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金城花園,一個已經有二十多年歷史的社區。如同別的社區一樣,這裏住的大多是些普通的人家,領着普通的薪水、過着普通的生活,平日看見點個頭打聲招呼,茶餘飯後彼此鄰居閑拉閑扯一番.

又是一個夏季的到來,寧靜的午後,知了的叫聲,彷彿是在給炎夏進行着最恰當的配樂.

好帥啊!這種角度的拍攝,配合上這樣的一張讓人哈到流口水的帥臉,簡直就是讓人百看不厭嘛!.

手捧著一本安七炫最新的寫真集,童依依兩眼死盯着寫真集上的俊臉,只差沒有射穿紙張了.

唔……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可以有幸做這些個明星的攝影師,讓他們在她的鏡頭前擺出各種的POSE,而她則只需要盡情地看,盡情地拍就OK了…….

「童依依!」重量級的叫聲,驟然在耳邊響起.

而安七炫的寫真集則受到地心的引力,呈垂直狀態地掉落在了地上.

「哇,老媽,你別這樣嚇人好不好。」童依依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後,拍了拍胸口道。突如其來的叫聲,沒有嚇出心臟病那是她定力好.

「什麼嚇人?我問你,現在都日上三竿了,你怎麼還不去上班?」一手揪住女兒的耳朵,童母沒好氣地問道.

太丟臉了!她都幾歲了啊,老媽居然還這麼對她,「今天公司放假啦,還有……媽,耳朵好疼啊!」求饒就要趕快,不然耳朵擰出淤青來,向誰哭訴?.

「放假?」童母手一松,童依依趕緊護著耳朵猛揉,「是啊,是啊,放假啦。」況且,她像是會蹺班的那種人嗎?怎麼看都不像吧.

一手揉着耳朵,她彎下腰,準備拾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寫真集,誰料另一隻手的動作顯然比她快速多了.

「就算放假也該自己找些事情做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這些個沒用的東西!」童母的手猛抖著寫真集,紙張在抖動中發出「刷刷」的聲音.

「啊!」凄厲的慘叫聲在房間中響起,「我的安七炫啊!」它何其無辜,竟然遭受到此種待遇.

「安什麼安?!」一腳踹上了她的屁股,讓她整個人呈烏龜狀地趴在了地板上.

太藐視她身為公民的權利了吧?她要抗爭,她要奪回主動權!「媽,你都不知道安七炫有多帥啊,他的眼睛啊……」.

「啪!」屁股上的腳印多了一個.

「他的鼻子啊……」.

「啪!」腳印再舔上一個.

「他的嘴巴和眉毛啊……」.

「啪!啪!啪!」一連串的腳印印上了某女的屁股.

威武不能屈,此乃大丈夫是也。不過她是女人,所以屈服……是可以原諒的吧?.

童依依雙眸含淚,一個勁地護住了臀部,以防再被踹上幾腳.

上天可鑒,不是她不反抗,而是她的老媽——實在太沒欣賞美麗事物的眼光了!.

寂靜的房間,一人一狗相對而視,沉默之中迸發着強烈的信息,然後在一刻鐘之後,幾乎有半人多高的黑色犬兒趴下了身子,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唔咽聲.

「你真打算把這隻笨狗扔給我來照顧?」男人把視線從黑犬身上移開,不甚耐煩地看着正悠閑地喝着他珍藏的XO,笑得一臉媚然的女人——他的姐姐,莫白蝶.

「蘭卿,你真聰明,我都還沒說呢,你就知道我想讓你來照顧小黑啊?」女人的笑容更加燦爛,一口白晃晃的牙齒在燈光之下閃動着光芒.

聰明?!莫蘭卿鼻子哼了一聲。只要不是太白痴的人,都可以從自己姐姐的眼光之中看到這種意圖,「為什麼要來找我?」畢竟平時從來不把寵物帶來他這裏的姐姐,居然會主動帶着心愛的大犬來訪,就足以讓人覺得奇怪了.

「誰讓你是我弟弟呢,不找你我還找誰。」說是這麼說,但是上天明鑒,在來這裏之前,她跑了不下七八個地方,無奈小黑一臉兇相,吠叫不止,害得她的那群朋友沒有一個敢代為照顧.

「是嗎?」修長的手指無聲地敲擊著沙發的扶手,莫蘭卿擺明著嘲弄.

