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掙扎,想回到過去

第十章:掙扎,想回到過去

第十章:掙扎,想回到過去(Getbacktoover)

1,自己騙不了自己

"皇子是著了魔了嗎?他這次好像是認真的。"

"因為吃慣了山珍海味,所以偶爾想嘗嘗青菜蘿蔔的味道吧?等新鮮感一過,他肯定又會回到我們身邊的。"

"搞什麼,居然跟這麼丑的女孩Kiss!皇子……我的皇子一定是太寂寞了……"

……

早晨,陽光閃耀。在皇族學院一角的公告欄前,熙熙攘攘地圍滿了皇族學院的學生——此時公告欄的櫥窗里,貼著橫的豎的大的小的關於學院裏知名人物的花邊新聞,其中皇子風夜炫和她的書童藍茜茜昨夜在市區的繁華街道,當眾Kiss的畫面,最為奪人眼球!

男生們紛紛對風夜炫和藍茜茜感情的真偽發生質疑。女生們則無法接受他們接吻的事實,有的失聲痛哭,有幾個甚至當場昏迷。

各大媒體和記者紛紛堵在學院門口,想要第一時間獲得皇子風夜炫感情的最新情報,卻被御衛們攔截下來。一時間,整個皇族學院像個主宰場,鬧哄哄的亂成一團。

成淡星剛下車就看到眼前的熱鬧狀況。他奇怪擰皺緊了眉,將夏藍啦牽下車后,在御衛們的護送下進去學院。

忽然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一個冒失鬼,和成淡星身邊的一個御衛撞個正著,手中的一摞報紙飄落空中,散得四處都是。那些被攔截的記者們趁機騷動起來,閃光燈接二連三亮起,幾十隻話筒齊齊朝成淡星和夏藍啦的嘴前湊來。

"請問皇太子對弟弟的事情知曉嗎?他的情史上已經有過二十三個女友……傳言現在這個女孩,名義上是他的書童,卻搬進了皇室住宅,這是真的嗎?"

"皇子那麼頻繁地換女友,到底有什麼原因呢?!而且每個交往過的女孩,分手后都被強制海外留學,這其中,是否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太子和皇子的感情如何?三年前,當您得知他才是您的親弟弟時,有什麼感想呢?請問您思念流晨星皇子嗎……"

……

御衛們臉色大變,立即在四周豎起了隔離帶,將那些無理的記者攔在一邊。如果有想要衝出隔離帶的鬧事者,直接用電棒擊暈。

吵吵嚷嚷的聲音,像蒼蠅在成淡星的耳邊嗡嗡亂叫,他一句都聽不清楚。牽着夏藍啦正要朝前走,腳卻踩到散落在地的報紙,他彎腰,拾起一張來——

設計獨特的豪華住宅座落在郊外,四周層巒疊嶂,霧濕的晨光與玻璃牆相互輝映。皇室住宅里全是純白色的歐式建築,園中繁花似錦,房子四處佈置著純白的丁香花,在爬滿綠色爬山虎的窗台上,飛滿了白鴿。

果樹的綠蔭遮掩著一扇扇緊閉的百葉窗,像童話中的城堡。其中一幢白色別墅靜悄悄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室內,窗帘翻動。

風夜炫坐在床邊,手支著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昏睡中的夏水希。他的眼眸深藍,涌動着大海般深沉的情感,每一次眼瞼的眨動都無比輕緩。忽然昏睡中的夏水希夢囈地動了動身子,眉毛蹩起來,彷彿在夢裏遇到了不好的事情。風夜炫也隨即蹩眉,擔心地將她的小手裹進了寬大的手心。

她做了什麼夢呢?是不是又夢見他丟下她在黑暗的地方?!如果是那樣,他要怎樣才能讓她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待在她身邊,從昨天晚上抱着暈厥的她回家后,一直都擔心地坐在這裏看着她。

該死!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他心中變得那麼重要了?!

她就像一隻小小的螞蟻,那麼小那麼小,有一天從他的心臟經過、歇息。他不忍心將瘦小的她趕開,於是她在那裏築了一間小屋……

一間小小的,卻再也無法從他的心臟挪開的屋。

"會一直住在那裏嗎?"

