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關頭

最後關頭

6月9日,星期一

其人從睡夢中醒來,他感到頭暈目眩,精神恍惚,又是那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但卻是非常令人愉快的。

妻子正蜷曲在他的身邊,用手指輕柔地在他的胸部畫圈,指尖直逗得他完全醒來。她變換著位置,輕柔地、溫情地、纏綿地吻他。他完全是屬於她的,他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是極難控制的傢伙。她呢稱他為「雷電」。突然,雷電奇妙地擊中了她。

「什麼東西那樣鬧騰?現在剛剛早晨5點。我懷着極大的期望醒來,你卻坐在那裏笑。起來做什麼?」他熱烈地吻她。

「你醒了?」她做了個手勢,笑着說:「那是華盛頓紀念館在鬧騰。」

接下來的15分鐘,他們滿床嬉鬧起來,遊戲呀,逗弄呀,扭打呀,做愛呀,笑呀,好一通自然而然的愛的娛樂。兩人為了互相享受歡娛,把平時的自制力完全拋到了一邊。他們一點一點地拱進,最後彎彎曲曲地折騰到了床的另一頭。

她逗弄著自己去刺激他,動作越來越快。為了滿足她,他往往複復地動着,越動越快。通過各自的動作,他們互相刺激著。對他們兩人來說,這種動作都太奇妙了,簡直停不下來。

後來,他躺在那裏直納悶。他是在做夢嗎?他掐了掐自己。不,他完全是清醒的。他看了看妻子,她在呼呼大睡。

其人起了床,開始行動。他對着汽車後視鏡照了照自己。

他看上去和那位警長一模一樣,偽裝得完美無缺。他點上一支蒂帕里洛,深深地吸了一口。天色尚早,他沿着胡塞托克河緩緩駛向費爾波特遊艇俱樂部。濃霧籠罩在河上,遮掩了對岸的一切。

約翰-弗勞格非常興奮。鄧普西要求他對這一新聞保守秘密,但是他做不到。早餐時,他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瑪麗,吉姆-鄧普西邀請我和他,還有布里格斯一起參加全國遊艇賽。我們三人可能要代表費爾波特遊艇俱樂部與美國最優秀的遊艇手一爭高低。既然這三條大西洋號比賽所用的時間加起來才是這個隊的成績,他肯定覺得我技術不錯。」

瑪麗懷疑地盯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對着火爐,掩飾住內心的驚訝。

「不過,親愛的,你有生以來只贏過一次比賽,而且有點僥倖。要是尼科爾斯的機沒有扯破……」

她沒有把話說完,也沒有再說出鄧普西和布里格斯都沒有參賽之類的話。他的眼睛裏也流露出疑問的神色。沉默片刻之後,他平靜地說:「我要盡最大的努力,你了解我,我必須去試試,權當一次休息。」

「那事怎麼干?」她問道。

他沖她嬉笑着說:「你單獨干吧,沒有人給你幫忙。」

她依偎過去,熱烈地吻了他。「你是我愛的小夥子,你是我的皮特-潘,我是你的廷克貝爾。」她揉擦着他的脖頸兒,又一次吻了他。「別忘了,皮特,今晚是我們的良宵。」

約翰的臉紅了。他垂下兩眼瞧着地板,點了點頭。這事使他很難為情,瑪麗總是提醒他記住什麼時候性交。噢,好吧,他會儘力而為的。但是她的精力太旺盛了。他喝掉最後一點咖啡,看了看錶。

瑪麗在問口長時間地纏綿地吻着他,手慢慢地摸向他衫褲的前襠。「早點兒回來,皮特,」她悄聲說。

見鬼,他心想。她已經來勁兒了,但她總是……

他掙脫了瑪麗,向小汽車走去,胳膊下夾着會長帽。

早晨7點25分,約翰把他的深藍色『f雷鳥」開進了遊艇俱樂部停車處。漫天迷霧罩住了海岸線,路面溫乎乎的,在霧靄中發着亮光。

大概中午才能開霧……下午可以安全出航……晚燒雲,水手樂。可昨晚連一絲真正的晚霞都沒有,他想起來了。

他透過晨霧看見了鄧普西,他站在旗杆旁邊不遠的地方吉姆在那裏幹什麼?他搞不清楚,便朝鄧普西走了過去。

其人耐心地等待着。

「早上好,吉姆!」約翰畢恭畢敬地握住他的手,鄧普西是了不起的人物嘛。「真遺憾,發生了這些謀殺案。又出了什麼事嗎?」

「我們今天就能抓住奧頓,」其人滿有把握地說,「你可以拿你的命來打賭。」約翰-弗勞格見這位警長如此自信,既驚愕,又高興。他剛要答話但被其人打斷了。

「約翰,我想今天把我們的報名手續寄出去,需要用你一張照片。我帶來了我的波納羅德相機。站到旗杆旁邊,晦,就站那兒。」

其人指了指他要弗勞格站的地方。

「就在霧裏照?你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我本來可以帶一張照片。」弗勞格疑惑地問道。

「不,我需要一張在這裏照的。你帶來會長帽了嗎?太好了,快戴上。」其人導演着。

聽起來荒唐,但弗勞格競順從地那樣做了。鄧普西畢竟是俱樂部的冠軍呀。

「這樣看上去很精神,不過還是讓我幫你調整一下吧。

注意,別動。」其人走到弗勞格的背後。

約翰以前從未注意到吉姆-鄧普西有一雙藍灰色的眼睛,這是一雙腫眼泡的藍灰色眼睛。套索已經緊緊地系在他的脖子上,他艱難地喘著氣,雙腳離開地面,拚命地掙扎著。他已窒息,被吊了起來。他疼痛難忍,想叫喊,但喊不出來。他最後的記憶是一個面目兇惡的男人正在猙獰地笑,並繼續拉着尼龍繩。「殺不死我,」他從心裏叫喊著,「我要屏住呼吸!」

其人把弗勞格仍在掙扎的軀體拉上了桅頂橫桁,然後操縱鐵環,把它套在桅杆上面的系索栓上。當確估鐵環已被牢牢地鈎住時,他突然猛拉繩子的另一端,索結斷開了,長長的尼龍繩自由自在地跌落到地面上。

約翰-弗勞格的軀體一下子安靜下來了。這位遊艇會長被吊著脖子,懸掛在離地面45英尺高的空中。

其人抬頭向上面看了看,輕聲說:「升到旗杆上去吧,蛙崽,看着誰來致敬。」

其人捲起他的長尼龍繩,裝進了汽車行李箱。他對着後視鏡照了照自己,正了正帽子。好一個相貌堂堂的警長!

小汽車慢慢悠悠地駛離了遊艇俱樂部。一其人自言自語地咕噥道:「該死的大霧,到中午總該消散了吧。我要看着這些大象們費盡牛勁爬一個塗滿潤滑油的旗杆。

鄧普西讀著晨版報紙,面色鐵青。報界大叫大嚷地渲染著瑪麗-本森謀殺案的新聞。《時代》周刊登載了瑪麗屍體的遠鏡頭照片,她赤身裸體地依靠在二百周年紀念雕像上。

《每日新聞》刊登了特寫照片。鄧普西能夠想像出《全國問詢者報》會登出什麼樣的照片來。

鄧普西瀏覽了這些報道,清楚地意識到公眾的憤怒正在激漲。他擦了擦鼻子。一名參議員的妻子遭到強姦並被殺害,華盛頓已經暴怒。還有聯邦政府的干預,這是更大的壓力。

「七場謀殺案!還能夠持續多久?」這是《時代》周刊社論的標題,他馬上翻過了這一頁。

《時代》和《新聞周刊》都在封面上刊登了奧頓的照片,以此作為廣告。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以一個小肘的專題節目廣播了奧頓的生平。

鄧普西愁腸百結。外界對費爾波特的壓力正在形成,對警察局的壓力正在形成,對他本人的壓力正在形成。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臂膀。他今天會找到奧頓的,不管用這種方法還是用那種方法。

