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比你想像的了解得多

第三十四章 我比你想像的了解得多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讓我恍惚覺得期中考試猶在眼前,怎麼又要考試了呢?少不得又要拚命溫書,總算僥倖過關,迎來了我們的第一個暑假。

暑假是學生們最喜歡的日子,兩個月的假期足夠我們揮霍。把惱人的考試和暑假作業丟到九霄雲外,未曾開始放假,就已在計劃如何揮霍這美好的假期。

文雅要和父母出去旅遊,安心說要回老家,陳諾比較無聊,問我是否願意和她一起搞漫畫社。我對這個提議雀躍不已,這簡直是太棒了。

我們的漫畫社就這樣組建了,社長:陳諾,副社長:我。其他成員暫無,我們是主筆,是腳本,是背景。

在認識陳諾之前,我也是漫畫愛好者,平時也愛隨便亂塗幾筆。當我認識陳諾后,我立刻認識到,我絕對不是這塊料。同樣幾筆畫,她畫的那麼有靈氣,而我的那麼呆板,我當機立斷放棄了繪畫的念頭,改編漫畫腳步,偶爾客串下模特。

陳諾是個天才,幾乎所有的漫畫,她都可以模仿畫出一模一樣來。我們在她家裏埋頭苦畫了幾日,畫了不少東西。忽然有一天,陳諾拍了拍腦袋說道:「我們上街賣畫吧。」

我提着畫筆剛落到紙上,聽到她這句話,立刻畫歪了,「我們去賣畫?」

「對,很多學畫畫的人都在街頭幫人畫像賣畫,或者賣自己的畫。」她說干就干,立刻收拾起畫夾,畫筆等,又翻出我們這幾天的畫,端詳了一番:「再上點色,今天晚上就去街上。」

我們直到把手上都弄的五顏六色才算準備完了,我惴惴不安的想了一下午,越想越覺得不太好,兩個高中女生跑到街頭賣自己的畫,又是夏天,碰到同學老師可怎麼辦?

陳諾無所謂,「沒什麼呀,我們賣自己的畫,又不是偷來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夕陽西下時,我幫着陳諾抱着一堆畫和畫夾出發了,走到了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方。此時夜色已降臨,不少擺地攤的人已經佔領了各自的位置,正在鋪貨。

我們在電影院門口電線桿下鋪開了攤子,立刻引來無數人注意。不知是不是因為夏天,天氣悶熱的緣故,我覺得全身都很熱,臉一直紅的厲害。

陳諾簡單的和我分派了各自的工作,她負責畫畫引來客人,而我就要負責賣出對我們的畫有興趣的人。我簡直氣血逆流,不是吧,我竟然要向人兜售!

我對陳諾說,「要不,我們換換?」

陳諾銜著畫筆問了我兩個問題:「你覺得是坐在這裏畫畫,看的人多,還是你在那裏兜售看的人多?你覺得我們兩個人誰的畫比較有說服力?」

我不吭聲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在畫旁,等待我人生的第一筆訂單。

陳諾像塊巨型磁鐵,所有從她身邊走過的人,都無一例外的走到她身旁看她畫畫,連聲稱讚,亦有幾個此中高手,和她談起用筆着色,陳諾鎮定作答,講得頭頭是道。

我在一旁自愧不如,偶有幾個人到我這裏詢問價格,我都哼哼唧唧小聲回答,別人都聽不真切。

過了半個小時,從我手中流失的客戶數目已經過了三十。我覺得十分對不起陳諾這塊巨型磁鐵,她孜孜不倦地吸引著客戶,而我卻沒能留住一個。

臉皮的厚度就是練出來的,之前我在班裏回答老師的問題都會臉紅,聲如蚊吶。可是這樣賣畫是絕對不行的,我不得不大聲說話,以便大家能聽清楚,雖然我還是不好意思抬頭。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我從問啥說啥,到主動推銷,用了一個小時。

「老闆,這幅畫多少錢?」卓維指著一幅畫,笑嘻嘻地問我。

「你怎麼來了?」我驚喜的問道。

「看你在這裏賣東西,來捧捧場。」他又指著畫問我,「這幅是你畫的?」

「咦,你怎麼猜到的?」他準確無誤地指出了我的畫。

「因為這幅畫得最差。」他哈哈大笑,我噎住了,默默地收回那幅畫。

「我買了,」他擋住我,掏出錢遞給我。

我越過他,徑自去取畫,他先我一步摘下畫,高高舉起,「歸我了。」

我無奈地說:「你不是說這幅畫得最差嗎?」

「嗯,是啊。不過我喜歡這裏面的向日葵。」他舉著畫,不讓我碰,「朝氣蓬勃的,挺好。」

「那送你好了。」我放棄和他搶畫的念頭。

「那我請你們吃刨冰好了。」他把畫卷了起來,走到陳諾身邊問道:「幾時收工?」

陳諾正和人討論得起勁,不耐煩地擺擺手,「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別煩我。」

「那這攤子怎麼辦?」他轉頭看看我身後的畫,我一幅也沒賣掉。

「放那裏就是了,」她暼了一眼我,「反正她在和不在,沒什麼太大區別。」

卓維笑着搖頭,「那我幫你們賣吧。」

他走回我身邊,開始招攬客戶:「美女畫家親筆手繪,便宜賣了。」

他微笑着向前來的人們推銷,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他笑容迷人,一個小時內,他賣掉了五幅畫,全是女生買的。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盛夏的街頭,熱浪逼人,他揮汗如雨,向每個前來詢問的人重複著相似的內容。我默默去買了兩瓶礦泉水,遞給他。