修長的手指一遍遍劃過夏水希蒼白的面孔,風夜炫低喃:"在心臟的地方,已經築了一間小屋。藍茜茜,你會一直住在那裏嗎?"

夏水希沉沉地睡着。她聽不到他的問話,然而他一遍遍撫摩她臉頰的手彷彿具有某種魔力,讓她蹩緊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她好像感受到了他,原本冰冷僵硬的手指,漸漸變得溫暖和柔軟。覆蓋在她小手的那隻大手上的銀戒,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銀光,就像她微笑時綻放的光芒。

一輛六開門的加長黑色房車駛進皇室住宅。

正在打理花圃的園丁、清掃院子的傭人、以及看門的御衛,全都在看到黑色房車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在車門打開的瞬間,稍息立正站好,彎腰,異口同聲地喊道:"皇太子好——"

正在指揮傭人做清潔衛生的陳管家飛快趕來:"皇太子,這個時間,您不是應該在皇族學院學習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此時,夏藍啦也跳下車:"淡星哥,你到底怎麼了?!"她看着成淡星蒼白的臉色,以及一直被他緊緊攥在手裏的那份報紙,疑惑地問道,"報紙里寫了什麼,寫了什麼讓你如此……淡星哥,淡星哥——"

話還沒說完,成淡星已經大步朝前走去,她一蹬腳,緊追上前。

身後,傭人們和陳管家面面相覷。

夏水希剛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天使般的臉。

就像有無數金芒在那張臉上閃耀,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只隱約看到堅挺的輪廓和一圈耀眼的光暈。

天使朝她微笑。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感覺不舒服?!"他的唇因為微笑扯出柔和的線條,美得驚心動魄,"醫生說你受到太大的驚嚇和刺激,才會昏迷的。"

風夜炫將夏水希扶坐起來,墊了兩個枕頭,讓她半倚在床頭:"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去上課。你洗漱一下,一會我帶你去吃午餐。"他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過來,"喂!動作快一點!"

夏水希只是獃獃地坐在床上,眼睛望着空中一點,茫然,沒有焦點。像是沒有睡醒,又像是仍舊陷在昏迷中。

"茜茜?!藍茜茜……"

風夜炫連連叫了她幾聲,見她沒有反應,擔心地折身到床邊:"喂,你醒醒!不要發獃了!"他搖晃着她的雙肩,"放心,'那件事'我不會說出去,就當作是秘密交換——你看過我打籃球,我知道你怕黑,很公平的交換不是嗎?!"

夏水希的眼珠靜靜的,然後緩慢地,轉動了一下。

"我……不怕黑。"她眨了下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嘴唇蒼白毫無血色,"不是因為怕黑才昏倒的,不是……"

"那是怎樣?"

"是……"

夏水希的臉倏地變紅,在風夜炫亮晶晶目光的注視下,越來越紅,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天啊,她的初吻……居然在那樣的情況下,莫明其妙就被風夜炫奪走了!

"在想什麼?想到什麼讓你的臉紅成這樣?!"風夜炫彷彿猜到了她的心思,忽然壞笑起來,"是不是昨天……"

夏水希着急地打斷他:"昨天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記得有事情發生!"

"沒有!"

"有!"

"沒有——"她不接受!除了淡星哥,誰也不接受!

"藍茜茜!"風夜炫突然惱了,翻身上床,將夏水希牢牢地困在雙臂之間,他湊近她的臉,她驚嚇得屏住呼息。

"昨天發生的事情,如果你忘了,沒關係,我可以重演一遍!"他騰出一隻手扣住她的下頜,俊臉距離她越來越近,直到鼻尖抵著鼻尖,"不過,我討厭被人當作不存在,討厭發生過的事被'省略'掉,你聽清楚了!"

