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無法避免的一切

6. 無法避免的一切

泰日在湘曦所作記錄的基礎上,整理出張絲雨的個人材料,交給了江彬。

「張絲雨,大學三年級在讀,軟體專業,現在和母親及弟弟生活在屋塔房裡?」

江彬接過材料就讀了起來,可剛讀兩行,就皺起了眉頭。

「是的。」泰日在一旁非常肯定地答道。

「這麼說是我的預感有問題了,我還以為她是個生活在優越家庭里的女孩呢。」

「……」

「母親過度消費,負債纍纍,父親已經過世。這麼說,她出生的地方,生活的地方,她上的學校,沒有一樣是和我相同的。而且,從她的情況來看,也不像是我在閃電行動中見過的女孩兒啊……」

江彬搖著頭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又接著讀了下去。泰日就立在一旁,一言不發,完全沒有任何參考意見,只不過在江彬提到絲雨母親的過度消費時,似乎有些動容。

「現無男友?」

「是。」一見江彬提問,泰日馬上又簡短而肯定地回答道。

他從湘曦那裡聽來的關於絲雨男朋友已死的消息他並沒有寫上去,因為他還想做進一步的調查。

「還是繼續調查下去,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這個女孩跟我好像有點兒什麼關係。說不定在我們公司里打過工,或者在什麼遊戲大賽上見過面。」

「知道了。」

江彬翻過報告書的最後一頁,是泰日附上的絲雨的照片,都是用手機拍下來的。

「還不錯嘛!好了,你出去吧,辛苦了。」

泰日向江彬鞠了躬,退出了辦公室。

江彬把泰日的報告放在桌子上,只把照片拿起來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那是一張十分明凈的臉龐,要是打扮打扮絕不亞於那些大明星,只不過她的美不那麼招搖罷了。

「真是怪了,這張臉為什麼會這麼讓我心動呢?」

江彬拿著照片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忽然覺得照片上的絲雨在跟他耳語,她的眼睛精靈古怪地轉動著。再一定神,照片上絲雨又沒了動靜。

——原來是幻覺。

照片還是那張照片,江彬又把照片放回到桌子上,低頭想了想。雖然這件事情有點兒奇怪,可是他可以肯定的是,每當看到絲雨,哪怕是絲雨的照片抑或是提到她的名字,他的心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激動。

「下次去作定期檢查的時候,說什麼也得向閔博士請教一下。」

「社長,遊戲公司的客戶已經到接待室了,劉部長說一會兒來叫您。」

正在想著,秘書走了進來。

「告訴她不用過來了,我現在就過去。」

江彬說著就站起來跟著秘書往外走,今天江彬的聲音顯得特別有精神,大得連坐在隔壁屋子裡的泰日都能聽得見。

泰日的房間不過十二三平米,在偌大的辦公樓里,他的房間真的像個小鳥籠。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台電腦,還有一個小沙發。把報告交給江彬以後,泰日就回到這個小房間里,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他腦子裡不停地思考著江彬剛才說過的話。江彬說絲雨不可能是他在閃電行動中認識的女孩,泰日也覺得江彬的判斷是正確的,因為,江彬去參見那種閃電聚會的時候,他總是跟在後面的,他也從來沒見過絲雨。從年齡上看,江彬二十八歲,絲雨二十二歲,他們兩個差了六歲,也不可能同時在一個學校里上學。本來泰日是期望今天他的調查工作就可以結束的,可是從江彬堅決的態度上來看,這件事可遠遠沒有結束。

「張絲雨,原來是有男朋友的,但是死了。」

他又回想起了昨天湘曦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剛和江彬去掃過墓,或者是因為江彬剛從死亡線上回來,總之,聽到「死」這個字眼兒的時候,泰日的心情就會變得沉悶起來。他又看了看錶,今天他好像一直在看錶。

他一天的時間都是奉獻給江彬的,所以,以前他還從來沒有這麼在意過時間。反覆地看過表之後,他就像一個有什麼遺言還沒說就閉上眼的傢伙一樣,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送走了客戶,江彬又過來叫泰日。

「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

「知道了。」

泰日是從來不會問去哪裡的。因為除了睡覺以外,他所有的時間都是江彬的,他就是為江彬而存在的。從江彬倒掉的那一刻到江彬又重新回到公司,他無時無刻不在一旁守候著江彬,只不過,他不太引人注意罷了。人們都只知道他是江彬的司機,其實,說他是江彬的影子才更恰當。

