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52

長勝武館。

明曉溪小心翼翼地從袋子里拿出一個盒子,慢慢地打開。

「哇!」

她發出一聲驚嘆,好漂亮的蛋糕啊!金黃如陽光的橙子,鮮紅如珊瑚的草莓,純白如牛奶的酸酪。明曉溪咽下一口口水,決定洗完澡之後再來解決掉它。這是風間澈第一次做的蛋糕呢,意義特別重要。

她把蛋糕放進冰箱,對它眨了眨眼:「我很快就回來喔,你要在這裡好好等我。」

洗完澡,一身清爽的明曉溪閃進廚房。

親愛的蛋糕,她來了!

明曉溪一口氣打開冰箱!

「咦?!」

冰櫃里,完全不見名為『蛋糕』的東西。

「蛋糕呢?去哪裡了?我明明把它放進冰箱了啊,難道它還會憑空消失?」明曉溪懊惱地撓撓頭。

她的神經忽然警惕起來,那是什麼?

一些細碎的聲音引起明曉溪的注意,她像一隻貓般敏捷輕盈地走出廚房……

「好吃,太好吃了。真的是太好吃了。」

一個少年坐在庭院走廊的木質地板上,雙腳不停地在晃動。他有一頭比盛夏的陽光還要燦爛的金髮,一雙宛如大海般湛藍深邃的眼睛和挺而直的鼻樑。雙頰旁各有一個深深的,甜甜的酒窩,比棉花糖還甜。他笑吟吟地右手拿著一把亮晶晶的叉子,左手捧著一個白色的碟子。

他將最後一口蛋糕送入嘴裡,滿足地嘆一口氣。微微閉上碧藍的眼眸,回味著嘴裡甜甜酸酸的滋味:「真的是太好吃了。」

一個靜謐彷彿深夜,卻幽暗好似鬼魂的聲音涼涼地在他身後響起:「好吃嗎?」

「好吃啊。」蘭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自然地應聲回答道。嗯?不對!等一下,是誰在問他?他狐疑地回頭一看,立即發出一聲尖叫:「啊!鬼啊!」

「哼哼——」明曉溪雙手插腰,雙腿撐出大字型做茶壺狀,不懷好意地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居然敢吃掉我的蛋糕?還敢說我是鬼?說!我該怎樣處置你?」

蘭迪嘟起嘴巴,無辜可憐地眨眨眼,表情哀怨得像一隻被人踢了一腳的小狗:「我不知道是你的蛋糕啊,陪了牧野跑了一天,我都快餓死了。正好有塊蛋糕在這裡,我就順便吃了嘛。」

他說的可全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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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曉溪一張俏臉扭曲成夜叉狀,她臉色一變,忽然伸出雙手掐住蘭迪的脖子左右搖晃:「你居然『順便』吃掉了我捨不得吃的蛋糕!笨蛋!你快給我吐出來!」

蘭迪頭暈地看著怒火衝天的明曉溪,懷疑自己有因為一塊蛋糕而慘遭毒手的可能性:「就算我吐出來了,你也不能吃啊。」救命啊……誰來拉開這個瘋狂的女人……

「也對喔。」明曉溪鬆開抓住他脖子的雙手,露齒一笑,猙獰的笑臉看得蘭迪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你……你……想幹什麼?」他警惕地看著她。

「砰!」

明曉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中蘭迪的鼻樑,兩股鮮血緩緩流淌下來……

蘭迪哀叫一聲,委屈地連忙捂住自己的鼻子。

明曉溪朝拳頭吹了一口氣:「這一拳是幫我的蛋糕報仇!」

她拍拍胸口:「你自己好好面壁思過,反省一下。還有,不要想跑去找我老媽投訴,不然的話……」她握起拳頭在他面前威脅地晃了晃:「我會很樂意幫你重新組合一下五官。」

看著一臉惡霸的明曉溪,蘭迪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

真是可惡的女人,要不是他打不過她……

蘭迪在心裡流下了兩行少年的辛酸淚,惡女……她果然是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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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螢火蟲在草叢上飛舞,澄澈的光芒在黑暗中忽閃忽閃。

