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第49節

陶沙抱歉說:「我們家沒客房,就到我卧室將就休息會吧。」

林妲跟著去了他的卧室,很整潔乾淨的一個小房間,牆上有他小時候的照片,她問:「你爸媽一直給你保留著這間房啊?」

「嗯。被子床單都是乾淨的,剛洗過。你累了,睡會吧。」

「你呢?」

「我去看他們打麻將。」

「看打麻將有什麼意思啊?」

「那我幹什麼呢?」

「你就在這裡陪我。」

他笑了一下。

她聲明說:「不是三陪哈。」

「幾陪呢?」

「就一陪。」

「哪一陪?」

「陪坐。」

「好,我坐這裡陪你。」

她脫了外衣,爬上床去躺下,把被子一直拉到胸前。

他坐在床邊的寫字桌前,打開電腦:「我上網玩,不弄出聲音來,不會影響你睡覺。」

「你上網玩什麼呀?」

「隨便逛逛,看點新聞什麼的。」

他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看,她偷偷看了他一會,也爬起來,跪在床邊,歪著頭去看他的電腦屏幕。

他看她一眼,說:「你說困了,怎麼不睡呢?」

「我現在又不困了。」

「那就出去看他們打麻將?」

「打麻將有什麼好看的?」

「你上去打幾圈?」

「我不會。」

「現在A市人不會打麻將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了吧?」

她解釋說:「可能是因為我一直都跟我媽媽住在一起吧,我媽也不會。」

他點點頭:「可能是,所以你沒受到任何污染。」

「你覺得我沒受到污染?」

「嗯,像一朵潔白的花。」

「像什麼花?」

他開玩笑說:「像棉花行不行?」

她伸出手,做個擂他一拳的樣子,但沒敢碰他,只說:「不行,棉花不好看。」

「誰說棉花不好看?我找幾朵棉花給你看,才好看呢。」

他在網上找了一些花,指給她看:「看,這才是棉花,我們平時說的棉花,其實是棉的果實。」

她想借看屏幕的機會湊到他跟前去,但他把電腦屏幕轉了一下對著她,她就不好意思太湊近他了。

看了一會,她低聲問:「你說外面的幾個人現在會怎麼猜我們?」

他沉吟片刻,低聲說:「你要是怕他們誤會,我可以到外面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

她低著頭不出聲,感覺他在看她。

她突然抬起頭,問:「看沒看出我今天精心打扮過了?」

他一愣,把視線轉到電腦那邊:「沒,沒有。」

「啊?我白打扮了?」

「你打扮不打扮都一樣。」

「為什麼?難道我這麼——稀泥巴扶不上牆?」

「不是,你是天生麗質,打扮不打扮都好看。」

「你都沒正眼看我一下,就說我天生麗質,是在忽悠我吧?」

他從電腦前轉過頭,很認真地看了她一陣,說:「不是忽悠你,是真的,天生麗質。我從來都沒注意過你穿的什麼,因為你人本身——更吸引人。」

「就是有點胖?」

「不胖啊,哪胖啊?」

「到處都有點胖。」

「瞎說,那叫豐滿。」

「哇,你知道不知道,『豐滿』現在可是罵人話呢,如果換了別人,就要回罵你幾句了:你才豐滿,你全家都豐滿!」

他低聲笑起來:「豐滿是罵人話?那要怎麼說才算表揚?說你瘦得像根柴火棍?」

「柴火棍的皮多粗糙啊!」

他又笑起來:「那要說你像什麼你才高興呢?」

「說我像濛濛。」

「像她有什麼好?我看見她就像看見一個掛衣服的架子。」

「那說明身材好啊!人又瘦,腿又長,穿什麼都好看。我呢,就得思前想後,看怎麼穿才能把我身上不好看的部位遮起來。」

「你哪個部位不好看?」

「第一是腿。」

他看了一眼她的腿:「腿怎麼了?」

「大象腿。」

「哇,什麼大象有這麼嬌小的腿啊?迷你象?」

「你覺得我腿不胖?」

「一點也不胖。」

「你是不是真的在拿我和大象比啊?」

「跟誰比你的腿都不胖,美國女生的腿不知比你胖多少倍。」

「所以我想到美國去,到了那裡我就不覺得自己腿胖了。」她把手伸出來,「手指也太粗了,又短,搞得我連指甲店都不敢上,連戒指都不敢戴——」

「那好啊,可以省錢嘛。」

「你也覺得我手指太粗?」

「沒有啊,我覺得你的手很小巧。」

「你的意思是跟你相比吧?」

「跟我比那當然就——更小巧了。」

她抓過他的手,拿來跟自己比,生怕他一下把手抽走了。但他沒有,也沒看兩人的手,只盯著她看。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她裝作不知道他在看她的樣子,低頭細心地比兩人的手,然後翻過來看他的掌紋。

他問:「你會看手相啊?」

「嗯。要不要我給你算個命?不收錢。」

「好啊,讓我看看你算得準不準。」

她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說:「我可直說了,不許生氣哈。」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那好,我就直說了。」她先胡言亂語地說了一通「事業線」「頭腦線」之類,逗得他呵呵笑,然後她說,「你的愛情線有點亂,有很多支線分出來,說明你——用情不專,一生桃花不斷——」