江彬和泰日能有這樣的關係,那是有理由的。泰日對現狀很滿意,如果自己的心臟能和江彬的身體匹配,他甚至寧願把自己的心臟摘給江彬。

一到下班時間,公司的幾個高層都跑過來跟江彬說再見,最後來的是敏芝。

「今天您在頒獎典禮上簡直太帥了,攝影師抓拍的鏡頭也都特別傳神,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留一張保存起來啊?」

「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吧?我也不過是傳遞了幾束花而已。」

「傳遞幾束花而已?好像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資格呢……」

「哈哈,這句話可是我今天聽到的最虛偽的話了,劉部長!我覺得你的野心至少也比我多那麼一點點。」

「光有野心就夠了嗎?得有實力才行啊。」

說著,敏芝在江彬面前一攥拳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怎麼,你不下班?」

「啊,我還有點兒事情要做,您先回去休息吧。」

「可不是嘛,我今天還真要回去辦件事兒。」

「看您心情這麼好,不是回家約會去吧?」

「為什麼不呢?我好不容易又回到這個世界上了,怎麼也得完成一兩個未了的心愿吧。」

江彬半開玩笑地說著,輕快地走出了辦公室。

「哈哈,那就祝您約會愉快!」敏芝跟著走了出來。

「OK!對了,英珠,你也下班吧。」

江彬走到英珠身旁的時候,還心情超好地和英珠揮了揮手。敏芝把江彬送到了停車場,這一直是他們廣播公司的一道風景,大概是這道風景大家看多了,所以全公司上下才對兩個人的關係風言風語起來,其實,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之前,就在他們的關係處在比較微妙的重要關頭,江彬病倒了。

現在,敏芝就像是在跟情郎道別一樣,多情地朝江彬揮手說再見。

「她進去了吧?」一離開停車場,江彬就朝泰日問道。

「是。」

「劉敏芝,還是一個不錯的女人吧?有性感的身材,又有一種知性美,家庭背景也是很不錯。」江彬一邊說,一邊笑著。

「你覺得怎麼樣?沒關係,你說吧。」

泰日是不會說話的,這一點其實江彬也知道,不過他常常強迫泰日去說話,他只是希望泰日開口而已。

「我們在一起會怎麼樣?」江彬試著問道。

「我都說了沒事的,你說,我們合適嗎?」

「是。」

泰日好不容易從嘴巴里擠出了一個字。

「是嗎?要是你也這麼認為的話,我就信了。反正我也不討厭她,你知道為什麼嗎?」

泰日沉默不語。

「因為人是應該有夢想的,即便那可能會成為一場噩夢。至少劉敏芝有夢想。」

「……」

「在前邊停車吧,我要買點東西。」

江彬在旋轉壽司店門口停了下來,泰日回頭看了看江彬,等著下一個指令。

「你就待在這別動,等我。」

平時江彬什麼事都指揮別人去做,今天真是有點讓泰日感到意外,泰日不解地一直盯著江彬的背影。江彬先是到花店買了一大束鮮花,然後又走進壽司店。從江彬一進壽司店,泰日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壽司店的大門。大概過了十分鐘,江彬一手捧著鮮花,一手拎著一個食物包裝袋走了出來。泰日趕緊走下車接過了江彬手裡的東西。

「這是剛剛做好的壽司,你現在知道我要去哪兒嗎?」

江彬朝泰日溫和地一笑,泰日則像一塊貼在牆上的土豆餅,木木地立在一旁。

「銀髮夢公寓!」江彬大聲說。

「社長!」泰日的肩明顯地抖動了一下。

說完一聲社長,泰日的眼眶已經紅了。

「我知道今天是你母親的生日,天天圍著我轉,辛苦你了。」

「……」

「唉,你這個傢伙,一天到晚一言不發,像個硬骨頭似的,可是一提你的老母親,馬上就像個小姑娘一樣眼圈發紅,還真是奇怪啊!不過我倒是很羨慕你,要是我對我母親也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說完,江彬又用力拍了拍泰日的肩膀。

