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放棄

每天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許亦菡卻樂此不疲，因為她愛那些孩子。

不過，生活中如果還能添上一些樂趣和色彩那是更好。

周五上午，她接到李思聰的電話，說要趁著天氣不熱不冷的時候舉辦一次野營，他約好了當時社團里的其他成員，大家一塊兒聚聚，許亦菡欣然應允。

周六那天，當許亦菡到底約定的山腳下時，才赫然發現，這座山正是她初二郊遊時爬過的山。

山上依舊是大片常青樹木，疏密有致地排列。陽光落到樹枝的罅隙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地上還有些自由生長的野草，在樹蔭的庇護下，無比青翠。

許亦菡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多年之前，陶醉在清新的空氣里，仰望這裡的一草一木。只是而今，她的心要平靜很多，少了當初的那份雀躍與歡喜。

被應邀的人們陸陸續續地到來，許亦菡紛紛跟來人打著招呼，臉上一直染著笑容，顯得溫和而好看。

當她從人群中突然看到一個人時，笑容立即僵在了臉上，她想努力揚起嘴角，卻做不到。

來人倒顯得鎮定，恍若見到她，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他將手□褲兜，眉毛微微上挑，眼角似乎盛滿笑意，內斂而不張狂，他的眼眸被陽光映照著，顯得格外深邃，像幽深的海水，只讓人輕輕一瞥，便會不由自主地戀上，且會深深地沉浸到他分外迷人的眼眸里。

是啊，此刻，他的眉眼竟然如此讓人沉迷！

他已不是當年的小矮個，現在的他身形修長而挺拔，風度翩翩，儀錶堂堂，他身上散發出無限的魅力，透出一股卓然的氣質。

「……」在許亦菡沉默片刻后，思緒又全部收了回來，臉上恢復笑容，淡淡地說了句，「你也來了。」

「很意外嗎？」陳煥輕勾嘴角，英俊至極。

「還好。」許亦菡回答道。既然在李思聰的婚禮上能見到陳煥，此次在李思聰組織的野營活動中能遇見陳煥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路上，大傢伙兒走走停停，中間停頓的時間比較久，日近黃昏方才到達山頂。陳煥一屁股坐在了許亦菡的身旁，他們倆坐在山邊上，遙望著廣闊的天地。

「你還記得初二的時候我們班舉行的郊遊嗎？」陳煥問。

「呃……記得。」許亦菡凝望著遠方，看著成片成片的蔥綠植被，心下一陣凄然。

那時的她，有秦曼君作陪，相扶而上，而現在秦曼君卻已不再了，徒留漫山遍野一樣的綠色植被。

「那時你還叫我小矮個。」陳煥有點感懷。

「是啊，沒過幾年，你就比我高了。」許亦菡從方才的思緒中抽回來。

「當年我要背你，你怎麼就賴著林源似的不下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個頭矮。」實際上是那時她已貪戀林源寬厚溫暖的背。

那時的陳煥不知為什麼，看著許亦菡趴伏在林源的背上，心裡很不是滋味，他不想讓別人背她，可是背她的是他哥，比他要高，他能有什麼話說。他對許亦菡的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個時候便有苗頭了嗎？也許是，也許不是，懵懂的他尚未知曉。現在回想起，當時那些細微的感受已變得模糊。

「你們兩個，過來過來。」李超大嗓門地喊道，地上已經擺上了好多吃的東西。

這真是個狂歡的夜晚，許亦菡似乎好久沒有這麼興奮了，跟大傢伙兒一起吃東西喝酒聊天，很是盡興。

他們都是有備而來，一場狂歡過後，大家撐上各自的帳篷，陳煥拿過許亦菡手中的帳篷，替她撐好。

「謝謝。」許亦菡說。

「以後不用跟我說謝謝之類的話了，顯得客套生疏。」

「習慣了。」

「你的習慣還真多，什麼時候習慣跟我多說說心理話就好了。」

撐好帳篷，兩人並排坐在了夜空下，月光皎潔，繁星點點，點亮夜空。

「你酒量不好，剛才幹嗎喝那麼多，渾身的酒氣味兒。」陳煥說。

「你別說我，你喝的不比我少。」

他們身上有些酒氣，風一吹過，便四散在空氣里。

「我酒量比你大，我是男人，你能跟我比？」

「好像是喝多了。」許亦菡感到頭有些暈乎乎的。

「要不你先去休息。」

「現在這樣怎麼能睡得著，難受。」許亦菡摸了摸額頭，溫度要比平常高。

「有點燙啊。」陳煥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山頂風大，很容易就著涼的。」陳煥脫下外套披到許亦菡身上。