大約上午9肘,利特爾-路易負載着他的265磅之軀,和蜘蛛一起,租用一輛篷益密實的白色奧茲莫比爾大篷車來到了費爾波特。他們從貝加斯乘坐塔蘭斯洲際航空公司「紅眼60號」班機整整飛行了一夜。

路易的眼睛裏掛滿了血絲,蜘蜘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了一條縫,你簡直說不出他們還有什麼顏色。蜘蛛總是戴着太陽鏡,甚至在夜裏也戴着。他這名字叫得很貼切,他高而大削瘦,體毛旺盛,敏捷而兇悍。夥伴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塔蘭圖拉毒蛛」,因為他的樣子酷似這種毒蛛。後來,他們又簡稱之為「蜘蛛」。

在費爾波特互通式立體交叉樞紐,通行稅輯收站管理人伸手接過車上遞出的25美分,她懷疑地搖了搖頭。一隻巨大的怪獸駕駛着這輛大篷車,一隻滿身粗毛的蜘蛛坐在怪獸的身邊。

利特爾-路易潛人了費爾波特。

格雷迪、布里格斯、貝利和法羅正圍坐在鄧普西的辦公桌旁熱烈地爭論著。這位警長好象對大家爭論的事情毫不經意。儘管他內心承受着沉重的壓力,但他那雙平靜的眼睛並沒有暴露出自己的情緒。

他突然打斷了這場喋喋不休的爭論,說;「湯姆,油漆上面還有什麼東西?」

「乳膠,可以洗掉。任何一個五金商店都可以買到這種東西。在他塗畫瑪麗身體的地方,有一處紅色污跡。當他把瑪麗托起來時,雕像上污染了許多顏料。這傢伙肯定非常有勁兒,瑪麗是一個肥胖的女人。」

鄧普西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我注意到了。」

法羅繼續說:「這種顏料很容易清除。它可以洗刷掉,不會給我們提供任何線索。」

「找到那輛小汽車,你們就能找到奧頓了!」說話的是瑪麗-波特,她又煮好了一壺咖啡。

格雷迪感覺到瑪麗的想法意味深長,便介面說:「上帝保佑!瑪麗,你說得對。奧頓開着汽車滿城轉悠,引着我們屁顛顛地追趕。他有汽車,但他開的是什麼車呢?」

「皮可羅從奧頓的汽車裏取出了這副火花塞,是廢棄的,奧頓沒用這個。」貝利說着,為每人添了一杯咖啡。

鄧普西接過他的一杯咖啡,說:「謝謝你的建議,瑪麗。」當瑪麗離開房間時,他沖她笑了笑。「這輛汽車也許是尋找奧頓的關鍵線索。假如我們搞清了他開的是哪種汽車,我們也就有追蹤的目標了。」

「湯姆,你就先從出租汽車公司開始吧。要檢查50英里範圍內所有的出租汽車站。斯派克,你能協助湯姆嗎?」

「我們保證能幫忙,」布里格斯回答說,「我們是不是先處理這輛被偷盜的小汽車?通過我們的計算機網可以獲得大量的情報。而後,我們就可以去新舊汽車拍賣行活動了。」

「警長,我們檢查了奧頓的銀行帳戶,已經把它凍結了,」法羅說,「從5月30日以來,他沒有兌現一張支票。在這之前的20個月里,沒有任何不正常的情況。他肯定沒有購買小汽車。」

貝利嘆了口氣,說:「那麼讓我們想一想吧。我們不知道他現在開的是哪種汽車,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租的、偷的、買的還是借的。作為一名化裝大師,他也許會化裝成牧師、滿臉鬍鬚的嬉皮士,或者一位老婦人租了汽車。」

鄧普西打斷貝利滔滔不絕的話頭。直直地盯着他說:

「我們要好好動動腦子,格斯。我們是在查找一輛與眾不同的小汽車,它和普通的車肯定有些區別。如果你發現了,就要查一下合同上的手跡。」

瑪麗打斷了大家的談話。「警長,醫院來電話。左撇子黛安吉羅被人殺了,這是第八個。他的床上有一張黑桃6。」

警方在左撇子的房間設立了警戒線。左撇子的嘴裏塞著一把8.8毫米口徑手槍的槍管,他的後腦勺已被炸飛。

鄧普西站在床邊,其他人都在他身後。「沒有必要使用消聲器,這裏的特大號枕頭可以壓住槍彈的響聲。」

格雷迪談談一笑,說:「好,起碼今天的受害者不會給許多人帶來煩惱,黛安吉羅是一個殘酷的殺手,除掉一害!」

「奧頓並沒有殺死黛安吉羅,」鄧普西仔細地巡視了一下房間,斷然說。

「什麼?」大家反響強烈。

鄧普西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不,奧頓並沒有殺死左撇子。這裏有三條簡單的理由:第一,那天夜裏他本來可以殺死左撇子,但是他沒有;第二,這是典型的團伙殺人案,其中缺少奧頓的具有創造性的特點,是一起單純的謀殺;第三,我們來看看這張黑桃6,它是從另一副不同的撲克牌中抽出的,其他幾張牌背面都有骷髏頭像,是美國卡片公司製造的,而這張牌的背面是一輛有『環球航空公司』字樣的小汽車,是這家航空公司發行的。我想,這是自行車公司印製的。」

「我真糊塗,你是對的。」鄧普西的推理才能再次給格雷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吉姆,你是最好的警探。」

「嗯?也不管報紙上怎麼說啦,薩姆?」鄧普西現出一臉苦相。「我想左撇子的一個摯友探望過他,他可能知道得很多。」

這時,病房的護士已經來到了門口。這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精幹女人,她顯得心煩意亂。「我看到了那個渾身長毛的大怪物,他沿着走廊側身走過。一個粗野的大漢。不,不是大漢,他看上去更象一隻穿了毛皮的大蜘蛛。」

「一隻塔蘭圖拉毒蛛?」法羅皺起眉頭,提醒說。

「一點兒不錯,就是它,一隻毛乎乎的塔蘭圖拉大毒蛛,戴着一副太陽鏡,」鄧普西立刻對此作出了反應。

「這是又一個貝加斯浪人。湯姆,馬上用無線電話同皮可羅聯繫,要他派人監視羅科的住所。我們已經遇上了外城來客,他們來東部也許僅僅是要殺掉左撇子,但也可能是要尋找別的什麼東西。假如是這樣的話,他們要找的東西可能就藏在羅科那裏。」

鄧普西等人正在離開醫院,在過道里迎面碰上了內德-尼科爾斯,鄧普西便把他介紹給格雷迪。

「我剛剛看望了內莉-阿巴克爾,她是我的一個重要當事人。我正在忙着幫助她出售她在坎德爾伍德湖的大約300英畝地產。」

「她怎麼辦了?」布里格斯問。

尼科爾斯作了個鬼臉,注視着大廳,壓低聲音說:「她還是不肯鬆手,而那個老蠢驢就是不願意放棄。」

在返回警察總部的路上,鄧普西注意到海岸上的濃霧已開始消散,颳起了溫和的海風。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極好的航海日。薩姆打破了沉默:「這個內德-尼科爾斯是個冷酷的傢伙。我敢說,假如他有什麼理由的話,他會殺死自己父親的……」

警方無線電報話機里劈劈剝剝的響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警長,又一起謀殺案,一具死屍掛在費爾波特遊艇俱樂部的旗杆上。」

沒有一個人說話,鄧普西把加速器壓到底,汽車左躲右間穿過擁擠的街道,不到20分鐘就到達了遊艇俱樂部。兩輛警察巡邏車已先他們一步到了現場,一大堆警察和旁觀者亂鬨哄地圍在旗杆腳下。

這是一個悲慘恐怖的場面。弗勞格的屍體在微微的海風中慢慢地晃動着,兩名警察正在賣勁地爬旗杆,他們的警服上沾滿了油污,但他們每次爬不到10英尺高,就又落到了旗杆底座上。