夏水希不敢動。那張臉距離她好近好近,都可以感到他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息。睜大了眼睛,她看到他深藍浩瀚的眼眸,看到他長而濃密的睫毛,看到他筆挺的鼻樑,以及有着完美線條的唇瓣——

看到他天使般耀眼的容顏——

看到他整個人被光芒照得晶亮剔透。

然而他表情嚴肅認真,彷彿只要她搖頭說"沒有",他就會真的吻過來。

夏水希忽然心臟"噗通噗通"亂跳,像在打鼓。

室內光芒閃耀,掛滿粉色蕾絲的寬大床上,少女半倚在床頭,少年架空籠罩在她身上,修長瑩白的手指扣住了她的下頜。他們近得已經沒有距離,彼此"深情"地對視——這是站在房門口的成淡星,透過打開的門縫所看到的畫面。

他的表情恍惚,高挑的身形也恍惚。他恍恍惚惚地站在門口,恍恍惚惚地看着室內。手指蒼白僵硬地抓緊那份報紙,抓得褶皺破碎——報紙里,風夜炫和夏水希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激烈親吻。

"昨天晚上,到底有沒有事情發生?"房內,風夜炫捏住夏水希的下巴,瞪住她,"你要想清楚了——有,還是沒有?"

夏水希咬住下唇,臉色煞白煞白:"……有。"

"那麼,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聲音哽咽了一下:"嗯……"

風夜炫繃緊的下頜放鬆,硬邦邦的聲音也變得柔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看着她,深藍的眼眸里涌動着此起彼伏的海濤,柔軟地拍打着她的面頰。

她的眼睛裏漸漸湧出一層水霧,越來越濃:"你……吻了我。"

空氣凝固定格,萬丈光芒在室內流轉。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掩上。長長寂靜的走廊里響起痛楚的腳步聲,然後白影一晃,那個高挑頎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彎口。

門外空蕩蕩的,彷彿從來沒有人出現過。

房內,風夜炫眼眸暗藍,繼續問道:"我為什麼會吻你?"

夏水希的眼瞳瞬間驚恐地放大,一直放大放大,到了極限后又慢慢縮緊。她垂下眼瞼,嘴唇蒼白退去了所有的血色:"因為……"她聲音顫抖得厲害,"因為我……"

她開始急促呼吸,似乎不願回想,兩隻手無助地抓緊了床單,抓成褶皺的一團:"因為我,我……"淚珠沾上睫毛,她的臉色越發蒼白了。

風夜炫忽然抽身下床。

他背對着她:"跌倒了,並不會因為無視傷口就會忘記它帶給自己的疼痛。"陽光從玻璃窗傾斜進來,灑滿他一身,"藍茜茜,你受傷了如果無法自己包紮,請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同樣,如果你怕黑,我會帶你去光明的地方。但你要記住——我可以隨時被你欺騙,你卻騙不了你自己。"

走到門口,拉開門,他微微側臉:"我在客廳等你。"門被輕輕關上。

聽着腳步漸漸離去的聲音,夏水希閉上眼蜷縮在床頭,眼角濕漉漉的一片。

2,不可能放她走

院子裏開滿了丁香花。

白玉般的花朵,滿樹滿眼,沉甸甸地壓彎了樹枝。有調皮的枝頭越過圍牆,紅牆襯托著白色的花,在陽光下幽幽飄香。

過了這個小院,就是主客廳了。

風夜炫從夏水希的卧室出來后,穿過長長的走廊,單手插兜悠閑地朝前走着。上午的陽光明媚溫暖,連人的心情都變得明朗起來。伴着唧唧喳喳的鳥叫聲,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對她,是認真的嗎?"

風夜炫停住腳步。

樹的枝枝杈杈間擠滿了丁香花,那小小花兒朵朵抱在一起,一團團,一簇簇,似純潔無暇的白雲。然而背對着風夜炫站在丁香花樹下身穿白襯衫的少年,飄渺如霧,比丁香花還要純、還要白、還要美、還要佔盡光輝。

連陽光都在他的周身留戀不走,傾斜得他一身光輝。

"為什麼是她?"

成淡星在閃耀的金芒中側頭過來。他整個人彷彿是個耀眼的光團,不但被光包圍着,連自身都散發熒光。

風夜炫眯起眼睛。成淡星身上的光輝太過強烈,強烈到必須讓他眯起眼睛才能望着他。

"為什麼是她?!"他重複成淡星的話,唇角緩慢上揚,勾起薄薄的笑意,"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不是她?"