月亮斜斜地掛在靜謐的天空,幽幽地發出比水還要清冷的光芒。

一個少年雙手插進褲兜里,迎著輕風長身而立。他的唇鮮紅似血,眼眸寒冷若星。他黑玉一般的長發隨風而舞,冷絕的氣息襯托出他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俊顏。這樣絕美的臉,配著這樣冷冽的氣質,竟然給人一種風華絕代的驚艷,讓人的目光完全不能從他的臉上移開。

星星點點的月光透過樹枝碎碎地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來縹緲得象是一個美麗的幻覺,脆弱得彷彿一觸就會破碎。

一個清新宛如小雛菊的少女蹦蹦跳跳地從走廊上經過,卻望見了背對著她傲然立在月光下的少年:「冰,你也來散步嗎?

牧野流冰倏地轉過身,陰鷙的目光在望向少女的瞬間揉進几絲溫柔:「曉溪,我在等你。」

「咦?你在等我?」明曉溪有絲疑惑:「你可以到我房裡來找我啊!」

這幾天以來,她很少能見到牧野流冰。他異乎尋常地經常往外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今天能看到他,真的很意外。

牧野流冰微微側過目光,好象有點不自然:「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心口一緊,微微有絲驚訝:「啊?」

他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這個……給你……」

明曉溪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手裡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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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愛喔!」……

……「這是什麼?豬還是企鵝?」……

……「笨啦!這是一隻小精靈!你看,如果點它的肚子,它就會叫喔!按這裡的話,就可以留音了。這是現在很紅的玩偶。」……

……「你喜歡這種玩意?」……

……「喜歡啊。」……

……

她眨眨眼睛:「你……什麼時候買了這個?……」

「今天。」牧野流冰盯著一臉驚訝的明曉溪。

「……」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心裡波濤洶湧。她只不過是隨意的說過喜歡,他居然記下來並且專程去買來送給她?

他攤平手掌:「給。」

一股熱流卒不及防地竄進明曉溪的身體里,她伸手接過,手指微微在顫抖:「謝謝你。」

牧野流冰看著她的表情,心中竟有一絲緊張:「你喜歡嗎?」

明曉溪重重地點點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她的眼睛出奇的亮,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她耳朵上的小星星,也閃閃發出了燦爛的光芒:「喜歡!好喜歡!」

他微微眯起眼睛,視線落在她的耳朵上:「你什麼時候戴上了這對耳環?」

「嗯?」她的手下意識地拂上了小星星:「從你住在我家的第一天起就戴著了。」

「它們——」牧野流冰抬起頭,凝望著鑲嵌在夜空中恍若碎鑽的辰星,喃喃地說:「真的很美,不是嗎?」

他的聲音,低得彷彿在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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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是指風間澈送給她的耳環還是天上的星辰?

柔和的晚風微微吹起明曉溪額前的碎發。她仰起頭,隨著他的視線望著天空上那些迷離得好象童話的星星:「對啊,它們真的很美。」

月光照射在她耳朵上的小星星上,反射出一閃一閃的絢麗光芒。一種不知名的花香淺淺點點地悄悄沁入明曉溪的心脾。忽然,她回想起兒時的記憶,忍不住輕輕笑起來:「冰,你知不知道?小時候我曾經有一個很美好的夢想。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個深愛著我的英俊王子,送給我一顆可以握在手裡的星星。」

他伸出手拂開他臉上零亂的髮絲,迎著她的眼光道:「星星怎麼可能握在手裡?」

明曉溪無奈地聳聳肩:「這個只是那時的一個夢想,可惜實現不了了。其實,不能把它們握在手裡,但是能一直這樣看著星星已經是一種幸福。雖然遙不可及,但是你知道,它們永遠都在那個地方看著你。」

