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殤

第七章 離殤

你會一直愛我嗎?

會。

無論我做了什麼?

無論你做了什麼。

不後悔?

不後悔。

小站,你的這些話讓我很感動,你的愛也讓我感動。然而,我對大七的愛也是如此,無論他做了什麼我都可以原諒,並且不後悔。所以,我要回到他身邊。

這是塞娜和小站之間最後的對話。在火車即將要啟動的時候,她問了他這些問題,並且在他的揮發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然後她拋下一切跳下火車,人群散開,看著這個女孩急速地奔跑。

塞娜!小站大叫。但火車的鳴笛聲淹沒了他的聲音,在他以為她就要到達自己身邊奔赴未來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了她的離去,沒有任何猶豫地,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直接而盲目地飛向她的目的地。他看著她的背影和無數陌生的模糊的臉離自己越來越遠,然後消失。

眼淚掉落下來,也是直接而快速的。

每個男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女人,在歲月的潮水褪去之後,以她最美好的姿態出現。也許他們不再有任何關係,但他是不會忘記她的。她不是他最初的愛,也不是終結。她只是存在。

塞娜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存在在小站的心中,帶給他無限遺憾和悲傷,永遠沒有消失的機會。

塞娜一直跑一直跑,身上已經出了汗,外套掉了,她仍然在跑。她不知道自己的力氣能不能夠讓她回到大七身邊,但這一刻,她這是想朝著他的方向跑。她新里身體里都抽出了新的生命,新鮮的血液在沸騰。她知道自己擁有了新的生命,這生命的盡頭,卻是在大七身上。

大七在房間里抽煙,塞娜已經兩天都沒有回來,他知道她是要跟著那個男人走了,沒有挽留是因為自尊的不允許,可是依戀和惆悵卻沒有辦法被阻止。沒有了塞娜的生活,他不知道要怎樣重新開始。未來像牆上掉了顏色的兔子那樣模糊,只有虛幻的輪廓。

突然門打開了,塞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站在門口不停地喘氣。

雖然驚訝,但大七還是故作冰冷地問:你回來幹什麼?

回來,是為了一場深愛。塞娜看著大七,笑了笑,問他:你要抱抱我嗎?

大七看著她,眼神是有一點開心的,瞬間又轉為軟弱。終於,他伸開了手臂。

塞娜過去抱住他,咬著他的肩膀,直到咬出血來,她說:你居然都不留我!

大七感覺到塞娜哭了,被她咬爛的地方有眼淚流入,是鋒利的痛。他抱著她,笑著,心裡逐然地開始疼。

是二月天,窗外的陽光變得溫柔。大地開始蘇醒,春暖,花就會開。

很久很久之後塞娜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曬著太陽給自己辮辮子。也是春天,鳥兒的叫聲迫不及待,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著春天的到來,可是卻聽不到花開的聲音。塞娜那個時候才明白,原來春暖花開,也是一場自欺。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花真的還是會開,但已經不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一株了。

總是有那麼多的期待等不到花開。

三月,桃桃出了自己的第二張專輯,叫做《春寂》。綠色的封面,只有桃桃穿著白裙子的一個遙遠背影。而遠處,是兩隻藍色的蝴蝶。

獻給無傷的春天。宣傳海報上,桃桃這樣說。

那時候大七在一個酒吧里唱歌,塞娜不知道他是否有工資可拿,但他不再沉迷與賭博和陌生女人的身體。偶爾塞娜會去大七所在的酒吧,看著他握著話筒唱一些輕柔的歌曲,好象時光又回到了去年的八月,那個慵懶的月份,三城總是沉睡的樣子。

塞娜一直沒有買桃桃的專輯,她想有些事情還是放在回憶里好,不去觸及,就不會有留戀和疼痛。

但是電視上總是有桃桃的面孔,她說紅就紅起來了,娛樂版的頭條都是她的名字,她參加各種頒獎晚會,接受記者採訪,舉辦演唱會。有一次塞娜路過一家音箱店,聽到兩個女孩說:就是她,水桃桃!沒有人比她更酷了!