"誰都可以,只有她不可以。"成淡星隱在光芒中,側臉若隱若現著憂傷,"不要將她卷進那樣的世界。放過她,讓她離開……"他的臉完全側過來,聲音里有着不容忽視的焦急和擔心,風夜炫詫異地揚高了眉。

跟成淡星生活在一起三年,他從未主動對自己搭話,平時獨來獨往,對住宅里的人也極其冷淡。他就像一汪被玻璃隔離的湖水,平靜恬淡,卻始終因為被玻璃隔開,擲不進石子,激不起一點漣漪。

他的美,只供觀賞。

"如果我說:誰都不可以,只有她可以?!"風夜炫饒有興趣地眯起眼睛,眼睛如熠熠生輝的藍寶石,"你不知道吧,從小我就有個毛病,別人越是說'不可以'的事情就越想做,越是'不可以'的東西就越想得到手。"他微笑,笑容妖嬈,"你說她'不可以',可我覺得她'很可以',怎麼辦?!"

成淡星的身體猛地一僵。

風夜炫收斂笑容:"我還有一個毛病——只要想做的事誰也不能阻擾,只要是想得到的東西誰也別想碰,哪怕是父母都不行。Doyouunderstood?!"說完,他回頭,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風吹過,丁香花簌簌而落,灑滿成淡星的肩頭。他站在樹下,站在旋轉的金色光芒中,站在飄滿丁香花瓣的地方,美如夜裏綻放的曼陀羅,一邊妖艷一邊疼痛,還散發着無窮無盡的暗香。

良久,他的手指一根根握緊,握成鐵一般的拳頭,猛地朝旁邊的樹榦砸去。

樹榦因為撞擊劇烈震動了一下,花瓣飄落得肆意迅速,成淡星繃緊下頜凝視空中一點,黑亮幽深的眼眸里落英繽紛。

而在院子一角,一個小小的人影背靠着一棵樹,已經站在那裏很久很久了。

她有一頭捲曲濃密的鬈髮,扎著粉色的蝴蝶結,一襲和蝴蝶結呼應的粉色蕾絲裙,外加粉色的可愛鞋子。她的皮膚白如雪,如木偶娃娃的皮膚,大而亮的眼睛,鼻子小巧挺拔——這是一種可愛又妖艷的美麗,與夏水希的純潔靈氣不同,她像倚在樹枝上歌唱的精靈,優美的聲音使含苞的花朵都大片大片綻放。

夏藍啦咬住下唇,修剪得圓潤美麗的指甲緊緊地抓住了身後的樹榦,她的眼睛漸漸迷濛出一層霧氣……

"淡星哥,那只是一副畫。或許只是碰巧女孩長相與夏水希相似,或許是作者憑空的構想。夏水希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你接受吧。淡星哥,你接受吧,接受事實吧,我求你了。"

……

"希希……"

成淡星抓緊了她的手腕,緊緊的,像是永生永世都不會放開:"希希……"他眼神迷濛,喘著粗氣,在她的面前緩慢倒下——

"淡星哥!什麼希希?你又在胡思亂想了嗎?!"

……

"真的沒有嗎?在這個世界裏,難道沒有一個人是值得你去保護的嗎?藍茜茜,你……"

"成淡星!站在時間的天花板上,永遠只能倒著看這個房間,為什麼不試着走出房間去看更多的美麗風景?!那個女孩,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不懂你這種無謂的思念,更不懂為什麼把那些感情放在別人身上!"

……

醫務室中央的空地上,成淡星和風夜炫一人拽住夏水希一隻手,從噴水池裏噴射出的水沫灑在半空,沾著陽光花一樣在他們身邊盛開。漸漸變亮的天空,漸漸耀眼的陽光,漸漸隱沒的水珠。噴泉池前,三張剔透面孔,藤蔓般緩緩蔓延開來。

"你說你欠我一次。如果我有想要實現的願望,你會幫我。"成淡星目光縮緊夏水希,抽出另一隻手,高高揚起,指尖一翻,一枚硬幣划著弧度落進了旁邊噴泉池裏的高筒帽里,"藍茜茜,我許了願,你會幫我的對嗎?"

"……"

"會嗎?"