「走吧。」江彬的話音一落,泰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地踩下了油門。

銀髮夢公寓位於定陵,環境幽雅清新,如果說這裡是一處老人們盡享晚年的現代化養老院也不為過。停好車的泰日打了一個電話,他的老母親就步履蹣跚地從裡面跑了出來。

泰日的母親已經年過七旬,由於以前終日操勞,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要老上一些。

「兒子啊,你那麼忙,還大老遠往這跑啥?我這不是活得挺硬實的嗎?」

泰日還是沒有說話,朝母親行了禮以後,往旁邊一閃,指了指江彬。

江彬趕緊上前向老太太深施了一禮。

「哎喲喲,這怎麼行?我怎麼能讓社長給我行禮呢?我向您行禮才是啊。」

儘管老太太和泰日極力阻止,江彬還是向老太太行了韓國最大的拜禮。

「泰日,你怎麼還愣著?怎麼不拿東西給母親吃?」

江彬一捅呆立在旁邊的泰日。泰日趕緊把花交到母親的手上,然後把手裡的食品包裝打開。

「哎喲,我這個老太婆還過什麼壽啊?」

老太太激動得眼角湧出了淚水。

「您吃。」泰日把壽司往母親面前一遞,聲音還是那麼的僵硬。只不過跟平時相比,好像稍稍有了點兒顫音在裡面。一向了解他的江彬趕緊閃到了一旁。他知道泰日只是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其實他的心裡此刻激動得很。直到母親吃完壽司,泰日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那樣愣愣地在旁邊看著母親。

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弱點,對於泰日來說,他的弱點就是他的母親。儘管這有些讓人難以理解,但是這個冷血硬漢的致命弱點就是,他時刻牽挂著自己的母親。

「我的弱點又是什麼呢?」走出銀髮夢公寓,環顧著這片寧靜的療養地,江彬在心裡自問著。

他的致命弱點大概是做事太我行我素了吧。不過,他卻不為此而感到後悔,雖然這個弱點讓他失去了很多東西,但是卻讓他得到了泰日。這是一種男人間的情意,泰日甚至肯為他去死……

還不到二十分鐘,泰日和老母親的聚會就結束了,從公寓里走了出來,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住在銀髮夢公寓里的老人們並不寂寞,從他們的娛樂生活到看病就診,這裡都有一整套完善的系統為他們服務。這裡惟一的缺點就是太貴,不過這在江彬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缺點,他早已為泰日解決了。

「謝謝。」和母親分手后,一路上泰日就說了一句謝謝。他就是這麼一個男人,你就是要了他的命,也不一定能多聽到一句話。江彬坐在車後座上,看著泰日的後腦勺,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第二天泰日打算和湘曦再一次約智惠出來,可是他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不得不先暫時放下了。原來,在這個飄雨的清晨,在朴會長家的客廳里,江彬又一次倒下了,而且倒下的時候手抓著胸部,表情異常痛苦。

於是,朴會長家又一次陷入了混亂。

但是泰日只能在門外遠遠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自從江彬從大門進去以後,大門就一直是鎖著的。等他看到一輛119救護車在門前停下的時候,才知道事態很嚴重。不一會兒,滿臉冷汗的江彬被抬上了救護車,徑直駛向了閔博士所在的醫院——韓光醫院。接到電話后,閔博士早已準備好一切,等在了急診室里。

清晨一切都亂成一鍋粥。

看著滿臉痛苦的江彬又被抬進急診室,泰日只能遠遠地看著,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有干著急的份兒。不一會兒,接到消息的敏芝領著公司里的高層們也急匆匆地趕來了,可他們到了以後,也跟泰日一樣,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江彬被抬進急診室三十分鐘了,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大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敏芝的焦急程度一點也不亞於朴會長夫婦,她不停地往手術室里張望,還不住地看錶。而泰日的眼睛則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手術室。

過了四十多分鐘閔博士才帶著一群醫生走了出來。邊走邊擦著臉上的汗水。

「喂!閔政宇!怎麼樣了?」

朴會長一見閔博士出來,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大聲問道。這可是他最近幾年來少有的速度。閔博士沒有先回答,而是朝朴會長笑了笑。這可急壞了朴會長。

「閔政宇!」

「唉,我也被他嚇了一跳,還好,不是心臟的問題。」閔博士趕緊解釋道。

朴會長夫婦的心這才稍微放了放,閔博士的話也讓周圍的人都稍稍鬆了口氣。

「江彬他是胃痙攣。這可是他的老毛病了。現在他已經被轉到普通病房了。」

閔博士又擦了擦汗,然後伸手拍了拍朴會長的肩膀,以示安慰。

泰日和大家一樣,這個時候才算是徹底地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泰日緩緩地吐了口氣,看大家都朝江彬的病房涌去,他則悄悄地來到了外邊。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可泰日一點兒也不在意,他還是緩緩地向車子走去。可能天想下來做大海吧,嘩嘩嘩,雨水猛烈地澆灌下來,還不到一分鐘,泰日就渾身濕透了。

泰日沒有上車,他站在車前,仰頭看著天空。

天空中烏雲密布,烏雲是什麼時候遮住的天空?

