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小曼的網店上了一批新寶貝,為了省倆銀子,打電話讓文靜來給她做野模,文靜沒時間,真心實意地道歉,現在她恨不得自己是個三頭六臂,百變女金剛,除了應付單位的工作,晚上回家也不敢怠慢,誰讓婆婆是生活事業兩手抓的女人,榜樣的打擊力是無窮的。

林逸飛在廚房要和面,文靜過來幫忙卻不知從何下手,林逸飛本來想試試兒媳婦手藝,不禁大失所望,只得親自動手。文靜為掩飾尷尬主動燒熱水,結果林逸飛又說鍋蓋應該反過來放,無菌操作才衛生,文靜又傻眼了。正好卧室里的電話響了,文靜如獲大赦地跑去接,接完了半天不敢再出來。

天涯一進門就看見他媽氣呼呼地自己在廚房擀麵皮,問文靜呢,林逸飛臉拉得老長,「啥也不會幹,脾氣倒挺大,我一句都沒說她,躲屋裏半天不出來。」天涯估計到狀況,「哪兒能呢?文靜可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肯定是接客戶電話呢。」

文靜覺得做什麼都是錯,只得溜縫地干點力所能及的小活,剛擺上碗筷,林逸飛掃了一眼問,怎麼才擺四雙筷子。文靜驚訝,家裏不就四個人吃飯嗎。林逸飛又提出個新概念,叫做公筷,就是公用的筷子,天涯家實行分餐制,避免交叉感染。文靜心想說是知識分子家庭,規矩多得倒像是豪門。晚上洗碗聽見二老客廳里嘀咕她,婆婆自然不滿意她連面都不會和,公公一向的大度,覺得兒媳婦挺勤快,不會還可以再學。說着蔣學成接過林逸飛遞過來的水,畢恭畢敬地說了句「謝謝」。

文靜晚上看著書,半個字都不往腦子裏進,她冷不丁地問旁邊忙活遊戲的天涯:「你爸和你媽怪怪的,給對方遞杯水都把『謝謝』掛在嘴邊。」

「這叫相敬如賓。」

「不如說『相敬如冰』——是冰山的冰。哎,他倆分居了20年,所以就形成了夫妻間這種客氣而冷淡的關係吧?哎,你說你跟你爸像不在一間辦公室的同事,我覺得你媽跟你爸頂多也就像在一間辦公室的同事。」

門口忽然傳來林逸飛的聲音:「文靜,你到廚房來一下。」

文靜搓着手慢慢蹭到廚房,林逸飛一臉冰霜戴着橡膠手套,拿了個雪白的毛巾把文靜剛才刷的碗都重新擦了一遍。嘴裏又是一長串家政教育,碗洗了要擦乾,不擦乾會滋生細菌,廚房要「無菌操作」。看這鍋,鍋底沒洗,油膩膩的,往灶台上一放,不是又污染灶台嗎!鍋底都要用洗潔精洗乾淨,用抹布擦乾。當然了,擦鍋底的布、擦灶台的布、擦碗碟的布,還有擦手的布,要嚴格分開!洗碗池也要清洗!不但要用洗潔精洗,每天還要用84消毒。

林逸飛看了一眼面露難色的文靜,循循善誘:「你也別有太大壓力,剛來,慢慢學,慢慢養成好習慣,你們這代不是最講生活質量嗎?這也是生活質量的一部分嘛,你說是吧?」

文靜勉強地點了點頭:「媽,我來吧。」

林逸飛也不走開,在一邊盯着文靜幹活,文靜如芒在背,覺得呼吸困難。

「聽天涯說你做飯就三板斧,什麼蛋炒飯、煎荷包蛋,還有沙拉?」文靜微微點頭。

「這怎麼行呢?我們天涯吃東西還是比較挑的,從小到大吃我做的菜,把口味吃高了。你現在是為人妻了,得學着為老公做些可口的飯菜,有句話怎麼說的?要攏住男人的心得先攏住他的胃!將來你生了孩子,更得為孩子做營養均衡的三餐,與其將來抓瞎,不如趁在我這兒全方位地練練基本功,對吧?」見文靜不吱聲,林逸飛扭頭走了。

文靜一邊擺着各種造型,小曼一邊拿着數碼相機變換著角度不停地拍照,兩人閑聊。

「連鍋底都得擦得雪白鋥亮?」小曼聽着也新鮮。

「知道他們家廚房毛巾根據功能分了幾條?九條!前天新買的一塊大洗衣皂,昨天早上只剩半塊曲奇那麼大了!14塊錢那麼大包的奧妙,我用半個月,她老人家三天就全用完了!床單每星期一洗,而且是手洗!我放洗衣機她說洗不幹凈。」

「偶滴媽呀!她有潔癖沒問題呀,讓她兒子干呀!你又不是保姆,憑什麼要你照顧她兒子呀?」

文靜越挫越勇:「你不知道她看我那眼神,讓人特別受不了,好像不會做家務的女人是什麼怪物似的!不就做點家務嗎?有什麼了不起,我就不信比考會計師還難,志剛呢?

