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版忽悠(5)

黃版忽悠(5)

我爸說早就看見過我媽的「果體」,還真不是吹的。

話說那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素芳奶奶叫我爸去她家商量共同譯書的事。

那時,我中國的爺爺奶奶一人有個書房,我爺爺的那個書房比較大,來了學生一般都是請到那個書房去。我奶奶的那個書房小一些,更象個「閨房」,掛滿了我媽的照片,我奶奶很少請學生到她的書房去。

我爺爺奶奶從我媽生下來起,就很注意記載一些「歷史的瞬間」,給我媽照了很多像,並從每年的照片里選出最好的一張單人像放大后掛在我奶奶書房裏。

話說我爸那天受到了一個特殊待遇,被邀到我素芳奶奶的書房去談翻譯書的事。到底是因為我爺爺的書房裏已經有了別的學生,還是因為我奶奶特別信任我爸,我就不知道了。

我爸一進書房,就看到牆上全都是大幅照片,他不好意思多看,只象個初見公婆的小媳婦一樣,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裏,跟我素芳奶奶談翻譯。

談了一會,我素芳奶奶出去有點事,就剩下我爸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我爸被這滿屋子的大照片盯得渾身不自在,想到客廳去等我奶奶。他起身往外走的時候,視線被書桌上的一個鏡框吸引住了,是張「果體」照!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見照片上那位女郎,玉體橫陳,一絲不掛,乳胸半現,彎腰翹臀,膚如凝脂,臉似玉雕。我老爸當場就看呆了,本來說是去客廳的,也忘了去,順便把牆上那些大照片也做賊似地看了一遍。

等我奶奶回到書房的時候,我爸已經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了。他們討論完了,我爸告辭之前,裝做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秦老師,那照片上是您女兒呀?」

我奶奶順着我爸的視線那麼一看,發現他說的是那張「果體」照。大概是因為自己女兒的「果體」照被一個男學生看見了,我奶奶有點尷尬,解釋說:「噢,是的,是她三個月的時候照的。記得當時很冷,差點把她搞感冒了。」

「才三個月?」

我奶奶吹噓說:「是啊,別人都說三個月的小孩子脖子還是軟的,但我女兒那時就可以把頭昂得高高的了——」

「真可愛!」

我奶奶也覺得那張照片很可愛,但不知為什麼,她後來就把那張照片收起來了。不過收起來也已經是亡羊補牢了,因為我老爸已經看見了,而且記住了。

照片上的我媽,兩胳膊肘撐在床上,頭昂得高高的,兩隻眼睛又黑又亮,很驚訝地望着拍照的人,小嘴巴半張著,嘟嘟的嘴唇被口水弄得亮晶晶的,似乎在質疑:「同學,你怎麼可以拍我的『果體』照?」

(我爸說自從他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後,他腦海里浮現的我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形象,他決定等我三個月的時候,也要為我照這麼一張,說不定能為我弄個媳婦啥的。)

我爸一口咬定照片上的我媽是五短身材,兩條小腿胖胖的,象兩隻青蛙腿。屁屁肥肥大大,跟身子不成比例。最可愛的是我媽的一頭黑髮,頭頂那一片,全都是站着的。

我爸說那張照片上的我媽,臉上只有四個面積同樣大小的園: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還有一個小嘴巴。這四樣東西,都是圓圓的,都差不多大小,再加上圓圓的臉,整個就是一個大圓上長著四個小圓。

我媽那幼小的「果體」只見肉,不見骨頭,到處都是肉肉的,肉多的地方,有一些小肉坑。兩隻小腳只有我爸拇指長短,小小的腳趾,玲瓏剔透。

(有一次,網友「中年人」上了一首英文歌,裏面有「edibletoes」,我爸就立即想到了我媽那張「果體」照上的腳趾,叫他恨不得放在嘴裏吮吮。)

其實我爸對「果體」小孩應該不陌生,他有侄兒,靜秋有女兒,還有些親戚朋友也有孩子,寶寶的「果體」照和活生生的「果體」寶寶都見過一些。但那些「果體」小baby都不如我媽這個「果體」小baby給他的印象深。

他想來想去想不出是為什麼,只能說是因為照片上的我媽透著一股靈氣,一種很強的生命的力量,一種說不出原因的親近感,讓我爸覺得照片上的我媽彷彿正向他爬來,嘴裏叫着:「嗲嗲,抱抱!抱抱!」