塞娜就想起初來三城HOWAREYOU樂隊參加的那場演唱會,有人說:我是為大七而來的,從S城跟到了這裡。

總是有人被崇拜,就好象這個沒有英雄的年代,沒有人能夠拯救未來。

桃桃的音樂,突然充滿了大街小巷,躲多躲不開。塞娜那一天坐計程車,聽到一首歌:你是我的牙齒,你讓我疼痛讓我失敗。然而我怎樣才能把你放開,是不是舊的去了新的就會來。你的愛多麼腐敗,傳說中的愛情總是那樣開懷,於是我就認為你無可取代。

塞娜愣了愣,她問司機:這是誰的歌?

水桃桃啊!司機說:現在唱流行歌曲的也就是她最紅了,我女兒迷她都迷瘋了!

是桃桃的歌,這塞娜想到了。但是,她在這歌里不僅聽到了桃桃的聲音,還聽到了她所熟悉的鼓聲和吉他聲。是的,是木枷和蠍子,他們重新回到了桃桃的身邊!

塞娜下了車,走到最近的一家報刊亭問:有關於水桃桃的嗎?

有。老闆拿了一大疊報紙和雜誌,說:圖片,新聞,詳細資料,要什麼有什麼!

塞娜說:我要她新專輯的介紹。

沒問題!老闆拿出一本娛樂雜誌說:這裡面有最詳細的,還附送超大海報呢!這是剩的最後一本了,你不買就沒機會買了,我早晨剛提回來了十本,這會兒已經賣完了!

塞娜付了錢,趕回家去看。整整五頁,都是介紹桃桃的。新生代女歌后,古典搖滾第一人,雅俗共賞的眾人偶像,這些讚揚的稱號鋪天蓋地地出現在雜誌中,塞娜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她想要看到的內容:在水桃桃的第二張專輯之中,她恢復了她所擅長的搖滾曲風,同時加入了古典元素。而伴奏,她找回了曾經一起組織樂隊的吉他手和鼓手。無疑,《春寂》是水桃桃對過去的漂泊歲月的一次回憶和總結。

塞娜放下那本雜誌,心裡突然開始難過。可是大七呢?桃桃的過去里,大七算什麼呢?

塞娜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大七唱歌的酒吧,那裡已經被未得水泄不通。有人暴光了曾經HOWAREYOU的演唱時的一張照片,於是身為昔日HOWAREYOU主唱的大七成了焦點,不僅有桃桃的歌迷來詢問桃桃的事,就連煤體也蜂擁到了這裡。

大七!大七!塞娜擠不進去,在門口大叫著他的名字。她突然地開始害怕,大七會忍不住地做出讓人震驚的舉動。

塞娜。酒吧老闆看到了她,說:大七快不行了。

塞娜睜大眼睛,不安四起。

老闆帶著塞娜從後門進了酒吧,只見大七被圍在唱台中央,委屈和憤怒地看著向他提問的兒女,一言不發,嘴唇卻在顫抖。

大七。塞娜抱住大七。

大七把頭邁進塞娜的懷裡,塞娜感覺他是哭了。

對不起,我們不想接受採訪。塞娜在老闆的幫助下帶大七離開的酒吧。

好了好了,沒事了。塞娜拍著大七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小孩。

大七卻始終不說話。

回到家裡,大七衝進卧室。塞娜聽到他壓抑和哭聲,卻是像洪水一樣洶湧的。

大七不再出門。他每天都在床上睡覺,不吃飯,不抽煙。塞娜不知道要怎麼辦。她看著他像一頭受傷的獅子一樣縮在角落裡,感覺失去了所有的思想。

酒吧老闆來找過他,請他回去唱歌,並且給他開了一個月三千塊的工資。

大七他不會去的。塞娜不敢讓他進房間,在門口這樣小聲地跟他說。

可是酒吧里每天都有人來找他。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什麼。

酒吧老闆想了一下,說:一個月四千怎麼樣?