「警長,這具屍體掛在上面的系索栓上,我們沒法把它解下來。這是怎麼掛上去的?」

「砍倒旗杆,」一個談黃色頭髮,大約20歲的年輕小夥子建議,「我回家拿把斧子來。」

「你們可以用槍打斷繩子,讓屍體自己摔下來,」一個梳長辮子的年輕姑娘建議,「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別人這麼干。」

「他們就要開槍啦!他們就要開槍啦!」幾個小孩子開始嚷嚷起來。

「別嚷嚷,閃開路!」布里格斯喝退了孩子們。

鄧普西觀察了一下現場。這場謀殺案具有奧頓的謀殺特點,一看便知奧頓是怎麼乾的,過一會兒他會詳細解釋的。

作法雖很簡單,但極其巧妙。基督啊,甚至連早晨的大霧也幫奧頓的忙。那麼,現在怎樣儘快取下屍體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攝影記者隨時都可能趕到。「我們得趕在電視新聞攝製組到來之前把屍體解下來。」鄧普西提高嗓門命令道。

他轉身對助手們說:「你們帶釘底爬鞋了嗎?最好用無線電話同消防隊取得聯繫,請來一輛升降台消防車或者雲梯消防車。」

在消防車到達之前差不多10分鐘,鄧普西注意到有幾架電影攝影機正在拍照,美國廣播公司的一輛流動電視率也已經到達現場,布里格斯正忙着和一群記者說活。

「奧頓可能是用系在鐵環上的一根繩子把屍體拉上去的。他可以把繩子系成活結,我們平時在小船上總是用活結。

把鐵環拉到系索栓上以後,他就可以猛拉繩子的另一頭,繩子自然就解開了。」

在鄧普西的指揮下,消防車倒退到旗杆旁邊,張開長長的雲梯,搭在桅杆和桅頂橫桁的交叉外。一名消防隊員爬上雲梯,把一根長繩子穿過滑輪,系在鐵環上,另外兩名消防隊員站在地上拉着繩子的另一端。上面那個消防隊員把鐵環從系索栓上取下來時,屍體慢慢地降到了地面上。

「這是約翰-弗勞格!」一名矮矮胖胖的女人嚷道,另外幾個人也叫嚷起來,其中一位昏了過去。

「瑪麗-弗勞格在俱樂部裏面,我去把她叫來。」一位身穿網球服的金髮碧眼女郎大聲說,人們還沒來得及攔住她,她已經衝進了俱樂部大門。

法羅幾乎立刻從會長帽的帽圈裏找到了黑桃6,這張撲克牌的背面有骷髏頭像標誌。弗勞格死了,他一直被懸掛着,又是奧頓乾的,多麼殘酷的方式!咽喉阻塞著,他竭力憋著氣,瞪大眼睛,巴望着海峽。

布羅迪跪下來簡單地檢驗了屍體,他擦了擦他那水汪汪的眼睛,悲傷地搖了搖頭。他向鄧普西作了個噎死的手勢,然後招呼救護車服務員抬走了屍體。

俱樂部會所的甲板上出現了一陣騷動,瑪麗-弗勞格出現了。她渾身顫抖著,眼睛裏充滿了悲哀。她徑直走到鄧普西面前,說道:「吉姆,他們說約翰出了事。出了什麼事?怎麼回事?他是來和你見面的!」

「和我見面?」鄧普西的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對,你昨天晚上給他打電話,要他今天早上到這兒來見你,是要商量參加全國比賽的事。」

「瑪麗,我根本沒……」

「沒錯兒。你打了電話。我還和你本人說了話,我聽得出是你,」瑪麗的嗓門越來越高,她開始歇斯底里地喊叫了,「你把他騙到了這裏!你為什麼要這樣干?」

旁觀者向前圍攏來,但他們沒有再聽到別的事情。

鄧普西目瞪口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這時,瑪麗看到丈夫的屍體正在被抬上警車,她的整個生命也被那個擔架抬走了。她拚命喊叫着撲向擔架,卻被絆了一跤,跌倒在地上,躺在那裏呻吟起來。

鄧普西這才緩過氣來。「把她抬進救護車,她休克了……

需要鎮靜和休息。」布羅迪和兩個救護員立刻來到瑪麗身邊。

鄧普西又轉身低聲問薩姆:「你說這種戲法是怎麼變出來的?」

「嗅,既然奧頓能假冒羅科的聲音,能裝扮成德馬克蒙過所有的人,能模仿電視修理工和州警察,還能讓大家相信他是哈羅德-格林,我想他也可以冒充你。」

「我現在需要的就是這個,」鄧普西哺哺自語道,「一個我就足夠了。」他覺得大腦麻木了,他希望內心能有點兒感覺,隨便什麼感覺都行,那怕是恐懼也好。可是什麼感覺也沒有。

格雷迪懷着強烈的同情心輕輕地拍了拍鄧普西的後背,說;「有句老話,『嘗盡失敗苦,方知勝利甜』。我們抓到奧頓的日子,一定甘甜如蜜那時候,我們就一起品嘗吧。」

當鄧首西走向小汽車時,他們無意中聽到了幾個小孩子說的話:「你說真的是警長乾的嗎?」

「不,是奧頓乾的。他是殺人能手,警察局抓不住他。」

小汽車駛離了遊艇俱樂部。鄧普西在人群的後面看到了內德-尼科爾斯的面孔。他禁不住驚訝地說:「嗯?內德到底要幹什麼?他老在那裏監視着我們。」

在紐約,菲爾伯特-弗拉格正同全國廣播公司總經理和最近從中國回來的約翰-丘奇曼會談。弗拉格正竭力勸說他們再次到費爾波特對鄧普西、布里格斯和格雷迪進行現場採訪。

「不過,約翰,這次的影響可能比上次大兩倍。請考慮一下觀眾吧。我們至少可以吸引4000萬個家庭收看電視。」

「絕對不行,我不願意干。400O萬,這是你說的?」

「這說不定是引誘奧頓出籠的一種好方法,」弗拉格繼續說,他知道丘奇曼對此毫無興趣。

「你簡直是在開玩笑,這樣干太危險了。奧頓是一個瘋子,他渾身沾滿了鮮血。」丘奇曼直打寒顫。

「我們可以事先採取絕對可靠的安全措施,你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我倒不害怕死,只是不願意當場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丘奇曼油滑地說。

「約翰,為了電視網的利益,你本來應該心甘情願地去擔當風險。」弗拉格怒氣沖沖地嚷道。

「我發誓不幹!閉上你的臭嘴吧。」丘奇曼傲然闊步走出了弗拉格的辦公室,砰的一聲甩上問。剩下兩位電視網頭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其人辦公室的私人電話響了起來,他接了電話。

「嗨;親愛的。」原來是簡妮。

「稍等一下。」其人放下話筒,走過去關上辦公室的問。

「貓眯,接到你的電話真高興,我正想着來找你玩呢。」

「心肝兒,我打電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現在在紐約,是在執行一項特殊的公務。聯合國在這裏舉辦『第三世界風貌』風情攝影展覽。這是我的代理人的主意,我今天夜裏就回來。明天,我要帶你出去乘着我的小船,慢慢地隨意漂流。」

「我真失望,我今天還指望吃你許諾過的盒餐呢。」

「心肝兒,明天才是我們約定的日子,你要給我留足你自己的美味,我至少需要兩品脫。」她使勁對了一聲「喵……嗚」。

掛斷電話后,其人用手指咯咯地敲著桌子。他還要給蓋伊拉打電話,簡妮並不是他身邊唯一的貓眯。

他撥了蓋伊拉的號碼,電話鈴足足響了兩分鐘。貓眯,貓眯,你到哪兒去了?媽的,蓋伊拉肯定是去出航了,這些女乘務員!你簡直不能指靠她們。當你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總是不在你身邊,她們為航空公司奔忙,身不由己。