「加班。」

志剛除了頂着房子孩子票子的壓力,這會兒又添了「副科」這堵牆,自從楊科私下給他透了口風,志剛一直特別上心,暗自摸清對手的底細,有一位竟是三十左右其貌不揚的趙素雅,學歷大專,生性平庸,當初進來也是有後台支撐。

趙素雅很低調,「我這是給小夏他們當綠葉,重在參與嘛。」

志剛態度更低,「趙姐,您說哪兒去了,您是前輩,我要多向您學習。」

趙素雅一臉真誠,「小夏你就別謙虛了,和包括我在內的這幾個交了申請的競爭對手比,你各方面的優勢都明擺着嘛,論能力你是公認的最強,論工作態度敬業精神你更是沒的說。楊科,您說呢?」

楊科不置可否地笑笑,「小趙啊,你這個心態很好,要有參與精神,同時也要引入競爭機制,咱們的工作才能更好地開展嘛。」

趙素雅笑了笑打飯去了。

楊科叮囑:「小夏,別看就一個副科,惦記的人還真不少,該抓緊的得抓緊,該活動的得活動啊!」楊科看他一臉茫然繼續深入:「這個崗位現在是五選一了,按程序要公開競爭、群眾投票,這方面你問題不大,但是有些關鍵環節的關鍵人物,你也得疏通疏通。志剛凝神聽着。楊科再指路,人事科科長老代是這次評委會的委員,坊間流傳著一個說法,他這個委員比主任都好使,你要跟他接上頭,事情就比較好辦了。」志剛點頭會意。

有幾次志剛迎著代科不動聲色地拍馬屁都貼了冷屁股,一時間很是鬱悶,恰巧碰見人事科的校友陳浩,趕緊打聽代科的情況,老家哪的、住址、愛好等等。陳浩笑看着志剛,「可以啊,練出來啦!那人兒可是一油鹽不進的主,你要是想送禮,我勸你免了,人事科長,平常侍候的人多了去了,缺你那點兒東西?送不到點子上反而成負數!」志剛開始動起了腦筋。

一天下班,志剛按響了代科家的門鈴,即便志剛找了送材料的借口,代科長一見他就明白了來意,不情願地把志剛讓進家裏。志剛對代科的不耐煩裝沒看見,開始鋪墊:「聽說代科您紹興人,而且老家就在魯迅先生寫的那咸亨酒店旁邊不遠。」

代科微微點頭:「是呀。」

志剛指指自己帶來的東西:「給您帶了罐太雕酒,正經是咸亨酒店獨家生產,自產自銷的!外邊兒商場買不著,我在網上的紹興酒坊定的。」

代科變臉:「小夏你這是幹嘛?這酒我不會收的,你拿回去!」

志剛早料到會有這個反應:「代科您別這樣,這酒沒多少錢,不信我給個網址您自己上網查去……知道您什麼都不缺,這就是我一點兒心意,請您一定收下。」

代科壓住火氣說時間不早了,就不留你吃飯了。正下着逐客令,代科夫人一臉怒色拎着上初中的兒子推門進來。

代科起身問夫人:「課補得怎麼樣?」

夫人聲色俱厲:「你自己跟你爸說!根本不好好聽講,老師講題呢,他腦子不知神遊到哪兒去了!老師說了,明天別去了,去了也白搭!」

代科顧不得有外人在,呵斥兒子:「給你補數學的老師找了不下十個,個個都是上不了三天老師就不要你了,回回考三四十分,你說,你以後怎麼辦?」

代科夫人掃了一眼志剛,開始埋怨老公不管兒子學習,把工作老搬到家裏。志剛見自己明顯來得不是時候,趕緊起身告辭,代科一臉堅決地把酒塞回給他。志剛沮喪地出來,忽然靈光一閃,轉身又敲開了代科的家門。

「你怎麼又來了?」代科一愣。

「我上大學時當了幾年的家教,對小孩子還有一套辦法。要不,您讓我試試,給您兒子補補數學?」

代科看着眼前的毛頭小伙不信任地搖頭:「多少有名氣的老師我們都試過了,不靈!」

志剛懇切地推銷自己:「這麼跟您說吧,有個孩子數學考零分的,我給補了兩個月,及格了。」

代壯壯顯然沒把志剛放在眼裏,看着天花板。志剛也不理他的抵觸情緒:「聽說你經常逃數學課,去玩兒電子遊戲?」

代壯壯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志剛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代壯壯人小火氣大:「你IQ70啊?這麼弱智的問題都問得出來?」