"嗯……如果你的願望我能幫到,我一定會幫你。"

"能的,這個願望,只有你能幫我。"

……

夏藍啦空茫地站在那裏,雙手一點一點用力,抓得樹皮脫落,指甲狠狠在樹上抓出了印記。然後,"啪"的一聲,指甲斷裂,紅色的血珠從被折斷的指縫間流出。就像正在抓的是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心,全是深深淺淺的指甲印,疼痛得抽搐。

為什麼她沒有想到!她早就應該想到……

淡星哥素來淡漠冷靜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對夏水希以外的女生如此在意,怎麼可能在見到那個叫藍茜茜的女孩時三番兩次失去理智!

一片丁香花瓣悠悠落在她的睫毛上,被濡濕的淚水粘住。

3,再也不想逃避了

午餐期間,皇室住宅里的傭人準備好豐盛的食物后,全都躲進了傭人房,只剩下陳管家候在一旁盛飯和湯。

這是傭人們認為最怪異最震驚最匪夷所思的一餐飯——在皇室住宅里打工三年,他們從未見皇太子和皇子共桌吃飯,而皇子和太子妃水火不容也是"維拉斯加"家喻戶曉的事。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么,皇太子突然帶着太子妃逃課回來,現在又和皇子以及她的書童共桌吃飯?!

餐廳里氣氛詭異,硝煙暗涌,雖然誰都安靜地吃着食物沒有說話,隱隱的,卻更像暴風雨前來的寧靜。陳管家擦著額頭上的汗,八角章魚似的貼在了牆壁上。準備戰爭一打起來,自己馬上從東邊的門逃跑出去,尋求救兵。

寬大的方形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肴,四人對面而坐。

夏水希和風夜炫坐在餐桌左邊,她正在吃着風夜炫夾給她的食物,頭埋得很低,幾乎整張臉都要扣進碗裏。時不時,她趁著喝湯的空隙,抬頭飛快地掃成淡星一眼,胸口快要窒息。

在她的兜里揣著一支手機,午餐前接受到一條短訊:

午餐后,花田見。不見不散——成淡星。

手機號碼是她幫成淡星"修"音樂盒那天晚上存進手機里的。不過那之後,他們都沒有打過給對方,這次……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她到底要不要去赴約?!

夏藍啦坐在夏水希對面,此時她毫無食慾,從始至終都用筷子插著碗裏的一塊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水希。越是看她,越覺得她的眉目神似三年前的"夏水希",越是看她,越發現她偷看淡星哥的眼神不對!

心情變得狂亂煩躁,亂糟糟的思緒捆成了一團亂麻,夏藍啦更使勁地用筷子戳著魚肉。

而坐在夏藍啦身側的成淡星,是唯一"專心"吃食物的一個。

他吃得很多,比平時的飯量大了幾倍,彷彿在用食物發泄什麼。他的胃因為突然接受了太多的東西,先是隱隱地痛著,然後痛楚越來越強烈。

他的嘴唇煞白一片,拿着筷子的手指僵硬收緊,仔細看會發現它在顫抖。可他依舊不停地朝嘴裏塞著食物。

風夜炫忽然擰緊了眉。

他察覺到夏水希身體的僵硬,察覺到夏藍啦的怒氣,察覺到成淡星的壓抑,察覺到餐廳里平時擺放的古董花瓶、瓷器等一些易碎的東西被移去……他的心情變得糟糕透頂!——

這哪裏是吃飯,簡直是煉獄!

重重一拍桌子,他聲音里全是濃重的火藥味道:"陳管家,盛湯!"

猥瑣地貼著牆壁的陳管家立即跑上來,顫抖著接過風夜炫手中的碗,顫抖著拿起湯勺,顫抖著盛湯。就在他顫抖著要將盛滿湯的碗遞給風夜炫的時候,手一抖,大半的湯都灑了出來!

他面如死灰:"對不起對不起,我笨手笨腳,對不起,我馬上擦乾——"他額頭冒汗,用衣袖焦急地擦拭桌上的湯汁,卻不小心拉動了桌布,菜盤子全都跟着桌布移過來。

陳管家趕緊鬆手,結果桌布已經扯成了一團,菜盤子接二連三落地,而且立在中央的火鍋盆歪到,湯汁倒在桌布上,而火鍋盆徑直朝夏水希那邊滾動——

夏水希呆住。

夏藍啦驚叫。

風夜炫着急地伸手去拽夏水希。

火鍋盆朝夏水希飛速滾來,眼見着那團火就要撲向夏水希了,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隻手迅速攔下了它!