這不是錢的問題,大七他現在不想見人,請你回去吧。

酒吧老闆正要再說些什麼,大七的聲音突然從卧室里傳了出來:滾!

你快走吧。塞娜把酒吧老闆推了出去,關上門。可是敲門聲卻一直都不停。

再過了兩天房東來收房租,她看到塞娜時愣了愣,說:你是那個什麼七的女朋友吧?

不是,你認錯人了。

奇怪?你和報紙上的那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那是因為我長得太普通了。塞娜笑了笑,把門重新關上。

可是兩個小時后,塞娜從窗戶上看到有報社的車開過來。她把門和窗戶都關緊,然後躺在大七身邊,抱住他。她終於明白了大七給桃桃帶來的傷害,到這一天是該還了。可是這樣子的償還,是否要有新的傷害生出呢?

傷害不是其他東西,它是眼淚,可以被擦掉,可以蒸發,可是流不幹。

除非。生命終結。

記者一直都沒走,塞娜在房間里聽到他們的談話聲,一陣接一陣的。也許有時其中一些離開了,可是會有新的人來接班。就是這樣,生生不息地,不留下任何可以喘氣的空隙。

家裡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還有其他的生活用品需要添置。大七終於肯起床,坐在窗前抽煙,有時候和塞娜靠在一起兩個人都不說話。塞娜想如果能夠把兩個人綁在一起也好呵,就這樣地垂垂老去。可是她知道大七是不快樂的,那麼自己也只能跟著不快樂。快樂和悲傷也可以傳染。

第十三天,塞娜被餓暈了過去。她的臉是蒼白的,嘴唇卻是青紫色。身上出了很多虛汗,大七握著塞娜的手,就好象是握著一堆被侵濕的海綿。

塞娜,塞娜。他叫她,搖她,親她,抱她,她都沒有醒過來。

大七突然地跳下床,打開門,立刻就有一大堆人過來圍住他,照相機拚命地響。

我接受你們的採訪,但是得先把她送到醫院。大七說。

經過三個小時的搶救,塞娜終於是從新睜開眼睛。

在單人病房裡,塞娜看著大七接受記者的採訪。

請問你和水桃桃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兩年前。

水桃桃現在非常的紅,而且她從新用了你們曾經樂隊的兩名成員,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沒看法。

有傳聞說你和水桃桃曾經是一對情侶,是這樣的嗎?

不知道。

希望你能認真地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在認真。

……

……

塞娜一直虛弱地握著大七的手,感覺他的身體越來越涼。可是她知道自己給了他任何的幫助。她看到大七的眼睛灰了下去,沒有任何光澤。

哦你的愛是多麼腐敗。傳說中的愛情總是那樣開懷,於是我就認為你無可取代。

塞娜終於知道,桃桃和大七的愛是多麼的腐敗。

回家的路上有報童在叫:看報啦看報啦,水桃桃的戀情暴光啦!

塞娜抬頭看大七,大七好象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走自己的路。

大七,我們離開三城吧。

大七沒有說話。

大七。

我沒事。

春天真的是到來了,天氣好得不得了,三城嫩綠一片。

有關於大七的新聞熱鬧了一段時間,終於是降溫了。但大七卻成了三城的名人,走到哪裡都有人跟他說話,或者在他背後指指點點。

有一次電視上播放桃桃的一段訪談,主持人問她:為什麼只找回了樂隊的兩位成員而沒有找第三位?

