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第1-3節

1

沿海某市,蒙蒙夜色,細雨紛飛,已近午夜的街頭,行人稀少,偶爾一輛平治的轎車,在不太平整的路面濺起片片水花,灑向兩旁。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人從街對面的巷子裏出來,剛走下行人路,一輛轎車從左邊飛馳而過,水花濺到了他的身上,他站立一下,低聲地罵了句什麼,急步穿過馬路走向路邊的電話亭,他拿出電話卡插進卡孔。

"喂,公安局嗎,兩小時後有一輛外省的運鈔車攜帶一批香煙過境。"說完掛上電話匆匆離開電話亭。消失在夜色中。

電話鈴聲響起,床上伸出一隻手拉開床頭的枱燈,拿起電話。

"喂,局長,剛才值班室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兩小時後有一輛運鈔車帶煙過境。"

"什麼,運鈔車,這還用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馬上通知煙草稽查,在全市各個路口佈控。真是狗膽包天,運鈔車也滲進來了。"床上的人一下子坐起來匆匆穿上衣服出門。

午夜兩點左右,一輛麵包車駛向燈火通明的檢查口,車上的司機原本輕鬆的表情,被突然從檢查口兩邊衝出的警察驚呆了,下意識地將腳放在油門上,車剛往前一竄,一陣扳槍機的聲音響起。

"停車,下來。"一陣嚴厲的喝斥聲嚇得司機腳離開了油門將車靠邊停下。

司機有些哆嗦地下車,警犬一下子湊了過來嚇得司機直往後退。"我這可是運鈔車,免檢的,你們不能……"司機小聲地嘟噥著,也感覺沒有了底氣。

"哼,等的就是你這運鈔車,給我老實點。下來!"一個穿着煙草稽查制服的人喝斥着,一旁的警察用槍指著司機。

司機看着認真檢查其證件的警察,全身上下不由得哆嗦起來。

"報告,檢查完畢,車上全是香煙。"檢查的戰士走過來,車廂後門面開着,堆滿了箱子,地上一隻箱子上趴着的警犬狂吠著。

2

這裏是南方的一個公路交通樞紐小鎮,沿街的餐館主要的招徠對象就是過往的司機,吃住玩全方位提供服務,嫖賭在這裏是公開的秘密,除了逢年過節當地治安部門統一清理打擊一通外,平常時候是晝夜繁榮。小鎮的豆花原本是當地遠近聞名的特色菜,主要是製作工藝是用當地井鹽滷水點制,石磨磨漿,加上獨特調味料的佐制。凡品嘗者無不交口稱讚。所以無論是南來北往的客車,還是貨運司機,都把這裏當作了最佳的進餐休息之地。而近年來這裏的特色服務業的名聲卻遠遠蓋過了傳統的豆花飯。

只要一見汽車駛進小鎮,路邊的一家家餐館門口,三五成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招待便一擁而上,異乎尋常地熱情招呼著過往的客人,轎車要是行駛慢一些的話,有的甚至叫喊著將胳膊伸進車窗亂抓一氣,初來乍到的人常常會被嚇得大驚失色。

一輛警車和麵包車相跟着駛近,車上的人下來,幾個女招待擁了上去。

"大哥,裏面請。"說話間一群女人將從兩輛車上下來的三個人團團圍住。

"曹局長,就在這兒歇一腳吧。"司機討好地說着往裏讓。

"大哥,好久不見,不認識了。"一個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女招待一把拉住了司機。

"去,去,今天有事。"司機將被女招待拉住的胳膊甩開,小聲地呵斥着。

穿警服的中年男子四下看了一眼,看看身邊的這群嘈雜叫喊的女人,皺了一下眉頭,"快點準備,我們還要趕路呢。"他不耐煩地說着。

"你這店裏有什麼特色菜都給我上過來。"賈仁沖着老闆娘喊著。

胖胖的老闆娘,穿着件大紅底帶白花的衣服,四下張羅著。"快給幾位大哥準備三份豆花,啤酒鴨,干鍋雞,脆皮魚,大份羊雜湯。洗臉水端過來,裏面雅間請。"

酒過半巡,曹局長眯着眼看着對面坐着的賈仁。

"你呀你,真是的,虧你們想得出,運鈔車運香煙,這要是一傳回來喊開了,誰幫得了你們。"

