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油漆工

卡索.米爾斯在和法耶德握手的時候顯得心不在焉，這場比賽，利茲聯不僅輸掉了比賽，也輸掉了信心。

賽后的客隊更衣室里，氣氛十分沉悶，每個人都不願意說話，每個人都在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情獃滯，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最後一個走進更衣室的博比.羅布森得到了最新的消息，科蒂斯.戴維斯的傷情不嚴重，但是隊醫為了保險起見，要讓他休養三周左右。

這樣的一個壞消息，博比.羅布森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告訴小夥子們，上任后的第一場比賽失利讓他有些恍惚。

「賽前我料想到可能會輸，但是沒想到輸得這樣慘，說實話，大夥的表現我很滿意，不是嗎，對手是英超球隊，有主場優勢，而且發揮比我們好，輸是情理之中的，沒必要愁眉苦臉，忘記我怎麼跟你們說的嗎？足球是一項快樂運動。」

失利后即氣餒又不甘的豪森抬起頭，遲疑地問道：「可是，頭兒，我們輸掉了比賽，不是嗎，足球不就是為了追求勝利嗎？」

「輸掉一場比賽並不代表我們輸掉一切，我想今天的失利將是一個很好的警鐘。」

霍伊坐在角落裏，他的位置一直以來都是在角落，平時，他喜歡坐在角落裏思考，思考接下來的比賽。

「嘿，夥計，振作點，我們是最強的，對吧？這場比賽只是一個意外，下一場我們一定能做的好的。」一旁的伊比舍維奇說道。

霍伊拔開蓋在頭上的毛巾。轉頭對伊比舍維奇勉強咧出一個微笑。開口道：「維達德，你也這樣想？」

「當然，霍伊，這些都是你告訴我地。」

霍伊微微一愣，心裏有些詫異，似乎想不起來自己對伊比舍維奇說過這些。看來自己真地被比賽左右了太多。

賽后的新聞發佈會，作為賽前焦點的博比.羅布森直言不諱，他大包大攬地將失利歸結於自己的戰術錯誤和對比賽準備的不足。

「羅布森爵士，能不能透露一下德爾菲和戴維斯的傷情。」

對於這個話題，羅布森回答得很模糊。他說：「現在還在等醫生地最終結論，不過很快大家就會知道。」

「那請問羅布森爵士。你對於英格蘭主教練出現在看台上觀看比賽是怎樣看法，你認為他會是傳說中的那樣前來考察霍伊嗎？」

「我從來不去揣測和回答毫無根據的問題，因此，對於卡佩羅先生到場究竟是來做什麼，我不能回答你，或許這個問題霍奇森教練能解答。」羅布森很聰明地將問題推給旁邊的富勒姆主教練霍奇森。

對於爵士推過來的問題，霍奇森很高興並帶有一絲得意地意味回答了記者，想來戰勝利茲聯已經讓他充滿了成就感。

這時，一個記者問了一個讓羅布森不願意回答的問題：「霍伊這場比賽地表現跟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爵士能否解答是為什麼？」

羅布森低頭咳嗽了一下，良久才說：「我只能說，年輕人有時候會找不到前進的方向，你知道，一帆風順總會讓人產生優越感，面對困難的時候，可能轉不過彎來，不過，這將是短暫的。我相信霍伊一定會解決好這個問題。他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然而廣大的媒體並不會因為羅布森為霍伊出頭作的解釋而放棄對這場比賽失利的大寫特寫，相反。暴風雨來得讓所有人都有些應接不暇。

從足總杯回來后，利茲聯幾乎沒有得到休整的時間，立刻迎來了聯賽中地關鍵戰役，客場面對聯賽第五名的西布羅姆維奇。

已經損失兩名大將的博比.羅布森在陣容上做出了難得一見的改變，防守反擊的戰術在客場面對西布羅姆維奇時打得格外的艱難，狀態低迷的霍伊根本無法承擔起利茲聯進攻的大旗，缺少了一名主力后腰和一名主力中後衛的利茲聯根本抵擋不住對手攻勢如潮地進攻。

