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肖像

6、肖像

關之悅打開袋子一看,梁副秘書長送給她的是一套寶藍色的耐克最新款運動裝。沒想到衣服竟然很合身,關之悅穿上后又隨意地把長長的頭髮綁起,她穿上跑鞋走到鏡子前邊,整了整衣領后出了門。

梁副秘書長正背對著門看走廊上的油畫,他聽到開門的聲音後轉過身,這一轉身竟似是萬水千山行盡突然間看到了一處桃花源,他的目光先是無比熾熱,之後又化為一抹淡淡的傷感,他緩緩地說:「小關……你像極了一個人。」

關之悅被他那深邃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惶惶不安,她惶恐地問:「哦?像誰?」

「我的妻子。」他說。

「哦!」關之悅木然地說。

「她已經死了。」

「為什麼?」關之悅慌亂的心跌到了谷底。

「去年,出了車禍。」

「哦!」關之悅隱隱感覺到梁副秘書長的悲痛。

「不說這些了,走吧!」

這個度假村裡的酒店只有五層樓,沒有電梯。關之悅和梁副秘書長穿過走廊,兩人徒步從三樓走下。酒店外面是籃球和羽毛球場,再過去就是圍著鐵絲網的網球場了,球場背後是一小片茂密的原生樹林,再後面是一個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

關之悅從踩在草地上的那一刻起就顯得十分拘謹,這種「高尚」的活動她壓根就沒玩過幾次。況且自己怎麼吃身上也不會長贅肉,犯得著累死累活地鍛煉嘛!再說,平時帶團那才叫鍛煉,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小姐還晚吃得比豬還差,還得提起精神、賠著笑臉、賣著嘴皮、頂著烈日、冒著風雨、領著客人往一個又一個景點趕,這腳下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梁副秘書長的身手很好,應該是經常鍛煉。關之悅在連續把兩個球打在網上后就明顯地氣餒了,她撐著球拍懶洋洋地站著,也不管在對面等她發球的梁副秘書長。

「小關,怎麼了?」梁副秘書長問。

「我……不會打。」關之悅扭扭捏捏地說。

「過來,我教你。」

關之悅拖著球拍慢吞吞地挪到對面。梁副秘書長拿起球拍做示範,讓她先學姿勢:「腰這樣彎下,球拍這樣拿,打球不光要動用手臂的力氣,還要靈活運用手腕的力量。」

關之悅試著搗弄了幾下,梁副秘書長不太滿意,他忍不住過來手把手地教,講解中,手臂不小心觸碰到她豐滿的胸,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關之悅臉色緋紅,她沒穿內衣,內衣濕了還晾在房間里。

「……咳……就這樣吧。你試試!」梁副秘書長愣了一下后極不自然地說。

「嗯。」

經過高手的一番指點,關之悅的球技竟然有了質的飛躍,不但球能順利地越過網,還成功地接了幾個球。

「好樣的!」梁副秘書長誇獎道。

梁副秘書長開始還把球穩穩地打到她的身邊讓她好接,看到關之悅慢慢地熟練后,發過來的球開始左右不定,關之悅需要來回奔跑才能接住。關之悅卻不願意再打下去了,問題不在需要大量地跑動,而是跑動時她胸前那兩團失去束縛的東西總是激烈地晃動,這讓沒有穿內衣的她非常難堪。

「呃……太累了!我不打了。」關之悅喘著粗氣弓著背大聲嚷嚷,說罷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嘿!小丫頭,運動過後不能馬上坐下!」

梁副秘書長把球拍往地上一丟,就跑過來,到跟前一把把她拉起:「走吧,這裡挺曬的,我們到樹林里走走。」

關之悅站起來,跟在他的身後向樹林里走去。臨近黃昏,樹林里非常的寧靜,粗壯的樹木撐著茂盛的枝葉,絲絲縷縷的陽光穿過葉子的縫隙投到地面上,那一塊塊斑駁的印跡讓人覺得分外溫暖。天陰了下來,兩人的身影慢慢地隱沒在樹林中,只有腳下偶爾踩到小枝條發出的脆響。