哎,好吧,反正芭芭拉總是在的。芭比性感不錯,很有味道。真奇怪,這幾天她顯得非常疲倦。過一會兒就給她打電話,瞧瞧她去。

僅僅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把那些編排緊湊的下流短片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多麼不可思議的大傻瓜!他閉上了眼睛,重新仰靠在椅子裏。

凱瑟琳-奧頓終於有了下落。加利福尼亞州警察局獲悉她和她的母親一直在遠東旅行,她們打算旅行4個星期。她們在吉隆坡通過無線電話和警察局取得了聯繫。

「決不可能!」當被告知她的丈夫因7起謀殺案被通緝時,她斷然回答說,「戴維不會殺任何人,他痛恨暴力。」

她根本沒聽說丈夫可能到哪兒去,也一點兒不知道有什麼私事會使他馬上離開費爾波特。「戴維為人謹慎,不事先告訴我,他決不會離開;他決不會擱下他的病人不管;也決不會沒有取消報紙訂單就走。我和母親馬上就乘飛機回費爾波特。」

但是,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凱瑟琳-奧頓的母親當即心臟病發作,已處於休克狀態。她被送進醫院,服用了鎮靜劑。凱瑟琳無法離開母親,起碼近幾天內不行。加利福尼亞州警察局報告說,她的話聽上去是誠懇的、可估的。馬來西亞當局已經證實了她母親心臟病發作的情況。

她還告訴克萊爾蒙特警察局,是她母親買了機票並寄了出去,從而解釋了奧頓沒有向任何地方旅遊機構登記旅行計劃和購買機稟的事實。

在加利福尼亞州阿拉米達市,戴維-奧頓的71歲老母已向聯邦調查局請求保護。據稱她接到了幾個恐嚇電話,聲稱要殺死她,除非她說出她兒子藏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她說,我差不多有一年沒見到他了。我的好奧頓不會殺任何人。昨天夜裏我跪在地上,祈禱啊,祈禱啊,祈禱啊。上帝對我說,我的兒子沒有殺人。我知道他是清白的。」

皮可羅和另外三名警察,還有4名州警察,已開始嚴密監視羅科的卡迪拉克代理處,每個角落都有一名警察監視着。羅科死後,這個代理處就關閉了。

上午10點35分,。一輛小汽車開進了車道,三個西服革履的男人下了車。他們走向旁門,開始橇鎖。

皮可羅通過手提式電子擴音器高聲喊道:「不許動!」

這三個人象子彈一樣跳了起來,他們的頭領開始往大衣里摸東西,但此時已看到滑膛槍對準了他們。原來這是詹姆斯-撒切爾和他的財政部特工小隊。「我們是聯邦特工,來這裏幫助你們。」撒切爾大聲說。

「歡迎你們來費爾波特。」皮可羅一邊道歉,一邊看了他們的證件,然後簡要地給他們佈置了任務。撒切爾同意讓他的人參加監視,起碼午飯之前可以這麼做。

上午11點30分,一輛白色奧茲莫比爾大篷車在郵政街羅科代理處對面的路旁停了下來。兩個彪形大漢在車裏至少坐了5分鐘,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馬路對面,最後才下了車。

當皮可羅看到他們時,他咬了咬嘴唇。這兩個傢伙肯定是他們正在等待的人。

撒切爾壓低聲音說:「讓他們走進房子裏去。如果他們是從貝加斯來這裏尋找什麼東西,那就肯定是重要東西,我們看看他們能不能找到。」

皮可羅默然同意了,他示意他的人不要驚擾他們。

利特爾-路易和蜘蛛左躲右間穿過擁擠的街道,來到羅科舊貌未改的住所面前。路易大搖大擺,蜘蛛則側身而行,他們徑直奔向側門,這是過去羅科出入的門洞。那個肥胖的傢伙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蜘蛛摘下太陽鏡,提着手槍,小心翼翼地進了房門。

「你平生見過比這隻塔蘭圖拉大毒蛛更粗壯的傢伙嗎?」皮可羅低聲說道,「請注意監視他,這傢伙很敏捷,也很兇悍。」

「監視外面這個傢伙,別讓他接近你們隱蔽的地方,」後面撒切爾手下的一個人低聲說,「他很有名氣。」

20分鐘以後,利特爾-路易和蜘蛛重新出現在陽光下,兩人一下子適應不了強烈的光線,都眯起了眼睛。路易手裏提着一個沉重的包裹。

「不許動:」皮可羅喝道。蜘蛛立刻本能地向發出喊聲的地方開了一槍,路易從腋窩裏摸出了他的「特殊武器」。

7支步槍同時開火了。首先是一個,然後是另一個,路易和蜘蛛兩條身軀同時雙雙跌倒在地上,象烈日下的雪人一樣融化了,好似一個被監禁在最肥胖的男人身上的瘦小的男人慢慢地從利特爾-路易的軀體中逃脫了。

因為得到了美國財政部發行的50元面值的聯邦國庫券正反兩面的新制印版,撒切爾非常高興。「這些印版太完美了,絕對無懈可擊!」他一遍又一遍地驚嘆著。

撒切爾脫掉布魯克兄弟服,整了整他的交織字母領帶。

執行這項任務剛剛一天,他就抓到了最重要的東西,發現了政府一點也不知道的國庫券印版,保住了兩千萬美元。如果他的報告寫得漂亮一點,華盛頓就可能提升他,他的薪水就會大幅度增加,而且可能得到一筆特別獎金。他幹得這樣漂亮,而地方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甚至連一個嫌疑犯都抓不到。

聯邦特工輕易得勝,喜氣洋洋地上街尋找合意的法國餐館。他們打算在返回華盛頓之前好好地慶賀一下自己的成功。

他們撇下皮可羅和他的小隊在那裏收拾骯髒的現場。

芭芭拉一覺醒來已是中午12點15分,但她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她晃晃悠悠地走進洗澡間,坐了下來。她竭力想使懵懵懂懂的腦子清醒一下。

她渾身疲乏無力。從感情上來說,她知道她的情夫愛她,使她獲得快慰,點燃了她的慾火,為她打開極樂之門。

但他正在耗盡她的精力,使她變得毫無生氣。她柔嫩的痛處仍在顫動。他沒完沒了,在她無力應付之後,他還要持續很長時間。

那是一種令人激動的震顫的感覺,就象上千隻小蝴蝶在用它們的翅膀輕輕地擦拂她,一次輕微的震顫緊接着另一次。她現在仍然十分敏感,無法自持,全身都象接通了電流,她的全部敏感觸點仍在興奮,只需最輕微的一觸,就可重新激起她的狂熱。

她不敢觸摸自己,甚至不敢去擦乾身子,生怕那種感覺重新燃起而不可收拾。他每次碰觸她,都象一次飄飄忽忽的旅行。她俯身打開浴盆的水龍頭,也許洗個熱水澡會管點兒用,然後再來個冷水淋浴。

今天他又要來了。對他那愛撫的手,她決不可能說「不」」明天,她又將成為一個軟綿綿的人。這種事什麼時候到頭呢?洗完淋浴后,她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服用了雙倍劑量的「格里托爾」。說不定維維安會來串問。維維安是一位新來的鄰居,一位離了婚的女人,她對人非常友善。有一位鄰居在身邊,他就不會來了,他不能不儘力避免讓他那該死的妻子聽到流言蜚語。休息一天,她就可以有時間恢復體力,也許明天就沒關係了。

等吃完早餐,她就要給維維安打電話。

過去8天的第八起謀殺案,弗勞格謀殺案的新聞,把其他任何新聞都擠到了次要地位。

每過半小時,美國廣播公司電視網就從他們已經拍攝的表現約翰-弗勞格的屍體懸掛在費爾波特遊艇俱樂部旗杆上的錄象鏡頭中選摘一段播放。

這些摘選的鏡頭使警察們顯得極其蠢笨,他們順着塗滿油污的旗杆爬10英尺,又沉重地跌落到地面上。

其人最初看到這種場面,笑得差點兒在地上打滾。電視網只需加快鏡頭速度,配上拉格泰姆鋼琴樂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就行了,這比老掉牙的固定節目「基斯頓-科普斯」有趣得多。

