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又遇

家是什麼?每次有離這樣問自己的時候,就會想起不知在哪裏看見過的一句詩:「家是一隻船,在漂流中有了親愛。」

可惜,她已經很久都沒有了家的感覺。

原本她是下了決心不跟肖靖走的,可肖家的人又豈是這麼容易放過別人的,戰場上對峙,誰最先撐不住就要繳械投降,他也不說什麼,就那麼直直的站在她面前,這樣僵持了幾秒鐘,面對路過的學生紛紛投來異樣的眼神,有離投降了,畢竟以後她是要在這學校里呆滿兩年的。

她有些無奈的朝他笑笑:「好,我去。」

肖靖終是肯挪動腳步,親自替她把門打開,有離禮貌的說了聲「謝謝」便上了車。

她剛坐下,耳邊就傳來吵雜的聲音。

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笑眯眯的走了過來,頗為熱情的跟肖靖打招呼:「肖檢察官,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才知道你過來了。」

有離剛來學校,自然不知此人是誰,只見肖靖已然恢復了平常應對人事的態度,笑了笑道:「沒事,我就是來接人的。」

也許是肖靖今天沒有穿制服的原因,讓有離覺得他比自己印象中更要可親一點。

那領導早就看見坐在車裏的蘇有離了,心裏雖有疑惑,但嘴上還是很客氣的問:「這位學生是你的親戚?」

「對,是我的小侄女……」

肖靖接下來的話,她沒聽清,也不想聽,白色的耳機帶上她的耳朵,她轉頭,望向車子的另一頭。許是車子停的地方過於光明正大,路過的學生個個都轉頭往車裏看,和有離的眼睛對上,然後轉開,其實他們是看不見裏面的,因為有黑色的玻璃窗擋住了,但有離心裏卻依舊升起煩躁的情緒。

她不過是想要安安靜靜的上學而已,不靠關係,不靠別人,只靠自己。

……

肖家,早已經不是有離印象里的那個模樣,四年前的機關大院,如今卻是兩排帶着花園的白色歐式別墅隔着一條路相互守望。難得在這樣出現的陽光將路邊修剪整齊的花草都染上溫柔的色彩,輕輕吐著芬芳。

車已停下,有離有些出神的看着車窗外的景色,拋卻榮華富貴不說,其實她是很喜歡看這一類的建築的,透露著古歐洲的氣息,帶着浪漫的風情。視線緩而慢的落在院子裏的草坪上時,只見一個牽着條狗的小男孩跑了過來,大約五六歲的模樣,眼睛大的佔了半張臉,卻是玲瓏剔透,可愛的緊。

他一顛一樂的跑了過來后,竟跟色狼一樣趴在車窗上朝她笑,還揮揮小胖手打招呼:「漂亮姐姐,你好呀!」

有離自是沒見過這般小朋友,竟有些反應不過來,那小孩趁着她發愣,徑自打開車門,七手八腳的就爬到她的腿上,捧住她的臉鼓起香腸嘴色眯眯的說:「來……么么……」

「程小奈,你要死嗎?」忽然出現的一個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

接下去,小屁孩就被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拎了起來,一雙漂亮的藍眼睛很不客氣的跟他雙手不甘心亂晃要下來的弟弟對視。

有離轉眸看去,竟是肖宸。

壞人

「你不是有那麼多姐姐嗎,幹什麼還要跟人家搶啊,這個姐姐是我的!」小孩凶神惡煞的瞪着他。

肖宸哼了聲,沉默的將他放下去。

小屁孩好了傷疤忘了疼,轉身就要往車裏爬,「姐姐,你好可愛喲,你的電話是多少呀~」他穿着藍色的牛仔背帶褲,小屁股還沒爬上來就被肖宸指尖一勾,輕而易舉的再次拎了起來。這回,他轉身,直接拎着小屁孩往家裏走,一旁的巨型阿拉斯加跟在身後。