志剛沉穩應答:「我IQ140。」

代壯壯驚訝:「沒愛因斯坦和比爾·蓋茨高,他倆都160。」

「你挺崇拜比爾·蓋茨?你對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從小數學有多優異嗎?蓋茨的數學功底是微軟成功的關鍵之一。」志剛煞有介事。

「數學課太枯燥了。」

「看來你對數學根本就沒入門兒,相當於電游的菜鳥級——比菜鳥還低一等,屬於還沒孵出來的菜鳥。」

志剛的話激起了代壯壯的興趣。代壯壯覺得志剛這人有點兒意思,慢慢正眼看他了。

「數學是最有趣最有想像力的科學。給你說一道微軟招聘員工的測試題:有一輛火車以每小時15公里的速度離開洛杉磯直奔紐約,另一輛火車以每小時20公里的速度從紐約開往洛杉磯。如果有一隻鳥,以每小時30公里的速度和兩輛火車同時啟動,從洛杉磯出發,碰到另一輛車后返回,依次在兩輛火車間來回的飛行,直到兩輛火車相遇,請問,這隻小鳥飛行了多長距離?」

代壯壯一臉茫然。

「現在你要解這道題還有難度,不過我相信過一陣兒你就能解開它了。把數學書拿出來,明天你們講什麼?」志剛終於把他帶上了道兒。

代壯壯拿出數學書,沒精打采:「老師說明天講乘方,要我們預習。」

志剛兩眼放光:「這個最有意思了,那我們開始預習吧!」

志剛順手從代壯壯的作業本上撕下一張白紙,遞給他:「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這張毫米厚的紙,對摺50次後有多高?」

代壯壯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這個……有半尺高吧。」

「答案是——比從地球到月亮的距離還要長。」

代壯壯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志剛也詫異地看着他:「你怎麼會覺得數學很枯燥呢?」

志剛回家輕手輕腳地開門,小曼躺在床上看《武林外傳》。「你看看幾點了?加班加這麼晚,你們單位給你發三倍工資呀?」

志剛賠笑,「領導急着要份稿子,人在辦公室等著呢。」

「你這麼賣命,到底什麼時候能提副科呀?」

志剛心虛,「快了,就快了。」

小曼冒出《武林外傳》裏的經典台詞:「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嗎?」

志剛一愣,「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文靜暗下決心非得做出一頓像樣的飯震震他們家太后,提前下了班,見屋裏沒人,飛快的換了鞋開始忙活,齜牙咧嘴地忍住噁心把魚開膛破肚,照着菜譜照葫蘆畫瓢,笨得好幾次差點沒把自己手給割了。

天涯得意地給二老上菜:「松鼠桂魚。」

文靜端著一大碗湯走來:「不好意思,這魚太費工夫了,怕你們餓了,只來得及做一個酸菜粉絲湯。」

蔣學成點頭:「不錯了,一菜一湯,挺清爽的。」

天涯做勢挽了挽袖子:「那咱就開整嘍?」

三個人吃了一口均表情凝固。

文靜自己也嘗:「怎麼這麼硬呀?」

林逸飛冷笑,講課加批判:「這松鼠桂魚第一要的就是刀工,這魚肉要切成斜刀松子花,刀深達肉的五分之四,但不能切破魚皮……你看看你這個,切得亂七八糟,哪像什麼松子花兒呀?鹽和料酒的比例也不對,腥味沒壓住!火候就更不說了,炸的時間太長,這道菜講究外酥里嫩,你這是外焦里硬,都成魚乾兒了……這是正規廚師做的菜,我都不敢輕易做,你連青椒肉絲都不會就做這個,這是典型的好大喜功。」

三個人又嘗湯,天涯連連點頭:「老婆做了兩個菜,吃第一個我震撼了,世上還有比這更難吃的菜嗎?吃第二個我哭了,還真有啊!」

文靜自尊心大傷,氣得霍地站起身,放下筷子回卧室。天涯很無辜地看着她的背影:「抗壓能力太差了嘛該同志!」

蔣學成責備兒子其實更在責備老伴:「話說得那麼難聽,誰受得了呀?還不去哄哄她」!

林逸飛卻一把按住兒子:「一句話不對就抬腳走人?這個家裏以後誰都不能說她一句了!你這找的是老婆還是公主啊?」文靜聽見婆婆數落,眼淚不聽話地掉了下來。

嘗過兒媳婦的手藝,林逸飛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太嬌氣,趁著現在住自己這兒得抓緊改造兒媳婦。蔣學成不忍心,文靜工作挺辛苦了,現在沒有幾個女孩子還能主動幫着做家務,再說天涯也該分擔點兒。林逸飛來了個「換位思考」,我讓你干過多少家務?我能做到,她怎麼就不能做到?

