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秀雅只穿著睡衣站在正煦面前。

「你幹嘛?怎麼在這裡?」

正煦非常緊張。

半夜三更,秀雅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她又不是鬼。而且只穿著睡衣!她可是個大姑娘啊。

「這是我家。在我家我不能隨便走動嗎?」

「我知道是你家,我問為什麼在這裡。」

「你睡得著嗎?」

秀雅坐在床沿上問正煦。正煦本能地往後挪了身子。

「怎麼了?你躲開我?」

「我沒有啊。」

其實正煦緊張得要死。因為沒開燈,屋子很暗,而秀雅只穿著睡衣叫醒了他,還坐在床沿上。這一切都使正煦極度緊張,但另一方面他心裡正在起微妙的變化。

「我睡不著所以來看你。你睡得像死豬似的。你是不是常常在外面睡覺,習慣了?」

「因為我很困……」

正煦不好意思地回答說。

「我可睡不著。」

「所以你想怎樣?」

「想聊天。」

「聊什麼聊啊。都幾點了,你不睡了?」

看著正煦一本正經的樣子,秀雅忍不住笑了。

「快去睡吧。」

正煦冷冷地說。

「我說睡不著。」

「你不是喜歡學習嗎?回房學習去吧。要是讓你媽知道了,她會怎麼看我呀?」

「會認為你是不知廉恥的小子。」

秀雅滿不在乎地回答,說著說著還慢慢把腿放到床上來了。正煦不得不再往後挪了一點。

「你到底想幹嘛?」

正煦不敢大聲說話,只是很不耐煩地問秀雅。

「你看我像狐狸精嗎?」

「什麼?」

「感覺你現在很怕我會吃了你。」

「就你?算了吧。」

「我怎麼了?」

「丫頭,不是我怕你會吃了我,而是我怕我會吃了你。」

「你吃我,應該是我害怕才對啊,怎麼現在害怕的是你?」

「你好像還不明白十九歲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好了,你快去睡吧。」

正煦顯得很認真。

「十九歲的男人怎麼了?」

秀雅笑嘻嘻地問。正煦真不明白秀雅現在還能笑得出來。到底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不會是什麼壞念頭吧?

「十九歲的男人,就是說……有時候明明知道這麼做不對,但還是會去做。不是,不是。壓根就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了,毫無顧忌地去做。」

「去做什麼啊?」

「去做……」

「你別胡扯了。剛才你像個死人似的睡覺來著。醒來才兩分鐘而已,還能做什麼事啊?」

「對於十九歲的男人來說一切皆有可能。」

聽著正煦的話,看著正煦的臉,秀雅還是不停地笑。

「所以呢?你怕你會做出什麼事來嗎?」

「別問了,你走吧。」

「不想和我說話了?」

「你讓我怎麼跟你說好啊。你真的不明白……」

「正煦。」

秀雅打斷正煦的話,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我肚子怪怪的。」

「怪怪的?現在?疼嗎?」

「不是,剛才在補習班時就有點怪怪的。好像很癢。」

正煦本想讓她撓癢,可覺得在這種情景里還是不說為好,於是什麼都沒有說。

「正煦。」

「求你了,秀雅。別這麼叫我。別!」

正煦咽下口水,然後說道。

秀雅可能真的不知道。一個大姑娘只穿著睡衣三更半夜到男孩子住的地方,那麼親切、那麼溫柔、那麼有磁性地叫男孩子的名字,男孩子會有什麼反應?她可能真的不知道。

一個十九歲的男人是很危險的,比起二十歲、三十歲的男人還危險。她可能真的不知道這一點。身上穿的睡衣有8個紐扣又怎麼樣,有80個紐扣也無濟於事的……

「為什麼?」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

正煦頭都大了,著急得嗓子都快沙啞了。他剛要說什麼,突然,秀雅一把抱住了他。正煦的心臟再一次停止了跳動,而這次是在秀雅懷抱里停止的。

「只是,剛才下雨時你來接我……從那時開始肚子怪怪的。好像癢,又好像熱,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有。其實在補習班門口就想這麼抱你了。你等我很久了吧……我被你感動了。感覺真的很美妙,因為你來接我。」