「感覺好點了嗎?」梁副秘書長輕聲問道。

「噢……什麼?」關之悅愣了一下,不知他問的是哪方面。

「感冒,好些了嗎?」

「哦,好多了,那薑湯……是你叫服務員送來的吧?」

「嗯,是的,服務員沒告訴你是誰送的嗎?」

「呃,說了,說是一位姓梁的先生,可是你是秘書長,怎麼可能會做這些事情。」

「哦,可我更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只是做了一件憐香惜玉的事。」

「呃……謝謝梁副秘書長。」關之悅突覺臉色潮紅。

梁副秘書長停下腳步,回過頭很認真地對關之悅說:「你這麼稱呼我,讓我覺得自己年紀很大,我今年才三十九歲!我叫梁家炳,你可以叫我老梁或者直呼姓名,但不許再叫梁副秘書長!」

「這,怎麼可以……」關之悅結結巴巴地說。

「有什麼不可以?」梁副秘書長反問道。

梁家炳看著眼前的關之悅,她不施粉黛的臉寧靜而素雅,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的嘴角微微翹起。這個看似冰清玉潔的女孩卻有著一副充滿野性誘惑的軀體,自從妻子去世后他從來沒對身邊的女孩產生過異樣的想法,可她卻是個例外。這是一見鍾情嗎?他是愛著妻子的啊!他忘不了他的妻子,也許,關之悅長得太像她了。

可是,梁家炳控制不住體內那熊熊燃燒的烈火,他邁著堅實的腳步向關之悅靠近,禁不住從正面攬住她纖細的腰,將嘴唇印在她的額上。

「梁副……」關之悅對突如其來的吻恐慌不已,她想掙脫他的懷抱。

「之悅,我喜歡你。」梁家炳乾澀地說。

他深情地看著關之悅,她那慌亂的眼神和起伏的胸激起了他那雄性的原始慾望,他不顧她的掙扎,將吻壓低落到她的唇上。她的唇很冰冷,她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他的舌尖在她唇齒間探索著,可是她並不配合,非常地不配合,她把頭轉過另一邊,而那雙手還在他的腰間無力地抗拒。

「之悅,你討厭我?」他失望地問。

「……我,我有男朋友了。」關之悅仍在掙扎。

「可還沒結婚!」

「但我愛他!」關之悅有些惱羞成怒。

「你會愛上我的。」

「不,我不會愛上你,你是秘書長,我只是一個小導遊!」

「唉,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男人,一個心理和生理都完全正常的男人。市委副秘書長就沒有愛嗎?」梁家炳幽幽地說。

不是市委秘書長沒有愛,是關之悅不想讓自己和秘書長攪在一起,因為那種生活不是她這種平凡女孩所能想象的。梁家炳輕輕地嘆息流露出莫名的惆悵,剛才緊緊攬著關之悅的手漸漸鬆開,之後無聲地滑落到腰際……

梁家炳最終還是放下手,但他依然站在她的身邊,她可以明顯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雄性氣息。他的個頭比她高出許多,正低著頭凝視著她,這讓她的心跳比剛才還猛烈。過了許久,梁家炳對她說:「之悅,下個星期我要到長沙開會,你能陪我一起去嗎?我還沒到過張家界,希望你能做我的導遊。」

關之悅想都不想,就答道:「這,你得先問問我們蔡總同不同意,按照規定社裡的導遊是不能私下接團的。」

梁家炳笑笑說:「你不可以把這當成朋友之間的邀請嗎?」

「……我不能確定有沒有時間。」話一出口,關之悅就後悔了,這不明擺著還有迴旋的機會嗎?她應該拒絕得徹底一點的。

「嗯,到時我給你打電話。」

正說著,梁家炳的手機響了,是張局長打來的,讓他們到餐廳吃飯。兩人便離開了小樹林,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

餐桌上,林若很活躍,關之悅暗自慶幸,因為有林若在大家都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了。關之悅仔細地聽大家的交談,她注意到除自己稱梁家炳為副秘書長外,其他人都恭恭敬敬地稱他為秘書長。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位常委副秘書長極有可能就是日後的市長或者市委書記,大家殷勤地敬酒,他還是只喝每人敬的第一杯。關之悅最後一個舉杯,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關之悅的眼神有些慌亂,但梁家炳的臉色仍然平靜如初。