最糟糕的是瑪麗-弗勞格的特寫鏡頭,她用顫抖的手指著鄧普西喊道:「我聽得出是你,是你把他騙到了這裏,你為什麼要這樣干?」

其人得意地咧開了大嘴。他暗中損害了費爾波特居民對鄧普西的信任。

皮可羅從羅科住處返回警察司令部,向警長報告了情況。鄧普西熱情洋溢地誇獎了皮可羅的行動,然後說:「我要向上面提交一份提薪推薦書。」

皮可羅知道他不可能提薪,費爾波特沒有這筆錢。但既然警長有此厚意,他也就領情了。

下午1時20分,鄧普西得知內莉-阿巴克爾已經死去。

內德-尼科爾斯剛剛離開醫院,內莉就說地的胸口疼得厲害。內德會不會給她吃了藥物膠片?他寫了張便條,要求查一下有關內德和內莉關係的一些情況。但結果發現奧頓先到了一步。

下午1時30分,其人辦公室私人熱線電話鈴聲響了,打電話的是芭芭拉。

「謝謝你昨天晚上到我這裏來,那實在是妙不可言的事情,我一直在輕雲薄霧中漂蕩。」

「說不定我呆一會兒還想來一下,我的發動機還沒有滅火呢。」其人回答說。

「心肝兒,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有個新來的鄰居在這兒獃著,她叫維維安,我想你大概不認識她。她被傳訊了,一個人很孤單,」芭芭拉撒謊說,「所以我叫她過來了。」

「你不能把她支走嗎?我想見你,急得不行。」

「親愛的,我明天可以見到你。我確實至少需要休息一天,我已經折騰得沒勁兒了。」芭芭拉對着話筒吻過他,掛斷了電話,心裏輕鬆了。

其人喪氣地朝辦公桌踢了一腳。他的全身心都處於亢奮狀態,需要排遣掉謀殺造成的緊張心裏,好象憋不口這股勁去。

蓋伊拉還沒有答覆,簡妮遠在紐約,而芭芭拉屋裏又有人。維維安……是那天他看到的那個陌生姑娘嗎?那個穿着黃色緊身毛線衫的姑娘?多有趣的一對!一個真正的陷階。

他是不是該到芭芭拉那裏去跟她們兩個人快活快活?見鬼,他在想什麼呀!

他整了整襯褲的左腿,又向辦公桌踢了一腳。

午飯後,鄧普西、格雷迪和布里格斯走進了警察總部。

瑪麗-波特正等着他們,她臉上流露着恐怖的表情。她遞給鄧普西一封信,說:「又是一封,試驗室已經檢查過了。字跡很清楚,賴斯說,這是用奧頓的打字機打的字。」

信封上寫着:「系列通信之三」。地址很簡單:「埃爾恰福杜波」。郵戳日期為「6月7日上午11時30分」。

鄧普西發怒了。這封信星期六早上就寄出了,現在已經是星期一下午,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全天郵局不開門。這是奧頓的又一封信,他已經成了一個有規律地寫匿名信的傢伙鄧普西匆忙地戴上一副薄薄的乳膠手套,從信封里抽出了信紙。布里格斯和格雷迪都湊上去看信。

信封里有兩張字條,其中一張折在另一張裏面。外面一張是預言性的,其中寫道:

此信必能送達,

但非星期日。

拆信之時,

已是星期一。

太遲了,難免爾友之死,

「蛙」呱呱叫着,迎來凶事,

他已夭逝。

「狗屁:」鄧普西罵了一聲,然後說,「這信差不多是兩天前投遞的。我們早該通知郵局,凡是我的估必須馬上送來,哪怕是星期天。我們本來可以救弗勞格的命。」

布里格斯頗為不敬地說:「馬後炮!你是在空口說白話,吉姆。誰能猜到呢?快看看裏面的那張字條怎麼說。」

鄧普西把另一張紙條攤在辦公桌上,布里格斯俯身大聲讀道:

「你的眼睛血紅

你的情緒沮喪

我的A牌冰冷

你的心裏悲涼。

剛剛垂下釣餌

魚兒已上鈎

仔細點死魚

條數恰是九。」

誰都沒有說話,房間里只能聽到格雷迪的拐杖敲打地板的喀喀聲。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個個目瞪口呆。他們心裏都明白,奧頓說他已經殺了9人,而他們只發現了8人,從黑桃K到黑桃6。他告訴他們,他們沒有發現黑桃A。

布里格斯沮喪地坐了下來。「我們追蹤的獵物已經凍得象老醜婦的乳頭一樣了。這個狗雜種知道它。」

格雷迪沉重地把身體依在手杖上,說:「如果黑桃A已死了8天,他早就冷透了。」

鄧普西仍然象木頭一樣站着,兩眼直冒火。「8天!屍臭可以瀰漫全城。他肯定是被埋起來了,塗了防腐劑,或冰凍起來了。」

「我的A牌冰冷』。這肯定是冰,」布里格斯跳起來嚷道,「全部和魚相關,吉姆,貝克爾的冰室!」

鄧普西的胃劇烈地翻騰起來,他知道布里格斯說得對。「畜生的神經!我們走!」

他從椅子裏站起來,用翁聲器通知了貝利和法羅,通過內部電話大聲發佈了命令。

在路上,鄧普西向格雷迪解釋說,4年前,鮑伯-貝克爾在他商店後面的貨棚里裝配了一個很大的冷凍食品貯藏室,本城的釣魚和打獵愛好者在這裏貯藏了大量的鮮魚和其他各種野味。「奧頓經常在這裏貯藏東西,」他最後說。

走到半路,格雷迪突然疑惑不解地大聲說道:「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試驗室說奧頓用他的打字機打了這封信。

但怎麼可能呢?」

坐在後排座位上的布里格斯吐了個煙圈,然後說:「薩姆,事情妙就妙在這裏。從上個星期四以後,他的打字機就被牢牢地鎖了起來。」

格雷迪帶着沉思的表情說:「奧頓要麼是偷偷鑽進司令部在我們的鼻子底下打了這首打油詩,要麼……」

「我不認為是這麼回事,薩姆。我敢打賭,他在上星期四以前就可能打了這些信。他可以那樣做,既然……」鄧普西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既然他是按照既定計劃行動的。

他的計劃很具體……事先明確地選擇了受害者。」

「瞎讓談,」布里格斯駁斥道,「我敢打賭,一個也用不着改換,那本來就是即興的計劃。」

在通過變了黃燈的路口肘,鄧普西加快了車速,然後扭頭問道:「很有趣,是不是?」

他把巡邏車開進了貝克爾商店後面的停車處。貝利、法羅和兩輛警備車隨後趕到,貝利沒有忘記帶冷藏工人來。

布里格斯用他自己的鑰匙打開了貨棚門上的掛鎖。格雷迪懷疑地用肘輕推了一下鄧普西。鄧普西解釋說,城裏大多數喜歡戶外運動的人都有貯藏室的鑰匙,然後說:「我們可以從鮑怕那裏得到名冊。」

他們走進了食品貯藏室。格雷迪以前從未到過這裏,對室內設備的規模感到驚訝。他的第一印象是這裏象一個放滿白色棺材的房間。在冷藏庫里,有60個泡沫聚苯乙烯大箱子,全部是白色,結構、形狀、規格一模一樣,起碼有一半以上蓋着貝克爾的大戳,其他箱子上則標著個人所有者的名字。