順便說一句,我爸我媽小時候都愛亂造詞。我爸小時候語言遲鈍,很多詞吐不清,總是把哥哥叫「嗲嗲」,屬於被動型亂造詞。據說我媽小時候口齒伶俐,但愛自以為是地亂認字,屬於主動型亂造詞,比如我媽不說「奇怪」,總說「奪聖」,我爺爺奶奶糾正她,她反倒覺得他們的發音「奪聖」。

我爸後來還去過我奶奶的書房幾次,但那張「果體」照是沒得看了,被我奶奶「堅壁清野」了。好在牆上那些鏡框還沒取掉,所以我爸有機會看看我媽成長的足跡。但他不管看哪張照片,他的思緒都會返回到那張「果體」照上去,心想:「哇,那個肥肥的小baby長成這樣了!」

我爸總結說,大約十歲之前,我媽在照相館照的像都是一幅驚慌失措的表情,眼睛睜得老大,嘴兒半張,彷彿在問:「你們要幹什麼?」

但我媽在室外拍的照片,都很怡然自得,可見我爺爺奶奶的拍照技術高超,總是捕捉到那些最真實自然的瞬間。

十歲之後的我媽,似乎比較鎮定自若了,表情不再是那樣驚慌失措,也可能是去照相館的次數少了,掛在牆上的大多是室外的照片。

到了最近那一年,照片上的我媽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我爸永遠也弄不明白那張「果體」照上的小胖腿哪裏去了,因為我媽在後來的照片上都是長胳膊長腿長脖子。

《十年忽悠》寫的兩艾首次相遇,只是我媽那方面的首次,但那是我爸第一次近距離遭遇我媽的實物。這次相遇,讓我媽從照片里走了出來,於是在我爸的心目中,我媽不再是一個魔魔無聞的小丫頭,而是一個有聲少女了,腦筋之會轉,嘴巴之會嚼,歪點子之多,邪道理之強,令我爸甘拜下風。

我爸說那次見面給他的印象是他跟我媽有點「猿糞」,他覺得我媽好像無限信任他,一開始就很親近他,他認為我媽一定是把他當哥哥看待的,不然我媽就會害羞躲他了。

我爸也很有「找到了組織」的感覺,因為我爸他從小就巴不得有個小妹妹,在他屁股後頭跟進跟出,他可以照顧她,呵護她,幫她打退那些欺負她的小男孩。這大概是因為我爸在班上年紀小,老是被那些大女孩欺負,所以想跟一個更小的女孩在一起,讓她崇敬他一把。

不過我爸不知道他們這個兄妹算是哪種兄妹,親兄妹?干兄妹?養兄妹?師兄妹?好像哪種都不是,但又的確算得上兄妹,因為古人說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所以我艾民爺爺就是我爸的「父」,那我素芳奶奶當然就是我爸的「母」了,那我的媽呢?當然就是我爸的「妹」了。不過那不叫「師兄妹」,因為師兄妹是共一個導師的。

因為不知道是哪種兄妹,我爸就不知道用哪種方法盡哥哥的責任或者去享受哥哥的權利。但他對「J大附中」這個詞突然有了興趣,而他以前幾乎沒注意到J大有個附中。有兩次他偶然路過附中,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媽是在附中讀書的,不過他往附中的大門裏看了N眼,連我媽的影子都沒看到。

俗話說:「說曹操,曹操的媽媽就到」,正當我爸在那裏考證他跟我媽究竟算哪種兄妹的時候,我奶奶找上門來,叫我爸輔導我媽英語。我爸滿口答應,終於考證出他跟我媽的兄妹關係應屬「導兄妹」——我爺爺是他導師,他又來輔導我媽,這不都沾著一個「導」字嗎?