小屁孩呼叫的聲音還隱約的傳來:「……討厭啦,宸宸你快放人家下來啦,大伯大伯,救命啊!」

小魔王被架走了,肖靖才敢下車,對着有離無奈的笑了笑說:「這是你晏菲阿姨的小孩,今年七歲,是家裏的混世小魔王,也只有肖宸能制的了他。」他看了沉默的她一眼,又道:「晏菲阿姨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總是說天底下最喜歡的人就是她了。」

有離當然記得他口中的晏菲阿姨,她是肖靖唯一的親妹妹,典型的古典美人。肖晏菲還是少女的時候就跟別的女生不同,她的性格稍微有些叛逆,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時大家都住在同一個機關大院,她最疼的兩個孩子就是肖宸和她,大抵小孩子對漂亮的人或事都會有一種偏愛的情感吧,有離記得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她。

她轉頭,微笑的問:「晏菲,阿姨,也在嗎?」

「晏菲今天有課,說好中午會回來的。這丫頭,年輕時候皮了那麼久,難得嫁人後安分的當了大學老師。」肖靖難得聽見她會問起家裏人的事,心裏有是高興,也放下了份心,「進去吧。」

一路上,有離在腦袋裏勾勒過在進肖家會是怎樣的一種場景,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尷尬還是不習慣,或者彼此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着時間的距離而產生一種理所當然的疏離。

每種情況都在腦海里排隊似的出現了一遍,但很多時候假象總是跟現實成反比。

「阿離啊,你這丫頭,總算是肯來見爺爺啦。」年過半百的肖老爺慈愛的眸子對着她,親自柱著拐杖上前拉她過去,與他坐在一起。

他帶着老花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喃喃道:「阿離長高了,也漂亮了,怎麼就這麼瘦呢?阿離啊,來,叫一聲爺爺吧……」

有離的心竟是跳的很快,一種難以言名的滋味泛濫在心頭,是苦,是酸,是感動亦或是意料之外。有時候我們離回憶太近,離自由太遠。一次猶豫,一次背叛,一次意外,足以讓它枯萎。偶爾掙脫一下,讓回憶煙消雲散其實也是一種救贖。

她看着老人慈愛的臉,終是忍不住,輕喚了一聲:「爺爺。」

那聲音如同來自另一層空間,空靈飄渺,老人家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空氣中有披薩的香氣,坐在不遠處的程小奈心滿意足的吃着肖宸收買他的披薩,看了好幾次對面的他眼睛注視的地方,最後發現端倪,小胖手還帶着油漬就摟住肖宸的脖子:「哦哦,壞人,你一直在看漂亮姐姐,又想怎麼樣啦!媽咪說宸宸最花心了!」

毫無疑問的思念

「是嗎。」藍色的眼睛波瀾不禁的看着眼前的小孩:「你媽還說我什麼。」

小屁孩是聰明的孩子,見好就收,趴回自己的桌子上繼續吃披薩:「我才不要告訴你,不然你跟媽咪說了,媽咪就要打我啦。」說完,安靜的吃了一會兒披薩之後,眼神又轉移到正前方,忍不住感嘆:「漂亮姐姐真是漂亮,我要趕緊長大,討她老婆……嗚……宸宸打我……」

肖宸冷哼了一聲,眼神卻是沒有從正前方移開。那樣的神色,像是要將四年沒看夠的容顏都補回來。

她很漂亮,即使是有刻意想要隱藏自己容貌的行為,依然遮擋不住她的美。清澈的雙眼,肌膚如玉,微紅的唇瓣習慣的抿著,看起來有種清明水秀的味道,卻隱隱中帶着江南女子嬌美的風情,那樣矛盾,又是那麼符合邏輯,微微笑,或者淡淡悲傷,都像是一幅優美的畫卷。然而讓他始終調不開眼神的不是她外在的美貌,而是毫無疑問的思念。

四年了,在火車上見到她的第一眼,有個叫思念的東西就滲到牙髓中去,隱隱作痛。

……

吃飯的時候,肖晏菲夫妻都下班回來了,肖晏菲一進門就大喊:「阿離,快讓我瞧瞧,小丫頭一晃就成大姑娘了,長的好漂亮啊,告訴阿姨,是不是有很多小屁孩在後面追着?」

阿姨還是她印象中的阿姨,漂漂亮亮的,說話做事都風風火火的,再次見到她也沒有什麼特別慎重的問候,就好像都是一家人一般。

「哪有人一見面就問別人這種問題的?」站在肖晏菲旁邊的男人沉聲說,有離看過去,是個英俊的氣質男人,語氣雖是不贊同,卻是帶着濃重的寵溺,想必就是肖晏菲的丈夫了。剛才在聊天中,她隱約的知道,他是B城很有名的律師。