除了打進挽回尊嚴一球地伊比舍維奇，利茲聯的其他隊員在賽后地評分中幾乎沒有達到及格的6分。

《利茲聯大潰敗》！

《傷兵滿營，利茲聯徹底滑落》！

《蹣跚的利茲聯，老邁的霍伊》！

頓時，好事的媒體，善於煽風點火的報紙迅速站出來對利茲聯連續兩場比賽糟糕的表現提出了毫無保留且不給面子的批評。

一球可以成名，而有時候，一場比賽也可以葬送所有的英名。

霍伊如今就是這樣子，除了西約克郡地區媒體比較公正報道外，英格蘭其它地區的報紙電視幾乎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勢，紛紛大變臉，之前讚美過霍伊，吹捧過霍伊的報紙一下子就將他推向深淵，批評，詛咒，中傷等等如潮水般席捲而來，讓霍伊一下子似乎從利茲聯的英雄輪迴了利茲聯的恥辱。

《天才少年不堪重負》！

《太陽報》似乎總是在做着一會兒給人熱臉一會兒潑人冷水的把戲，霍伊風光的時候，他們總是不停地美化霍伊，差一點就把他捧上天，可是兩場比賽失利，他們一下子就找到了更大的賣點，在他們看來，似乎醜聞永遠最受球迷的關注。

對於媒體這樣毫無責任的報道，處在漩渦中的霍伊並沒有太在意，一直以來，他從未在乎過媒體到底在做什麼，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在意，媒體也不能替自己把足球踢好。

然而如此心態的霍伊可以不理會媒體的報道。可以保持好平和的心態。但是回到賽場上，他卻依然沒有找到狀態。

三月份最後的兩個主場比賽，在數萬名利茲聯球迷從未放棄過地加油聲中，利茲聯竟然奇迹般地迎來了三連敗，加上足總杯地失利，就是四連敗。

博比.羅布森標榜的快樂足球在這幾場比賽中根本體現不出來。出現在埃蘭路球場的利茲聯球員們只有苦臉，沒有笑臉。

這倒不是羅布森指揮的失敗，也不是他貫徹的快樂足球不成功，而是利茲聯忽然感染上的傷病。

回到聯賽地利茲聯幾乎每場比賽都在新增傷員，無論是主力還是替補。利茲聯在三月份的傷員比過往任何一個賽季加起來都多得多。訓練基地里的博比.羅布森就算有再大的忍受能力也無法承受自己帶領的是一支連主力陣容都無法湊齊地利茲聯。

《傷病在侵襲著利茲聯》！

《利茲聯慢慢喪失希望》！

三月末，風光了兩個多月的利茲聯成了眾多媒體地頭條新聞。不同以往，這一次成了被輿論圍觀的對象，是那一種拿着有色眼光看待的對象。

不得不說，英格蘭的媒體一直在干著這樣的勾當，尋找機會吹捧一隻球隊，然後等待機會在合適的時間再將這支球隊打擊地灰頭灰臉，這樣的巨大落差是他們一直得到的，而憎恨利茲聯的球迷似乎也對這樣地戲劇性充滿了極大的興趣。

連續獲得兩個月的最佳球員和最佳教練，在新年初大出風頭的霍伊和博比.羅布森在英冠聯賽進行到最後階段的時候一下子被球迷所遺忘。

博比.羅布森對於現在這支利茲聯有點無法控制。這和戰術無關，也和自己的能力無關，只能說，上帝在三月份和利茲聯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而這個玩笑的巨大後果就是讓利茲聯毫無生氣可言。

連續的失利，連續地添加傷員，就算是切爾西阿森納這樣地球隊也承受不起，何況年輕的利茲聯隊。

當四月開始地時候，英冠聯賽正式進入了最為重要的衝刺階段。從這個時段開始。各路強隊紛紛發力，爭取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做最後的沖超努力。