於是我爸就開始輔導我媽,輔了一段,導了一段,突然有一日,發現自己已經把個「導」字演化為「倒」了,雖然只是思想上的,但也讓他大吃一斤。

那次輔導,估計我媽早忘了,因為我媽在《十年忽悠》裏提都沒提。

我爸和我媽是在電話上敲定那次輔導的時間、地點和topic的,我爸花了好大的勁作準備,生怕被我媽看扁了。

據說我媽那天穿了一條裙子,上面不知穿了什麼,反正是緊身的那種,雖然外面套了一件羊毛外套,但那外套沒扣,而且不長,那些著名風景區全都露在水面。

我媽那時是把我爸當作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偶像來看待的,所以主要心思都在表現自己的知識與才華上面,大概覺得只有這兩樣才能吸引我爸,引起他的注意。

且說我爸我媽那天探討的是成年人和兒童在學外語方面各自的優勢。

我媽在那裏絞盡腦汁,力爭提出幾個有見地的問題來,把家教「問倒」。她在客廳里走來走去,象presentation一樣高談闊論。而我爸卻在那裏一陣陣發熱,不停地想:艾老師秦老師到哪裏去了?怎麼這半天沒見兩位老師?難道是這個小妮子故意把老爹老媽支出去了?她要幹什麼?這樣考驗人,也太殘酷了吧?

不曉得是講話鬧的,還是我爸心裏有鬼,他只覺得口乾舌燥,討要了幾杯水喝了,還是口乾舌燥,有時說話都能看見一股煙從嗓子裏冒出來了。

當他討第四杯水的時候,我媽問:「吃不吃雪糕?」

我爸剛從南邊學到那個「吃雪糕」的黃色用法,被我媽一問,嚇得一驚,以為我媽發現他吃她雪糕了,差點要聲明看裹着衣服的的部分不算吃雪糕。

我媽以為我爸客套,就不再問他,自己跑到冰箱那裏,拉開了,拿出兩個花紙包着的蛋筒雪糕,給了一個我爸,自己撕開一個,吃起來。

我媽吃雪糕的時候,撮著嘴,完全是個接吻的姿勢。我爸一下就傻了,愣在那裏看,忘了吃自己手裏的那個。

我媽問:「怎麼不吃?不知道怎麼撕開?」

不等我爸回答,我媽就到我爸手裏去拿雪糕,碰到了我爸的手,我爸趕快鬆了手,讓我媽把雪糕拿過去了。我媽幫我爸把紙撕掉了,把一個「赤果果」的蛋筒雪糕遞給我爸,自己坐在我爸對面吃雪糕。

我爸再不敢看我媽吃雪糕的樣子了,只敢低着頭吃自己那個,他三口兩口就吃掉了,跑去洗手,順便躲在洗手間用冷水好好洗個臉。磨蹭了半天,我爸才從洗手間出來。

我媽正在邊吃雪糕邊看我爸帶來的那些資料,聽見我爸走出來,就抬起頭來看他。

我爸看見我媽上嘴唇那裏沾了一圈白糊糊的雪糕,我爸又愣在那裏,發傻地看她的嘴,幻覺中看見自己的真身從軀殼裏跑出來,衝到我媽面前,一把摟過我媽,用嘴舔食她嘴唇上的雪糕,而我媽在他懷裏掙扎,胸擠在他胸上,他猛吻我媽,我媽被他吻得憋過氣去。

我媽渾然不覺,還在振振有辭地談論兒童學外語的優勢,我爸差點又要上洗手間用冷水洗臉了,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小聲說:「你——嘴上有些——雪糕——」

我媽一聽,立即伸出舌頭舔自己的嘴唇,邊舔邊問:「在哪裏?還有沒有?」

我爸看見我媽那紅紅的舌頭柔軟而靈活地左舔又舔,直舔得他渾身燥熱。他幾乎是用生氣的語調說:「舔不掉的,去——洗洗吧——」

我媽以為我爸在嫌她臟,羞愧難當,衝到洗手間去,奮力擦洗自己的小嘴。

過了一會,我媽從洗手間出來,很難為情地問我爸:「我剛才是不是一直就掛着——雪糕——在那裏高談闊論?」

我爸連忙說:「沒有,沒有,剛——弄上去的——」

我媽一弩嘴,問:「洗掉了吧?現在沒有了吧?」

我媽的嘴被冰凍了半天,又被我媽擦洗了半天,顯得愈加紅艷。我爸看見那個小紅嘴兒朝他弩過來,驚得差點倒下去,努力控制才沒湊上去做成一個「呂」字。

我媽見我爸支支吾吾的樣子,不相信地問:「你騙我,肯定是還有。」

我爸彷彿被病痛折磨一般,愁眉苦臉,哼哼哈哈地說:「沒有——騙你——現在——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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