「還有啊,要不是我要陪你姐夫去法國談一筆生意,我也不會來麻煩你啊。」莫白蝶繼續說道.

「是去法國度結婚一周年的蜜月吧。」莫蘭卿指出事實。明明是度假順便談生意,但是偏偏有人要反著說.

「嘿嘿,反正都差不多嘛。」她乾笑兩聲含糊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小黑我就暫時放在這裏,最多三個月後我就會來領回。」說着,莫白蝶放下手中的酒杯,忙不迭地準備離開.

「等等!」低啞的聲音,使得正準備跨出門檻的女人定住了身子.

「我討厭動物。」莫蘭卿一口回絕道。只要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對於動物的同情心幾乎等於零。「哎,我知道啊。」話雖如此,但是莫白蝶卻絲毫沒有收回請求的意思,「可是小黑很喜歡你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黑這麼乖地趴在你面前。」.

「沒人規定它喜歡我,我就一定得收留它吧?」他不耐煩的視線又掃了黑犬一眼.

可憐的小黑,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動物的本能告訴它,眼前的男人絕對是個厲害的角色,不是它一條「小小」的狗狗可以抵抗得了的.

「你……你……」莫白蝶語音一頓。看來只能使出殺手鐧了,「如果你肯照顧小黑三個月,那麼我回國之後,可以放你兩個月的大假。」她說得不甘,如果不是為了小黑……如果不是…….

「你肯放我假?」眸子一眯,他看向她.

「是啊。」她雙手一攤,「雖然你對公司而言是必不可少的人,但是我想兩個月,我應該還可以頂得住吧,父親這裏我會去說,不過你也要保證,兩個月後一定要準時銷假。」.

放假……他有多久沒有放假過了?莫蘭卿不覺地斂了斂雙眸。從小,他都知道自己與別的孩子是不同的.

當同齡的小孩在玩耍的時候,他卻是解著一道又一道的方程式。他是電腦類的天才,在吸收電腦知識方面,他猶如海綿一般迅速且沒有飽和.

而父親,也很好地開發了他的天賦。莫氏集團由十幾年前的三流集團,一躍而成為中國十強的公司,他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可是,也正是因為他太重要了,所以他在莫氏集團活得比誰都辛苦。永遠都需要去吸收最新的知識,永遠都要研發出領先於其他公司的產品.

「好。」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莫蘭卿抬頭答應道。拒絕照顧一隻笨狗,和得到兩個月的自由時間,他怎麼都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莫白蝶走到愛犬身旁,纖纖玉指撫上了正一個勁地顫抖著的小黑,「小黑,你千萬要聽蘭卿的話,知道嗎?」臨走之前,她不忘努力地叮囑著愛犬一番.

誰叫蘭卿對動物的耐心奇差無比,要是一個不小心惹得蘭卿發怒,那麼小黑的下場可想而知.

「汪!」狗兒發出一聲叫喊,狗腦袋一個勁地往主人的懷裏鑽。就算狗腦不及人腦,它也知道,留在這裏絕對是種煎熬.

只希望三個月之後,它不會成為一道狗肉大餐.

「你們相信嗎?我老媽居然一連踹了我十一腳耶!」一家位於市中心的冰店中,童依依努力地向著其他兩個死黨哭訴道.

十一腳,不是一腳,光是那看着讓她心酸的淤青,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得掉.

「哇,童媽媽好有魄力啊!」賈曉容一臉讚歎說道。想她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此類敢打敢罵的女人了.

「砰!」童依依整個腦袋幾乎垂到了桌上,「曉容,你這是在安慰我嗎?」她究竟還是不是她的死黨啊,說這種話,分明就有落井下石之嫌嘛.

「可是童媽媽真的是……好、好,我不說了。」在死黨惡狠狠的目光中,賈曉容很識相地閉上了嘴巴。「對了,敏敏,你沒什麼要說的嗎?」把目光射向了另一死黨,童依依問道.

「說……說什麼?」嘴裏塞滿了雪糕球,官敏敏眨動着眸子問道.

「你……」玉手一指,她含淚欲泣。狂恨啊,為什麼她的死黨都是這副德行?.