他一通狂飲,擦了擦汗對我說道:「我厲害吧。」

我點點頭,笑着說,「太厲害了。」

「賣東西也是有技巧的,你得先搞清楚他們想什麼……」他滔滔不絕地大談推銷技巧。我笑得直不起腰,他彷彿是個常年混跡街頭的小販在給後輩傳授經驗。

「你笑什麼?」他正色說道,「我在講課,拜託你認真聽。」

「走吧,走吧,你不是要請我吃刨冰嗎?」我看看所剩無幾的畫,用力推他。

「陳諾,我們走啦,」我走到陳諾身邊,把錢遞給她,她談興仍然很濃,和兩三個人在交流繪畫技巧。她對我擺擺手,「我一會去他們畫室看看,東西你幫我先拿着,明天見。」

她說完就夾起畫夾和那兩個人一起走了,留下我站在街頭看着卓維和剩下的畫。

「還傻站着,收拾東西吧。」卓維利落地把所有的畫收好遞給我,拍了拍他的座駕,「走咯。」

夜空中,一彎新月勾在天邊。昏黃的路燈潑了下來,他載着我,穿過大街,不知哪裏飄來梔子花的味道,清甜柔美。夏夜的風,微熏。夜風滑過發梢,長發在風中跳舞。我坐在車后,抱緊畫,覺得很安心。

我們買了兩杯刨冰,坐在河邊吹着風,一邊聊天,一邊拍蚊子。草叢裏面蚊蟲一刻不停的騷擾我們。

「你們明天還賣畫嗎?」卓維問道。

「不知道,看陳諾了。不知道她怎麼想。」

「要是賣的話,叫上我。」他看看我的碗,「你怎麼把冰全剩下了?」

「我只喜歡吃上面的紅豆。」我一直在吃着刨冰上面的紅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直接吃紅豆沙,」他搖搖頭,「真是浪費。」

我不理他,用力在冰塊上戳著一個個小洞。

「暑假還有什麼打算?」他接着問道。

「做暑假作業,複習,預習,沒了。」我一用力,差點把小碗戳通了。

「我也差不多,真無聊。」他把碗丟到垃圾桶。

「你不是還學結他嗎?」我想起上次在這裏唱歌的事。

「沒學了,學着玩的。」他站了起來,仰頭看着天空上的月亮,哼了一段《月光曲》的調子。

我覺得很驚奇,「你居然會這首曲子?」

「這有什麼,」他假裝彈鋼琴,一邊哼著曲子,一邊在空氣中彈著琴鍵,手指動得飛快,彷彿真的在彈鋼琴。

「菲兒,你會唱什麼歌?」他「彈」完了曲子,「我給你伴奏。」

我窘迫地搖搖頭,「我唱歌不好聽,我媽說我唱歌像鴨子叫。」

「是嗎?那我更想聽了,我還沒聽過鴨子唱歌呢,」他捉狹地笑到,兩隻手依然懸空,像放在鋼琴上,「你就像在合唱一樣唱就可以了。」

「我每次合唱的時候,都是在二聲部,老是唱和聲,都沒有歌詞的。」我撓撓臉皮,非常不好意思。

「你難道一首歌都不會唱?」他奇道,「不可能吧,兒歌你總會唱吧。」

我想了想說道,「你剛才哼的是《月光曲》,那我就唱《城裏的月光》吧,你不許笑啊。」

「我保證,只伴奏。」他收斂笑容,端坐在凳子上,手懸在虛假的鋼琴上,「開始吧。」

我第一次在人前獨自大聲唱歌,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灑滿整個夜晚。

我又想起了凌嘉文,想起運動會前夕,我們一起在操場上一前一後的奔跑,想起運動會那天,他引着我往終點跑,想起那天大雨時,他說的話。忽然非常非常想見他,就像當初我非常非常想和他說話。

「這是什麼鴨子?唱得這麼好聽。」卓維打破了我的思緒,他放下雙手。

「你別安慰我了,」我坐下來聽着河水嘩啦地流淌,淡淡笑道,「我知道我自己的。」

「明顯你不知道,」卓維認真地說,「你以為你真的很了解你自己嗎?」

「難道你比我了解我?」我斜眼看他。

「當然,比你想像的要了解得多。」他自信地笑着說,「不信你問。」

「問什麼?」我愣了下。

「當然是問我關於你的事情呀,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你。」他搖頭嘆道,「你這孩子,怎麼老是這麼笨呢。」

我瞪了他一眼,問道:「我最喜歡的花是什麼?」

「槐花。」他答得乾脆利落。

「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

「金黃色。」

「我最喜歡的歌手是誰?」

「沒有。」

「我的生日是哪天?」

「七夕。話說我一直都覺得你的生日好有意思,你肯定是搭橋的喜鵲。」

「我為什麼要是喜鵲?」

「你又不像牛郎織女,也不像他們的兒女,不是喜鵲那又是啥?」

「不對,還有其他的可能。」我又被他繞進去了,苦苦思索著關於七夕的其他可能。

「那難道是那頭老牛?」他邊說邊往停車的地方跑。

「你才是老牛!」我憤怒地吼道,「卓維,你這頭大黃牛!」

「好吧,大黃牛載你回家,」他蹲在地上,兩隻手前後虛搭著,好像肩膀上有條扁擔,「牛郎,我送你去找織女了。」

我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轉怒為樂。

我們一路唱着歌謠,流行歌曲,革命歌曲,甚至兒歌,一路笑着,鬧着。笑聲穿透了寧靜的夏夜,落下一地的繁花,妙不可言。我靠在他身後,安心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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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樹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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