吃過晚飯,蔡總提議去泡溫泉,但兩位局長明確表示不感興趣,說寧願打打牌娛樂娛樂。梁副秘書長倒願意去泡溫泉,蔡總遞給關之悅一個袋子說裡面有衣服,讓她陪秘書長一起去,他和林若則留下陪兩位局長打牌。關之悅有些不情願,但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最後只得乖乖地聽從蔡總的安排。

天已經全黑,只有彎彎的月牙兒和一些零星散落的星星掛在天幕上。鵝卵石的地面上圈著幾個溫泉池,大池子邊上零零散散地躺著一些人,他們正在輕聲交談,路燈昏暗不足以看清臉龐。

梁家炳選了一個位於角落的小池子,關之悅則在他的對面靠著池壁仰躺。水溫稍熱,疲勞感慢慢湧起,關之悅閉上了眼睛。她那玉骨冰肌的臉在月光的投影下顯得格外聖潔,梁家炳與她共浴一池水卻無法觸摸。

「之悅。」梁家炳不禁喚道。

「嗯。」恍惚中,關之悅聽到有人輕輕地喊她的名字,她睜開眼睛看到梁家炳正站在身邊。

「不能泡太長時間,先起來休息一下。」

梁家炳拉過關之悅的手,把她從池子里拉起。兩人並排坐在池子邊上,關之悅陶醉地仰望星空,梁家炳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他的吻就這樣不經意地壓在她的唇邊。她條件反射地想把他推開,但剛從溫泉中完全放鬆的她沒有這個氣力,她竟然有點認命了,因為她無力拒絕的還有許多……

他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身上遊走,時而用力地在某個部位揉搓著。他的吻激烈而綿長,從嘴唇滑落到頸邊,而後隔著薄薄的泳衣啃咬她的乳房。他再也顧不上她的反抗,顧不上考慮這是不是一個秘書長所為之事。他不是君子,他不願意想太多,那積壓了一年的慾望之火被撩燃,他必須釋放所有的能量。他的瘋狂讓她看到了一個男人最真實的一面,愛與欲就像是兩個孿生兄弟,她的身體竟然有了些反應,她咬住他再次入侵的舌頭。

他歡愉地喘著粗氣,她的嘴唇濕潤,她的身體柔若無骨,他繼而用舌頭舔她的眼睛、鼻子和耳根,人生苦苦追求的東西原來都不及這一刻來得暢快。他需要懷中的這個女人,需要完全地佔有這個酷似已故妻子的這個女人,儘管他不確定是不是愛她。

「生活就像是強姦,如果你無力反抗,就閉上眼睛享受吧!」關之悅這麼想著,也這麼做著,也許後悔只是明天的事。是的,她並不討厭他,她只是個正常的女人,雖然她沒必要向他的權力獻媚。

「孔凡,我愛你……」

在過往的二十三年中,她只和一個叫孔凡的人發生過這些親密的行為,她潛意識地低聲呼叫著他的名字,那是她隨時準備託付終身的男人。如果她犯錯,他是否會原諒她?不會的,即使他會原諒她,她也不會原諒自己,她會陷入一個怪圈裡無法自拔。

「呃……」

梁家炳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然後滿足地發出一聲嘆息。他不能在這裡和這個女孩歡愛,他必須在她清醒的時候擁有她的身體和靈魂。

回到酒店,關之悅看到房門只是虛掩著,四個人在裡面嘻嘻哈哈地笑著打「牛鬼」,這是南方地區玩的一種紙牌遊戲。蔡總和李局長顯然是輸了,正蹲在地上。還好,沒有玩錢,只是罰蹲而已。