「依依,我發現啊……」絲毫沒有發覺對方難看的臉色,官敏敏很認真地評價道,「這裏的雪糕好好吃啊。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地方的,怎麼不早點帶我來這裏?」.

「……」童依依此刻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她承認,她是白痴。居然會傻到想向敏敏尋求安慰。她早該知道,敏敏的那顆腦袋中,除了食物,還是食物,「敏敏,我的給你。」她把放在面前的雪糕推到了官敏敏的面前。現在的她,是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依依,你真好。」官敏敏喜形於色,趕緊把它歸入自己的嘴巴範圍.

「哪裏。」她皮笑肉不笑,整個人趴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吐著舌頭。雖然冰店裏有冷氣,但是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悶熱.

童依依、官敏敏、賈曉容三人打小就認識。原因很簡單,因為三人同住在一個社區,小學,中學是就近入學,因此三人也當過一段時間的同學.

認識了那麼多年,彼此的家庭,彼此的愛好和習慣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

童依依「好色」,從小到大,舉凡小區里能稱得上「美麗」的小孩,都難逃她的魔爪。童媽為了她這一不入流的壞習慣,不知道揪了她多少次耳朵。不過屢教不改這詞是天生為童依依而設的,反正她的這一愛好不偷不搶,她樂得繼續把它發揚光大.

官敏敏「好吃」,食物最能夠吸引住她的興趣了。從小到大的志願都是希望以後能夠成為一名偉大的廚師,每天都可以做很多好吃的東西以滿足自己對於吃的。不過,在官家的廚房第N次差點全毀之後,她的這一偉大志願便算是徹底被磨滅了。於是乎,既然廚師當不成了,那麼就改成嫁給一個廚師老公吧。畢竟——志願是可以折中的.

至於賈曉容,帥氣得簡直無以復加。曾經在高中創造了一個學期連收725封情書的記錄,而且封封情書都是出自女性之手,在三人之中是最最具有賢妻良母之美好品德的女人了。中性化的面龐,雖然琴棋書畫……呃,是樣樣不行,不過燒菜煮飯、縫補衣服、打掃整理,絕對OK。比起其他兩人那狗窩似的卧室,她的卧室簡直就像是精品房。而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她的膽子。膽小,雖然不至於如鼠,但是偏偏她的職業是警察,可想而知,這中間有多少矛盾了。所以每每出勤,她總是戰戰兢兢,深怕遇上重大案件.

有氣無力地趴在桌面上,童依依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乾脆把視線盯在了賈曉容的臉上.

中性化的面容,有着女人的英氣與男人的俊雅,細長的眉、挺直的鼻,如星的眼眸散發着陣陣「美人」的氣息……好帥啊!.

「啪嗒!」透明的若有似無地滴在了桌上,引得賈曉容頭皮一陣發麻,「依依……」努力地揉着額角,她喚著死黨的名字.

「幹嗎?」童依依應聲道,目光依舊緊緊盯着俊顏不放.

「你的口水……呃,流出來了。」說話的同時,賈曉容順便遞上了一張面紙.

唉?口水?!接過面紙,童依依趕緊毀滅「證據」,以保持自己的端莊形象,「不過曉容,我發覺你真的是越看越帥耶!」擦乾了污漬,她不忘發表一下自己的評論.

雞皮疙瘩瞬間揚起,「我對同性戀沒興趣。」賈曉容乾乾一笑道.

「我也沒興趣。」童依依聳聳肩膀,不過美麗是不分年齡性別的,既然死黨那麼帥氣,她沒道理不欣賞啊,「曉容啊,你有沒有想過去當偶像明星?」她很認真地建議道.

「呵呵,我想不必了吧。」賈曉容趕緊搖頭,試着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說等會還有事要辦的嗎?」.

「事?」她茫然地眨眨眼.

「送照片。」賈曉容提醒道.

簡單的三個字,激得童依依霎時從椅子上跳起來,「啊,天啊!」她還真是忘了,「現在幾點了?」.

「一點。」.

「要死了,要死了!」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背包,童依依顧不得再多說些什麼,便朝着冰店門口衝去,「曉容、敏敏,我先走了。」若是再不趕去的話,那麼她下場的凄慘幾乎都能預見.

「哎?」官敏敏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身旁已經空了的座位,再看了看一旁的賈曉容,「曉容,依依怎麼了?」.

「去辦事了。」賈曉容撥了撥短髮說道.

