來!

顧雲惱火地吼道:"掉下來的人給我排到隊伍最後面,不要妨礙身後的人登頂。快!快!快!動作這麼慢了,睡著了啊你們!"

敖天下到岩壁后的亂林之間,半靠着樹榦,暗暗地觀察著不遠處的一隊人馬,黑眸微眯,冷冷地盯着那抹笑得不可思議,嗓門卻也大得離奇的女人,她是誰?夙家軍中,幾時有女子為將的事情了?

雖然離得不遠,但是在暗夜的亂林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相信沒人會發現他。可惜,就在他看得出神時,女子竟是忽然回過頭,直直地盯着他的方向看過來。敖天微驚,身體後退,隱身於粗壯的樹榦后。

敏銳的眼在樹林里巡視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剛剛她明明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但是卻又感覺不到了,是她的錯覺?還是——人已經走了?

再三巡視沒有發現之後,顧雲終於收回了視線。敖天依舊背靠着樹榦,沒有任何動作,有了戒備心的獵物都比較多疑,他不急着送上門去。只不過他極少會被人發現行蹤,是她太過於敏銳,還是今天他有失水準?

那種窺視感沒有再出現,顧雲將精神再次放回到這些將士身上。一會兒之後,幾個組都已經完成了,或許是知道自己表現得不好,或許是顧雲臉色很難看,一群壯小夥子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列隊站好,大氣也不敢喘的樣子。

沉默了很久,就在眾人的心開始發慌的時候,顧雲冷聲地說道:"今天速度最快的,是冷蕭帶領的第三組。但是表現最好的,是葛驚雲這一組。"

看向一旁永遠面無表情的冷蕭,顧雲揚聲叫道:"冷蕭出列。"

"是。"冷蕭立即上前一步。

顧雲不輕不重地問道:"你知道你為什麼不是表現最好的一組嗎?"

"不知道。"冷漠與淡淡桀驁隨着這句"不知道"表露無遺。

不知道?很好!她的隊伍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桀驁不馴!緩步上前,與冷蕭對面而立,顧雲一字一句地說道:"各自為陣、爭先恐後,毫無章法可言,更別提合作精神!沒能帶領好這組人馬,最大的失職在於你!現在知道了?"

還不到他胸口的女人,卻能給人如此強的壓迫感,冷蕭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才回道:"明白。"

"明白就好!明日你帶着今晚這組人,從營地蛙跳到樹林集合,不願意跳或者遲到的,直接給我滾!"

冷蕭臉色立刻一黑,隊列中也發出一聲聲倒吸涼氣的驚恐之聲。這不僅僅是辛苦的問題,還很丟人啊!

顧雲丟下這句話,便不再理冷蕭,走到葛驚雲身邊,依舊是那樣不輕不重地問道:"你知道你們這一組為什麼不夠快嗎?"

葛驚雲這一組的人汗毛全都豎了起來,生怕他也耍性格地大叫不知道,這樣他們可就慘了!

好在沉穩的葛驚雲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動作不夠迅速。"

他還真是避重就輕啊!顧雲毫不客氣地吼道:"判斷力差,選了一條錯誤的路線,動作慢,協調性、柔韌性都差!明天帶着你的組員做三百個引體向上。"

"是。"

不少人舒了一口氣,引體向上雖然也累,好在不會丟臉。

奇怪,為什麼今天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背後好像總有一道視線跟着,這種感覺很怪異。看看月亮的高度,也快兩點了,顧雲決定結束今晚的訓練,"今天是第一次夜間攀爬訓練,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訓練的內容也會千變萬化,同樣的錯誤我不允許犯第二次!明日依舊是卯時集合,回營。"

"是!"

隊列久久不動,顧雲看向一名欲言又止的將士,問道:"什麼事?"

深呼吸了好幾下,他有些緊張又有些沮喪地問道:"頭兒,我們測試沒有通過的人是不是已經沒有資格參加夜襲戰了?我們想參加!"他們確實沒有其他人看得遠,看得清楚,但還是希望有機會上戰場,因為他們是一名戰士!

原來他們擔心這個!小將眼中堅定執著的光彩撼動顧雲,顧雲莞爾一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道:"誰說你們不能參加?剛才的測試只是讓我確定你們的分工,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位置,好好訓練!"他們不可能成為特種兵,卻不妨礙他們成為一名優秀的戰士。

隊列里迴響着歡欣雀躍的呼喊聲。顧雲失笑,笑罵道:"還不快回營!不想睡了?"

"是。"一隊人歡欣雀躍的往營地里走去。

跟着他們身後,顧雲仍是不時回頭,看向那片茂密幽深的密林,這真的是她的錯覺嗎?

隊伍越走越遠,直到隊伍幾乎消失於視線中,敖天才緩緩從樹榦後面走出來。黑眸幽深地盯着那抹清瘦嬌小但卻一直咆哮不斷的女子,心中疑惑更甚,那些虎背熊腰的將士居然就讓她這麼吼也不敢回一句?她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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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嫁良緣之一代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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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臣服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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