"都是這陣子嚴打弄的,要不是余老大那兒斷貨三番五次地催促,也不會走這一水。"賈仁一伸脖子呷了一大口,趕快夾了一大塊啤酒鴨放到嘴裏。

"我聽攔我車的那煙警察說,就等你這運鈔車,我想十有八九是遭點水了。怎麼公安局也查起煙來了,那條大狼狗一過來,嚇死我了。"司機插著嘴。

"余老大一向謹慎,我是打了招呼讓他這陣子收斂點,過了風頭再弄,可怎麼又讓你給他弄這事,真是的。現在查煙不僅是煙草局的事,是和公安部門聯合辦案,賣家那裏又是全國假煙最泛濫的地區,幸好得到信后我馬上打了電話穩住了他們,我們來得及時,要是對方一個傳真發到市局,我想蓋都不行了。"曹局長埋怨著。

"不說了,不說了,兄弟謝了,我幹了這杯,沒承想給你添麻煩。"

"這陣我是擦了幾個屁股了,也不多你這一個,張副市長的小舅子在王珂的紅樓給堵了,還不是我給擺平了的,那小子沒耳性,屢教不改。"

"有錢嘛,經罰,你就使勁讓他掏腰包,不敢有怨言的,嘻嘻。"賈仁怪笑起來。

3

回到家中,賈仁進門脫下皮鞋,換上拖鞋,老婆聽見動靜從卧室走出。

"你可是回來了,家裏出大事了,昨晚上七點多,我帶着花花去散步,才一個多小時,我的戒指、玉鐲,哎呀心痛死我了。你要是在家就不會有事的,你幹什麼去了,一走兩三天,電話也打不通……"

"你不要啰嗦了,丟了多少東西?"

"我的首飾盒全倒空了,十幾萬的東西呀。樓上周軍家也是把梳妝台抽屜撬開了,項鏈、戒指都拿走了,可人家那裏不全是真貨。我給警察說了,一定要給我追回來,我親自給曹局長打了電話,可就是打不通。"

"什麼,你報案了,你還打電話,你個笨蛋婆娘你報哪門子案啊,那些東西是能追回來的嗎?"正在脫衣服、準備洗澡的賈仁惱怒地將已脫下的衣服狠狠地扔在老婆身上。

"我當然報案啦,丟了這麼多東西,我就干吃啞巴虧不成。"

賈仁一巴掌將老婆推倒在沙發上。

"你還嚷嚷,等我洗完澡再給你上弦,笨蛋婆娘!"賈仁"砰"的一聲關上浴室門,他老婆張大嘴莫名其妙地呆坐在沙發上。

賈仁斜躺在沙發上,老婆遞過來一杯茶,賈仁端在手裏喝了一口:"丟就丟了吧,反正也不是你掏錢買的,你一報案我們家的底人家可都全知道了,平時你也知道我是一向不讓人進家門的,這下倒好,警察把哪個角落都看遍了,你說你是不是豬腦子。"

"我當時是沒想那麼多,工會黃主席來了,後來周平兩口子也過來坐了會兒,我當時都氣暈了,都在安慰我。"

"你呀你,以後遇事長長腦子。"

賈仁無可奈何地訓斥着。

電話鈴聲響起,賈仁拿起電話。

"喂,曹局長什麼,你也……好,明天見。"

賈仁掛上電話,一下子衝到書房,又一下子衝出來。

"我放在桌上的那包東西呢,你看見了嗎?"

"什麼東西,你那天半夜接到電話就走了,沒給我說什麼東西拿回家了啊。"

"哎呀,那是兩萬元國庫券,一定是給順手牽羊了。"

"真是的,你不是一向都放在金庫的保險櫃了嗎?怎麼……"

"我那是打算第二天上班就收拾的,可誰知弄的這事。"賈仁氣急得一下子將茶几上的茶杯猛摔在地上。他衝到陽台上,老婆跟了出來,告訴他說公安局現場勘察結果是兩名小偷從沒裝護窗的陽台爬上來,仙人掌花盆下留有腳印。他低頭看了一下,老婆靠過來指點着。"去,去!"賈仁不耐煩地揮揮手,鐵著臉回到屋裏。

市臨江大酒店六層的雅間,一共十八間,東面最頭上的一間是沒有銘牌的,其他屋子門楣上都有各種名稱,什麼松竹軒、梅蘭坊、桃艷居等等。當初酒店竣工前,賈仁就給王珂吩咐了,要留一間自用,在裝修時一律按賈仁的要求,用了上好的隔音材料,臨江面的玻璃窗也是用進口的隔音隔熱的鍍鏌玻璃,室內的設施也是酒店最好的。酒店裏除了王珂沒有人進過這間屋子,每次他們都是提前預約好,等到地方后王珂早把一切準備好了。此刻賈仁斜躺在沙發上,吃着王珂送過來的進口火龍果聽曹局長在那裏埋怨。