秀雅在正煦耳邊喃喃細語。

「你知道被愛的感覺嗎?」

「……」

正煦沒有回答,只是咽了口水。

「也許現在明白了什麼叫做被愛。真的很美妙。」

「我……愛你。」

正煦輕聲細語、陶醉地說道。

「撒謊,我們才認識一個月而已啊,怎麼可能這麼短時間內愛上一個人?」

「可以的。」

「正煦。」

秀雅又叫了正煦的名字。

可是接著什麼話都不說,只是抱著正煦的脖子不放。

「說吧。」

「謝謝。」

正煦突然覺得秀雅的聲音是如此的凄涼。凄涼得都不像是秀雅的聲音了。她怎麼了?她總是很自信、高傲,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痛苦,可現在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凄涼?

秀雅放開了正煦。

「就是想說謝謝。不說這句話我睡不著。」

秀雅微笑著說。正煦漸漸適應了房間的黑暗,也能看清秀雅的臉了。現在才發現秀雅的表情很悲傷。

「秀雅……」

「現在睡吧。」

秀雅站起來了。

「秀雅。」

正煦抓住秀雅的手。

「我……我會好好愛你的。」

正煦說的是真心話。雖然還不知道秀雅是否需要愛,但他還是想這麼說。想說他會好好愛她。正煦真的想好好愛秀雅。

秀雅偷偷凝視正煦的臉。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凝視。

「嗯……」

正煦下床,走到秀雅面前。

「我會好好愛你的,相信我。」

正煦好像是在向自己保證,而不是向秀雅保證。秀雅點了點頭,然後靜靜地把手放在正煦胸前。可能秀雅能感受得到正煦的心臟跳得有多厲害。一個十九歲的血氣方剛的男人正拚命忍住慾望。秀雅肯定能感受得到。

正煦用手包住秀雅放在自己胸前的雙手。秀雅挪開正煦的手,小心地把臉貼在正煦的胸口上。剛才秀雅說肚子既癢又熱,可現在正煦感到全身都癢、都熱。他默默的讓秀雅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秀雅抬起頭,靜靜地撫摸正煦的手,然後轉身出去了。

秀雅一走,正煦終於鬆了口氣。他感到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當然不是因為討厭秀雅,而是因為他受到了一種用語言難以形容的刺激。正煦整個人癱在床上,機械地拉過枕頭抱在懷裡。就好像枕頭是秀雅似的。

秀雅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別人沒法理解的奇怪的孩子。而就是這個奇怪的孩子,讓正煦愛得死去活來。

秀雅一看到停在家門口的黑色轎車,馬上就知道是誰來了。她狠狠地咬了下唇。倒不是因為怕他們找上門來,絕對不是。只是因為珍希被他們弄得都直不起腰來,所以秀雅才氣得渾身發抖。她不敢在外面耽擱,迅速跑進屋去了。

「秀雅來了。」

珍希這才放下心,起身走到秀雅前面。

秀雅心情還不錯。因為珍希看起來理直氣壯。

「我回來了。阿姨我回來了。」

跟往常不一樣,除了跟傭人以外,秀雅還跟珍希打了招呼。僵硬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人就是比秀雅大二十八歲的同父異母哥哥。那個人正盯著秀雅看,而秀雅也毫不示弱地跟哥哥對視著,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

