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Sian Annair
1
一輛漂亮的黑色單車從我們面前飛過。車上的那個男孩子穿着合身的格子大衣，圍着純白色的圍巾，漂亮的棕色頭髮上星星點點的落了幾片晶瑩的雪花……他騎得很快，身體已經離開了座位；他轉過頭朝後面追逐他的人微笑，留下了一張冬日陽光般燦爛的笑臉。
「程勛！等等我！慢一點啦！」隨後跟上來的男孩子大聲喊道。
程勛？！是程勛！
我和安息激動地跟着跑了幾步。
「陽一！是程勛哎！我們得追上他才好！」
「知道！」
真想不到程勛這麼快就出現了，我連忙激動地拉起安息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跑。
該死！憑我們這兩條腿怎麼追得上啊？！
正在這時，幾個國中生踩着單車呼啦啦的朝我們這邊騎了過來。
嘿嘿，ok啦！這個我最有經驗！我瞅准了掉隊在後面個頭最小的傢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唔哇哇！戈格你幹什麼呀！？」
「借你車子用一下，小帥哥！我是FBI！」說話間，這個小傢伙已經被我拎下了車子，嘿嘿！這一招我可是最拿手了！
「啊……」小弟弟吃驚地望着我！估計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有幸能在有生之年遇到「活的」FBI吧？——不過放心啦，我安陽一借東西從來都是有借有還！
「白痴！你傻站着幹什麼呢？！快點上來啊？！」
鬱悶！我已經跨上了車子，安息那個傻丫頭竟然還獃獃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真是頭疼。
「你……安陽一！你就這樣隨便搶人家的東西啊！？」安息的嘴巴張得老大。
真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天使！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啊！？
「搶了又怎麼樣？少廢話！快點上來！」
「哼！我才不要！快點把車子還給人家！」
瞧她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真是可笑！
「你不上來是不是？！」
「我……」
「你到底上不上來？」
「呃……」
「你不上來是吧？那我自己走了！拜拜！」說完，我轉身朝獃獃地站在一旁的小弟弟敬了一個禮，「感謝你支持FBI的本次行動！」之後一腳踩下去，車子向前飛了出去。
「啊？——不要啊！你真的就這麼走啦？！你等等我啊！等等——」
真是可笑！瞧那個臭丫頭呼啦啦地跟在車PP後面狂追的樣子實在是有趣！
「哈！你不是說自己是天使么？你倒是飛過來啊！飛過來追我啊！哈哈……」
「可惡！安陽一！你這種人死後一定上不了天堂！你給我站住！站住————」
呼呼，真是一個可憐的小天使，長得丑不說，連智商也這麼低……唉！天堂這幾年還真是不景氣啊！
2
真是佩服安息那丫頭的體力，她竟然真的追上了我的車子。
載着安息，我飛快地踩着腳下的踏板，緊緊地跟在程勛和他朋友兩輛腳踏車的後面。
這是12月份的冬日午後，陽光暖暖地照在我們的身上；雪花是冬日裏最美麗的裝飾品，讓所有的事物都勃勃生機。還有20幾天才到聖誕節，然而我們的城市裏已經到處洋溢着聖誕的氣息了——綵帶、氣球、五彩盒子、聖誕老人……還有街邊嘻嘻哈哈的小孩子和大人們難得一見的溫和的面孔。
呼——多美妙啊！可自己半年前怎麼沒有注意到這美好的一切啊？真遺憾！看來，我一定還丟掉了很多美好的東西——人人如我吧……
3
程勛他們的車子在「聖安妮婭」孤兒院門前停了下來。我和安息就跟在他們的身後。
今天是星期六，孤兒院對外界的友好人士開放。我和安息在來訪紀錄上隨便簽下了兩個假名，然後跟在程勛的身後走進了孤兒院。
說真的，在這個城市裏生活了6年，我竟全然不知這裏還有一個孤兒院，這讓我對這裏的一切更加好奇了。
走廊里有很多張友善的臉孔，我分不清哪些人是孤兒，哪些人是孤兒院裏的工作人員，哪些人又是和我們一樣的所謂「社會友好人士」……呼，總之還好，這裏沒有我想像中的冷漠和孤獨……
嗯？我和安息只顧著東張西望，竟然連前面的程勛消失了都不知道！
「安陽一你這個笨蛋！你把程勛跟丟了唉！真是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和你在一起真是鬱悶！頭疼……」
暈倒！這丫頭還真是會先咬一口！我還沒埋怨她呢！真是的，懶得理她！
「啪啪啪……」
嗯？突然從旁邊的教室里傳出了一陣熱烈歡快的鼓掌聲……
4
我和安息連忙跑去門口看——唉？！那不是程勛嘛！坐在鋼琴前面的那個男生不正是程勛么！