「哦。」官敏敏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吃她的雪糕.

「不過——」.

「不過什麼?」.

「她忘記去結賬了。」.

「噗!」官敏敏口中的雪糕盡數地噴出.

莫氏集團,是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幾乎所有的畢業生都以能夠進莫氏為榮。而童依依,則很幸運地踏過千軍萬馬,成為了莫氏的一員。雖然……呃,她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不過秉著打不死的蟑螂精神,她堅信自己絕對會有出頭之日的.

而她所謂的出頭之日,則是能夠親自拍那些帥哥美女的照片.

急匆匆地跑進了莫氏大樓,童依依迅速地進了電梯,按下了15樓.

上帝保佑,希望她的頂頭上司沒有發現她遲到的事實,否則,她大概真的只有捲鋪蓋回家一途了。當初會選擇莫氏,一來是因為它的薪水給得夠「慷慨」;二來則是因為她在對比了N個公司后,終於確定莫氏是最肯花本錢在廣告方面的公司了,而且每次廣告,請的絕對都是那些有名的藝人。所以她才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拼了命地進了廣告部.

「叮!」電梯停在了15樓,顧不得理理一頭微亂的短髮,童依依衝出了電梯,朝着廣告部奔去.

「啊,依依,你總算回來了啊!」一旁的同事小田大呼小叫道。看樣子,她遲到的事實整個廣告部全知道了.

「李Sir呢?他在哪裏?」童依依問道,她口中的李Sir——李世輝,就是她的頂頭上司,也是廣告部的部門經理.

「他啊!」一旁的佳惠湊上腦袋,「剛才足足吼了半個小時,說要找你的人,現在大概快氣炸了吧。」整個部門的人都知道,李世輝的耐心之差,堪稱廣告部之最.

「就是,我看你啊,等會就準備着被李Sir剝皮拆骨吧。」小田托著下巴,打趣地說道.

天啊,不會那麼凄慘吧!童依依忍不住地抖了抖身子,「我……我馬上就把照片給他。」如果李Sir真要炒她魷魚的話,也許她可以考慮學八點檔電視連續劇那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外加抱住對方的大腿。總之,抵死不能讓對方給炒了就是了.

語畢,童依依急忙朝着經理辦公室走去.

「哎!」小田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李Sir現在在……」.

「啪!」回應他的是一聲不算太響的關門聲.

「李Sir他現在不在辦公室里啊。」小田慢半拍地說完口中的話,隨即看了看在一旁的佳惠,「那個……依依好像已經走進去了。」.

「是啊,我看到了。」佳惠獃獃地點了點頭.

「怎麼辦?『他』說過不希望有人打擾的。」.

「這……」佳惠翻翻白眼,朝着天花板看着,「只有天知道了。」.

只希望依依出來的時候,別太凄慘.

辦公室里,沒有吼聲、沒有怒氣,只有着一室的寧靜.

靜悄悄的,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半點硝煙的味道。好——安靜啊!童依依抓了抓一頭的短髮。依照她活了20多年的經驗來看,暴風雨前,通常都會有着一段時間的寧靜.

「李Sir……」低垂著頭,童依依努力地擺出一副已經認錯了的表情.

一片沉寂,沒有任何的回答聲音.

「我知道今天遲到是我不好,雖然我多少有點事出有因。」——因為要請兩個死黨的客,然後發泄自己被踹了十一腳的鬱悶,「不過我保證,下次我絕對不會再遲到的,所以,李Sir,你就行行好,放我一馬吧。」她說着,努力地想要擠出幾滴眼淚,以響應「柔能克剛」這一千古不變的定律.

沉寂,除了沉寂還是沉寂.

「李……李Sir……」腦袋終於抬起,童依依環視着辦公室,尋找着她說話的對象.

哎?沒人?!.

水靈的眸子眨了眨,不死心地再次看了一下周圍……呃,其實還是有人的,只不過那個人絕對不是李Sir罷了.

頎長的身子正躺在四人座的沙發上,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她絕對不認識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正在睡覺的男人!.

換言之,也就是說她剛才努力做出的表情都白費了,童依依嘟了嘟嘴,然後在看清對方的尊容長相之後,眼眶中那幾滴少得可憐的眼淚霎時收得乾乾淨淨,變得精光四射,以中了彩票的興奮程度奔向了沙發.