從進門開始,大家的態度都很自然,一點都不做作,有離自是了解,這些高幹家族,在應對人事方面都已經到了異常熟絡的程度,對待一個人好,可以用很多種不著痕迹的方式。

而她,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對待他們。

大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是用中國式的巨大的圓桌,其實這棟房子從外面看是歐式的建築,裏面的擺設以及裝飾都頗具中國風的,精緻典雅。比如古代的太師椅,兩千年時候流行的中國結,空氣中隱隱還有檀香的味道,用肖晏菲話來說,整棟房子就是正宗的中西結合。

肖老爺自然是坐在上座的,肖晏菲非要跟有離坐在一起,硬生生的把肖家唯一孫子的位置搶走了,給有離坐,自己則是做在她身邊。

「哼!女人!」肖家孫子橫了她一眼,發出不屑的聲音,腦袋還在發着燒,懶得跟她計較,自己坐到一邊去了。

肖老爺看着自己的寶貝孫子,笑呵呵的表揚道:「阿宸今天倒是懂得禮數了,可是難得啊!」

「爸!阿宸那傢伙哪裏知道什麼禮數,只不過今兒個坐在他位置上的並非尋常人,他才會讓出來的。您可別錯認了他!」肖晏菲從來就不是個得了好處就霸手的主兒,今天難得有機會可以調侃一下家裏的小霸王,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

一旁吧嗒吧嗒吃着鴨脖子的程小奈湊來一腳:「是哦是哦,宸宸對漂亮姐姐有意思啦……剛才看了人家好久喲……」

「你們母子兩個不說話沒人當你們是啞巴。」冷冷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半點威脅性都沒有,肖宸有些鬱悶,低頭裝作喝湯,沒人看見的臉頰上劃過一絲紅暈。

眾人難得看見小霸王吃癟,皆是笑出了聲音,肖晏菲更是笑的厲害,對着自己兒子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轉頭,看向一旁是非的另一個主人時,卻見她一聲不吭的坐在那兒,也不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心裏一滯,突然發現那個被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女孩兒變得很遙遠。

有些,心疼。

有離在看什麼,其實她也不知道,只是當知道自己坐的位置是平時肖宸坐着的的時候,心裏竟是洋溢起一股溫暖的感覺,就像是凳子上有個溫暖的火爐,溫暖了她的身子,以及心。

桌上坐着的人其實並不算太多,拋卻有離本身只有肖老爺,肖靖父子,以及肖晏菲一家人,肖宸的母親恰逢今天出差所以沒在席上。

桌子上的菜是很豐盛的,甚至有好幾樣都是有離喜歡吃的。那樣的菜色和香氣,讓她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兒時,吃的最多的就是肖家的飯,比自家的還多,肖老爺就曾笑的開口:「阿離這麼喜歡吃我們家的飯,以後可是要做了我們家的孫媳婦兒才好,爺爺讓他們天天做好吃的給你。」每當這時,總有一個清脆的聲音會很不要臉的頂嘴:「什麼呀!阿離本來就是我的媳婦兒,哪用等以後。」