在旁邊的一個房間里,還有另外大約30個空着的乾淨箱子。

鄧普西扭頭對貝利說:「格斯,讓你的人把所有的箱子都打開。如果在冷庫里太冷,就把箱子搬出去。」

格雷迪插話說:「吉姆,先讓你的人用金屬探測器檢查一下這些箱子,然後再打開。這個狗雜種說不定會在裏面安裝餌雷,很有必要探測一下。」

兩名警察聽了格雷迪的話,臉都白了。「我們有一個『鑄造大師』在外面的車上。」其中一個自願去取。

他們用探測器仔細檢查了第一個箱子,儀器上的信號表明沒有任何危險裝置。他們把每一個箱子打開,朝裏面看一眼,見沒有什麼異樣的東西,便打開包裝,檢查了每一條魚。

第24個箱子使貝利驚叫起來:「黑桃A!」

貝利拿開箱內最大的包裹時發現了這張撲克牌,他雙手抓起了這個包裹。

「警長,這個箱子裏的包裹大小都不一樣,摸著不象是魚。我想我們是找到了一具屍體,最起碼是一部分肢體……」

貝利的臉由白轉青,他把一個圓滾滾的大包包扔回了箱子裏。

「這張報紙是哪天的?」鄧普西自己走過去看了看。

「6月1日,星期日。」貝利念道。

布里格斯越過鄧普西的肩膀盯視着箱子說:「對,這是奧頓的第一個犧牲品。吉姆,你說過的沒有找到的那個,一直貯藏在這裏。我真糊塗。」

箱子上面印着尼科爾斯的戳子,這具屍體一直存放在內德-尼科爾斯的一個箱子裏。

鄧普西知道,此刻每一個人的腦子裏都縈繞着同一種想法。他大聲說道:「尼科爾斯?這也許沒有什麼意義。旁邊房間里的那些空箱子上面有我們每個人的名字。對奧頓來說那本來會很容易……」

一絲不自在的表情掠過鄧普西的面部,但他仍然保持着不動感情的聲調。「格斯,用你們的一輛巡邏車把這個屍體和我們一起帶口總部。我們可以去試驗室,讓布羅迪法醫看看,有必要驗證一下身份。

「另一個小隊留在這裏,檢查其他箱子,搞清楚冷藏室里是不是只有一具屍體。」

在回司令部的途中,格雷迪問鄧普西,他認為奧頓一直存在冰室里的人是誰。鄧普西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直直地凝視着前方。

最後,他打破了奇怪的沉默,說:「我曾作過猜測。昨天我就想到我們會發現黑桃A。我把這想法記下來,放進了一隻信封里,信封在我辦公桌的抽屜里。回到局裏我就把信封拿給你,等試驗室驗明屍體后,你再打開它。他們馬上就會證明我是否猜對了。」

「你為什麼不願意說出來呢?」布里格斯使勁嚼著小雪茄的塑料頭問道。

「因為……這事實太殘酷了,它將證明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傳播媒介會活活吃掉我們。」

格雷迪看着鄧普西說:「你的意思是說那是他?」格雷迪一下子臉色煞白。

鄧普西點了點頭。

布里格斯和格雷迪對視了一會兒,突然,他們全都明白了,剩下的一段路大家都沒有說一句話。

下午5點5分,試驗室的報告傳到了司令部。布羅迪親自前來報告檢驗結果。布羅迪看上去有些蒼老,眼睛和嘴巴周圍掛着深深的皺紋。他悲傷地搖了搖光禿禿的頭,然後脫口說道:「是戴維-奧頓。死屍是戴維-奧頓博士的。這位可憐的夥計已經死了8天了。」

奧頓是在6月1日下午被殺死的,而且被大卸八塊,幾乎立刻放到了冰上。布羅迪還沒有弄清楚奧頓是怎樣被害死的,但他表示隨後就提交一份詳盡的報告。

鄧普西等人坐在會議室里,個個目瞪口呆,將信將疑,他們完全泄氣了。薩姆-格雷迪撕開了鄧普西給他的信封,把裏面的紙條拿給大家傳閱。紙條上面寫道:「黑桃A可能是戴維-奧頓。其人一直在施放煙幕迷惑我們。」

他們又回到了起點,回到了1的平方,甚至還沒有摸牌,回到了其人。他驅使他們追捕一個死人,一個不存在的幽靈。難怪他們找不到奧頓,難怪沒有一個線索被確認。

現在,需要解決的謀殺案已達9個。鄧普西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向黑板,平靜地說:「這個得意的畜生完全愚弄了我們,我們不得不回到出發點,不得不從頭來。」

他開始往黑板上寫字。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唯有粉筆劃着黑板吱吱作響。

日期受害人謀殺手段代號(黑桃)

6月1日戴維-奧頓肢解(未詳)A

6月2日首席委員唐納利炸死K

6月8日海蒂-斯達爾蛇殺Q

6月4日法官沃勒神經氣毒殺J

6月5日保羅-弗雷德里克斯刺殺10

6月6日沃倫-佩蒂電殺9

6月7日托尼-羅科扼殺8

6月8日瑪麗-本森一氧化碳毒殺7

6月9日約翰-弗勞格弔死6

法羅打破了沉默:「警長,我還是放棄追尋奧頓的小汽車吧。我想他根本就沒有用車。」

布里格斯看了看錶,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嚷道:「天哪,我差點兒忘了給州長打電話。」

格雷迪也站起來說:「吉姆,我想用一下你辦公室的電話。我必須向華盛頓報告一下情況。」

鄧普西要求貝利為傳播媒介起草一份有關發現奧頓的新聞稿,「坦率地寫吧,不要試圖遮遮掩掩,把實際情況告訴他們。誠實總是上策,母親曾教我誠實。我們可能被撕成碎片,但那也許是我們應得的懲罰。」

房間只剩下鄧普西一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他從未象現在這樣感到淚.喪和無助。他兩手捧著腦袋坐着,閉目思索起來。「罪孽呀!」他說道,感覺到一滴眼淚淌過了面頰。

既然誰也不知道其人接下來的一擊會打在什麼地方,因此他得以用令人吃驚的力量快速行動。他好象洞悉警察的每一舉動,好象總是呆在附近。他們不得不退回去尋找每一次謀殺背後的動機,這其中不可能沒有一種動機。

鄧普西走到窗口,擦了擦火辣辣的眼睛。他搞不清楚感情是不是正吞沒他的理智。他無論如何必須把整個大腦開動起來;必須打起精神,採取積極的態度。他心愛的城市正分崩離析,急需領導,而他應對此負起責任,沒有第二個人堪當此任。再說,也沒有人能勝過他的智慧。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感覺好多了。

格雷迪和布里格斯幾乎同時回到了會議室,兩人都表現出垂頭喪氣的樣子,布里格斯不停地搖頭。

「州長熊了我一頓。我不該拿其人的那張正面朝下的A牌開玩笑。她對我大發雷霆;不過還好,她給了我最後通碟。」

「不光是你一個人,斯派克,」格雷迪撒著嘴說,「過一會兒,我們都得挨批。」

布里格斯不睬格雷迪的話,繼續說:「唉,我告訴她一張一張地吊黑桃。這不只是一張滿天飛的王牌,而是在玩一副引人注目的牌。他既洗牌、簽牌,同時也發牌,抽補同花順子。發完手裏的牌之後,他明確地說出了這些牌。州長認為我打的比方不貼切,她告訴我,如果其人打出了全部13張黑桃。她就親自對我亮出『王牌』。最後州長撂下了電話。」

鄧普西抬起頭,眼暗裏露出一絲笑意。「但願其人只打出9張牌,而不是52張。」

布里格斯把手放在額頭下讀了揉太陽穴,說:「我這要命的頭痛又發作了。」

「我也頭痛,」格雷迪畏縮著說,「經銷阿斯匹林的商店肯定生意興隆。我覺得我們沒有得到足夠的睡眠。每當我患頭痛的時候,我就想退職,起碼休一次長假。」

格雷迪沒有把自己得到的一些新情況說出來。在通電話時,鮑伯-德林格對奧頓已死和奧頓並非其人一事一點也沒有感到吃驚。這位「玩具手槍」告訴格雷迪,出於一種預感,他指揮的特工人員正在盯6個人的稍。「玩具手槍」對此所作的唯一解釋是「我的鼻子痒痒」。他堅信那6人當中有一個是其人。