此時。聯賽的格局大致呈現出了兩個局面，聯賽三連敗的利茲聯由於一月，二月發揮神勇依然和赫爾城、沃特福德處在領跑的第一集團，三個球隊裏面，老虎城赫爾城隊保持了絕對的領先優勢，他們的積分是73分，領先第二名的沃特福德9分，而利茲聯則是以61分位居第三位。第二集團的幾個球隊和第一集團的差距較大，不會影響到前三位的排名。

此時，聯賽還剩七輪，利茲聯如果不想參加附加賽而是希望直接晉級英超，那麼剩下的比賽利茲聯不允許再有失誤，一場失敗很有可能會讓沃特福德拉開差距，到時候想反超難度就更大了。

而在最新一期發行的報紙上，《利茲晚郵報》着重對比分析了利茲聯和沃特福德最後階段的優劣，從賽程上來看，利茲聯以四個主場稍優於沃特福德，但是從對手的實力上來講，利茲聯則是處於下風，七個對手有五個是聯賽前十名的隊伍，而沃特福德的對手只有四個排在聯賽的前十名，兩者綜合分析，利茲聯的局勢比沃特福德要稍微困難，而且在積分上，沃特福德還有三分的領先優勢。

在這樣的比較中，不少利茲聯的球迷格外擔心，依現在利茲聯糟糕的狀態，如何在落後的局勢下完成對沃特福德的反超，不僅連球迷擔憂，就連利茲聯不少的隊員都沒有信心，如今的球隊就像一盤散沙，無論博比.羅布森如何激將法，如何使用快樂足球戰術都無法扭轉利茲聯低迷的士氣。

四月聯賽開始前，整個利茲聯俱樂部和西約克郡都沉浸在一片黑色的疑雲中，被無數的疑惑、不信任、迷茫所包圍。

里維德大街17號。

「你今天的氣色真不錯，霍伊！」早上時分，蘇蘭和霍伊吃早餐的時候說道。

最近陷入迷茫的霍伊有些無奈地說道：「謝謝你地誇獎，媽媽。不過我知道今天是愚人節。」

蘇蘭見開個愚人節地玩笑也不能激起霍伊一絲的興趣。有些失望，這一段時間以來，霍伊總是悶悶不樂，蘇蘭知道利茲聯的成績不好，但是她卻幫不上霍伊什麼忙。

「今天有比賽嗎？」蘇蘭有些暈頭暈腦地問。

霍伊拿起外套和訓練報，搖頭道：「沒有。」

「哦。」

當蘇蘭一邊對霍伊說話一邊推開門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她絕對想像不到的男人，男人的臉不冷峻，而是帶着淡淡地歉意，難以捉摸。

一身黑衣的卡索.米爾斯看見蘇蘭身後的霍伊，想了一下。遲疑了半會兒才出口道：「我送你吧，霍伊。」

對於卡索.米爾斯的造訪。霍伊感到很詫異，從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埋藏在蘇蘭心中的那個不願說出來地秘密，如今，那個男人終於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卻是以一副利茲聯主席地姿態出現，這讓霍伊隱隱的不滿。

「不遠，我走過去就好了。」

卡索.米爾斯出現在霍伊家門口的時候猶豫了很久要不要進去，或是離開，但是他還沒思索結束。蘇蘭就推開了門，他想離開已經太晚，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如此就出現在這裏。

不過卡索.米爾斯畢竟是一個球隊的主席，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對於臨時的變化他總能應付得很好，他迅速收起尷尬，一副命令的口吻道：「搭我的車，我有話要說。」

霍伊看着堅持的米爾斯，回頭看了一下母親。發現她地身子似乎在抖動。臉上的神情難以描述，極為複雜。

「好吧。那我先上車等你。」霍伊離開得很快，他不知道這樣丟下兩人有沒有好處。

這時愣在門口的兩個人忽然陷入一陣沉默，最後蘇蘭最先反應過來，她艱難地裝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轉身準備進屋。

「等一下。」卡索.米爾斯出口。

蘇蘭背對着卡索.米爾斯站住，良久自嘲地道：「等一下？一下是多久？」

聽到蘇蘭這句話，卡索.米爾斯終於嘆了一口氣，想解釋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話到嘴邊便成了：「很感謝你培養了一個了不起的兒子。」