「您好。您好,朴律師。」

俞會長全當沒聽見秀雅的話,倒是朴律師微笑著點了點頭。

「今天是周末,下課有點早啊。」

「是的。」

朴律師是一位已經有四個孫子的老人,他不僅是老會長的律師,也是現任會長的律師。以前的老會長就是秀雅的爸爸,現任會長是秀雅同父異母的哥哥劉興壽。

「現在吃飯嗎?」

珍希接過秀雅的書包問秀雅。秀雅點頭答應。

「那我去吃午飯了。這裡需要我嗎?」

「當然需要。」

俞會長面無表情地說道。

「還是等我吃完午飯再說吧。媽,您有沒有招待客人吃飯?」

秀雅故意把客人這個詞念得非常有力,好像就是要讓俞會長聽清楚似的。

「他們都吃完午飯來的。」

「朴律師,我去吃飯了。」

「好,快去吧。」

秀雅很有禮貌地向朴律師鞠躬,然後去了餐廳。

「中午吃什麼,阿姨?」

「周六是辣白菜炒飯。已經準備好了……。」

「好啊,我很想吃。」

「什麼時候考試?」

珍希跟著秀雅走進來問了一句。

「這個月末或下個月初會有模擬考試。」

「你早晨沒吃藥吧?」

「哦,我忘了。」

「正煦早晨走好沒有啊?」

「應該走好了吧。他今天是值日生,走得比我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辣白菜炒飯真好吃。」

「你怎麼不問他們來我家做什麼?」

「早晚會知道的。」

「他們來……」

「別說。我不想聽。他們肯定都已經算計好了才來我們家的,我現在想這個問題只會頭疼。與其頭疼,還不如什麼都不想,過會兒看他們怎麼說。」

「……知道了。」

「再給我點湯吧。」

「給你。」

秀雅並沒有因為外面有人等她而加快吃飯的速度。她還是照往常一樣不緊不慢吃完飯後,慢慢走到客廳。

「秀雅,要不要香蕉果汁?」

「嗯。」

秀雅沖阿姨微笑,然後回頭看了看俞會長。

「高三了吧?」

「是。」

「成績怎麼樣?」

「您不是知道嗎?要我再說一遍嗎?」

「你二年級末全校排名第四。」

「對。」

「想考哪個大學?」

「還沒定呢。」

「現在應該有目標了。有了目標才能更努力學習啊。」

俞會長的表情很不自然,似笑非笑。

「我平時就非常努力學習。而且我可以進韓國任何一所大學的任何一個專業,所以不必現在就考慮上哪個大學哪個專業。我要慎重再慎重,好好規劃自己的將來。」

秀雅好像知道俞會長所說的「努力」背後隱藏的含義,所以滔滔不絕地回答他。

「秀雅。」

「嗯?」

秀雅望著珍希。

「朴律師有話想跟你說,能換個地方說話嗎?可以去書房。」

「不必了,這裡就很好。請您說吧,朴律師,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啊,很重要。」

朴律師從包里取出一堆文件。

「你現在高三了,明年就要畢業了,所以現在是時候跟你說這些問題了。就是你爸爸給你留下的遺產中最後那個部分。」

「酒店的股份我已經拿到了。您是說經營權問題嗎?」

「是啊,就是那個。」

「有什麼問題?」

秀雅好像在強調她不會放棄爸爸留給她的任何一個東西,而且剛才說的話就是說給俞會長聽的。

「你有什麼能耐經營酒店?」

激動的人不是朴律師,而是俞會長。

「我就是能經營好。」

秀雅自信地說。

「憑什麼?」

「憑什麼是我的事情,不用您費心。」

「你的事情?誰給你的權力。」

「誰給我經營權,難道您不知道嗎?」

「小丫頭片子跟長輩怎麼說話呢?你別得意。」

「我剛才目無尊長了嗎?對不起。我並沒有得意什麼。您誤會了。」

秀雅連道歉的語氣也咄咄逼人。

「你對經營一竅不通。你也知道我們酒店的歷史非常悠久。我真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做的荒唐事還少嗎?」

「您是在說我吧?」

「不是說你。」

「那就是媽媽嘍?最終還是牽涉到我。因為那荒唐事,我才會來到人世間的。」

秀雅說得很平靜,也很沉著,但話里也帶著刺。

「您擔心酒店毀在我手裡嗎?這個不用擔心。經營酒店靠兩個有獨到見解的專業人士就可以了。」

「你想把酒店交給外人?」

「到我長大成人為止。」

「你現在不是自以為都長大了嗎?」

「當然我已經長大了。但是大人也不見得什麼都能做得好啊。」

珍希因為緊張,心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兒了。可心底里卻很高興女兒這麼有骨氣。秀雅在這一點上不像自己,而像她爸爸,完全就是她爸爸的翻版。自信、不屈不撓、沉著。