桃桃說:剩下的一位是主唱,他回來了我不就要失業了。

塞娜小心地看著大七,大七平靜地換了頻道。

桃桃已經不再是HOWAREYOU里的桃桃,她變得圓滑甚至世故。她的個性在吵鬧的娛樂圈裡只剩下了平和的一些,雖然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她,有人說她另類,可是他們怎知,桃桃幾乎收起了她所有的稜角。

大七卻也不再是大七,失去了樂隊和自尊的大七,受了傷的大七,已經不會再憤怒。

塞娜當然也不再是塞娜。

不知道還有誰能保持最初的樣子,時間這樣偉大。

四月八號,塞娜的生日。

她想自己好久都沒有開心過了,不如把生日過得漂亮一點吧。

她想等大七回來后兩個人一切買蛋糕和蠟燭,還有蘋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買到兩隻兔子形狀的氣球,在午夜放飛它們。

但是大七一直沒有回來,天黑了。午夜,是該放氣球的時候了,但是大七不在,氣球也不在。

塞娜決定出去找大七。

已經沒有幾見店鋪在營業了,塞娜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退開各種各樣的門,在夜不歸的人群中尋找那張她熟悉的臉,英俊的,留著鬍子,她愛著的男人的臉。她覺得自己從未走過這麼多的路,好象從A城到三城所走的路,都沒有現在多。她一直一直地走,沒有方向。

漸漸地覺得自己變成了失去視覺的蝴蝶,盲目地飛行。

也或者是最初的那隻飛蛾,飛向火,縱身。然後失去了可以後退的路。

天亮了。

塞娜疲倦地蹲在路邊,突然地想也許大七是不存在的,那只是她臆想中的一場愛戀,和一個幻覺中的男人。

身後傳來她所熟悉的笑聲,她回頭,看到大七和一個妖嬈的女人摟著向前走。

塞娜站起來,看著大七。

大七視而不見,與她擦肩。那一瞬間,塞娜感覺到世界的毀滅,幻想的吆裂,那麼轟烈的。

大七。她對著他的背影叫。

塞娜,回去吧。大七淡淡地說。

那麼你呢?

我還要繼續走,我自己的路。

塞娜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咬自己的嘴唇,疼。這不是夢境,卻比夢還要不真實。

大七!她跑過去拉住他。

大七回身,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這是第二次。

大七旁邊的女人笑出了聲,她摸了摸塞娜的臉說:小妹妹,大七不會再跟你玩下去了。

然後他們一起離開。

天下了雨,塞娜抬起頭來看,有很多的雨水都落進了她的眼睛,但它們再流不出來。塞娜想沒有生命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呵,沒有生命就不會疼,不會傷,不會有別離。

塞娜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一天都對著門發獃。她猜想會有一天,大七推開了這扇門來到自己眼前。時間長了,大七都沒有回來,塞娜開始想,這扇門根本就是不存在。

已經沒有多少錢了,這剩三百塊,兩張一百,一張五十,五張十塊。很多天之後塞娜再數那些錢,還是三百,兩張一百,一張五十,五張十塊。塞娜突然想起來從A城離開的時候身上只裝了三十塊,好象是兩張十塊,一張五快,和五張十塊。錢的數目增加了十倍,而希望卻再不斷地減少。得到一些東西,便會失去另外的一些東西。命運就是這樣地對待每有個人,卻並不去思考人們是否滿意。塞娜想如可以的話,我寧可現在還是只有三十塊錢,但大七還是最初的樣子,危險頹敗的,只要讓我繼續愛他就足夠了。

天氣熱了起來,塞娜光著腳在房間里唱歌,都是熟悉的歌,曾經她在上課和退學后每天都在聽,耳機放久了耳朵就會非常地疼痛。然後開始耳鳴。早晨睜開眼睛就會聽到大七的聲音。那個時候塞娜對見到大七還是不抱很多希望的,她更樂意去讀他寫來的信。然而在一年後她知道那些信其實不是大七寫的,塞娜覺得這不重要,有回信便代表在意。塞娜想自己真的是很苯,居然就這樣地愛上了信後面的那個男人。多麼可笑。生命這樣的可笑,愛情這樣的可笑。

S城的演唱會,在一個兔子標誌的遊樂場里,天空飛滿了氣球,音樂聲卻沒有人注意。

C城,每天在一個酒吧里唱歌,工資不多,常常會吃不上飯,但我們堅持要抽煙。感覺都成了煙囪。

來看我們的照片,長頭髮的女孩是桃桃,她很美麗對不對?我猜想你也許並不美麗,但不重要。女人太美麗便是罪過。

這個月在酒店裡唱歌,會賺到一大筆錢,很忙,於是吃飯的時候用面紙寫信給你,還有一個星期是聖誕節,MERRYCHRISTAMS.