他微微搖頭,眼神忽然變得陰暗難測,語氣帶有一絲絕望的味道:「如果……我能一直和你看同一片天空就好了……」

明曉溪驚訝地看著他:「啊?」

牧野流冰的聲音從她身邊輕輕地傳來,幽雅如靜靜的夜,好似包含著一些秘密:「曉溪,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明曉溪看著整個人突然被抑鬱氣息包裹住的牧野流冰,她有種奇怪的預感,使得她有些忐忑不安。她猛地轉過頭,乾笑兩聲:「嘿嘿——現在很晚了,我想回去睡覺。不然的話明天起來眼睛會腫那就……」

「我要回日本。」

牧野流冰寒凍得彷彿可以讓空氣凝結成冰的聲音倏地打斷她。

57

明曉溪被這短短的五個字震得幾乎說不出話。她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那句話?她轉身看著他,勉強自己笑笑:「你在……說什麼啊?」

「我要回日本了。」牧野流冰看著天上的冷月,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清晰有力,彷彿怕她聽不明白。簡短的六個字,代表了他的決心。

「你要回日本了……?」明曉溪喃喃地重複著他這句話。頓時一股冰冷沉入心底,讓她冷得發顫。毫不知道玩偶從她無力的手中滑下,跌落在地上。

牧野流冰轉過身:「嗯。」

明曉溪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正常』的微笑:「你在騙我吧?呵呵……冰,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

明曉溪的雙手頓時變得像雪一樣清冷,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咬住下唇:「冰,告訴我,這是騙人的對不對?這是你開的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對不對?」

牧野流冰用著她不熟悉的目光看著她:「我走後,你就寧靜了。」

明曉溪心一驚,他回去的理由難道是……

她著急地追問:「你為什麼要回日本?」

牧野流冰陰暗的目光透出一絲嗜血的殘酷:「我已經知道赤名大旗那條老狗躲在哪裡。這一次,我一定要他死!」

「不,不!」她一凜,猛地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冰……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牧野流冰看著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古怪。

「你難道就不能放下仇恨?他已經夠不成你的威脅了啊!」明曉溪竭盡全力說服他。

牧野流冰閉上雙眼,以掩飾眼裡那驚心的痛楚。「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明曉溪放開他的手大喊,感覺到手心裡突然空空的寂寞:「只要你想去做,沒有你做不了的事情!」

他的眼神微微地帶著嘲弄:「你為什麼不想讓我回去?……我遲早都是要回牧野組的。」

58

明曉溪瞅著眼前突然陌生起來的牧野流冰:「因為……我不想再看到那個被血腥染紅的你……不想再看到冷酷回到你的眼底……你應該是水晶那樣清澈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回牧野組……你可以干其他的事情啊……冰……像一個平常人一樣生活不是很好嗎?……」

牧野流冰茫然地望著自己的雙手,聲音迷惘得就象一個噩夢:「我永遠都不可能再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因為我的雙手——早已經染滿鮮血。」

心,在瞬間恍若墜進無底深淵。

酸澀卡在喉間,明曉溪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不哭出聲:「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嗎?」

他凝望著她,眼裡的寒氣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好象浸入了冰水,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讓她不能呼吸。

他的表情,冰透了她的心。

「你還是不明白。」牧野流冰的目光很遙遠,彷彿他的靈魂已經不在這裡。

明曉溪的手緊握成拳,手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落下深深的四道指甲痕,深到已經溢出血絲:「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又怎麼會知道?」

「曉溪,你永遠都不會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親手把你的幸福給毀了的人……卻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可能每時每刻……他都在想著如何把你除去……只要我一想起那張噁心的嘴臉……一想到我的家人曾經受到過怎樣的屈辱……我就想把他碎屍萬斷……」他的嘴角漾起一絲殘酷的笑意:「你知道身在地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嗎?……你要小心……因為惡魔,隨時都會噬掉你……」

明曉溪緊緊地皺起眉,憤怒地對他大吼:「我不明白,我永遠都不會明白一個自甘墮落入黑道的人在想什麼!」

牧野流冰望著她的眼底褪去最後一絲溫暖:「原來……原來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嗎?」他自嘲地大笑出聲,笑得好象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哈哈——的確,我是自甘墮落的人。」他的雙手嘎然緊握,關節格格做響:「那就打攪了,謝謝你多日來的照顧。」