等成淡星的手離開火鍋盆時,手迅速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觸目心驚的紅腫。

夏藍啦尖叫着抓住成淡星的手腕,看着他起泡的手掌,眼淚湧出眼眶:"淡星哥,你怎麼這麼莽撞!"她側頭,看向縮在桌底下瑟瑟發抖的陳管家,"你這笨蛋,躲在桌底下幹什麼,還不快去叫御醫!"

陳管家慌忙答應着衝出了餐廳。

夏水希臉色煞白,目光怔怔地盯着成淡星被燙傷的手。剛才她差點就要衝過去了,可是夏藍啦快了一步!此時夏藍啦正在朝成淡星燙傷的手心吹氣,輕緩地、溫柔地,毫不掩飾她對他的心痛,毫無顧及地流下淚水。

可是夏水希只能站在這裏。

為什麼只能看着他受傷,什麼也不能為他做,什麼也不能說!好辛苦。只要一直做風夜炫的書童,就要一直待在淡星哥身邊看着他痛苦卻無法給予關心和幫助。

她無助地朝後退了兩步,身體無助地顫動着,忽然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風夜炫站在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旋即他對成淡星說道:"你的手有沒有怎麼樣?!"他難得對成淡星展露出關心,雖然口氣還是很不好,"嘖,用手去碰火鍋盆,你以為自己是Superman嗎?!"

"風夜炫!"正在給成淡星的手吹氣的夏藍啦抬頭,惱怒地瞪住他,"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淡星哥的手會受傷,還不是因為……"她忽然住了口,心底湧起一股酸楚,淚落得更洶湧了。

淡星哥……如果火鍋盆撲向的目標是我,你也會這樣奮不顧身嗎?!

"只是燙傷,不用擔心。"成淡星將手從夏藍啦的手裏抽出,另一隻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我去敷藥。"

他神色安靜,眼神不經意地望了一眼呆怔的夏水希,轉身朝前走去,夏藍啦隨後跟上:"淡星哥,等我——"

白樺林里,生長著許多茂盛的樺樹,遠山近嶺一片耀眼的金黃。陽光斜射在伶仃的枝頭,將斑駁的碎影投射在金燦燦的落葉上。

風起,白樺樹搖落着金色的衣裳,滿世界一片金光璀璨。

在白樺林盡頭,有片連綿起伏的雙生花田。夏水希仰頭站在花田中央,看着不斷泌著剔透水珠的噴泉池,眼神溫柔濕潤。

"跌倒了,並不會因為無視傷口就會忘記它帶給自己的疼痛。藍茜茜,你受傷了如果無法自己包紮,請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同樣,如果你怕黑,我會帶你去光明的地方。但你要記住——我可以隨時被你欺騙,你卻騙不了你自己。"

騙不了自己……

喜歡淡星哥,好喜歡好喜歡他!可以放棄所有的幸福、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那樣喜歡他。並不會因為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他,並不會因為無視對他的感情就會減少喜歡。

再也不想逃避了。

想在他受傷的時候第一個為他包紮,想在他生病的時候靜靜陪伴着他,想在他餓了的時候煮他喜歡吃的食物,想要和他一起看黃昏時的大海、一起騎雙人腳踏車,一起快樂一起悲傷一起幸福。想要一直待在他身邊……

可是媽媽呢?媽媽該怎麼辦?!如果告訴淡星哥,他一定能想辦法幫她的對不對?!她要相信他啊!

"告訴他,不告訴他!告訴他,不告訴他!告訴他,不告訴他……"她一遍遍念著,血液在體內緩慢緩慢地流動,她的心臟也緩慢緩慢地跳動,"告訴他,不告訴他……告訴他……"

細細的水花灑在她的臉上,很快便風乾了。

她咬住下唇,從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幣,對自己說道:如果是正面,她要相信淡星哥,將三年前的事情全盤托出,爭取自己的幸福;如果是反面,她對三年前的事情守口如瓶,犧牲自己的幸福,讓媽媽生活幸福。

她閉上眼,硬幣拋向半空——

與此同時,她聽到"叮叮噹噹"鈴鐺響動的聲音,有人進來花田裏了!