塞娜讀這些信,每一封都寫短短的幾個字。她想自己一開始收到它們的時候心裡是怎樣的快樂呢?可是始終想不起來。就好象童年的那一張照片,她記不起那時候的幸福。

都是有瞬間的事,有些瞬間成了永恆,有一些永恆不斷地被遺忘。只有一個瞬間和一個瞬間加起來的感覺才會長久的存在。

可是長久的反義詞究竟是永恆還是瞬間?

誰知道。

大七還是回來了,在塞娜讀到第二十六封信的時候。他穿著一件白襯衣,鬍子又長長了一些。塞娜看著他,他走近她,把她按到了床上。塞娜閉上眼睛,呼吸空氣里有他氣味的粒子。她知道終有一天它們還會離開她。

大七一直沒有解釋他的離開和歸來,塞娜也沒有問。洗完澡后塞娜光著身體坐在陽光底下給自己辮辮子,大七突然走過來摸著她濕漉漉的頭髮說:都這麼長了。

真的都這麼長了,已經十個月沒有剪過,她讓它們地呼吸和成長。去年六月的時候頭髮才剛剛垂到肩膀,而現在它們已經鋪滿她的背。大七夾起一縷,從髮根捋到發梢。水滴了下來,順著塞娜的皮膚一直向下划,落到地上。那一天很安靜,街上沒有人,塞娜可以清晰地聽到水滴裂開的聲音,當地一聲。

大七說是不是該把它們剪了。他從鄰居家借來一把剪刀,一寸一寸地把塞娜的頭髮剪斷,地上落滿了黑色的髮絲,糾糾纏纏的長發於是突然失去了聯繫,沒有能力再次相聚。

塞娜一直都沒有動,太陽落山的時候大七終於把她的頭髮剪好,他抱著她去沖洗身體。那一整天都是恍惚的,塞娜從大七進門起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安靜的樣子好象是一個玩偶娃娃,而大七是她的主人。清潔的水流過塞娜的身體,塞娜看到自己腳底下有那麼多的頭髮,它們不肯走。塞娜說:你們得學會接受呀。大七問:什麼?塞娜搖了搖頭。

夜晚到來,大七帶著塞娜去喝米粥,他要帶她去他們曾經住過的那個旅館樓下的飯店。走在路上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著塞娜,有人發出了笑聲。塞娜忘了照鏡子不知道自己的頭髮是什麼樣子,是不是看起來很滑稽。但她知道和大七在一起她得要像那些沒有離開身體的頭髮一樣去接受,接受命運帶來的任何苦難。

那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大七給塞娜加了太多的糖進去所以塞娜吃幾口就得要喝水。大七一直在對面看著塞娜,充滿笑意的。兩個人突然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語言原本就是脆弱的東西,可以虛假可以浮華,只有生活本身一直尖銳而真實。

那個晚上的夢裡大七問塞娜:塞娜,你相信我是愛你的嗎?

塞娜看了他好久才說:這個問題不值得思考。

也好象不是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大七不見了。塞娜想也許他根本就沒回來過,可是桌子上的三十七封信和那三百塊錢不見了。塞娜看到牆上寫著四個字:不告而別。

真的是不告而別。塞娜第一次見到大七的字,好象初學者一般橫平豎直。塞娜撫摩那四個字,灰飛了煙滅了,燈是不是也該熄了時間也該停了?

可是眼淚始終都沒有流下來。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離開,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就好象他從未走近過她。

天很藍的初夏,是最後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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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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