晚上文靜啃審計學,天涯重溫尼古拉斯·凱奇的片子。文靜伸伸懶腰起身拿睡衣,她一開衣櫃頓時怔住了——不知什麼時候裏面又增加了幾個儲物箱,天涯的衣服全都被重新擺過了。

文靜反應激烈:「是你媽!那天我收拾衣櫃,她嫌我放的不科學不整齊,非要我把衣服分門別類裝進儲物箱,我說那樣不方便拒絕了……可你瞧瞧,她把你的東西都按照她老人家的習慣重新擺過了!」

天涯趕緊壓火:「算了,她有潔癖,而且做事情特講究制度化。這是我離開家時,她替我弄的,不是沒動你的衣服嗎?她還是顧及了你的感受的!我無所謂呀,有人幫忙整理就行了。」摟着文靜哄她,「別生氣了,老婆!」

文靜閃開,聲音稍有提高:「這不是怎麼放衣服的問題!你媽她憑什麼趁我們不在,跑我們房間來動我們的東西?還知識分子呢,尊重私隱都不懂啊?」天涯作噓聲狀。文靜沉默了一會兒:「你能不能去跟你媽說一聲兒,讓她以後不要隨便進我們房間?」

天涯息事寧人,回過頭又開始看電影:「不是我怕她不去說,我可以猜到說完了是什麼後果,基本上大家都不會好過。我看這次就算了,啊!」

「你和你爸可以拿你媽當太后供著,我做不到!」文靜柳眉倒豎。

天涯洗完澡,看見文靜躺床上給他一後背就知道還在生悶氣,鑽進被窩笑嘻嘻地從後面摟住她,還在生氣呀?挺大氣的一姑娘,今兒怎麼就抹不開呢?什麼大不了的呀?你就拿我媽當咱倆的老媽子就完了,老媽子收拾衣櫃,那不正對嗎?文靜推他,老媽子有她那樣教訓人的嗎?這樣的老媽子,我消受不起。

天涯將文靜的身子扳過來,一臉誠摯:「對不起,老婆,我知道這些天你受了很大委屈,我替我媽向你賠罪了!再苦再難,熬過這三五個月咱倆就脫離苦海了!」

「那你不許反悔啊,三個月,我們搬家!」

「我比你更想早點搬呢!」天涯其實更受不了家裏的氣氛。

他用一個吻堵住文靜的嘴,忽然他的吻「升溫」,文靜往後躲:「你想幹嘛?」天涯低聲抱怨:「老婆,自打咱們搬來,你老是推三阻四的!難不成在這兒住三個月,就得當三個月尼姑和尚,合著咱倆上這兒帶髮修行來啦?」

他說着又加快了動作,文靜又害羞又緊張:「你媽還在客廳擦地吧?」

「擦完了!我洗完澡她正好完成『干一遍』,這會兒她老人家在洗澡,絕對聽不見。」說罷很麻利地關上了床頭的燈。

高爾夫樓盤的售樓處像是給鑽石王老五們聚會的Party,豪車多金男,樓姐化得妝都比平時精緻百倍,鉚足了勁兒推銷房子連帶着推銷自己。唐姐開玩笑讓文靜釣一個沒戴戒指的法拉利帥哥。文靜笑笑說沒興趣。唐姐笑說不知道文靜男朋友何方神聖,竟讓她如此堅貞。倆人正說笑,一輛普桑停下,下來個三十多歲穿着普通的男人。所有樓姐估計了一下這個男人的身價都閃一邊不伺候了,只有文靜職業地迎了上去。來人叫范彬,簡單的做了介紹之後,范彬要求去別墅現場轉轉。唐姐看着文靜回來拿上自己的包和范彬出門,不禁為她嘆息一聲:「慘嘍!陪他白耗一下午!」

范彬觀察著別墅周圍的環境說:「我最中意窗外那條河了,可惜在卧室看不見河。」

文靜很有感染力地微笑:「范先生,我猜您肯定有很多朋友,家裏常常高朋滿座吧?您想想,平時朋友來了待在哪兒?總不能讓朋友在卧室待着吧?待在客廳,聊聊天喝喝咖啡,聽聽音樂,再看看窗外近在咫尺的清澈的小河,是不是挺賞心悅目啊?」

「河水好像沒你說的那麼清澈啊。」

「上游的疏通整治工程正在進行,等您裝修完了,這河絕對清澈見底。不會有問題,我們幾位老總也在這裏買了房呢。」文靜信心十足。

換了另一處別墅,范彬搖頭又說:「這一幢戶型不錯,可剛好相反,客廳看不見河。」

「看您怎麼想了,其實房子買給誰住?還不是自己嘛!我不知道您是單身還是已婚,不過人的一生好像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卧室待着,您不可能每天都高朋滿座吧?在主卧能看見潺潺流水,不是更美嗎?」文靜笑若桃花,分析得得體又暗在推銷。