「小關,快來頂我的位置!我今晚輸得夠慘的。」關之悅的出現讓蔡總如獲救星般興奮不已,他迅速站起來不容分說就把她拉去頂替他的位置,而他自己則掏出煙在一邊吞雲吐霧。

「關之悅,這裡的溫泉如何?」林若問。

「沒啥特色,就跟在家裡的浴缸泡熱水澡差不多。」關之悅提不起興緻,懶洋洋地回答。

「小關不像是做導遊的。」李局長說。

「怎麼不像了?」關之悅看著手中的牌,頭也不抬地反問。

「你想想啊,別的導遊都是一個勁地說這裡好那裡也好,你卻老實巴交地說跟在家裡泡熱水澡差不多。」李局長笑著總結。

「李局長,我雖是導遊,可您到過的地方我不一定都去過,在您的面前賣弄不等於掌自己的嘴巴嘛。」關之悅如實說。

「秘書長呢?」張局長問了一句。

「回房間休息了吧。」關之悅應道。

「我請他過來,一會兒咱們去喝夜茶。」蔡總說完把煙頭往煙灰缸里按滅,然後就出了房門。

關之悅的運氣超好,她還拉林若暗中聯合起來,讓兩位局長輸得叫苦連天。可不,身材明顯發福的兩人,蹲姿迫使肥大的肚腩嚴重受壓,當然不舒服了。可輸給兩位美女,他們又樂此不疲。不一會兒,蔡總和梁副秘書長進來了,兩人坐在旁邊談論旅行社的發展之類的問題,不時探著身子看他們打牌。

人是在經歷中慢慢變得成熟的,現在梁副秘書長就坐在身邊,也許正用透視般的眼神注視著她,但關之悅已經能夠沉著應對。剛才只是一場戲,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戲,她只不過被某個人莫名其妙地拉入戲中,演出結束后就成為了過去。秘書長官再大,也無非是一個男人,一個跟她的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人。突然間,她的心情又清澈如湖水。

「小關,你們蔡總對你可真好,今天特意開車送我到街上讓我幫你買衣服,里裡外外連鞋子都買了。」正在出牌的林若說道。

「呵呵!蔡總對每一位員工都很好。」關之悅笑得燦爛。

「可蔡總不可能給每一個員工都買衣服吧?你一定是個例外!」林若繼續說道。

「嗯,不奇怪,小關人長得漂亮心眼又好!」張局長插話。

「我們悠遊國旅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多了去了!」關之悅也較了真,她認為蔡總送衣服給她,是因為她出門時沒帶衣服,就這麼簡單。

「所以,你多幸福!」林若感嘆。

「李局長,以後你們葯監局有團了別忘了找我,收到什麼內部消息也要找我,事成后我單獨請你吃飯。」關之悅話鋒一轉。

「你都開口了,能不找你嘛。」李局長揶揄。

「不能。」關之悅呵呵笑著。

「近墨者黑,蔡總,你的手下怎麼都一樣的霸道啊!不過你們社裡的導遊還真不錯,要是上次我在澳門聽宋小寧的話,也不至於輸得那麼慘。」李局長總算說了一句良心話。

「哈哈!」聽李局長這麼一贊,蔡總開懷大笑起來。

四個人繼續玩牌,蔡總提議出去喝夜茶,梁副秘書長說免了,今天也累了。兩位局長宣稱正在減肥不喝夜茶了,大家又再玩了一會兒,梁副秘書長說回去休息,於是大家就散了。

第二天吃過早餐后,大家開車趕回三陽市區,當蔡總的車上只剩下他和關之悅的時候,蔡總突然問道:「小關,梁副秘書長沒為難你吧?」

「哦,沒有。」關之悅的心稍稍有些慌亂,她與梁副秘書長發生的那些事對誰都不方便說出來,她只能向蔡總撒了一個謊。

「我現在還摸不準這位秘書長的喜好,不過官場上的人都愛玩虛的,只要對悠遊國旅有利的人,我們都要好好利用。但悠遊國旅並不是沒了他們就不行,只要疏通了其中的關係,做旅遊就跟玩似的。你要把握好自己,玩可以,但不能縱火,這是我對你的要求,跟這些人打交道必須做到滴水不漏。」

「嗯!知道了。」

「這次收穫不小,梁副秘書長和張局長答應『非典』過後向廣東那邊發出邀請,兩省政府牽頭當地旅行社組織萬人的紅色之旅專列團,這件事我們馬上就得開始籌劃。以後要應酬的領導還很多,你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喝酒都要保持七分清醒,你可以灌醉別人,但自己不能醉。」

「知道了。」

「我們先到醫院看看宋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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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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