帥啊,帥得簡直沒話說!.

不是那種娘娘腔的美,而是一種屬於純男性的帥氣,剛毅的下巴、輪廓分明的臉龐、挺直的鼻樑下是微抿的薄唇。完全是一種獨特的男性之美,只是那過長的濃密睫毛,使得睡美男那張男性化的面龐帶上了一絲屬於陰柔的美.

好長的睫毛!童依依蹲在沙發旁,雙手托著腮幫子,努力地研究著對方的睫毛。濃黑且密,猶如扇子一般地覆蓋着眼眸,女人都很少會有這樣的睫毛,更何況是男人.

嫉妒啊!為什麼她的眼睫毛就那麼短呢?可見上帝果然是偏心的.

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童依依一雙手早已蠢蠢欲動。他——應該睡得很熟吧。也就是說,如果她現在揩點油,應該沒人會知道.

畢竟,帥哥不是天天能夠碰上,寫真集海報上的「美人」距離太遙遠,哪有現實中來得讓人激動.

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安祿山之爪慢慢地向著沙發探去……五尺……四尺……三尺…….

「砰!」重重的聲音以及女人的悶哼聲響起在了辦公室里.

出師未捷身先死,估計指的就是她這種情況。沒有摸到帥哥的一根毫毛,倒是被重物壓了個狗啃泥.

好重啊!童依依皺着眉,努力地想要把背後的重物甩開。到底是什麼東西壓在她的背上?沉甸甸的重量,以及溫熱的觸感,還有那帶着黑毛的狗爪……呃,狗爪?!.

視線終於集中到了眼前所晃動着的狗爪上,童依依遲鈍地明白了事實——很顯然,一隻狗,一隻大狗,正壓在她的背上,讓她五體投地地和地面做着最親密的接觸.

「哇,有沒有搞錯啊!公司里能帶狗來上班嗎?」童依依翻了翻白眼,努力地扭動着脖子,向著身後望去。才打算好好地對狗兒進行一下教育,讓它明白,淑女的背部不是區區一條狗兒可以壓的.

「乖,狗狗,能不能麻煩你現在……」溫柔的語音尚未來得及發表完整,一隻狗爪已經踏上了她的「玉面」.

她……她的臉……女人的第二生命,她的這張臉,居然被一隻狗給踩了!「啊!」高分貝的尖叫聲頓時響起,童依依使著吃奶的勁,想要擺脫開壓着她的重量.

太過分了。她在家裏被老媽踹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一條狗都敢踩上她的臉,「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為了臉上的這張皮,花了多少錢去買保養品嗎?」狠狠地瞪視着黑犬,童依依大聲道,「女人的臉是很珍貴的,尤其是尚未結婚的女人,臉皮就更珍貴了。我16歲第一次用洗面奶,17歲開始和同學討論護膚秘訣,18歲為了買一整套的玉蘭油,足足省吃儉用了兩個月……你……你居然……」玉手直指著狗腦袋,她的悲憤簡直不是用語言能夠表達的.

「唔……咕嚕……」黑犬晃動着腦袋,喉嚨里發出了低沉的聲音。像是嫌一隻狗爪還不夠,又壓上了另外的一隻前爪.

「哇,你還踩,你居然還踩!」凄厲的慘叫聲又一次地響起,童依依哇哇亂叫道。若是她的臉有什麼不測,她非得把這隻狗剝皮拆骨,燒了當狗肉全餐吃了.

「唔汪……唔汪……」像是洞悉了對方的意圖,黑犬又叫了幾聲。爪子踩得越是用力.

「大……大不了我不煮你就是了,你先把你的爪子移開啊。」她討價還價,期望能夠在惡犬的爪下保住自己的臉蛋.

一個踩得歡,一個叫得響.

「小黑!」華麗且低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隱隱有着一絲不悅的味道.

一場人狗大戰終於在這兩個字的音節中宣告結束.

剛剛還囂張得不行的黑犬,此刻正宛若小綿羊般乖乖地趴在地上,喉嚨深處發出嗚咽的悶聲.

而童依依,則狼狽地站起身子,看着正雙手環胸,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他什麼時候醒來的?.

那濃黑卷翹的睫毛下,是一雙帶着些些不悅,些些不耐煩,以及些些尋味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眸,白如溫玉,黑如子夜.