有事做的感覺真好,一邊望著天泰日一邊想著。在遇到江彬之前泰日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不,他有事做,只不過那些事情都只能讓人墮落和荒廢光陰罷了。

就在那個時候,江彬向他伸出了手。那時泰日的人生正在墮落,墮落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可這時的江彬就像是一束生命之光,照亮了他。那天也是這樣,下著大雨。

當江彬握著自己手的時候,泰日才頭一次感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懂自己。而江彬挽救的其實並不是泰日一個人,他還救了泰日的母親和湘曦。如果泰日一直在那個角落裡結束自己的人生的話,他的母親現在就會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老太婆,當然,湘曦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正常地回到他的身邊。

轟隆隆!一陣雷聲大作,雨水瓢潑一樣打落下來。泰日徹底地浸泡在雨中了。他回頭又朝江彬的病房方向看了看。此刻江彬應該是正躺在床上吧。

這樣的瓢潑大雨又下了兩個小時,然後,天空奇迹般地晴朗起來,正午的陽光溫暖地遍灑人間。

空氣好清新啊。陽光太亮了,讓泰日一時間有點兒睜不開眼睛。現在人們又迅速地出現在街頭,人們的身上絲毫看不到雨水的痕迹,好像剛才根本不曾有過那麼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雨。只有泰日一個人,頭上身上還在向下滴水,似乎在述說著剛才那場暴風雨的強悍。

算下來,泰日傻傻地在雨中呆立了將近三個小時。是啊,一開始就渾身濕透的時候,也就不需要躲避了。現在,泰日把車身上的水往下彈了彈,又到衛生間里稍微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就面無表情地立在了江彬病房的門外。不一會兒,敏芝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準備車,江彬君要出院了。」