「程勛哥哥就是我們這段時間的鋼琴教師！」一位院長模樣的爺爺笑眯眯地指著程勛說道，「程勛哥哥可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哦！他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陪伴大家，同學們可要珍惜這段寶貴的時光啊！好不好？」
「好——！」下面的同學愉快地齊聲回答道。
哈，看來帥哥就是受歡迎哦！還不知道這老師鋼琴水平怎麼樣呢，一個個就笑成這種模樣？！切，要知道本少爺的鋼琴也是相當了得滴！如果讓我上台去秀上一哈，這些小女孩豈不是要激動到流鼻血？——哎呀！該死的臭安息！幹什麼又打我的頭？？
「哼！瞧你那一副酸溜溜的樣子，是不是嫉妒人家長得帥又有才華啊？哈哈哈哈……」
可惡！上帝到底收了這丫頭什麼好處啊？！怎麼這種貨色也能當天使啊？真是悲哀！
我和安息彼此瞪了一眼，然後輕輕地從後門進到了教室，在最後一排坐了下來。我發現身邊還有一些叔叔伯伯之類的人物，估計也是都是那些「愛心人士」吧。
嗯？不過很是奇怪，環視了一周都沒有見到心惜，難道她不該是在今天出現么？
「各位同學，你們好！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們。我叫做程勛——」程勛說着，面帶微笑把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地寫在了黑板上，「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鋼琴老師。希望……」
程勛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憑我並不敏銳的自覺，他應該是一個快樂、陽光的男孩子……我突然想其那天他出現在我家中那虛弱、憂鬱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兩個人……我很好奇，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5
Ayo？想不到這小子的鋼琴水平還真不是蓋的——雖然比我可能差了那麼一點點！嘿嘿！
瞧瞧他已經把這些小女生都迷成什麼樣子了？！真是頭疼！連我身邊這個「自稱天使的魔鬼」也一副陶醉到流口水的花痴模樣了！上帝，她她她……她真的是天使么？不是有句話說什麼「像天使一樣不識人間煙火」么？如今見到了安息這丫頭，我真想大聲向全世界宣佈——這句話是錯誤的！！
「哇——好帥啊！好好聽啊！」這丫頭仍舊保持花痴狀已經10幾分鐘了，「陽一啊！這是什麼曲子啊？怎麼這麼好聽啊？」
「啊？？不是吧？你連《小夜曲》都不知道么？！你這個樂盲！」
「《小夜曲》？嗚嗚！好好聽啊！可惜天堂沒的聽！」
「什麼？」我頗為費解，「難道舒伯特死後沒有上天堂么！？怎麼可能！？」
「你在說什麼安陽一？」安息一副超級鄙視我的眼神，「你怎麼又忘了！人死後是不能把在人世間的任何東東帶入天堂的！」
汗……死後什麼都不能帶入天堂，還真是超級慘……
6
這節課已經上到一半了，奇怪的是心惜還是沒有出現。
真是奇怪，難道我們回到的並不是心惜和程勛第一次見面的那天么？
我正在奇怪，這時，從門口傳來了一陣溫柔的敲門聲。
「請進來吧。」程勛的聲音依舊溫和。
門推開了，從門口走進來一個怯怯的長發女孩。她紅著臉，輕輕地朝程勛老師點了點頭，甚至連話都不敢說，然後低着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心惜？她就是心惜么？
我低頭瞧了瞧手腕上並沒有因為時間轉回而消失的牙齒印，根本無法相信她就是半年後的那個瘋女孩……
「陽一，心惜那時候好漂亮啊……」安息撞了撞我的肩旁，說道。
我當時真想立刻告訴她——白痴！任何一個女生站在你面前都是美女！——但出於對這個「自稱天使的魔鬼」的最後同情，我還是沒有告訴她這個事實。
心惜來了。
鋼琴課繼續。
我發現程勛溫柔的眼神開始頻頻停留在心惜的身上。哈！看來這段愛情就要開始了！突然有種莫名的興奮——糟糕！自己不會變得也像安息一樣八婆了吧？？
我本以為心惜也會像其她女孩子一樣開始對程勛着迷，但是我錯了。幾分鐘后，心惜突然站身來默默地從後門離開了教室。我看到程勛的眼神一直跟隨着心惜的背景，眼神中交錯著困惑和失落。
或許就是這突然的到來和意外的離開，讓程勛對這個柔弱的女孩子有了一份特別的感覺吧……
7
下課鈴聲終於響了。已經將心中崇拜壓抑了好久的女孩子們一擁而上，將程勛老師圍在了中間。
「哇——！該死的安陽一！你幹什麼拉着我？？別耽誤我看帥哥！」
我汗！你們聽聽，這像是一個天使該說出來的話么？這個花痴轉世的臭丫頭，如果不是我拉住她，她早就跟着那群小女孩兒一起撲到程勛的身上了！真是受不了！
「快點啦！還有正經事要做呢！」不管那麼多了！我毫不留情地將其拖出了教室。
8
這個時候心惜會去那裏呢？
我和安息在孤兒院裏前前後後找了起來。終於，在小花園的長椅上，我們找到了正一個人坐在那裏獃獃地望着天空的心惜。
我們小心翼翼地在不遠處的一棵老香樹後面躲了起來。