「阿宸不要臉,誰是你媳婦呀!!」那時候的小女孩早知道了害羞,漲紅著一張臉瞪着那男孩。

回憶有時候真的很美好,那時候自己,就像現在的他一樣,被人調侃著,臉紅心跳,只是不知道他心中是否一如她那時一樣,有着絲絲甜蜜。

正想着,一雙長滿老繭的手夾了塊她最喜歡吃的紅燒肉放在她碗裏,有離抬頭,肖老爺慈愛的眼光看着她,道:「來!阿離,嘗嘗看,看下是不是還有你小時候吃的味道。」

肖靖笑着介面道:「你肖爺爺知道你最喜歡吃紅燒肉,今天特意讓李嬸做的。」

「謝謝,爺爺。」她眨眨眼睛,用筷子夾起,吃了一口,露出一抹微笑:「好吃。」

肖老爺笑開了眼:「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語末,又夾了一塊放在她碗裏。

其實沒有人知道,她不喜歡吃紅燒肉已經很多年了,那樣的味道,每吃一次,都會讓她的心底泛起一抹倦意的痛,那痛,疼入骨髓,她承受不起,所以寧可拋卻。

只不過此刻盛情難卻,她從小的教養算是極好,雖然不喜歡也頗為自在的小口小口的吃着,盡量不起激起心中的漣漪。吃了一會兒,情不自禁的看向對面時,只見少年正在專心致志的低頭啜著瓷碗裏盛着的冒着熱氣的雞湯,修長的指拿着銀勺也不動,卻是將頭低下去,一口口啜著,燈光下,他那泛著黑色光澤的發柔軟地沿着額角自然垂落,遮住了眉眼,只露出高聳秀氣的鼻樑,薄唇因為熱氣燙著微微的紅。

有離在餐桌上瞥了一圈,並沒看見桌子上有哪道菜是跟雞湯有關的,她想起剛在車上的時候,他帶着濃重鼻音的嗓音,有些,心疼。

「阿離,聽大哥說你在Z大讀研,住哪呢?」一個聲音又將她的思緒拉回,她晃了晃神,見肖晏菲一邊喂著一旁的程小奈吃飯,一邊很隨意的開口。

「有,研究生,宿舍。」她回答,看見小屁孩一雙大眼睛朝她眨了眨,滿嘴油漬的嘴巴拋來一個飛吻。

說時遲那時快,「呯」一顆下酒的花生正中他腦門,小屁孩「啊」的一聲,凶神惡煞的叫道:「誰丟我!」

眾人皆是沒有看見那飛快的一幕,肖老爺問:「怎麼了?」

小屁孩心知某人狡猾加腹黑,就欺負自己年齡小,撇撇嘴巴,「沒有什麼。」說完扭過小胖臉,狠狠的瞪了眼正心安理得喝着自己雞湯的少年。

「老實給我坐好!」肖晏菲輕拍了一下調皮的兒子,朝着肖老爺道:「爸,我們家不是有那麼多房間嗎?乾脆讓阿離搬過來住,省的在寢室跟別人擠,你看怎麼樣?」

肖老爺自是沒問題,原本就是打算這樣的,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開口,此時自家女兒正說中他的心事,他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被一聲音奪先——

「不用了。」有離面帶微笑,聲音依舊淡淡然然:「研究生寢室,挺好的。」

混賬話

「什麼挺好呀,跟別的女生住一起最不好了。以前我念大學的時候就經常跟寢室里的人打架……」

別看肖晏菲已經身為人母,但性格還像小孩子似的,她說完,肖靖就丟了句過來:「你還好意思說,哪家的女孩會像你一樣住寢室也能住到跟別人打架。人家阿離是好孩子,你怎麼能跟她比。」

「女孩子怎麼啦!誰說女孩子就不能打架了!你們這些人,就是老古板。說了多少年的男女平等,男女平等,從來就做不到,你們說說,憑什麼約會就得男方付錢,雙方不能AA制?憑什麼在家裏只能女人做家務?兩夫妻不能AA么?」

肖靖臉一沉,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對着肖晏菲的律師丈夫道:「阿傑,我對不起你啊,我這做大哥的沒管好妹妹,以後幫我多管教管教她。」

律師丈夫還未開口,肖晏菲就抱着丈夫的胳膊說:「阿傑才不老古板呢,對不對?」

律師丈夫微笑的望了她一眼,暖暖寵溺,盡在不言中。

有離吃着碗裏的紅燒肉,不是不羨慕的,什麼時候她也可以有這樣一個人,執子之手,與之攜老。下意識的抬頭看去,正巧碰見肖宸抬了下藍眼睛,與她對着時,特疏離的又垂了下去,繼續喝他的雞湯。