「謝了。」轉頭瞪了狗兒一眼,童依依向男人道謝。小黑?這條惡犬叫小黑嗎?那麼他是它的主人嗎,所以惡犬才會在他的呼聲下如此聽話,溫馴?.

沒有回答,對方壓根沒有看她一眼,表情證明,他此刻正把她當成空氣.

唔……童依依聳聳肩,空氣就空氣吧,反正不妨礙她欣賞帥哥。眼珠滴溜溜地轉動着,她貪婪地看着對方的俊顏.

有些零亂的髮絲有幾撮垂落飽滿的額頭,濃密的長睫毛正隨着眼眸眨動的次數而輕輕抖動着,讓他的那雙黑玉如珠的眼眸更顯幾分神秘.

果然沒有辜負他的長相,這個男人的眼眸真的很好看……等等!心中閃電般地劃過一抹思緒,童依依放大眼睛看着男人,現在不是討論他的眼眸有多好看的時候吧,而是應該問……趕緊收起自己一臉的花痴像,她清了清喉嚨,「你什麼時候醒的?」.

視線終於望向了她這邊,「從你第一聲尖叫的時候開始。」莫蘭卿懶懶地道,瞥向對方面頰上那兩個明顯的狗爪印.

她的尖叫……「也就是說你早就醒了?」眸子不覺眯起,童依依不敢置信問道.

「嗯。」他聳了聳肩,表示回答。那麼響的聲音,他想不醒都難。只不過他明明吩咐過員工,不希望有人打擾的.

拜託!居然有這樣的男人,「也就是說你看我被惡犬壓了半天,都沒有想過要出手相助?」她大聲問道。果然是惡犬主人——惡人!.

「我為什麼要幫你?」他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反問道.

「同情心啊!同情心!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同情心嗎?」任何一個男人,只要看到一個柔弱的女人——呃,是指她,被狗欺壓着,多少都會出手相助吧.

「沒有。」很乾脆的兩個字,表明了他的立場.

「你……」她無語問蒼天。為什麼老天爺給了這個男人一張完美的臉,卻又給了他一個如此惡劣的個性呢?.

算了,好女不和惡男斗,今天就算她倒霉吧。童依依摸摸鼻子,既然李Sir不在,那麼她還是趕緊離開這裏,順便灑點鹽巴,去去晦氣.

才打算轉身離開,臉卻猛然被一隻大手扯住!「痛啦!」她怒不可遏。她的臉才被狗踩過耶!現在被他如此用力地一捏,實在是有夠凄慘的,「你幹嗎啊?我都不打算追究了,你居然還敢捏我。」他的惡劣程度,已經不是普通級的了.

「你——」莫蘭卿俯下身子,過於直接的視線直直盯着面前的人。這張臉,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曾經在記憶深處的小小容顏…….

「怎……怎樣!」雖然他和她有仇,不過被一個如此帥氣的男人盯着,還是讓她說話不小心地結巴了一下.

「你叫什麼名字?」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盯着她問道.

「我幹嗎要告訴你……哎,痛痛痛啊!」話還未說完,童依依便忍不住地痛呼道,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很沒品地在拉扯着她柔嫩的臉蛋.

「你叫什麼名字?」華麗而低沉的聲音再一次問道.

「童……童依依。」某女心不甘情不願地報上了自己的大名,畢竟,比起一個名字,還是她的臉皮重要得多.

「依依……」莫蘭卿喃喃地念著名字,似在研究着什麼.

如夜風般的聲音,有着說不出的性感味道.

「咕嚕!」忍不住咽了咽喉間的口水,童依依不斷地考慮着她現在該是和帥哥來個四目對望,還是轉身奪門而出.

「啪!」.

門被推開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高挑的身影站在門邊,在看清了房間內的人後,咆哮聲陡然迸發——「童依依!」.

被炮轟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被一個耐心奇差無比的男人炮轟就更不是一件好事了!.

「這是你這個月第幾次遲到了?我記得前天你還給過我保證,說下次絕對不會遲到,結果呢,兩天都不到,你竟然又遲到了!」噼里啪啦的吼聲,從剛才到現在還沒停過.

「那個……李Sir,我……」現在好像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難道他沒看到她正被人捏著臉嗎?.