這句話彷彿無足輕重般，蘇蘭不再停頓，徑自關門進了屋。

門外愣了足足有十秒鐘的卡索.米爾斯低頭摸了一下鼻子，回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那裏，霍伊正在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他。乎不是在開車，而是在看方向盤。

「想聽故事嗎？」

霍伊擺頭看着車窗外明媚陽光下生機勃勃的里維德大街，淡淡地道：「希望這個故事比足球更能吸引我。」

卡索.米爾斯對於霍伊地這個回答有些吃驚，不過一想就明白了過來，看來霍伊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蘇蘭應該告訴了他什麼。

「這個故事和足球沒有關係，不過我想應該對你有幫助，因為主人公和你有一些想像。」

霍伊伸手出來擋了一下從樹梢投過來地陽光，不回答。

「以前有一個年輕人，他什麼都沒有，沒有金錢，沒有地位，沒有權勢，但是他有一顆野心，所以年輕人離開家鄉，決定去闖出一片天地。

他的第一站是倫敦，一個豪華地大都市，充滿了數不盡的機遇，同時也充滿了數不盡的坎坷。初入倫敦的年輕人生活很困難，沒有舒適的地方居住，吃的是便宜不能再便宜的食物，終於有一天，他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油漆工。

油漆工很累，真的很累，心懷野心的年輕人做了一段時間后認為這樣的工作不能實現他的夢想，於是他放棄了，但是沒有了工作的年起人迅速又恢復了剛到倫敦時的窮困潦倒，當他坐在冰冷的地鐵里過夜時，在燈火輝煌的倫敦夜裏像個流浪漢一樣尋找成功機會時，他忽然明白，他是多麼的不切實際，於是他重新做回了油漆工。

四年，整整做了四年的油漆工，當他手裏揣著兩萬英鎊的存款時，他終於有了機會，因為在四年裏，他學會了許多東西，四年的堅持不懈的學習讓他對市場的了解達到了常人不能達到的深度。於是，年輕人利用兩萬英鎊做起了電子的營銷，這個行業在當時並不熱門，也不被人們所熟知，但是年輕人憑藉着驚人的毅力和才智將事業做大，他有了自己的公司。就當他信心十足地準備擴大公司規模時，一個意外讓他十年的經營化為烏有，是的，在一夜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臉上充滿了緬懷的卡索.米爾斯轉頭對霍伊繼續說道：「這個時候，年輕人心如死灰，十年辛辛苦苦的努力忽然沒有了，無論是誰都承受不了，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年輕人不會崛起的時候，年輕人毅然地做回了油漆工，一干又是五年，五年後，年輕人成了一個中年人，他依靠着積攢的3萬英鎊，重操舊業，在許多人的質疑聲中，中年人再一次奇迹地成功了，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失敗過。」

說完的卡索.米爾斯輕笑着看着前方，然後問：「霍伊，你踢球是為了什麼？」

霍伊這次終於轉過頭來，毫不猶豫地說：「夢想。」

「夢想？」卡索.米爾斯念了一遍，右手輕輕地拍了拍方向盤，笑着說：「好東西，那你實現了嗎？」

霍伊自嘲道：「還沒有。」

「那你現在在猶豫什麼？」卡索.米爾斯問。

霍伊看着前方，回答：「像那個年輕人一樣，公司沒有了，路被堵住了，接下去不知道怎麼做。」

這個時候，訓練基地的大門就在眼前，卡索.米爾斯剎住車，轉頭對霍伊說：「那為什麼不考慮回頭重新做一個油漆

霍伊低頭，「還來得及嗎？」

卡索.米爾斯搖頭：「不知道，但是你不去嘗試，那你永遠不會知道，一個人有時候總得不斷地從頭開始。」

霍伊思索了一下，打開車門走下去，背上訓練包，正欲離開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回頭問道：「剛才的話算是一個父親的鼓舞還是一個主席的鞭策？」

卡索.米爾斯幾乎詫異了零點幾秒，然後笑得很燦爛地回答：「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