耳邊傳來肖晏菲不依不饒的聲音:「阿離,就這樣說定了啊,待會兒我就去跟你把寢室的東西都搬到家裏來把……阿宸也要幫忙。」

「真的,不用。」有離特堅持道:「我習慣,住寢室。」想了想,又補充:「而且,不會跟別人,打架。阿姨,你放心。」

這回倒是肖老爺笑出了聲:「呵呵,別聽晏菲那丫頭亂說,阿離,搬來跟爺爺住,好歹住在這裏,也可以多個照顧是不是?你一個小女生在B城,爺爺不放心啊。」

「就是啊。」肖晏菲趁熱打鐵:「搬來吧,別猶豫了……」

「阿離,搬過來吧。」肖靖也開口了,「搬來之後,每天早上你還可以跟阿宸一起去學校,正好幫大伯監督一下他的學習。」

「不……」儘管大家都很熱情,但有離依舊拒絕,微笑道:「謝謝你們的,好意,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真的,不用了……」

「可是……」肖晏菲還想說什麼,卻被一個冷冷的聲音打斷——

「既然人家不願意,咱也就彆強迫人家了,搞得好像家裏房間發霉了沒人住一樣。有必要嗎?」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全部僵住,他當做沒看到,如無其事吃菜。

但見有離臉色蒼白而脆弱,她動了動淡色的薄唇,沒說出話來。

「阿宸,你這小子怎麼說話呢!」肖晏菲白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可肖家大少爺可不是會受眼神威脅的人,徑自道:「我有說錯嗎?人家根本就不領情,你們幹嘛還要把熱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

「夠了!肖宸,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麼混賬話!」肖靖變了臉色,率先吼了出來。這孩子越來越無法無天,口不擇言了!

肖宸滿不在乎的放下了碗筷,無視一張張僵硬的臉色:「看來我破壞了大家和樂融融的氣氛,好吧,我這個人是很識相的,我走。」

說完當真站起來掏了手機邊走邊撥了個號:「子珊,是我,有沒空?陪我吃個飯……我?有啊,吃了幾口,超難吃,怕胃潰瘍,就不吃了……好啊,我現在去你家……」

肖宸一走,整個餐桌的氣氛彷彿都凝固了,有離咬唇,皮膚薄的幾乎透明,下面細小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對不起。」她忽而站起身:「我下午,有課,先回去了。」

欺負個徹底了

實際上有離下午是沒課的,只不過心裏泛起苦澀的滋味,讓她一秒都呆不下去。她拒絕了肖靖要送她回學校,獨自一人出了肖家。外面天空依然澄凈,她的心情卻是比來時還要沉重了許多。

有些喪氣,她終是表現的還不夠好,禮貌的對待了所有人,卻唯獨惹他生氣了。可是,只有天知道,她最不捨得氣的人就是他。她只是想試着努力一點,讓自己忘掉不斷湧現在腦海里的那些久遠卻殘忍的記憶。

始終低着頭走路的有離,並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就倚靠在大院的鐵門下。

肖宸絕對不承認自己站在這裏是在刻意等她,可是就算不是刻意的也不帶被無視的這麼徹底的吧?她就這樣眼睜睜的從他面前路過,假裝沒看見他,真當他是路邊的電線桿嗎?

肖宸鬱結,剛想開口叫住她,卻突然有股怪異的感覺泛在心頭。

以前怎麼就沒發覺,她的背影那麼消瘦,在這樣的一個季節顯得特別的寂寥。明明就是萬物復甦的春天,可是她周身的一切,飄渺的像是若離若即的秋天。

肖宸收起目光,頭疼的喊了一聲:「蘇有離。」

有離一愣,轉身詫異的看着向她走過來的少年,眸色水汪汪的,卻顯得有些迷茫:「你不是,去……」

「去什麼去?」她還沒說完就被肖宸奪過了話,以前小時候的時候他就最喜歡欺負她,每次爭辯的時候她總是輸的一方,現在她說話比以前慢了不知多少倍,他更有機會欺負個徹底了:「蘇有離,你丫就這麼沒良心,老子去子珊那裏,你很高興嗎?」