連他的大兒子和其他兒子們也根本不是秀雅的對手。雖說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真的比不上秀雅。如果秀雅是男孩兒,沒準會繼承整個家族產業。不,或許連一分錢都得不到。幸虧是個女兒,老會長才會給她留下那麼多財產。他在彌留之際還惦記秀雅以後怎麼生活下去。可見他是非常疼秀雅的。

珍希通過秀雅的表情、眼神、嘴形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別跟我耍嘴皮子。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俞會長嚴肅地說。

「您是想讓我放棄經營權嗎?」

秀雅盯著俞會長的眼睛說道。

「您是想這麼說吧?」

「那還用問。」

「酒店,那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我不會把自己的禮物送給別人的。換了別人也會這麼做的。」

「所以呢?」

「因為是我的,所以我當然不會放棄。」

「放肆的傢伙。」

「爸爸告訴我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我也是一直這樣生活的,堂堂正正、自信地生活。爸爸說在任何人前面都要挺著腰桿,即使有人趕我到刀架子上,也不要屈服。想屈服的話乾脆一開始就死了算了。所以,從一開始我就非常自信。因為是爸爸教的。難道爸沒有教過哥哥嗎?」

「你叫誰是你哥哥?」

俞會長大喊了起來。意思是說像你這樣的丫頭不可能跟他成為一家子。

「那好啊。既然不是兄弟姐妹,我就更不應該放棄屬於我的權力了。您說一百遍、一千遍也沒用。我的就是我的。」

秀雅面無表情地、寸步不讓地跟俞會長針鋒相對。

「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沒有什麼損失。要麼自己經營酒店,要麼賣掉,我可以按我的想法去做。朴律師也在這裡,我把話說清楚。」

俞會長的臉部肌肉開始抽筋。

「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秀雅甚至不給俞會長思考的時間。

「小丫頭裝得像大人似的,你不知道你有多滑稽。」

「一個小女孩兒裝得像大人一樣,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權利。而有些大人卻要從孩子那裡搶東西。真不知道到底哪個更滑稽。」

「你說什麼?你這放肆的臭丫頭!」

俞會長臉憋得通紅,大喊大叫了起來。

「朴律師。」

秀雅叫了一聲朴律師。他一直默默地在聽俞會長和十幾歲少女的爭論。

「我高中一畢業就可以了吧?我一蓋章酒店的經營權就歸我了是嗎?」

「……是的。」

「法律會嚴格保護爸爸的遺言,是嗎?」

「當然。」

「我一畢業就立即蓋章。」

秀雅的語氣異常堅決。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如願。」

俞會長的眼睛氣得都冒出了火焰。

「沒有理由不能如願。您想怎麼阻止我?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秀雅跟俞會長對視,然後戲謔地說到。

「秀雅。」

珍希想要制止住秀雅,卻晚了一步。

「你這該殺的臭丫頭。」

「不可以!」

俞會長好像要打秀雅,從沙發山猛地站了起來。珍希拚命用身體護住秀雅,朴律師也勸阻俞會長。

「你敢碰我女兒,我決不會饒了你的。」

珍希大聲喊了起來。

「秀雅,這是你的不對。你怎麼能這麼說?快賠不是。」

朴律師責怪秀雅說道。

「不。爸爸的遺言沒有違反法律。可他不想讓我如願,我只能認為他要對我下手。怎麼樣?是不是說到你心坎上去了?」

「不要臉的婊子。」

俞會長咆哮著。現在連阿姨都出來護著秀雅了。

「不要臉也是爸爸教的,大喊大叫也是他老人家教的。您知道我爸是誰吧?你打呀,快動手呀。我會把事情鬧大的。」

「什……什麼?」

俞會長氣得快要休克了。

「再怎麼鬧大也沒用。這我清楚。但至少可以傷你的自尊啊。」

秀雅不屈不撓。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棄的!」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都吵死了,煩死了!」