范彬被她感染,心下品了文靜的性格,微微頷首:「今天很愉快,我還會再來的。」

文靜回家見沒人,「呼」的一下把自己扔在床上,有些疲倦地蜷著身子躺了會兒,忽然她發現床罩不對勁兒,霍地一下又坐起來,查看繡花床罩上的花朵,片刻,她腦子裏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目光定格在床頭櫃旁邊的小垃圾桶上,她衝上前抓起垃圾桶,打開蓋子,裏面空空如也。文靜呆了一會兒,抓起手機給天涯打過去。天涯邊開車邊接手機,「馬上回家?什麼事兒這麼急呀?行行!」

天涯一推門見文靜臉上掛着冰。

「出什麼事兒了?」

「昨晚你用過的那東西你放哪兒啦?」

天涯一時沒回過神:「我用過的什麼東西?」

文靜沒好氣:「就是你拒絕當和尚之後用過的那東西!」

天涯一拍腦袋,明白了:「臉紅了?太淑女了吧?『安全套』三個字都說不出口啊?人家歌星影星還滿大街去發放呢!哎,我跟你說啊,網上有消息,反愛滋病聯盟近日宣佈改稱安全套為『愛必』,意思是做愛必需品!該組織很早就開始公開徵集對安全套的別稱。網友貢獻的名字有『辣椒手套』、『高帽子』等等,不過我還是覺得老外的叫法生動可愛,『rainycoat』——小雨衣!」

文靜沒工夫聽他嚼舌根:「蔣天涯,我沒心情跟你貧!你馬上回答我——東西放哪兒啦?」

天涯指了指床頭的垃圾筒:「扔那兒了!喲,早上走得急,忘處理了!」

他揭開垃圾桶蓋子一看,空的,再看看文靜的表情,打馬虎眼:「興許你收拾了,然後給忘了。」

「是你媽!我出門前鋪好的床,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些花是倒著的,現在改順着了,她趁我們不在又長驅直入了!床罩重鋪了,連我們床頭的垃圾都清理了,她就不想想,這裏面很可能會有她不該看的東西?」

文靜真的發飆了,聽見林逸飛進門的聲音大踏步出去談判,天涯攔都攔不住。

「媽,您以後能不能別再隨便進我們的房間?您這麼做,讓我和天涯很不舒服,我們覺得自個的私隱受到了侵犯。」

林逸飛沒想到兒媳這麼直截了當,愣了愣,馬上思路清晰:「第一,我沒有『隨便』進你們房間,我進去是為了幫你們收拾和整理,如果你盡到了一個妻子的責任,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就不用進去了;第二,我沒有侵犯誰的私隱,除了我兒子的東西,我從沒動過你的任何東西。」

「不,您侵犯了!您要求這個家裏的每個人每天甚至每時每刻都得按您的生活方式來生活!連我的床罩都要用您喜歡的方式來鋪,衣櫃里的衣服都要按您的方式來擺放!這樣的事兒有太多太多!」

「我那是在給你演示給你做榜樣!你需要這個。」

「你想要求我按照您的標準去做?我會很累的你知道嗎?我也不想按別人的生活方式來生活。」

「我累死累活替你收拾攤子,無微不至地照顧你跟天涯,你倒對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林逸飛不再咬文嚼字。

「我寧可您別那麼無微不至,也希望您能給我們一點兒自由空間,如果連卧室的私隱都沒有,那我們恐怕在這個家也待不住了。您要是覺得要改變您自己為難,我和天涯可以搬走。」

林逸飛凝神盯了兒媳一陣:「我知道什麼讓你難堪了。其實那沒什麼,我是長輩,過來人嘛,你們80后這方面不是挺開放的嗎?對了,我和天涯父親都希望你們早點生個孩子,以後別採取措施了,生孩子是女人的職責,趁年輕早點完成,以後也好全力打拚事業呀!」

文靜沒想到把婆婆引導到這個問題上來,徹底無語了。

林逸飛以退為進:「行了,我以後不會再進你們卧室了,特別是你們不在的時候。不過生孩子的事情希望你們提上日程,這事兒天涯很被動,你該掌握主動啊。」文靜根本不想討論這個問題,禮貌性地說了聲「謝謝。」

蔣學成看老伴又一臉嚴峻地靠在床頭琢磨着什麼。

林逸飛說,「當初我怎麼說來着,這個女孩兒不簡單!她很有主意呀!別看咱們天涯表面上咋咋呼呼地,以後他倆的家,肯定是她說了算!你想想,天涯那麼個人,她居然有本事讓他跟她結婚!還瞞着我們!我早猜到了,整件事都是她一手策劃的!哼,她才進這個家門幾天呀?居然公開跟我叫板了!」蔣學成覺得她太危言聳聽,「是你在跟自己叫板吧?文靜挺懂事兒一孩子。」

