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是個狼，它就不吃素
黎小夢坐在魏嶺東辦公室的套間里，百無聊賴地一條條翻著遙控器里的電視頻道。魏嶺東在門外的辦公室里會客，她只能靜靜地坐在休息室里，一聲不發。
寵物，都該是這樣的吧，主人需要的時候，婉轉承歡；主人忙碌的時候，就要安靜地避到一邊。
此時，坐在魏嶺東身邊的人正是吳大維。
秋日的暖陽照得他更加火躁，大手一拍椅子扶手：「他文森特太陰了！一聲不吭地恢復了趙輝煌的職務，卻活活把我晾起來，啥時候恢復職務沒日子不說，還特地告訴HR給我每個月漲半級工資！這算什麼啊？養着我，讓我吃他的嘴軟，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是不是啊？」
魏嶺東靜靜地笑，粗大的雪茄一點點延伸出雪白的煙灰：「沒什麼不好啊，當個逍遙王爺嘛，有吃有喝又不操心，何必這麼大火氣？小心氣大傷身啊……」
吳大維扭過頭來瞪着魏嶺東：「魏總，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這樣說，我怎麼聽着都是幸災樂禍的調調兒呢？別忘了，咱們倆可是合作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了，就算我沒為你辦成什麼大事兒，但是按時按晌地給你遞消息，可是從來都沒耽誤的吧？要不然，你去年怎麼就那麼成功地從好幾條線上阻截了MC，而把自己這邊同樣的產品銷售出去了的？」
魏嶺東不置可否，微微挑眉：「吳總，別急別急，現在還沒到秋後算賬的時候，我們的合作還有很不錯的未來……」
吳大維知道他現在還不能得罪魏嶺東。如果真的MC的財路斷了，他未來說不定還得指著魏嶺東賞一碗飯吃的。他那在部里掌權的大哥，最近也出了點小紕漏，前幾天才打電話來告訴他凡事收斂點。所以他吳大維在四十多歲的年紀上，要開始自己學會覓食了。
「魏總，對不住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唉，我都是被文森特那個老狐狸給氣糊塗了，真想拉住他真刀真槍地說個明白！這種窩囊氣，太他媽受不了了！」
魏嶺東只是微笑，卻未說話。雪茄裊裊的白煙遮住了他的眼睛，高深莫測。
不該說話的時候，絕不說話，這是他這麼多年早已經運用得妙到毫巔的手段。
門外，吳大維和魏嶺東說話的聲音其實不大，尤其是魏嶺東，更是不知出於有意還是無意，盡量地壓低了聲音。但是這一切都不足以阻攔一雙格外用心的耳朵。當吳大維離去，魏嶺東推門走進來的時候，黎小夢正躺在床上，腦子裏想着他們剛才提到的安在臣，嘴角微微地輕笑，因為她聽到了一個名字：「安在臣……」
一番激情漸漸退潮而去。魏嶺東靠在床頭上，手指似有似無地撩著黎小夢的髮絲：「聽說你進MC，是顧汐妍把你招進去的？」
黎小夢頭枕着魏嶺東的胸膛，手指在魏嶺東保養得宜的皮膚上打着光滑的圈圈：「嗯……」
魏嶺東的話輕飄飄地：「那你跟汐妍的關係不錯了？」
黎小夢的眼神在魏嶺東看不見的方向上輕輕一轉：「是啊，汐妍是我的師姐呢。」
魏嶺東靜靜地笑：「聽說汐妍剛剛接受了高朗齊啊，現在沒人不知道汐妍要成為高氏企業的未來老闆娘了。」
黎小夢一呆：「真的嗎？那麼安在臣呢？」
魏嶺東似是無意地捏了一下黎小夢的柔軟，雖然不甚用力，卻讓黎小夢真真一痛。似是提醒，卻又像是一種警告。
「林寒，你怎麼在這裏？」HR辦公室，來辦事的宮薇望着坐在一邊的林寒，十分驚訝。
宮薇看大家沒人注意，一拉林寒走出HR辦公室，到了走廊盡頭一盆巨大的綠色植物的背後：「你怎麼來HR？」
林寒望着宮薇，靜靜地笑。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着宮薇了。宮薇說奧迪出了點問題，送進了修車廠，所以他這個司機就暫時待崗了。
林寒自然明白，車子完全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宮薇的心。