珍希發狠地抓住秀雅。

「走吧,快走吧。說什麼都沒用。秀雅的就是秀雅的。不是我們搶來的,也不是偷來的。是老會長留給我女兒的。恐嚇?少來這一套。這是我家,是秀雅的家!」

珍希發瘋似的大喊大叫。

「你別罵秀雅了。她的血管里流著你們家,你父親的血,性格也是遺傳的。決不會妥協的。難道你不明白嗎?這孩子不知道什麼叫退步。快走吧。再有什麼別的想法時過來吧。不要像今天這樣什麼法子都沒有就想空手套白狼。阿姨把秀雅帶到樓上去吧。快。」

「秀雅,快回房休息吧。」

「不,我就在這裡。」

秀雅一刻也沒有從俞會長臉上移開過視線。

「秀雅!」

珍希撕心裂肺地叫喊著,可秀雅還是沒動。反倒是俞會長動身了。他面如土色地離開了客廳。朴律師尷尬地看了俞會長一眼,轉身再看秀雅。

「秀雅。」

「門都沒有。我連10塊錢都不會放棄的。」

秀雅冷冰冰地說道。

「您慢走,朴律師。我上去了。」

秀雅鄭重地跟朴律師說再見后回到二樓房間去了。

「朴律師,真是難為您了。實在對不起。」

珍希盡量平靜地說。雖然嘴裡這麼說,可說實話,不管是朴律師還是俞會長,珍希都不覺得對不起他們。甚至可以說剛才很痛快。當然,剛才到了最後秀雅確實過分了,但那過程,珍希還是相當滿意的。

秀雅剛才說出了珍希想都不敢想的話,做出了珍希做夢都不敢做的事情。她是那麼自信地面對俞會長,打垮俞會長的。不管是非對錯,心裡總是非常痛快的。

「那我先走了。」

「慢走。」

珍希送完朴律師竟自走到秀雅的房間去了。

「有話跟你說。」

「我知道媽會來。」

秀雅看著珍希微笑著。這很讓珍希感到意外。她現在靜靜地聽著音樂。

「這是什麼音樂?」

「電影音樂。」

「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對。但我不想看到你被人打。今天你沒必要那麼刺激他。」

「是啊,我也知道。但我剛才太憤怒了,所以……」

秀雅稍微皺了一下眉頭。

「媽是不是覺得那個人很了不起?其實他很愚蠢。你看他說話的樣子就知道,一點人格都沒有。傲慢和偏見是最大的無知。我不明白爸爸到底怎麼教育他們的。大兒子就那個水平嗎?真丟人。血管里流著跟他們一樣的血,真讓我丟臉。」

「你更傲慢無禮。怎麼說他也是海京集團的會長啊。他決不是你這小丫頭能怎麼樣的人。」

珍希覺得秀雅太自以為是了,應該讓她適可而止了。秀雅有時候確實做得過分。不是有時,而是常常。雖說是女兒,但也討厭。

「我只是說實話而已,不是傲慢。我真的很為海京集團擔心。像他那種人擔任海京集團的會長能不讓我擔心嗎?」

「你差點被他打,知道嗎?」

珍希撇了秀雅一眼,不無埋怨地說道。

「媽希望我被打嗎?」

「竟說瞎話。」

珍希皺著眉頭,責怪秀雅。

「媽你知道嗎?我早就看穿了他。」

珍希不明白秀雅說的話。

「他非常清楚我不怕他,也知道我是個傲氣十足的有勇氣的女孩兒。所以他才沒有打我。他知道這沒用,而且知道別人會攔著他。媽可能不知道一個人到底有多敏感!他其實早就察覺到我的勇氣和我的憤怒了。」