「大概是酒勁上來了，這衣服你拿去吧，我不冷。」許亦菡要將衣服還給陳煥，陳煥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許亦菡一愣。

「手這麼涼。」陳煥突然想這樣一直握著她的手，給予她所有的溫暖，但不稍片刻，便被她抽回，手被抽回后，他感到心裡空蕩蕩的。

兩人坐了好久，誰都沒有說話，他們耳畔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寂寥的天和地，大家都已經睡去了。

「亦菡……」陳煥說。

「呃？」許亦菡抱著膝，抬頭看向他。

「還記得當年我在這兒的精彩表演嗎？」陳煥不無神采飛揚地說。

「你？」許亦菡指指陳煥。

「怎麼了？我那時講的故事不好笑嗎？」

「多少年前的事啊，誰還記得。」那會兒，陳煥的節目就是給大家講了個笑話，許亦菡不得不承認，她聽后抿嘴笑了，不過，那只是一時，笑過之後，對笑話的內容變得淺淡，以至於到今天已沒什麼印象了。而林源那獨特的歌聲與嗓音，她記住了很久。

「……」陳煥有些失望，聲調低下去，「我記得你的表演，那個時候，我以為你只是個死學習的書獃子，業餘愛好啥都不會，沒想到你朗誦的詩歌那麼精彩，你是不是有備而來的？」

「你那會兒說得可沒這麼好聽，就知道諷刺人，說我什麼來著……」許亦菡絞盡腦汁地去想當年陳煥跟她說過的話，由於時間太久，無奈她已想不起來了。

陳煥兀自笑著，那時的她不也經常嘲諷他學習成績差嗎，要不是她的嘲諷，他的成績會有後來的突飛猛進嗎？現在想想，他是感謝她的，早沒了年少時的賭氣。不過，那時的言語誰還會記得呢，他印象中兩人總喜歡互相鬥嘴，很少有人謙讓。

「初二的時候，你成績怎麼就突然好起來了？還能跟我相比了。」許亦菡的記憶中，陳煥的成績進步很快。

「還不是被你逼的。」陳煥堅毅英俊的臉龐浸在月光中，反射出迷人的光。

許亦菡的目光在他臉上有半刻的停留，然後攏了攏身上披著的衣服，看著山腳下的萬家燈火，故意說：「我逼你什麼？」

「激將法啊，你那一招在我身上還蠻管用的，我最怕別人激我，一激我就渾身來勁兒，就有了一股想學習的衝動，不想落於人后，更不想輸給你。」

「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許亦菡笑了笑。

剛開始是被激的那股衝勁兒，後來，大抵都是因為許亦菡吧。當陳煥聽說許亦菡要考他們市最好的高中時，陳煥便下定決心也要考上那所高中，憑藉他的努力和聰明才智，他的成績越來越好，順利地考上了那所高中。高中的時候，他又有了新的目標，得知許亦菡要考C大時，他便更加努力，他知道那是C市最好的大學。一切都如他所願，他沒有在學習上栽跟頭，順利地追隨著許亦菡的腳步，寸步也未曾離開過，就連高中分班時也是特意讓老師安排在許亦菡那個班的。

他喜歡這樣的追隨，因為，那個他愛的人，就一直那麼近地在他身邊，在他伸手便可觸及的地方。他以為自己這樣做了，就可以跟她站在兩條交叉線的交點上，然而，事情並非他所想的那樣。後知後覺，方知自己追隨的不過是距離，而沒有抵達她的心。她心有所屬，有了另外一個他，那個人還是他的表哥。他想了很久，為了不枉費自己多年以來的追隨，他選擇不放棄。是的，以他的性子，怎會輕言放棄，再者，那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孩。彼時，他已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