「我什麼我,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遲到記錄已經足以構成你被炒魷魚的原因嗎?」口水繼續狂噴著.

「這……這……」她也不想的啊.

「每次讓你辦事,總是會出問題,真不明白我當初怎麼會選你進了廣告部。」來應徵的人多如牛毛,偏偏他選了根爛草.

李世輝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桌上的茶喝着,以補充著自己流失的水分。碰上這樣的員工,不知道是不是合該算他倒霉.

不過…….

「……你怎麼會在這裏?」轉頭看向了正一邊一手捏住某女臉頰的男人,他奇怪地問道。平日只會窩在47樓的男人,現在居然主動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里,實在讓人有點……呃,受驚嚇.

更讓他詫異的是,蘭卿和童依依此刻的曖昧姿態,雖然算不上唯美,但是也足以讓人想入非非了.

「來找你。」鬆開了雙手,莫蘭卿淡淡道.

呼!她的臉總算暫時得救了。童依依撫著自己的雙頰,長長地喘了口氣.

「找我?」李世輝一愣.

「我記得你曾說過你養過狗,應該知道狗要如何養吧?」他說明了來意,畢竟他從來不曾養過任何的東西,聽取別人的經驗是必要的——雖然世輝養狗似乎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養狗?!」詫異的聲音立刻提高到了八度以上,李世輝不敢置信地瞪着好友,「別說你要養狗!」兩個人認識到現在也快十年了,他自然知道蘭卿的喜好.

「汪!」像是在回應李世輝的詫異,窩在角落的小黑吠了一聲,成功地讓對方發現了它的存在.

「真的……是狗!」兩隻眼珠幾乎快瞪出了眼眶,若非親眼所見,恐怕打死他都難以相信,「你……你要養這隻狗?」.

「只養三個月。」莫蘭卿彈了彈手指.

「真難得,我真沒想到你這輩子居然會養寵物。」某人還沉浸在震驚之中.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養這隻笨狗,莫蘭卿沒好氣地皺眉。小黑每每看了他,除了發抖還是發抖,連狗食都吃不下,才短短几日,便消瘦了一圈。使得他不得不懷疑,三個月後,這條狗是否還有命在.

這裏應該沒她的事了吧,童依依眼珠轉了一圈,抬起腳步向著辦公室的門邊移動。現在她最需要做的,就是拿鏡子研究一下自己臉上的傷勢.

小步的移動,距離門邊還有五步、四步…….

「童依依!」咆哮的聲音又再次響起,李世輝眼角的餘光,很「巧合」地看見那正準備溜出房間的身影,「我還沒說完呢,你居然敢溜!」.

「哎?」她眨眨眼,她只是不想「打擾」他們的談話而已吧.

「過來,我還有事要……」一隻大手拿着文件夾才準備敲上這個不長進女人的腦袋,卻被另一隻手在半空中擋住.

「蘭卿?!」李世輝疑惑地瞅了瞅好友,除了公司的事情,對其他事物向來只當空氣的蘭卿,居然會…….

該不會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他挑挑眉,有些好笑似的看着好友,而莫蘭卿,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隨即撇撇嘴,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李Sir。」這下換成童依依不明所以了。兩個男人,一個看着窗外,似乎在欣賞著無限風光,而另一個,則像研究白老鼠一樣的眼光,來來回回地在她和這個名叫蘭卿的男人身上打量.

「對了,我要你去拿的照片呢?」終於,李世輝研究結束,清了清喉嚨問道.

差點忘了,她來辦公室找李Sir的目的就是交照片,「在這裏,在這裏!」童依依趕緊從包包里拿出了一疊照片交給上司。這些是她從經紀公司那裏取來的藝人照片,以供上司選擇下一季度公司廣告中的人員.

「暫時沒事了,你先出去吧。」接過照片,他揮了揮手道.

這麼說可以遠離炮轟了!一得到允許,童依依趕緊躥出了辦公室.

「哇,依依,你總算出來了啊!」一見生還者出現,同事們紛紛圍了上來.

「沒出什麼事吧?據說莫經理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打擾。」一旦觸犯禁忌,下場絕對會很慘.

「還有,剛才李Sir的吼聲好大,我們在辦公室外都聽到了……」.

七嘴八舌,尚不足以形容喧嘩之聲.