明曉溪的心痛得好象快要撕成兩半。她捂住自己的嘴唇,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種殘酷的話語來刺激他。

淚意不斷地湧上她的雙眼,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只有前面那個人影變得越來越清晰。他每踏出的一步,都好象踏在她的心上。他越走越遠,似乎隨時都要踏出她的視線,隨時都要踏出她的世界。

「冰!」

終於,她的聲音得到了解放,所有的枷鎖都被她拋之腦後,她追上他,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脆弱的眼淚,慢慢地從她的眼眶裡流出:「不要走。」

59

一想到他有可能離開她,她有可能永遠再也見不到他,她就覺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把裡面最深沉的東西挖了出來。

感覺到他的腰一僵,明曉溪把他抱得更緊。

「對不起……冰……我不是有意那麼說的……可是……我真的不想讓你再次一腳踏入那個無底的黑洞中啊!……你懂不懂?……我好怕,怕你走了之後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好怕……」

她的淚水,滲入他的襯衣,就像火一樣炙熱。

牧野流冰微昂起頭,眼眸閃過一絲難懂的悲傷:「我……早已經陷在那個黑洞中……從來就沒有出來過……何來『再次』?……所以……我不能不走……不能不去……」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哀痛的氣息越來越濃:「我現在面對的……是一隻會把人生吞活剝的老虎,他有著很兇利的爪牙,我不能逃走……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作戰……作戰的結果,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明曉溪的手緩緩地從他的腰間滑落,彷彿她的心,也緩緩地墜落:「你……真的……要走?」

「你還是不明白啊……」

「你還是要走,對不對?……」

「對。」

明曉溪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手心裡,涼涼的,冰冰的,就像她現在的心情。

她抬起頭,看著一身黑衣的牧野流冰。現在的他,光是背影,就能讓人不寒而?D烈傲鞅嫻牟豢贍茉儔浠嗇歉魷袼謊咳壞納倌炅寺穡?

她的手輕輕拂上心口那一條鑲滿碎鑽的項鏈,試圖把它取下來。指尖無力地動了動,卻始終沒有成功。

60

「你知不知道……」牧野流冰的聲音輕輕地突然響起,是那麼的空洞。彷彿他的靈魂,也已經殘缺不全:「我……真的……好羨慕風間澈……」

聽到『風間澈『三個字,明曉溪全身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她緊緊地環抱住自己,卻仍然不見一絲溫暖,只覺得徹骨的寒冷。

牧野流冰看著全身緊繃的明曉溪,伸出手柔柔地掠起她的一縷髮絲,看著它們從他的指尖滑落飄散:

「我在日本等你,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來為止。」

「你也不知道曉溪去了哪裡嗎?」一個美麗如水的長發少女輕輕倚在牆上,擰起眉看著演奏中的優雅少年。

聞言,動聽完美的旋律在瞬間驀地慢了一拍,不注意聽絕對聽不出來。少年掩飾地微揚起頭,額前柔順的黑髮輕輕地隨著他的動作而飄起。他專心在獨特的樂曲中,巧妙地把指尖的脆弱埋進美妙的音符里。

長發少女的眉越皺越緊:「澈,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

少年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躍,臉上洋溢著寧靜如夜的微笑:「我有在聽。」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長發少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伸出手拍拍自己的額頭:「自己的女朋友失蹤了好幾天,也不去找她,卻躲在這裡逍遙快活。嗬!居然還有雅興來會館彈鋼琴。澈,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琴聲嘎然而止,沒有去反駁長發少女的質問,少年的十指僵硬地輕覆在琴鍵上,他傲然如冰雪的鼻樑上有著痛苦的汗珠,清遠如高山的眼眸裡帶著淡淡的寂寞:「你弄錯了,她並不是我的女朋友。」

「咦?」長發少女目瞪口呆,聲音彷彿被人奪走。

「怎麼了?」少年淺淺地微笑,幽雅得好象一潭清水。他的手指再次在琴鍵中跳躍,悠揚的鋼琴聲再度流淌在寬大的會館里。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這種時候,你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微笑?」長發少女咬牙切齒地看著彷彿又沉迷在音樂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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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在手裡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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