"我回家一看屋裏進人了,倒是沒丟什麼,就是你給我那包東西沒了,我還沒來得急收拾呢,就給他媽的卷了去。局裏大院還有兩家據說丟的都是現金,刑偵隊彙報說你那裏也被洗白了,你老婆又哭又鬧又是到處打電話的,局裏沒辦法,當晚就成立了專案組。這都是他媽什麼事啊,我可沒吱聲。"曹局長看了一眼賈仁,一臉的不高興。

"女人沒見識,我也臭罵她一通,沒法子,已經這樣了,你看怎麼平穩處理就行了,你的損失我讓余老大補償,加倍補,都是因他而起。"賈仁好言哄著,心裏也在罵着自己不長眼的婆娘。

門開了。

"張副市長,快坐下,就等你呢。"賈仁和曹局長起身迎了上去。

"坐,坐,完了會我馬上趕來了,聽說賈主任受了點損失,不過你老兄可不是輸不起那點東西的人啦,市裏政法口的領導都接到你老婆電話了,這一嚷嚷弄得滿城風雨的,不好吧。"張副市長呷了一口賈仁遞過來的西湖龍井,看着玻璃杯里直立的茶葉。

"都是我家那豬腦子,我會好好上上弦的。"

"他的損失你就關心,我還委屈著呢,幾萬元還沒捂熱就化了。"

"怎麼,你也是受害者,哈哈,什麼人敢偷到你曹胖子頭上,不要命了。"張副市長伸手用手背拍拍曹局長胖胖的肚子。

"這兩天共有六家,銀行大院兩家,公安局大院三家,稅務局大院一家,手法一樣,都是沖現金或首飾,別的沒動,算上我其實是七家。"

"那你這啞巴虧可是吃定了,能破嗎?難吧。"張副市長有點幸災樂禍的表情。

"當然有難度,不好追贓呀,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在查呢。"

"曹局長,還是把家屬弄過來算了,也好有人看窩子。"張副市長故意取笑着,向賈仁擠了一下眼睛。

"他的窩子在這後面的紅樓里,王珂早就給他安好了。"賈仁怪怪地笑着說,哈哈……三人一起大笑起來。

"賈主任,有消息說你要高升了,到時候吱一聲,哥們兒兒給你慶賀慶賀。"張副市長看了一眼賈仁。

"調令沒下,還不算落定呢,要組建城市商業銀行,我真是要過去了,還要你這地方父母官關照呢。"賈仁笑了一下。

"沒說的,到時候,精誠合作,給地方經濟做貢獻,呵呵。"

"張副市長,你換的美元弄好了,讓我老婆給你家夫人送過去?"

"算了,弄好了,你打個電話,我讓小舅子自己來拿,是幫他換的,讓你費心了。哎呀!這損失嘛,想開些,來日方長,咱們有的是錢打腳後跟的時候,看遠點呵,哈哈。"

張副市長正坐在辦公桌寬大的座椅上面翻閱著文件。打字員拿着文件夾推門進來,徑直走到張副市長跟前放下文件夾一屁股坐在扶手上。

"你又不敲門就進來了,跟你說過多少次,這是上班時間,在你的文印室獃著去吧。"張副市長表情有些煩。

打字員不高興地拍了一下文件夾:"哼,誰願意跑這一趟,我是去傳達室拿報紙,見有你一封信,就順便就給你帶過來,好心當成驢肝肺。"她戳了一下張的腦門,起身坐到了沙發上。

張副市長把信從文件夾里拿了出來看了一下信封,撕開后從裏面抽出一張紙,他臉色一下子發白了。

看着張副市長變臉變色的樣子,打字員心裏往外冒着酸水:"看你德行,又是哪個相好的訛你來了吧,就知道你是處處留情。"

"你瞎咧什麼呀,快給我滾出去,去去。"張使勁揮手。打字員一臉不高興起身出去,重重地關了門。

張副市長重新打開信紙,上面寫着兩串數字,他趕緊拿起電話,隨即放下,拿出手機。

"喂,你趕緊回家,所有的地方都要看,檢查后回話。"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他一把抓在手裏聽着聽着臉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他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片刻,又拿起手機:"喂,老賈,兩小時後到臨江大酒店,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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