「我……」童依依舔了舔唇.

「對了,你的臉怎麼了?好大兩個紅印啊。」小田眼尖,最先發現了童依依臉上的異樣.

丟臉啊!她都不好意思說出這是被狗踩的狗爪印.

「佳惠,有鏡子沒?」她問的是同事佳惠.

「有,有,你等等。」佳惠趕緊從抽屜里拿出了一面小的梳妝鏡遞給童依依,同時不忘補上一句,「依依,你該不會是被莫經理給……打了吧?」不過這兩個紅印,怎麼看也不像是巴掌印啊.

沒回答佳惠的問話,童依依只是一個勁地盯着鏡中自己的臉頰,嫩白的雙頰,兩個紅印正赫然醒目地印着,甚至還有幾絲輕微的破皮之處.

真的是……刺眼得很!.

可惡的惡犬,下次別再讓她看見了,否則她絕對會把它煮了吃!.

「你很奇怪!」辦公室里,李世輝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

「什麼意思?」身子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莫蘭卿右手枕着下頜反問道.

「因為很少看到你會理睬女人。」至少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蘭卿的手距離女人的臉是如此之近.

「只是沒興趣罷了。」莫蘭卿懶懶地回道.

「是嚴重的興趣匱乏吧。」李世輝擠眉弄眼道,「你知道嗎?我甚至還一度以為你是玻璃圈中的一員呢。」.

「哦?」眉眼一抬,他瞪了對方一眼。玻璃,真虧他想得出.

「呵呵,當我沒說。」乾笑兩聲,李世輝很識趣地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怎麼會和依依撞在一起?」.

「她似乎是來辦公室找你吧。」莫蘭卿想了想道,「而之前我正躺在沙發上小睡。」.

「你在睡覺?」李世輝咋咋舌.

「是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被人攪了清夢,蘭卿居然沒有發火,着實出乎了他的意料。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蘭卿!」李世輝走近好友身旁,拍了拍莫蘭卿的肩膀,「難得看到你對女人有點興趣,身為朋友的我真是高興啊。」他說得激動萬分.

自初中開始,倒追蘭卿的女人就不計其數,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以至於活了20多年,莫蘭卿的戀愛經驗幾盡於零.

可以想像,若是莫家上下知道這事,八成會放鞭炮慶祝一番.

「雖然童依依平時老是遲到,辦事又容易出錯,不過人還算淳樸,為人也沒什麼心機。」而唯一「重大」點的缺點,則是太過「好色」,但凡是有點姿色的,都難逃脫被她揩油的危機.

不過任何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另一方面來說,這也能算是蘭卿的優勢。起碼蘭卿的「美貌」,當年可是風靡全校啊.

他對她有興趣嗎?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帘,莫蘭卿垂下眼眸,瞥向了自己的膝蓋.

有興趣,又是否就代表着喜歡呢?一個急驚風一般的女人,也是第一個對着他大吼大叫的女人.

「若是我說,我對她沒興趣呢?」眼眸微抬,他看着好友道.

「你是嗎?」李世輝挑眉反問道.

莫蘭卿抿了抿唇,「她很像某種動物。」俏麗的短髮,圓滾滾的眸子,還有那變化迅速的表情,真的是很像某種動物,「而我,對動物一向都沒耐心。」.

「可若是碰到自己喜歡的動物呢?」.

「我不會那麼輕易就喜歡上動物的。」.

「很多事情都是很難預料的。」李世輝意有所指,又瞥了一眼正縮在角落的小黑,「這狗似乎很怕你。」「嗯,它是挺怕我的。」莫蘭卿點頭道.

李世輝指了指正縮在角落裏的小黑道:「怎麼會想到養狗?」他很好奇.

「是白蝶的。」如果不是為了兩個月的假期,這隻狗早就被他扔出窗戶了.

原來是莫姐的寵物狗,「其實狗狗很好養的,只要你有耐心馴服它,那麼它自然會對你忠心不二了。」李世輝開始發表自己的養狗心經,「不要恐嚇它,也不要威脅它,更不要對它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要用耐心去培養它,當然,偶爾也得擺出一些主人的威嚴……」.

碎碎念的聲音,開始滔滔不絕,壓根不在意身旁的人一臉鄙夷的神色.

看來蘭卿是到了養寵物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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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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