格雷迪尊重「玩具手槍」獨立行動的願望,沒有要求他說出那6個可疑分子的身份,也不問他從哪裏搞到了額外的人手。格雷迪知道,憑着他在華盛頓的關係,「玩具手槍」必要時可以調用一支部隊。

格雷迪問鄧普西怎麼會疑心奧頓不是連續謀殺者。這位警長仔細分析說,指紋是證明奧頓有罪的唯一可靠的據證,「但這不過是一種有人為意味的巧合。指紋很清晰,而且都留在小巧的、便於攜帶的器具上面。這種模型可以被輕易地放置在犯罪現場。」

d你說他是怎樣搞到這些指紋的?」布里格斯神經質地來回踱著步。

「簡單得很。其人實際上控制着奧頓的軀體。我們假定他制服或麻醉了奧頓,在一系列小型器具上印上指紋,裝進小膠袋裏妥善保存,等到準備用的時候再取出來,就變得極其容易了。」

格雷迪傻了眼,他肯定地點着頭,「對對;簡單;實在簡單。」

會議結束時,鄧普西建議每人都回想一下全部9起謀殺案,一起一起地重新過一下細節。「我們需要一種線索,我們迫切需要一種暗示,引導我們找到其人。各位都應該提出你們認為可能性最大的偵查途徑。」

布里格斯提議檢查一下那個防腐香料店,他顯然比所有的人掙錢都多。

費爾波特城有1/4的人口持長期月票每天到紐約上班,它是有名的「宿舍城」,是有特別地區法令的特區之一,是遠郊的安樂窩。它象著着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持長期月票者每天晚上都要從弱肉強食亂糟糟的大都市返回他們寧靜的、富足的、安全的郊區。約翰-弗勞格曾是他們當中的一員。豈料轉眼間天地翻覆,日月倒轉,他們心愛的城市變成了邪惡的象徵,成了嗜殺成性的吃人獸藏身的莽叢。

傍晚,在從紐約開往紐黑文的列車上,幾乎所有持長期月票往返兩地上班的人都在讀《郵報》,該報用整個第一版的版面刊登了約翰-弗勞格弔死在旗杆上的照片。

該報頭條新聞的標題是:「奧頓的第八個犧牲品,下一個是誰?」前面6版全部是關於費爾波特謀殺案的報道。這份《郵報》每天都在擴展對這場轟動全美的謀殺案的報道篇幅。僅僅在一周時間內,該報的發行量就翻了一番。

該報沒有刊出發現奧頓屍體的消息。但是,無線電廣播和電視每過15分鐘就廣播一次新聞簡報,這一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傳遍了每一列定期往返的列車。人們成群地聚在一起,以恐懼的語調低聲談論著。

在費爾波特車站,往返兩地上班的人們受到新近成立的「人民保護委員會」會員們的迎接。會員們散發了傳單,通知人們於星期二下午8點整在費爾波特中學舉行街道治安維持會成立大會。

在主大街,岡恩武器商店外面排起了長龍般的隊伍,商店的櫥窗里掛着巨幅標牌:「新進貨物:雷明頓2O毫米口徑滑膛槍,定價199.95美元,免證。」

弗雷德-岡恩正整箱地出售未開箱的武器。他告訴買主格斯-里佐:「這傢伙好使,我們打保票。如果有毛病就拿回來,我們給換。下一個!」

岡恩的老爹此時已是樂不可支,他想,這些連續謀殺案是岡恩武器商店遇到過的最妙的事情。

湯姆-溫徹斯特買了4箱子彈。他說:「既然警察不能保護我們,我們就自己保護自己。」

整個美國再次被來自費爾波特的新聞震驚了。晚間新聞節目以前曾不斷地播出有關的消息,美國人都樂意地接受了。

但奧頓死了,他不是謀殺者,他是其人的第一個犧牲品,其人舟張為幻,使他背上黑鍋,被說成了殺人犯。這個十惡不赦的其人!

這一新聞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人們懷疑地搖著頭。「你聽說了嗎?」這是唯一的話題。5天來,他們的傳播媒介一遍又一遍地上千次地告訴他們,奧頓是殺人犯。那成了一種事實,以訛傳訛,眾人都接受了這些假設。奧頓是謀殺者,抓住他,連續謀殺案就會停止。

這種信念已經牢牢地紮根於全體美國人的腦子中,正如某些老一套的廣告用語一樣。比如,「阿維斯勇於創新」;「馬克斯韋爾蒙斯杯底仍然甘甜」;「象牙肥皂純度達99-44%,可漂浮」,「克萊羅爾……她行還是不行?……行」;「溫斯頓格調高雅」,等等。

那不能不是奧頓。如果不是,誰會相信呢?難道阿維斯不勇於創新?馬克斯韋爾豪斯杯底苦澀?象牙肥皂沉底?克萊羅爾姑娘不行?溫斯頓說廢話?

如果奧頓不是連續謀殺者,那麼誰是呢?又回到了共人。到底誰是其人?

國人要求給出答案。

貝利和法羅身穿藍色運動衫和牛仔褲,慢慢悠悠地進了盧吉酒吧。一道微弱的光線隨着他們照進了酒吧間,但立刻又被黑暗吞沒了。他們摸索著走向後面的小隔間。「海綿」多孔見有人進來,使點燃了一支粗大的雪茄。貝利和法羅向煙霧那邊走去。

他們溜進了一個小隔間,多孔哼哼著向他們打了招呼。

「跟你們說呀,」他露出了兩排大黃牙。

貝利向他點了點頭。「我聽說呀,警察弄錯了。他們畢竟是人。」

多孔又哼了一聲,推了推桌上的兩杯啤酒。「我跟你們說,稍等一會兒。」他緊張不安地四處看了看見,別的桌子仍然空着。

法羅注意到多孔大汗淋漓,他那亮閃閃的絲綢褂子已經濕透了。他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位海綿何不吸掉他自己的汗水?

貝利向前傾了傾身,低聲問道:「你還能告訴我們點別的……」

多孔使勁績起眉頭,半腰裏打斷了貝利的問話,示意他們湊近點兒,然後用嘶啞而緊張的聲音說;「麻醉藥……那是劣等貨……我失去了三個親密朋友,後來……我妹妹死了。『百元鈔票』都把他們殺死了。」這位海綿劇烈地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法羅和貝利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我的一些好朋友……如果他們知道我說出去了……我的舌頭就得進垃圾堆。」法羅和貝利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

多孔的黑眼窩裏撲簌簌地淌著淚水,他用一塊刺繡絲綢手帕輕輕地指了揩眼睛。

貝利差不多等了一分鐘,然後他又試探著說了話。

「我們找到了那些古怪的錢……很費勁。我們了解別的事情有些困難……但我們從來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海綿點頭稱是,他又露出了滿口黃牙。