「跟我叫板沒關係,我又不跟她住一輩子,關鍵是不能讓她把天涯給壓一頭。」

蔣學成不得不尖銳一下:「你兒子是被人壓的主嗎?再說了,夫妻不是敵人,即便不那麼恩愛的夫妻,至少也算是盟友關係吧?非要爭一個誰壓誰不可嗎?」

林逸飛聽出話裏有話:「你這是在說誰呢?」

蔣學成掩飾尷尬:「泛泛而談,泛泛而談。」

天涯不明就裏,很佩服文靜:「你在這個家裏發起的第一場革命,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啊!我本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想到咱媽迅速就鳴鑼收兵啦!可以啊老婆,我老媽這一輩子沒向誰服過軟的。哎,你倆怎麼談的?我也取點兒經!」

文靜一擺手讓他自己一邊玩遊戲去。

志剛為了討好代科煞費苦心,隔天就去給壯壯補課,跟小曼就只說是單位最近要加班,只是一回家吃飯就狼吞虎咽的,小曼咒罵,你們什麼狗屁領導啊,幹活吃飯時間都不給。

一天快下班代科敲敲志剛的門,面帶笑意,小夏,下班就過來吧,我老婆請你上家吃頓便飯。「這個……太打攪了吧?」代科見走廊里有人經過,忙叮囑,「一定來呀,不然我沒法跟老婆交代。」志剛暗喜。

代壯壯這次考試得了70分,代科夫婦感到兒子前途多少有了指望,全家視志剛為救星。代科又是稱兄道弟,又是讓代壯壯敬酒,志剛表示一定為壯壯的成績盡心儘力。

代科誇志剛文章寫得好,話鋒一轉,你們科的副科,這回可是五選一哪!競聘演講和答辯的時間定在周五你知道吧?志剛謙恭地說自己接到了通知。

代科長沉吟:「評委會將按照演講和答辯情況進行量化評議,同時進行群眾的民主推薦,按照評委會評議成績和民主推薦量化成績,公佈競聘者的分數,確定兩名候選人,最後就兩名候選人進行差額考察。群眾關係這一塊兒你不會有大問題。競聘演講和答辯你要充分準備呀!」

「我會的。」志剛連連點頭。

代科終於暗示關鍵之處:「至於評委會這一塊兒,我會幫你做些必要的鋪墊,主要是讓他們了解你,不管從哪方面講,你都該是不二人選嘛!」

志剛放心地舒了一大口氣,付出總算有了回報,革命至少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競聘演講結束,志剛到食堂打飯,同事們一起鼓掌:「精彩!這是我聽過的最精彩的科長競聘演說!這哪兒是在競聘科長啊,可以直接去競聘局長了。」

志剛低調微笑地說自己沒有那個野心。

「哎,小夏那排比句怎麼說來着?『科長必須是一架橋,積極架通上下級的心靈之路;必須是一顆釘,工作作風扎紮實實,工作態度勤勤懇懇。』」

志剛忙打斷:「你們就別拿我開涮啦!其實別的人都講得不錯。」

一年輕同事嘲諷:「咱們科那位趙姐姐,那稿子是她媽給寫的吧?詞兒都老掉牙啦!什麼『必須具備很高的政治素質,不折不扣地貫徹執行局黨組決定,堅決做到下級服從上級,少數服從多數,個人服從組織。』這是什麼呀?作報告呀?」

「人家肚子裏本來就沒貨,你就別勉強人家了嘛!」

有人「噓……」了一聲,只見趙素雅打了飯經過,假裝沒聽見別人的議論,泰然地走出了飯堂。

這天志剛又給壯壯補課,壯壯突然說肚子痛,接着臉色蠟黃,滿臉虛汗,志剛趕緊背起壯壯就往醫院跑。醫生診斷是疝氣,還好送來得及時不然會留下後遺症。代科夫婦千恩萬謝讓志剛回去休息,壯壯和志剛處出了感情就喜歡他陪護。代夫人責備兒子,志剛見狀只好奉陪到底:「代哥前一陣兒不是胃出血嗎?得注意多調養,這看護病人也挺費神的。嫂子,您不是給單位請了假嗎?晚上我在這兒盯着,我年輕,熬兩夜沒關係!白天您值班,醫生交代了,等壯壯通氣后,要先進流食,然後再給做一些合口味易消化的食物,白天的事兒也不輕鬆啊。」

夫婦倆感動不已,代科過意不去:「你愛人不是懷着孕嗎?你能離得開?」

志剛一臉輕鬆:「不礙事兒,我丈母娘退休了,能照顧她。你們再跟我客氣,就是見外了!」

代科長暗示最後一輪差額考察的人選這兩天就會產生。志剛知道自己非得在醫院努力不可,當即表態:「您放一百個心,我會照料好壯壯的。」

偶爾林逸飛不在家的時候,文靜和蔣學成相處得很融洽,蔣學成吃着文靜端來的草莓稱讚,甜,水也多,現在這品種培育得越來越好了。又讓文靜周末出去放鬆放鬆,出去逛逛街什麼的。文靜微笑說自己要考會計師證,得抓緊時間看看書。蔣學成很是讚賞兒媳婦的上進,鼓勵她多帶動帶動天涯,還得注意自己的身體。