硬幣落回掌心,是正面!

夏水希的心底忽然升起希望,彷彿那清脆的"叮噹"聲,是將她從黑暗引進光明的樂曲。

眯起眼睛,她微笑着轉過頭去:"淡星哥,我有話要——"然而在看見來人的那刻,聲音嘎然而止!就像線路跳閘了一樣,一瞬間,眼前的一切都被漆黑吞沒。

4,耳光落了下來

"你不需要這麼驚訝,是我'借'淡星哥的手機發短訊給你,讓你來這裏的。"精靈般美麗的夏藍啦,姿勢優雅地站在夏水希的面前。

她的面容如曇花綻放般絢麗燦爛,輕輕眨動眼瞼時,睫毛上彷彿開出美麗花朵。此時她目光犀利地凝望住夏水希:"好久不見啊,夏水希。"

"轟——"的一聲,就彷彿有雷炸響,頃刻間將夏水希的世界劈成了兩半!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夏藍啦居然認出了她?!

她想逃跑,可腳卻像生了根,連着地面,彷彿她正陷在一個軟綿綿的沼澤地里,任何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使她越陷越深!

"既然沒有死,三年前為什麼不回來呢?!三年後,為什麼要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夏藍啦雙手緊握成拳,口氣里有着嚴重的質疑成份,"既然選擇拋棄他,讓他獨自傷心難過那麼久,現在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回來!"

她憤恨地瞪住夏水希:"究竟是誰給你權利傷害他,又是誰給你權利耍戲他?!"

夏水希愣住。夏藍啦的話她聽不懂,真真切切地聽不懂——

"沒有?真的沒有嗎?你知道的,'維拉斯加'到處都有藍姐的人,你在做什麼想做什麼,你以為藍姐會不知道嗎?"

……

"哎呀呀,很不情願的表情呢。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再做什麼小動作。今天是大皇子的登基大典,也是他的訂婚典禮!從此以後,藍姐就是'維拉斯加'的太子妃了,她跟皇太子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算什麼?"

……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她們設計好的嗎?千方百計地從中阻擾,甚至讓她見淡星哥一面都不可以。為什麼現在,可以如此推脫責任,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來。

"是你放棄他的!"夏藍啦憤怒的聲音扯回夏水希的思緒,"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掉,所以才接受彼此在一起。中間的過程有多痛苦你知道嗎?你能了解嗎?!所以你聽清楚了,除非我死掉,否則不可能對淡星哥放手!"

夏水希身子重重一顫。

她忽然想笑,真的好想嘲笑這個世界!這個把她當傻瓜一般愚弄的世界!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忍着思念忍着痛楚忍着絕望,接受那樣悲慘的生活,卻在這之後,還要受到"因為你生活太悲慘"的指責!

讓她如此悲慘的不是她們嗎?!

喉嚨無力地滾動了一下,她嗓音嘶啞,儘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鎮定:"你……似乎弄錯了……"她嘴角飄着一抹奇異的笑,"我不是什麼夏水希,我是藍茜茜……你們真奇怪,為什麼每個人都把我同那個名字聯繫在一起……難道我跟她長得真這麼相似嗎?"

"你在撒謊。"

"……"

"你在撒謊,在撒謊!"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她腳步虛浮地從夏藍啦的身邊走過,卻很快被拽住了手腕!

夏藍啦將她的手腕高舉到眼前,手腕上的雙生花鏈子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你說你不是夏水希,那麼,這是什麼?"她的眼中跳躍着憤怒的火焰,"你告訴我,只有夏水希和淡星哥才擁有的東西,為什麼在你這裏?"

夏水希失神地望着手腕上的鏈子——

忽然手腕一涼,項鏈被取了下來!

"還給我!"夏水希猛地清醒,迅速伸手去搶,夏藍啦飛快地將手反剪在身後,將鏈子在左右手來回交替,不讓她搶到。

"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否則,我就要將這條鏈子丟掉……丟進花田裏,讓你再也找不到!"夏藍啦揚手,作勢要將鏈子丟掉。忽然眼前一暗,一個人影撲了過來,那麼快的速度,以至於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狠狠地壓倒在地!