「這就是亂說了,我從來沒桃花。」

「現在沒有,不等於以後沒有。」

「以後也肯定沒有。」

她很開心,接著胡謅:「你的婚姻線也比較亂,瞧,這裡有一條比較粗的分支,分支上還帶個小分支,說明你——結過一次婚,或者是訂過婚,至少是差點結婚了,你和她有一個兒子——」

他呵呵笑著說:「你想拷問什麼就直接說——」

她也笑起來:「是你叫我拷問的哈。」

「我不叫你拷問也沒用嘛,你肯定一直都在琢磨這事。」

「沒有一直琢磨,就是有點好奇,Simon說你和『陶媽』有個——痴獃兒——」

「他在瞎說,人家那怎麼是『痴獃兒』?是autism。」

「autism是不是唐氏綜合症?」

「『唐詩綜合症』?還『宋詞綜合症』呢!autism是自閉症,就是社交能力比較差而已,怎麼能算痴獃兒?」

「那他——是不是你兒子呢?」

「如果是我的兒子,我還坐在這裡?」

她好奇地問:「你不坐在這裡,會到哪裡去?」

「去照顧我兒子啊。」

「那他是陶媽和——誰的兒子?」

他不吭聲了。

她趕緊說:「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

「是Mary和一個俄國人的兒子。」

「Mary——就是那個陶媽?」

他沒回答,但她知道自己猜對了,解釋說:「我也知道叫她『陶媽』不好,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跟著Simon亂叫。現在我知道她叫Mary了,就不會再亂叫了。」

他很縱容地說:「你想叫她什麼都可以,只要你開心。」

她受到鼓勵,接著問:「Simon說Mary是你——唯一迷過的女生——」

「也不是什麼迷——」

「那是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那時還年輕,不懂事。Mary是個很好的人,我不該——耽誤了她幾年。」

「你的意思是——你跟她談過戀愛——但是——後來你提出分手了?」

「不是我提出分手——」

她不懂了:「既然不是你提出分手,那怎麼能說耽誤了她幾年呢?」

「也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

「追她?」

他想了一會,說:「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她更不懂了:「怎麼會是你追她?」

「怎麼不能是我追她?」

「Simon說她——長得又不好,年紀又比你——大很多,你怎麼會追她?」

「Simon不是還說過我——頭腦不清醒嗎?」

「但是我覺得——你頭腦很清醒,如果真是你追她,那肯定是因為她身上有什麼閃光點。」

他探究地問:「如果我就是因為她——長得不好年紀又大才追她的呢?」

她驚訝地問:「那——是不是因為你同情她?

他笑了一下,沒回答。

她覺得他是默認這一點了:「那她現在是和那個俄國人——結婚了嗎?」

「沒有。」

「為什麼不結?不是孩子都有了嗎?」

「那人有老婆孩子,怎麼結?」

「啊?原來是一夜情啊?」

「應該不止一夜。」

「露水姻緣?」

「近水姻緣。」

她還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近水姻緣?什麼意思?」

「有點像你爸爸和那個——柴老師。」

「啊?是這樣。那Mary沒問那人要孩子的撫養費?」

「人都跑回俄國去了,她到哪裡去要撫養費?」

她感嘆地說:「Mary太可憐了。」

「那是你外人的看法,Mary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憐的,她很愛她的兒子,有子萬事足。那孩子除了社交能力和生活能力比較差以外,別的方面並不差的,很有數學天分。你看過那個《RainMan(雨人)》的電影沒有?」

「啊?她兒子那麼聰明啊?那Simon真不該說人家是痴獃兒。」

「他都是道聽途說。」

「他可能是看見你定期給那個孩子贍養費,就以為你是那孩子的——爸爸。」

「他說的也不算全錯,我不是Mike(麥克)的親爸爸,但我是他的godfather(教父)。」

「你想幫助Mary,怎麼不願意跟她結婚呢?」

「誰說我不願意跟她結婚?是她不願意跟我結婚。」

她難以置信:「她不願意跟你結婚?不是說她比你大,又長得不好嗎?」

「比我大又長得不好,就一定會願意跟我結婚?這只是你的價值觀,她並不這樣認為。」

「她是什麼價值觀?」

他聳了聳肩:「那你就得去問她了。」

「我又不認識她,怎麼問她?」

他笑著說:「如果你認識她,是不是就一定要去問她?」

她有點不好意思:「我有那麼愛管閑事嗎?」

「我知道你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也許這件事對你來說——不是閑事。如果你不問她就睡不著覺的話,我可以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你——」

她故作清高地推辭:「不用,不用,你都告訴我了,沒什麼要問的了。」

她原以為會在陶家呆兩天的,還在想著晚上睡覺會怎麼安排,但剛吃過晚飯一會,Simon就來接人了,在樓下打電話叫他們下去。

她和陶沙下了樓,看見詹濛濛坐在前排座位上,滿臉烏雲。

她問:「濛濛,今天玩得好嗎?」

詹濛濛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好哦,好得很!」

Simon開玩笑說:「快別惹這個炸藥桶了,當心把你們都炸飛。」

「怎麼回事?」

「等她回家再告訴你,免得把我的車炸飛了。」

陶沙沒上車,說要等假期完了才回去。

她也不想走,但Simon和詹濛濛都力勸她,她只好回去。

到了她家樓下,Simon叮囑說:「Linda,我把濛濛交給你了,盯緊點,可別讓她尋了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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