敏芝用和江彬一樣的口氣指揮著泰日,然後一轉身又回到了病房裡。泰日趕緊跑到停車場,把車開到醫院大門的玄關處,打開車門恭候江彬。

電梯門一開,江彬和朴會長夫婦,敏芝及廣播公司的一行人魚貫而出。

「你再這樣嚇唬我們,我可要批評你了。」閔博士也送了出來,在門口還和江彬開起了玩笑。

「您要是真那樣的話,下次我再生病就不來這裡了。」

江彬也笑著跟閔博士開起了玩笑。一旁的朴會長聽了插話道:「臭小子!你還頂嘴!這麼快就忘了是誰把你給救活的?」

「對不起。」江彬趕緊向大家鞠了個躬,「我讓諸位為我擔心了。」然後又向閔博士施了個大禮。

「好好,以後還是別忘了定期來醫院檢查。」閔博士繼續囑咐著。

「不管怎麼說,還是辛苦你了。」朴會長又拍了一下閔博士的肩膀,「以後我們找機會喝一杯,我要好好請請你。」

朴會長夫婦首先上了車,看著車子啟動,江彬又朝閔博士鞠了個躬然後才上了自己的車。

「你怎麼搞成了這副德行?」

等車子完全駛出醫院的時候,江彬望著濕漉漉的泰日半開玩笑地問道。

「不要把臉拉得老長,好像這世界上苦難和不滿都被你掛在臉上了似的。」

泰日沒有說話,一直注視著前方。

「要是我死了你就很高興是不是?沒有人再在你耳邊這麼嘮叨……唉,可惜,你討厭看到我,我卻沒能死掉。」

一聽江彬這麼說,泰日的眉間馬上又多一層痛苦,看著他的樣子,江彬笑了笑,接著說了下去。

「即使不是那麼想的,你也用不著跑到雨里站著啊,你要是真的和我有感情,哪天咱倆一塊去淋雨。」

看看泰日還沒有干透的頭髮,江彬把毛巾遞了過去。

「擦擦吧,我這可是為我的面子著想啊。」

泰日還是沒有說話,接過毛巾擦了擦頭髮。

「哦,看來你也被我嚇壞了。對不起了。其實,我的心臟還一次都沒有疼痛過,那是我家老爺子誤會了。」

「對了,剛才我爸爸說的話你聽到了吧?他說是閔博士救了我,你說這種說法對嗎?」

「……」

「唉,我這麼想或許是多此一舉了,還是簡單地生活好一些。你知道嗎?其實,好多人都以為你是啞巴呢。」

「……」

「只不過我一開始聽我爸爸那麼說的時候,心裡老是有疑問,救我命的到底是閔博士還是那個捐心臟給我的人呢?」

「……」

「尹泰日!你真的不想回答嗎?」江彬在後座上忍無可忍地大喊起來。

「我,不知道。」泰日終於說話,可還是等於沒說。

「唉,算了,我本來就不該問你,是我的錯。」

當泰日把車開到十字落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江彬,他在等江彬的指示,他們到底要去哪兒。

「現在回公司的話,大家一定會像看動物似的看我,回家又太早。對了,咱們就去當初我遇見你的那家賭場怎麼樣?我正好想輕鬆輕鬆。」

「知道了。」

泰日的聲音一點異常的反應都沒有。

歐陸賓館。這裡對泰日來說既是天堂又是地獄,舊地重遊,泰日的眼睛里些許的淚花在閃動。

歐陸賓館還和以前一樣威嚴壯觀地矗立著。五朵無窮花在陽光下閃閃放光(五朵無窮花的賓館相當於中國的五星級賓館),昭示著它高人一等的尊嚴。但是,這裡賭場卻差點兒毀了泰日的一生。

「怎麼樣?好久沒來了吧?有什麼感想啊?」江彬回頭看了看有點兒發獃的泰日。

「……」

「算了,你要是不想提的話,我們就不說了。」

「沒關係。」泰日回答得很坦然。

「你知道嗎?如果和戀人分手了,要想忘記對方有兩種方法,一種就是認識一個新的對象。另一種就是用一件事情填補她帶給你的空白。你會用什麼方法忘記女人呢?」

「……」

泰日又沒了聲音,不過這次可不是他不想說,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答案。要說跟他發生過關係的女人那是不少,可跟他產生愛情的好像一個都沒有。現在,跟他關係最近的一個就要數湘曦了,而他之所以跟湘曦關係比較近一些,也主要是因為湘曦比較讓她的老母親中意。

其實,江彬並不是想問泰日關於女人的問題,只不過用婉轉的方法問問他舊地重遊的感受罷了,因為過去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對泰日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我會選擇前者。你也一樣,要想忘記過去的種種不愉快,那麼無論在哪裡,做什麼,都要像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才好。」

這是最符合江彬性格的語氣了,他可不會委曲求全,他是個典型的攻擊型戰士。

「我,」泰日還是艱難地張開了嘴巴,「我沒關係,恰恰相反,我把這裡當作我重生的殿堂。」

雖然聲音還是沒有什麼起伏,但是這是江彬聽到的泰日所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這讓江彬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好!那咱么回去吧。反正我現在對賭博已經沒什麼興趣了,我也在想,是不是從我遇到你那天起,我的好運氣就算終結了。」

泰日沒有說什麼,一轉身回到車前,為江彬打開車門。

車子一開動,坐在後座上的江彬突然非常認真地說。

「張絲雨,現在到哪兒才能看到她呢?」

一聽江彬說要見張絲雨,泰日的車馬上調了頭。

「閔博士說我要盡量讓心情平靜,我一看見她心情就會變得很好。是不是有點兒可笑?」

「……」

「所以我才讓你去調查一下她的。要是她真的和我沒有什麼關係的話,那我們一定是前生有緣。」

泰日低頭看了看錶,然後又拿起絲雨的課程表看了看,要是沒有什麼特殊情況的話,現在絲雨應該是正在學校里上課。

把車開到絲雨上課的教室前面以後,泰日下車跑進教學樓里去探看。江彬一個人留下來欣賞著校園裡的風景。

大學生們的穿著和幾年前相比,好像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雖然現在的時裝瞬息萬變,但是牛仔好像永遠是學生穿衣的主題,還有就是那個在校園裡已經普及了的品牌艾格,到處都能看到穿著這個牌子服裝的學生。再有一點,江彬也覺得跟以前一樣,越是熱門專業的學生越是不會在自己的書包里裝上大堆的教材來炫耀,只有那些專業不好的學生,才會弄幾本外系的教材裝裝門面。這個世界看上去好像一點兒都沒有變,變的大概是江彬本人吧。

