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四十八

想起過去的事，朱妍卻笑不出來，那時的痛苦總是多於快樂，那時候，自己不過是一個被憐憫者，而且，還成了別人生活中的障礙。朱妍黯然地說：

「或許我們上輩子是仇人，這輩子遇見，就是為了要毀掉彼此的人生。」

俊奎一愣，他沒有想到朱妍會這麼想。

「就算我們真的是仇人，那也只能說明我們這輩子都要永遠糾纏在一起，永遠不分開。誰規定仇人就不能相愛？那時候要不是醫生交代過，我才不會放過你呢。」

「真的？這麼說，你跟我在一起，就會產生那種慾望？」

「是的。」

「原來是這樣。」

朱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俊奎忽然覺得她是在戲弄自己。

「難道你不是嗎？」

「我？我那時只希望你不要讓我討厭就行了，至於別的嘛，我可沒想那麼多。」

俊奎覺得有些傷心，想想那時候，自己一直在忍受對她的慾望所帶來的折磨，可她卻完全不是那樣。俊奎像個小孩子似的撅起了嘴。

「那現在呢？」

看到俊奎那副好像等著要人親的樣子，朱妍覺得很好笑，但卻故意想逗逗他。

「無所謂呀。」

「無所謂？」

俊奎眼神中的溫柔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粗暴地把朱妍按倒在床上，嘴唇在她的脖子和耳朵上胡亂親著，一隻手則去解她襯衫的紐扣。朱妍開始還掙扎了幾下，想要坐起來，可渾身卻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俊奎的嘴唇親到她的脖子上，鬍子茬兒掃過脖頸，朱妍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你還有力氣笑？好啊，我看你能笑到什麼時候？」

她的笑聲被俊奎當做了反抗，俊奎加快了手裏的動作。很快，朱妍的衣服都被扔到了地板上，身體完全赤裸在俊奎的面前，俊奎的動作又變得溫柔起來。朱妍伸出手，擦去俊奎額頭上的汗。

「俊奎。」

「嗯？」

他的聲音明顯在顫抖。此時，慾望之火已經在熊熊燃燒，俊奎幾下就扯去了自己的衣服。

「你真的很好。」

朱妍欣賞著俊奎健壯的身體，眼神中充滿了驕傲，面前這個男人，終於是完全屬於自己的了。朱妍忽然覺得，幾年前那次致命的邂逅，或許是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想要我嗎？」

俊奎還沒有忘記剛才自尊心所受到的打擊。朱妍沒有說話，伸出手臂想要去摟他的脖子，沒有聽到朱妍的回答，俊奎似乎還是很不滿，身體向後躲了躲。

「如果你再不過來的話……」

朱妍故意威脅地說，俊奎競也不肯妥協。

「怎麼樣？」

朱妍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俊奎嚇了一跳，他還沒反應過來，朱妍已經跳下床，抓起地上的衣服就向門口走去。俊奎連忙跟過去攔在她的面前，看到俊奎一臉緊張，朱妍忍不住大笑起來。她摟住俊奎的腰，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這樣！」

俊奎這才知道是朱妍故意在戲弄自己，他翻身把朱妍壓在自己的身下。

「我愛你。」

朱妍用身體迎合著他。

「我也愛你。」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整個房間里已經充滿了愛的氣息。不知什麼時候，房間已經變成了一片橙紅色，使得這個愛的空間愈加溫暖。朱妍像個孩子一樣蜷在俊奎的懷裏，透出寬大的落地窗，兩個人一起望着天邊絢爛的晚霞，靜靜地享受着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過了一會兒，俊奎低頭在朱妍的肩膀上親了一下，然後說：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麼事？」

「就是那時候被你甩掉的那個男人，好像是叫正民吧，你在旁邊看着，他竟然還能跟那個女人做那件事，這不大可能吧？」

「什麼？」

朱妍轉過身，直視着俊奎的臉，只覺得他是一臉讓人討厭的表情。

「好奇的話，你也可以找個女人來我面前試一試呀。這樣不就知道行不行了嗎？」

「老實說，對那個我沒有那種興趣，不過，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嫉妒得發瘋的樣子。」

「嫉妒得發瘋？那好吧，明天你就立刻把你現在的秘書換掉，在我嫉妒得發瘋之前。」

朱妍像個吃醋的老婆那樣，雙手叉著腰，一本正經地說。看到她這個樣子，俊奎快活得笑起來。

「好吧，遵命，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的笑聲充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