夏水希感覺自己陷在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洞的四周是思念、悲傷和絕望,她不想碰觸那些東西,掙扎着想要逃出那個黑洞。可是沒有人拯救她,即使她看到一點點希望的曙光,也會被人狠心地掐滅。

她只有激烈地掙扎,彷彿停止掙扎,就會湮滅在那片黑洞裏。可怕的黑洞,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陽光漸漸由和煦轉為炙熱,雙生花田裏,密密的花枝間隱約可見兩個扭打的身影。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按到在地,很快被按在地上的那個人反撲過來。她們尖叫着撕扯對方的頭髮和衣物。身體因為激烈的打鬥在花田裏滾動着,一直滾動!衣服在廝打中凌亂不堪,頭髮上沾滿了細碎的花瓣。

忽然,在爭執中,兩人因為用力過猛,將鏈子硬生生地分成了兩截!夏水希捏著其中的一截,眼睛裏霧氣瀰漫,心臟好像也隨着鏈子的斷裂撕成了兩半。

她喘著粗氣,猛地將夏藍啦壓倒在身下,伸手扼住了夏藍啦的脖子。

"我恨你!恨你們——"她聳動着肩膀,眼淚砸落下來,砸在夏藍啦的臉上,"……恨你們那樣對待了我,恨你們讓我生活在痛苦黑暗的世界……恨你,恨你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

夏藍啦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雙手雙腳亂踢亂動。夏水希卻不知道從哪裏湧出的那麼大力氣,絲毫不被夏藍啦的掙扎影響。她的手指僵硬蒼白,扼著夏藍啦的脖子,卻彷彿有根無形的繩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隨着她的手收緊一點,那根繩子也勒緊一點……她就快要不能呼吸了,眼淚淌滿一臉,胸口劇烈起伏。

可是她放不開手,她真的想就這樣殺死身下這個女人,一起毀滅!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天而降抓住了她的胳膊,拉她拽她,可是她一動也不動,於是一個耳光落了下來——那隻手掌軟軟的,打在臉上不是特別重,可還是有着火辣的痛楚。

夏水希身體僵住。

晌午的光線強烈,射得人睜不開眼。她眯起眼睛抬頭,看見一張俊朗分明的臉,而那隻甩過她耳光的手,還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就像有一隻鐵鎚忽然揮向空中,將空氣敲成千片萬片的碎片,那種碎片射進了夏水希體內,刺破她的肌膚……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沒有一點預兆,淌過她印着淡紅指印的面頰,滾燙滾燙,好像連心都燒出了一個窟窿。

隔着迷霧的空氣,她哭了,哭得那麼傷心,晶瑩淚珠,每次無聲的墜落都彷彿在空中砸出一個洞。一瞬間,滿世界千瘡百孔。

成淡星沒有看她,沉默地蹲下身,將躺在花田裏劇烈嗆咳的夏藍啦扶坐起來,可她的腳裸扭傷,無法起身。

"淡星哥……咳,咳,淡星哥……"夏藍啦哭泣著撲進成淡星的壞里,因為害怕,兩隻手死死地抓緊了他的衣服,身子劇烈顫抖,"嗚……淡星哥……我好害怕……那一刻,我以為,咳咳,以為就會這樣死去……"

成淡星抱緊了夏藍啦,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撫她,直到她激動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不管我們做錯過什麼,都不是真心想要做錯。"他聲音低沉抑鬱,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夏水希的臉上,"已經同你說'對不起',為什麼你無法原諒,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夏水希蒼白著臉站在那裏,嘴巴痛苦地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更多的淚水流過面頰,彷彿被人遺忘的水龍頭,直到被關上的前一刻會無止境地流淌下去。

"我已經感到疲倦……"

成淡星側臉過來,眼瞳幽黑深邃,看不懂眼底流淌著怎樣的感情:"對你……不想再嘗試獲得原諒。如果有怨恨的話,朝我來,請不要再傷害藍啦,可以嗎?"他將哭泣的夏藍啦橫抱起來,轉身,毫不遲疑地大步走去。

夏水希的世界一片黑暗。

在成淡星抱着夏藍啦轉身離開的那刻,夏水希的世界只剩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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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只為星夜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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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掙扎,想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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