在等泰日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又回想起了剛才在醫院裡自己和閔博士的對話。

「你說在某個特定的人面前心臟會有奇妙的反應?這種感覺好像並不多見。」

一聽完江彬的講述,閔博士說話的態度馬上認真起來。

「不僅對人,對音樂也是這樣,我以前從來都不聽的音樂,可現在聽起來卻好像我從小聽著它長大的一樣。」江彬又接著補充道。

「然後呢?」

「總之,有的時候,我會覺得心臟好像是在獨立思考,那種感覺很陌生。」

「哦,那還真是有趣。」閔博士笑了笑,「我聽說你一出院就去開法拉利飆車,那個時候你都沒有事,現在卻會有這種奇怪的感受?」

「是的。」

「好,那你聽著,其實人們受到什麼傷害以後,往往不會馬上就忘記傷痛。你也是一樣的,特別是你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我覺得,你現在的感受似乎是無法用現代醫學來解釋的。你的這種反應應該不屬於心臟異常,也就是說,你所說的對某個人有特殊感,要想解釋這種現象好像得到電影或小說里去尋找答案,這完全是感性問題。」

「那我該怎麼辦呢?」

「嗯,我覺得現在心臟移植帶給你的衝擊還沒有完全消失,所以,你可能會想,別人的心臟在我的肚子里,所以老是有些不安。」

「您是說我這是心理問題?」

「以前我也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接受移植的人老是覺得心臟不是自己的。要想真正和它融為一體,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要你真心的愛它,它才是你的。」

「那您的意思是,由於心臟移植而對某個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音樂有特殊反應,似乎是不大可能的了?」

「當然了!所以,你一定不要老是覺得這顆心臟不是自己的,以後這種陌生的感覺就會慢慢消失了。」

「真的嗎?」

「嗯!本來心臟移植一直就備受倫理爭議,其中也包括你這種情況。所以作為患者,生理上恢復是一方面,心理恢復也是非常重要的,得心理健康才行。」

「心理健康?」

「對,你要最大限度地讓自己心平氣和。雖然以你的性格做到這一點好像不大容易,但是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讓人安靜下來的,比如說,去看看遼闊的大海。但每個人的情況不同,總之,你要盡量讓自己感覺舒服,這樣你就會越來越正常了。畢竟你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啊。」

江彬和閔博士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可江彬的心結還是沒有打開。閔博士的話沒錯,但是江彬還是覺得沒有為自己的問題找到答案。他朝泰日剛才消失的方向望了望,恰巧這時泰日從裡面跑了出來。

「出來了。」泰日一坐到車上,就轉身對江彬報告道。

泰日的話音剛落,上百號的學生就從大講堂里涌了出來,江彬一下子緊張起來,留心觀察著人群。

絲雨走在最後面,和以前一樣,戴著眼鏡,夾著癟癟的書包。旁邊並沒有什麼同伴,但是看上去一臉的疲憊。

就在看見絲雨的那一瞬間,江彬的心跳馬上加快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緊張,興奮,激動?

江彬已經來不及多想了,他一直注視著絲雨,絲雨離他的車越來越近了。絲雨離他越近,他的心跳就越快。

噗通噗通!心臟這種瘋狂地跳動,讓他幾乎窒息,他終於可以確定了。

那是一種躁動。這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躁動,好像是小夥子突然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夢中情人!就在絲雨從他的車邊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差點兒激動得暈過去。

噗通噗通!心臟都快從腔子里跳出來了。

泰日一直從前車鏡里觀察著他的異常反應。他發現江彬的臉上竟然泛起了紅潮。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化學反應?就連和他最親近的人泰日也無法解釋。

直到坐在車裡再也看不到絲雨,江彬才鬆了口氣,泰日也跟著鬆口氣,他還真怕江彬又暈過去。

江彬現在完全可以確信,他這顆心臟的瘋狂舉止絕對反常,更為重要的是,這種瘋狂跳動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安,而是讓他覺得頗為幸福。

「啊哈哈哈哈!」

也顧不得前邊的泰日會怎麼想了,江彬捂著肚子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自己都覺得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活著的鎮靜劑!

江彬的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個詞語,當然他指的是絲雨。一見到這個女孩他就會有莫名的幸福感,那麼,絲雨不是一個會移動的鎮靜劑又是什麼?只不過連他自己都為這種奇妙的連鎖反應逗笑了。

「泰日。」過了好一會兒,江彬才止住笑聲,非常嚴肅地叫了聲泰日。

「你可要好好給我查查,我和那個女孩之間,肯定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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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國守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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