文靜回房間里問天涯:「我覺得你爸挺好相處的,怎麼你倆就說不到一塊兒呢?」

天涯一邊打遊戲一邊侃侃而談:「父子本來就是一對尷尬的角色。這不是我們家專利,我的哥們兒和同事裏,父子彆扭的比比皆是。你問問猴子、老鬼他們,都說他們小時候,老爸充當着導師與統治者的雙重身份,等到他們身體壯大肌肉膨脹知識突飛猛進后,就開始不買老爸的賬了。我呢,比他們超前,打生下來就不買我老爸的賬,『爸爸』是我學會的最後一個稱呼,排在爺爺奶奶姑姑之後!」

「你會不會有弗洛伊德說的那種戀母仇父情結?」

天涯停下遊戲:「不會。我跟我爸壓根兒沒建立起父子關係,我們就像兩個歲數不同的男人,既不像上下級那樣恭敬,也不像陌生人那樣淡漠,更不像朋友那般親密,所以待在一起才不冷不熱,整個一找不着北!」

文靜撒嬌地拽著天涯胳膊:「就沒有辦法、沒有希望改變一下嗎?你媽不在,這會兒你爸一人兒在客廳,你去,和他拉拉家常嘛!」

天涯犯怵:「不去。」

「去嘛!」

「除非你陪我去。」天涯一臉可憐相。

文靜苦笑着點了點頭陪他到客廳。「有場NBA,火箭對湖人。」天涯尷尬開腔,蔣學成恍若未聞,繼續看報。

天涯繼續沒話找話:「還有八分鐘才開始。」

文靜使勁給天涯遞眼色,天涯被逼無奈:「哎,老爸,你覺得《菊花台》怎麼樣?」

蔣學成鄭重地思索:「菊花台?我還真沒喝過!」

文靜噴飯,天涯順手塞了個草莓堵住她的嘴,耳語:「死心了吧?」文靜一吐舌頭:「整個一驢唇不對馬嘴。」

林逸飛提着大包小包地進來,文靜趕緊門口接應。

林逸飛「如臨大敵」:「你黎叔叔和朱阿姨要來吃飯!我得燒幾個好菜。」

天涯立馬尖叫:「我和文靜撤了吧?我不太想見那兩尊神。」

林逸飛拉下臉:「你黎叔叔一家可是咱家的至交!你就這麼沒禮貌?做人要大氣,你不喜歡黎媛媛拒絕了人家,他們家跟咱們計較了嗎?上回聖誕節媛媛回國,還專門買了禮物來看我,還問你的情況呢。」

文靜聽明白了,天涯原來還有一青梅竹馬。

天涯毫不介意:「她特得意是吧?人家多牛呀,英國倫敦政經學院博士!僅次於牛津和劍橋在英國排名第三的學府呀!貌似畢業后不是英格蘭中央銀行的董事,就是內閣部長,最不濟也是國會議員?來咱們家是想顯擺吧?反襯得俺特平庸特不學無術!」

「你也知道嫉妒?人家一個女孩子,比你有出息多了!」

「我嫉妒她?我躲她還來不及呢。女人讀書不能太多,讀多了一身毛病兒!女大專生是小龍女,本科生是黃蓉,博士生是李莫愁,碩博連讀是東方不敗!博士后更可怕——是傳說中的滅絕師太!不信你問我爸就知道……」天涯一套一套地。

林逸飛沒空跟他瞎扯,拽過文靜幫廚:「做紅燒牛肉,先把牛肉切成塊兒,放開水裏撈一下,然後再加桂皮、蔥段、薑片和料酒……你剝幾棵蔥吧……再放上炒鍋,加少許油,大蒜、辣豆瓣醬、花椒、醬油炒兩分鐘……你再剝點蒜……最後把炒好的調味醬加入牛肉鍋中,加冰糖再煮一小時……蒜太少了,這不是過家家!」

文靜忙得貓咬尾巴似的團團轉。門鈴一響,林逸飛又指揮她沏龍井。

來的兩口子果然穿着講究洋氣,看起來不像五十多歲的樣子,只是一照面把文靜從頭看到腳多少有點兒盛氣凌人的架勢,朱阿姨似笑非笑跟林逸飛誇文靜,不錯嘛,長得蠻小家碧玉的。天涯彆扭,找借口幫廚。林逸飛一把把他拉住,「坐下,你黎叔叔朱阿姨難得來咱們家一回,你陪人好好說說話。」又指揮文靜洗點兒水晶紅富士,要削好切成片的。