「陽一！」安息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偷偷問我，「你聽！心惜的嘴裏在說些什麼啊？」
「噓——！」我連忙蹬起眼睛讓她不要出聲。
呃……心惜的確好像在說什麼……哦不！她應該是在哼着什麼才對！我把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耳朵仔細聽了起來——天！這丫頭竟然哼的是《小夜曲》的譜子！她竟然能把《小夜曲》的譜子全都背下來！？
我正在吃驚，不遠處傳來了鞋子踩在薄雪上的稀疏聲。哦？是程勛！他竟然也找到了這個地方。
我的心裏着實激動了一下……
9
果然，程勛在心惜身邊坐了下來。此時的心惜已經不再哼曲子，而是安靜地低下了頭。
「不喜歡鋼琴課么？」程勛先開了口，還露出了他陽光般的可愛笑容。
「……」心惜沒有說話，而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嗯？看起來是個超級羞澀的女孩子哎！可我還是想不通，這樣的女孩子怎麼一發起瘋來就變成一個愛咬人的小野貓了呢？——該死！剛想到這我的手腕就又痛了一下。
「女孩子都很喜歡音樂……你呢？你喜歡唱歌么？」
「……」
「平時聽些什麼歌呢？」
「……」
「Sumiyageena喜歡么？」
「……」
「呃……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啊！」
(─.─||||扶樹ing……
暈倒！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沒話找話了。
120秒鐘后——
「呃……你叫什麼名字？」
汗！終於問到正題了。
心惜緩緩地把頭抬了起來，羞澀地看了程勛一眼：「心惜……」
「信息？呃……好特別的名字啊？」
無語了……這小子什麼耳朵啊？就這種理解能力還泡妞啊？？
見心惜沒有再說什麼，程勛又主動介紹起了自己：「我叫程勛，前程的程，勛爵的勛。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呃……我是來做義工的，我……哈！」程勛突然停了下來，無奈地笑了一聲，「怎麼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說，也不知道有沒有吵到你……」
心惜輕輕地笑了，臉蛋紅得好像八九月份的夕陽。
「沒有……挺喜歡聽你說話的……」
聽到了心惜的回應，程勛的興緻似乎更足了。
「剛剛怎麼聽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呢？不喜歡么？」
「不，不是的。很喜歡。」
「那為什麼提前離開呢？」
「……」
「不喜歡《小夜曲》？」
「嗯？」心惜的頭又低了下去，「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呢？」
「……因為它太美了……」
什麼？因為它太美了？這個理由還真是讓人不解……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子……
程勛似乎也很好奇，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心惜，想聽到她更多的解釋。
「我總覺得……」心惜的聲音中飄過一絲傷感，「美好的事物都不屬於我……」
Ayo？消極的女孩子！
心惜的這句話一定讓程勛很心痛。他剛想要說些什麼，突然，剛剛和程勛一起來的那個男孩子突然冒了出來——
「程勛！原來你在這啊？我找了你好久了哎！」
「南志？你的素描課結束了么？」程勛連忙起身跟前來的男孩子打招呼。
「早就結束了？——這是你的新朋友么？」南志看到了心惜，笑眯眯地問道。
程勛笑得很燦爛：「是啊！她叫信息，很特別的名字吧？她是我的學生。」
汗！大哥，人家叫心惜好不好？
「信息？真的好特別的名字啊！」南志愉快地朝心惜擺了擺手，「你好啊！我叫尚南志，很高興認識你，信息！」
（＃——）/無語……
心惜的臉更紅了，好像害羞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她羞澀地起身朝南志點了點頭，然後輕聲地說了聲「再見」，轉身跑向了休息室。
「呵呵，好害羞的女孩子啊！不過長得好漂亮啊！」南志笑眯眯地說道。
「嗯？呵呵，是啊。」程勛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還在追隨着遠遠離開的心惜。
「行啦程勛！下次再找人家吧！我們得趕快回去了！」
「嗯？哦……」
程勛跟着南志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戀戀不捨地回頭張望了好幾次。
愛情的種子在這個冬日的午後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