「你怎麼知道?你什麼都自以為是。其實不是。你還小。你怎麼像老人似的、像巫婆似的什麼都裝懂?你以為他真的對付不了你嗎?」

珍希稍微嘲笑了一下秀雅。

「媽!」

秀雅認真地看著珍希。

「幹嘛?」

「你希望我被他打敗嗎?希望我那麼慘敗嗎?」

「那倒不是……」

珍希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問沒了主意。秀雅繼續向珍希發問。

「或者是,我替媽出了口惡氣,你覺得很痛快,但又想不能就這麼讓我自以為是,所以嘲笑我,是嗎?」

「你說什麼啊?」

秀雅一字不差地猜中了自己的心思,著實讓珍希嚇出冷汗來了。

「我說的沒錯吧?」

「不要拿老媽開涮。我可不是你朋友,我是你媽!」

珍希現在只有招架之力。

「我最不喜歡像媽這樣的人。表裡不一。」

「你……」

「媽你就放過我吧。想繼續責怪我的話,就請你出去。」

秀雅翻過身去了。

「壞透了,你這丫頭。」

「我知道。」

「壞丫頭,你壞透了。」

珍希漲紅著臉責怪秀雅。

「晚飯前我要學習了。別叫我。」

「他也來怎麼辦?」

珍希終於說出了心裡頭最擔心的事情。

「不會,他不會來的。」

「你怎麼知道?」

「他不會像俞會長那麼傻吧?俞會長也不會把今天的糗事說出去的。別擔心了。如果他來,我們就不讓他進來。這裡是我家,我有權這麼做。還有媽,別總是擔心什麼。總擔心狼來,狼真的會來哦。你就順其自然吧。會沒事的。」

「你像個炸彈,不知什麼時候會爆炸的炸彈。」

「只要不碰我的雷管,它就不會爆的。」

秀雅笑著回答。

「吃完葯再學習吧。」

「幫我拿上來吧。」

「知道了。」

珍希拿著葯和水果來到秀雅房間的時候,她正坐在窗台上俯視著院子。

「吃藥吧。」

「我們家真好,媽。」

「是啊,我也很喜歡我們家。」

珍希把葯遞給秀雅,她先是聞了聞,然後一口氣喝完了。

「院子這麼大,不要浪費。養一些鴨子怎麼樣?」

「鴨子?它們整天呱呱叫,會吵死人的。我可受不了吵鬧。」

「是嗎?那狗呢?這附近好多人都養狗。」

「不是好多,是全都養狗。」

「我們也養一隻吧。不要警犬那樣的狗,我要看起來溫順一點的,比如牧羊狗。就是身上有很多很多毛,看起來挺老的那種。」

「誰養啊?你養?」

「跟阿姨問問。能不能養只狗。」

「不要。不是我不喜歡狗。冬天或者下雨的時候狗狗在外邊多可憐啊。」

「哦,那倒也是。算了。」

秀雅走下窗檯,坐在椅子上了。

「現在還擔心嗎?」

「現在不擔心了。」

珍希有時真害怕秀雅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似的讀懂她。

「媽去做按摩吧。這幾天你好像憔悴了很多。」

「啊?是嗎?」

珍希摸著自己的皮膚裝作很驚訝。

「不想去逛街買東西嗎?」

「不了,我想休息一會兒。」

「現在有很多春季新商品。你也得買幾件衣服了。」

「不用了。」

「好吧。」

珍希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珍希出去后秀雅悄悄鎖上房門,走進浴室,然後又鎖上了門。她喝了兩大杯水以後把頭栽進便池裡把中午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她吃的辣白菜炒飯一點都沒有被消化掉。

秀雅早知到自己會吐出來。但她一定要吃午飯。因為要讓他們看到自己毫無畏懼、堂堂正正,要讓他們看到在自己不會屈服。

果然像秀雅所想的那樣,俞會長一走,秀雅回到房間以後,頭就開始劇痛起來,甚至想吐。因為珍希她才咬緊牙忍住的。

珍希,珍希實在是太軟弱了。要是珍希知道秀雅因為剛才的事情承受著這麼巨大的痛苦,以至於把一小時前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會多麼擔心啊!她會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下來。

秀雅也沒有辦法。想要保護弱不禁風的珍希,只能是自己成為狠毒的丫頭。

秀雅流下了眼淚。不知是因為嘔吐,還是因為自己都厭惡自己的處境。她的眼淚是不能讓珍希看到的。她的眼淚是那麼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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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愛就像他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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