黎叔叔埋怨:「天涯,結婚都不通知叔叔阿姨一聲兒啊?」

林逸飛說:「沒辦!人家趕時尚,去馬爾代夫的天堂島旅行結婚。這不,照片!」

朱阿姨細看:「挺漂亮啊!我和你黎叔叔去年春節也去了馬爾代夫,媛媛拿了一等獎學金,說春節不能回家陪我們,用她的獎學金招待我們去的。我們去的是瓦賓法魯島,別墅都是超五星級的,露台就面對大海,躺在床上,側身就能看到海……比天堂島檔次高一些,他們那邊兒有很多島,分等級的……媛媛說要去就去最好的,瓦賓法魯島景色最美,有世界上最棒的沙灘。」天涯向來受不了朱阿姨的做作,起身拿水果躲開。

客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兒媳婦挺不錯的嘛,現在年輕女孩子肯進廚房的不多了。媛媛到現在還什麼都不會幹。每天中午在學校吃個三明治,晚上上中國城吃份炒飯什麼的,還好中國城離他們學校只走十多分鐘就到,不然還不得餓死?」

林逸飛不願意別人知道文靜不會做家務:「還算勉勉強強吧,她不能跟媛媛比呀,媛媛多能讀書呀!人不可能十項全能嘛!」黎叔叔恭維她就可以算一個。林逸飛非常受用,連連擺手,不行,有局限,人都有局限。

天涯逃到廚房陪文靜切水果,火上還燒着牛肉。「最煩那個女人了!」天涯打心眼兒里不待見朱阿姨。

「我看她和你媽倒是一對,絕對投緣!沒聽你說過啊?原來還有個洋博士暗戀你呀?」文靜明顯吃醋。

「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兒了,就沖着這樣的丈母娘,你說我敢接招嗎?」

「心裏不服氣,來看看你找了個什麼樣的老婆吧?我長得小家碧玉,那洋博士長得很大家閨秀嘍?」

「跟你交個底吧,你比那黎媛媛順眼多了。」天涯看文靜酸溜溜的小樣心裏倒挺美。

林逸飛進廚房瞪了天涯一眼,囑咐文靜,看着點牛肉啊,收了水就可以起鍋了。對了,把西芹的筋撕了,待會兒我來炒魷魚,會撕筋嗎?文靜也懷疑自己,也許會吧。

「喲,家裏紅酒開瓶器壞了。」林逸飛突然想起來。

「我去買!」天涯馬上高舉雙手自告奮勇。

林逸飛太了解兒子:「快點回來陪客人,別又一晃沒影兒了!」

「老婆,你跟這兒頂會兒啊,我去去就回。」文靜氣不打一處來,拿起西芹較勁。兜里電話響了,是范彬要她算一下別墅的總價,說着她回自己房間拿出紙筆計算:「總價是九百六十三萬八千四百塊,您按揭還是一次付款,一次付公司有百分之六的優惠……房交會期間有效,過了就只有百分之二了……三百七十平米那套?價差不大,要不我替您再算算?您稍等啊!」

這邊陪客人聊天的林逸飛突然聞到廚房燒糊的味道,等文靜掛了電話衝出來,林逸飛已經從鍋里剷出一團焦狀物,文靜窘得連聲道歉。林逸飛聲音冰冷:「連這點事兒都做不了?你究竟懂不懂怎麼做人家的兒媳婦?」

文靜滿腹委屈,強壓怨氣但是沒忍住:「我是不懂怎麼做您老人家的兒媳婦!」

「你說什麼?你父親那個樣子也就罷了,你母親好歹也是個中學教師,她沒教過你怎麼跟長輩說話嗎?要不她就是這樣為你示範的?」

提到母親文靜一下子淚如泉湧:「你可以不尊重我,但請你不要不尊重我母親!」

林逸飛顧及面子假裝在客人面前要掩飾。文靜不買她的賬,看了一眼朱阿姨和她身後的天涯,一字一頓:「我不會切什麼魷魚花,我連西芹怎麼去筋都不會!你別老想着改造我,我當不了你要的那種賢妻良母,我也壓根兒沒打算當,我不認同你的『家務是女人的專利』的看法,不會心甘情願接受你的單向主婦培訓!」

天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愣了兩秒鐘,忽然鼓掌大叫:「好!」

天涯跟準備看笑話的朱阿姨吹牛:「瞧見了,她倆在吵架!這是老外的范兒!爭吵本身就是婆媳關係的一大突破!因為爭吵能加深了解!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剛巧天涯手機及時響起來,天涯一驚一乍:「那必須的!必須的!我和文靜馬上到!你們娘兒倆好好待着別亂動,等着我們啊!」

他啪地掛斷電話,不帶標點符號一口氣說完:「小曼肚子有異動,志剛出差了,小曼爸媽不在,我們得立馬送她去醫院!對不住啊朱阿姨,下回等媛媛學成歸來,咱們兩家再聚?救人如救火,老媽,拜拜!」然後拉起還在愣神的文靜腳踩風火輪般跑了。林逸飛看着他倆的背影氣得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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