第二天，俊奎真的把秘書換成個男的。對於他突然的舉動，公司里的人都覺得很奇怪。俊奎則一臉無奈地解釋說，未婚妻是個醋罈子，實在是沒辦法呀，大家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今天，俊奎帶朱妍回家拜見自己的父母。一進門，朱妍就認出了俊希。因為跟其他的客人很不一樣，而且，後來俊奎拿着她帶走的圖案來找自己，當時，朱妍就猜測他們兩個不是親戚就是兄妹。俊奎的家人要比朱妍想像中平易得多。因為兩家的地位確實相差懸殊，所以一開始朱妍感到很緊張，一直靜靜地坐着，後來看到大家都對自己很親熱，才慢慢放鬆下來。給爺爺行完禮以後，一向都很嚴肅的爺爺今天也表現得特別和藹，他問俊奎：

「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位小姐嗎？」

「是的。」

「我叫徐朱妍，爺爺您好。」

「好。」

四十九

受完朱妍的禮，爺爺微閉着眼睛，沒有再說話。朱妍緊張地低着頭，心裏盼著爺爺趕快說出對自己的看法。可時間卻好像停住了一樣。全家人也都圍坐在她的身邊，大家都在等著爺爺作出最後的決定，在這個家裏，一切都要聽爺爺的。許久，爺爺終於開口了：

「你是不是因為我反對你們結婚，所以才拋棄我們俊奎的？」

朱妍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不，不是的，我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到美國去的。」

「你不說我也都知道。你以為我整天待在家裏，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嗎？我只是覺得這個小子做事太荒唐，其實，他要是早點把你帶來見我，我也不會反對的。連面都沒見過，就同意你們結婚，那我這個當爺爺的豈不是太沒有面子了嗎？你能理解我這個老人家的心思吧？」

「您別這麼說，這都是我們不好，才惹您那麼生氣的。」

「你比俊奎那個渾小子可是強多了。」

雖然爺爺在罵自己，但看到爺爺好像很喜歡朱妍的樣子，俊奎覺得非常高興，這倒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

「俊奎媽呀，還不快把茶點擺上來，客人都已經來了，這也太失禮了。」

「是，爸爸。」

爺爺吩咐后不到五分鐘，客廳里就擺好了茶點，看來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茶是生薑茶，朱妍聞到生薑茶那種獨特的香味，忽然覺得胃裏有些不舒服。

「你還喜歡生薑茶吧？」

俊奎的媽媽一邊把茶杯遞給朱妍，一邊問。朱妍雖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並沒表現出來，而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是的。」

「那太好了，每年到了換季的時候，我們家的人都喜歡喝生薑茶，尤其是爺爺特別喜歡，說是可以預防感冒。，『

「是啊，多用一些這種天然的食品要比吃藥好得多。」

爺爺先端起茶杯喝了一El，其他人也都端起杯子，開始喝茶。朱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着端起杯子，可還沒喝，她忽然就覺得一陣噁心，朱妍連忙用手捂著嘴，跑進了洗手間，其他人都被她嚇了一跳，互相交換着眼神。最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俊奎身上。大家都在等著爺爺說話。

「你，這次是不是又……老實說吧。」

「我……」

俊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從那天向朱妍求婚以後，他們就住到了一起，可並沒有聽朱妍提到任何關於懷孕的事。從求婚那天到現在，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從時間上看倒確實有可能。

其實，這幾天他也注意到了朱妍的這種反應，不過他還以為是吃壞了什麼東西，並沒有往那方面想。如果不是因為公司最近特別忙，他們早就應該舉行婚禮了……雖然這是他一直都在盼望的，不過還是沒想到朱妍會這麼快就懷孕。

「大家都先不要說什麼，免得讓她覺得尷尬。」

爺爺一邊說，一邊瞪了俊奎一眼，不過眼神中並沒有憤怒，反而帶了些笑意似的。其他人也都開始繼續喝茶。

媽媽示意俊希到洗手去等朱妍。朱妍嘔了幾下，卻並沒有吐出什麼，她漱了漱El，然後走出了衛生間。回客廳之前，俊希拉住了她。

「這件事，你應該早點告訴哥哥才是。要不，真等肚子大了，可怎麼穿婚紗呀？」

朱妍的臉更紅了。

「可怎麼好意思跟長輩們說呀。」

「不用擔心，你沒看見，其實他們都挺高興的。來，我們過去吧。」

俊希親熱地挽著朱妍的手臂走回了客廳。在大家的注視下，俊希把朱妍帶到俊奎身邊坐下，俊奎一直看着朱妍，想聽到她說什麼，可朱妍卻一直一語不發，最後，俊奎實在忍不住，湊到朱妍的耳邊問：