只是，林寒其實並未真的生氣。能讓宮薇心裏有了問題，便是證明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他。雖然可能還無法跟她老公相比，至少聊勝於無。
秋日金色的陽光里，白衣的林寒微微地笑：「是吳總讓我來辦理入職手續。」
宮薇一凜：「吳總？他怎麼會讓你來辦入職手續？」
林寒依舊淡淡地：「有次他的車壞了，卡在路邊怎麼也繞不出來，我恰好路過，就幫他把車倒出來。他聽說我是你的司機，就說應該辦理個入職手續，成為MC的正式員工。」
宮薇睜：「可是，你不是並不想成為正式員工的嗎？不是還要考研？」
林寒微笑，純白的襯衫披滿秋日金色的陽光：「那是我曾經的夢想，但是現在不想了。一個男人，總不能一輩子泡在書本里，是時候出來在社會上歷練歷練了。考研，如果以後想的話再去考也不遲，現在我已經再沒了那個心情了。」
宮薇皺眉：「是因為已經不跟小夢在一起了嗎？小夢一直是特別想讓你考研的。」
林寒靜靜地望着宮薇。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即便在這樣燦爛的陽光下，都看不出皮膚上的皺紋，只覺得那一片肌膚瑩潤得仿似凝脂：「跟她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但是更是為了另一個人。」
宮薇急忙垂下頭，她怕從林寒的口中聽見過於青銳的話：「哦，是嗎……其實，如果你想當正式員工，早點告訴我就是了，我也能替你安排的……」
林寒將視線別開，透過身旁巨大的落地窗，望向窗外遼遠的秋日天空：「其實我知道你不願意。你不想見到我跟你在同一個辦公樓里進出，你會不自在。」
宮薇一震，抬頭望着林寒。這個比她小著好幾歲的男孩子，眉宇之間竟然在這一刻多了些許滄桑。宮薇心下微微不忍：「不是的，林寒……」
林寒將視線抽回來，望住宮薇的發頂，看着那金色的光點在她濃密的黑髮上點點閃耀：「放心吧，我不會給你帶來困擾。我們之間的事，我也不會讓別人知道。那是我自己心底的秘密，跟別人無關。」
「不過，」林寒微微垂下眸子，「不過我會跟HR要求，繼續做你的司機。行嗎？」
宮薇微微閉住眸子。她聽得懂林寒嗓音里微微顫抖著的懇求。
宮薇輕輕地說：「其實，你當我的司機，都是因為當初想幫小夢。小夢是我手下得力的員工，你又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我應該給你這份工作。可是你現在已經不是小夢的男朋友了，那麼我，其實，不該繼續用你的……如果你成了MC的正式員工，有很多更好的崗位，你可以學着做很多工作，不一定非要做我的司機……」
林寒輕笑：「你說的，正是我同意吳總的提議來成為MC正式員工的原因。我想繼續當你的司機，卻又不想繼續因為黎小夢的緣故，所以我要自己想辦法。」
宮薇還想說什麼，卻被林寒阻住，他指了指HR辦公室門口負責新員工入職的人員正在張望：「好了，你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我要進去填表格了。等你的車修好了，通知我。」
宮薇側眸望向林寒離去的背影。一襲純白的襯衫披滿了少年的昂揚，完全沒有一點佝僂與躲藏。
一個巨大的問號卻又不期然從心底氤氳而起——吳大維現在正是停止職務期間，他又怎麼會幫林寒做這件事？
好吧，就算吳大維在公司里擁有相當廣的人脈，只要他說一聲兒，恐怕HR總監孟冠良一定會給他這個面子，但是——吳大維這樣做的原因，真的僅僅是為了感謝林寒曾經幫了他那麼個芝麻綠豆大的忙嗎？
原因分析來，只會有兩個可能，或是為了她宮薇，或是為了黎小夢……
黎小夢因為攀上了魏嶺東這條線，一時間身價大漲這倒也可以想見，如果吳大維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她宮薇，那麼就不得不防了……
吳大維不是傻子，他能夠這麼公開地做這件事，就是擺明了不怕宮薇知道，那麼宮薇便也不會想不到，這有可能是一個公開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