「我又,沒說……」有離有些委屈,面對肖宸時全然沒有對待別人時的淡漠。這個少年,註定是她命中的劫難,只是沒想過兩個人再次重逢第一次好好說話,卻是這番場景。她該計較呢,還是開心他沒有因為四年的時間而對她冷淡或者疏離。

「你沒說,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肖宸哼哼的撇撇嘴巴。

「我真,沒有。」有離有些着急的解釋:「我不住,你們家,是因為,覺得不習慣。我不想,惹你,生氣的。」

看着她着急的神色,肖宸心情忽然就大好起來,可是臉上卻依舊是一副被欠了錢的表情,深藍色的眼睛一眯:「解釋就是掩飾。」

有離閉了嘴,水亮的眼睛默默的看着他,皮膚白皙的透明,像是無害的兔子。

肖宸卻因為她的表情難得有了一絲良心上的譴責,小時候她就是這樣,只要一被他欺負了就變成兔子狀態,活似他對她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一般,讓他自己都感覺不把自己天誅地滅了就要對不起肖家的列祖列宗了。

有離自是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是聽着他沙啞的鼻音,有些諾諾的問:「你的感冒,好點,了嗎?」

肖宸回神,正巧對上她的眼睛,黑亮的就像個精靈。

少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哼!你還知道關心人嗎?」明明心裏很開心,可是某人漂亮的嘴巴卻仍舊說話不饒人。

有離倒也不生氣,仰頭,看着他,他好像長高了好多,修長的身材挺拔挺拔的,再穿上禮服就是王子了,王子天生就是需要溫室呵護的,她說:「你快,進屋子裏,去吧。好好,休息。我回學校,去了。」

王子才剛陽光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起來:「蘇有離,你什麼意思!」

有離才想轉身,看着他黑的嚇人的臉,訝異道:「怎麼了?」

原是火發的莫名其妙,人家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沒什麼。」王子煩躁的扒了扒頭髮,不知道從哪裏拿了墨鏡戴上,道:「我送你去學校。」

有離還沒來得及張口拒絕,就被他拉住手肘往前拖。

黑色的蘭博基尼,很奢侈的坐騎。不過大少爺倒也不是經常開出去炫耀,平日裏的他也就開着普通的奧迪平治穿梭的B城。只不過他有個習慣,在他每次去外地或者出國回來的時候,便要人開此車來接他,以至於對蘭博基尼眼紅了許久的金升魏每次都自告奮勇的去接機。

肖家雖然有錢有勢,卻也不是奢侈之家,只是誰讓肖老爺最疼的就是唯一的這個寶貝孫子,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就算是他想要天上的太陽,肖老爺一發號令,肖家人就得上天遁地的去摘。

站在車門口的有離有些猶豫:「一定得,坐這個,回學校嗎?」

聽到這話,大少爺更不高興了,心想別人想坐他還不肯呢!她還敢跟他講究,他愈加不耐的說:「上車。」

有離沒辦法,只能乖乖的上了車。上帝總是喜歡跟人開玩笑,她愈是想低調,偏偏這一天裏就高調了兩次,還是那種極度的高調。

一路上少爺的臉色都很陰沉,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別人:少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有離很有自知之明,從上車之後就沒開口講過一句話。大少爺的性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脾氣壞的要死,一個沒順他的心,臉色就黑的跟碳一樣。有離知道,只要自己不吭聲,不跟他講話,不到三分鐘他就要沉不住氣了。

果其不然,沒過一會兒,肖宸就丟了個手機過來,她還沒開口,他就說:「把你手機號碼輸在裏面。」

她看了一眼白色的蘋果手機,抿唇,咬唇再鬆開,許久才像是下定決心般,道:「我沒手機……」

她說的是真話,她本身就沒什麼朋友,加上以前家裏比較困難,手機雖然算不上很貴,但對於她來講也算是個奢侈書了,她根本就沒想過要用。

顯然這樣的回答只會火上加油,果其不然,肖宸不再開口,以光的速度開車將她送到了宿舍門口,她剛下車,還沒來得及說謝謝,黑色的蘭博基尼就再次以光的速度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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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檢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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