「你懷孕了？」

雖然是湊到耳邊，可他的聲音已經大到能夠讓所有的人都聽見。朱妍羞得低下了頭。這時，還是俊希站了出來。

「是的，恭喜你們了，哥哥，嫂嫂。」

俊希的一聲嫂嫂，讓朱妍覺得，自己已經真正成為了這個家裏的一員。還沒有結婚就有了孩子，讓朱妍覺得很是不好意思，可俊奎卻興奮極了。這樣一來，無論公司多忙，也必須得儘快舉行婚禮了。

兩個星期之後，他們的婚禮在公司的禮堂舉行。當兩個人終於站在一起的時候，朱妍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俊奎見狀，連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手帕，輕輕地為她擦去眼淚，並低頭吻了她一下。這個舉動立刻引來下面一片鬨笑和口哨聲，本來按照規矩，應該是等到司儀宣佈吻新娘的時候，他才可以吻她的。兩家的長輩們也都被俊奎調皮的舉動逗笑了。維英一家是在婚禮快結束的時候才趕到的，俊奎和朱妍已經準備要上車去機場了，不過還是趕上了。俊奎和維英握手的時候，俊奎一再對維英說謝謝。朱妍覺得很奇怪，過去問他們為什麼，可兩個男人誰也不肯回答，就只是一直在笑。

俊奎睜開蒙嚨的睡眼，手往身旁一摸，又是空的，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每天夜裏，朱妍都不在他的身邊，都是因為他們的寶貝兒子。現在，小傢伙一分鐘都離不開朱妍，所以，俊奎一個人獨守空房的日子越來越多。懷孕的時候，大夫交代要特別小心，所以他每天只能是抱着朱妍睡覺，好不容易把那段日子熬過去了。可生完孩子以後，身體恢復竟然也需要那麼長的時間，沒辦法，俊奎只能是繼續熬著。現在，身體是恢復好了，可孩子卻一時一刻都要找媽媽。這哪裏是俊奎滿心期待的婚姻生活呀，孩子每天夜裏都哭，一定要朱妍抱着才肯睡，還要隨時餵奶。俊奎已經有很長時間，連朱妍的手都沒好好摸過了。

俊奎來到兒童房。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子，他特別激動，結果一激動就跑去買了一張巨大的床，高中生睡都沒問題，現在，朱妍正摟着孩子睡在這張床上。俊奎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早早就買了這麼一張大床，他也躺到了朱妍的身後。

「我們的兒子是不是長得跟我特別像？」

朱妍的聲音中還帶着睡意。

「是啊，你們兩個的臉簡直一模一樣。」

「除了臉呢？」

「手，腳，連皮膚都跟你一樣，都沒有什麼地方是像我的，真討厭。」

俊奎把臉湊過去，親了親朱妍的脖頸。

「還有呢？」

「還有什麼？」

俊奎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伸出手臂，將妻子拉到自己的懷裏。

「沒有你就活不了，這一點我們倆是不是也特別像？」

朱妍笑了。

「要不我們雇個保姆吧？你這樣太辛苦了，而且我也很辛苦。」

俊奎繼續說。朱妍現在已經完全醒了，她明白俊奎的意思，只要找一個能晚上照看孩子的人就行。

「再忍忍吧，怎麼也要等到斷奶以後再說呀。到那時候，才能找一個人過來，晚上讓她看着孩子。」

朱妍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俊奎，自從有了孩子，的確是對他疏忽了許多。朱妍看着睡在自己身邊的這兩個男人，孩子的小手扯着她的衣襟，俊奎則緊緊地摟着她的腰，兩個人竟然連睡態都很相似。俊奎老是這樣半夜跑過來睡，肯定休息不好，自己白天還可以跟着孩子再睡個午覺，可俊奎每天還有那麼多的工作，總是睡不好覺怎麼行。看來，還真得考慮找個保姆了，可到哪兒去找合適的人選呢……想着想着，朱妍也睡著了。在這張藍色的大床上，朱妍躺在中間，左邊是她的兒子，右邊是她的丈夫，三個人就這麼相互擁抱着，在微明的晨光中又進人了夢鄉。

清晨，俊奎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朱妍在給孩子餵奶，新鮮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美麗的妻子，可愛的兒子，這種簡單的幸福讓俊奎覺得自己已經別無所求。當然，如果孩子夜裏能不找媽媽，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