「費爾波特。即使你們全城都著了火,我也不會褻瀆它。

很奇怪是不是?他們正在毒害你們周圍的所有年輕人。你們的窩裏是乾淨的。這很清楚,座山雕不會在窩裏拉屎撒尿。」

多孔倚靠在椅背上,兩眼又四處掃視了一下。他向前搖動一下身體,然後突然住嘴,一句話不說了。他用手緊抓着雪茄,象娃娃緊抓着橡皮奶頭一樣。」誰?怎麼回事?」

海綿舔了舔嘴唇,聳了聳肩。「我以前對你們講過,有一起大的麻醉藥投機買賣,費爾波特是『死點』,就是這麼回事!」

他又四下張望了一下。「我的小命對你們來說一錢不值,但對我來說卻極其重要……我已經報答了你們。請等5分鐘,你們盯在這兒別動。」海綿向貝利伸出了肥大的手。

法羅想表示不同意,但自己又把話咽回去了。

多孔溜出小隔間,消失在黑暗中。

兩位偵探無可奈何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法羅手裏緊緊接着一聽啤酒。

「瞎扯談。我們並沒有比以前知道更多的東西。」

貝利的黑眼睛閃閃發亮。「我說不準,好象他說的是謎語。

這是他第二次告訴我們麻醉藥的事,這個詞是錯的,『麻醉藥』是外行話,多孔不至於這樣用詞,他是在跟我們談別的什麼事情。」

法羅看着貝利,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神色。

「麻醉藥投機買賣……死點……一個麻醉藥死點。我們只知道一個。」

貝利點了點頭。

「麥卡爾平那裏!基督啊,麥卡爾平老頭象貨箱一樣方正結實:」「也許是這樣。但是上周……這足可以使人喪失對聖誕老人和復活節小兔的信任。麥卡爾平老頭不是他們那類人,我們把他監視起來吧。」

當他們離開這間酒吧肘,貝利笑了起來。「有時好運強於精明。」

法羅咧嘴一樂,把手搭在貝利的肩上,說:「那麼,你省定幸運。」

維維安已經欣然接受了芭芭拉的邀請。她在費爾波特只結識了很少幾個人,很孤獨。她逐漸變成了廚房酒徒。新的朋友可以幫助她打贏這種單調的小戰鬥。

她和芭芭拉談得很投契,她們整整聊了一下午。6點鐘,芭芭拉備了馬丁尼酒,邀維維安吃晚餐。晚餐雖然簡單,但牛排和沙拉做得很講究。她們坐在室外就餐處,點起了蠟燭。這是一個溫暖宜人的夜晚,柔和的晚風輕輕地吹過安靜的庭院。

維維安是一位瘦弱蒼白的女人,她眼窩深陷,舉止嬌柔,穿着檸檬色的紮腳管緊身連衫褲,越發襯托出她那纏綿迷人的模樣。她富有同情心,很能理解、體貼和關心別人。

6點半鐘,電話鈴響了,維維安能夠感覺到這是芭芭拉的情夫,可能是有婦之夫,維維安想,要不然他為什麼不跟芭芭拉住在一起呢?她也能感覺到芭芭拉正在躲避她。芭芭拉接完電話,維維安提出要走了,覺得自己呆在這裏有妨礙。但芭芭拉要她別走,說她的車停在車道上有好處,這樣就沒人來找了。

芭芭拉把自己的事合盤托出,然後哭了起來。

維維安百般安慰芭芭拉,答應在她那裏呆一夜。後來,芭芭拉去洗了澡。走出浴缸后,維維安為她按摩了頸部和背部的緊張肌肉。維維安做得非常輕柔,非常周到,最後開始觸摸她。頃刻間,芭芭拉全身的蝴蝶都鼓起了翅膀,她開始了虛無漂渺的旅行。蝴蝶變得越來越大,它們的翅膀鼓得越來越快。

對她們倆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愉快的夜晚,是一次奇特的情感體驗。維維安對她所做的事情非常嫻熟,她以不慌不忙的慢悠悠的節奏做完了要做的一切事情,極盡溫存、體貼、刺激、撫愛之能事。

芭芭拉很快就發現了令人驚異又令人愉快的事情。她正從中緩慢而穩定地恢復精力和體力,得到一種能量傳輸,給她的電池裏充電。

現在完全放鬆了,芭芭拉恢復了自信。她知道到明天早晨,她的全部正常的活力和精力就會恢復,象波濤一樣涌回她的身上。她恢復了自制力,感覺極妙,她的心兒在歌唱。

她想起了她的情夫,她現在能夠對付他了。如果精力耗盡了,她就從維維安那裏灌滿她的水庫。

朱迪-羅傑斯摘下眼鏡,從旅館房間里的寫字枱上直起身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已經走了味。她是把三天的調查工作壓縮到一天來干,從她的眼睛裏看得出來。她揉了揉眼睛,站起來走到洗澡間,又用冷水沖了沖臉。

和皮特談了兩次之後,她又和她的事務所進行了一次長時間談話。奧頓屍體的發現已經震驚了所有的人,但直覺警告她,內莉-阿巴克爾之死意義可能更為重大。內莉的人壽保險金數額極高,已經有兩家公司給邦德一邦德事務所打了電話。這家事務所立刻向費爾波特事務所發函,寄來了保險單的副本。內莉之死被列為意外事件,朱迪對此感到疑惑。阿巴克爾之死可能是解決其他事件的鑰匙。

皮特正盼着他們星期三晚上的會面。離星期三隻有兩天了,她的脈搏加快了。他們甚至還沒有作過一次約會。她笑了,她的心裏、腦子裏浮現出一些關於他們兩人的偷快事情。

並不是奧頓給她送了雛菊,是誰送的呢?她把這個問題記在了腦子裏。

朱迪脫下鞋子,坐回辦公桌前,又在便箋上記下了一段筆記。胃興奮得直打結,她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她還不能確定是什麼,但仍然使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激動。什麼問題也沒有解決,但一種模式正在顯現出來。

案件由一種簡單的原因引起。保險金詐騙卷人了謀殺,人們為金錢而起殺心,其餘的所有事情都是伴隨而來的。就她所知,費爾波特有10起死亡事件,其中9起是謀殺案,1起是偶然事件。斯達爾、沃勒,以及眼下的阿巴克爾都是巨額金錢的犧牲品。

有時,人們殺害無辜而掩蓋他們的真實目的。但是殺害9名無辜,這也太多了。金錢可能是主要的動機,但顯然不是唯一的動機。

許多人被殺害了,計有海蒂-斯達爾,沃勒法官,沃倫-佩蒂和瑪麗-本森等。這些人當中任何一個死亡都可能在全國範圍內得到廣泛宜傳。她又把阿巴克爾補充進了這個名單里。

保羅-弗雷德里克斯之死本來應該是只能在當地產生影響的事件,但是這是『十字架命案』……他幾乎成了重要人物!它是一起得到最大限度宣傳的謀殺案。為什麼,她不明白。

還剩下4個受害者。這個死亡名單中最不重要的人物是唐納利、羅科、弗勞格和奧頓。發現奧頓屍體具有全國性的重要影響,但這僅僅因為他一直是在全國範圍內追捕的對象。她的大腦在快速地轉動,零星的片斷已開始匯聚在一起。

朱迫不由得毛髮直豎。這4個人都是「扶輪國際」的成員,而且都是執行委員會委員。這太有意思了,太使人迷惑了。該委員會還有另外8名成員,他們是貝克爾,布里格斯,狄龍,鄧普西,霍伊爾,麥卡爾平,尼科爾斯和蒂爾頓。在這8個人中,她又區分出幾個進行詳盡調查,就是狄龍,蒂爾頓和尼科爾斯。

唐-狄龍曾為海蒂-斯達爾、沃勒法官和內莉-阿巴克爾等人起草過保險單。蒂爾頓是執行詐騙案的嫌疑分子,她確信此人是有罪的,但她自知無法去證實,這個老狐狸太狡猾。蒂爾頓還一直是內莉的親密的金融顧問,她打算深人調查一下這種關係。內德尼科爾斯因為海蒂和沃勒法官之死肯定獲利最多,也許有數百萬元。她想弄清楚他同內莉的關係密切到什麼程度。

她點了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讓煙霧從嘴裏慢慢地飄出。

剩下的5名委員怎麼樣呢?其人已經嘗試過謀殺吉姆,另外4人也可能成為犧牲品他們每個人的眼睛都茫然地凝視着死亡。只有適應者才能生存……這是犬儒主義還是現實主義?噢,感謝《20-20》節目的先見,明天,她要跟他們談談。

當然,所有的執法機構、所有的那些男人們,諒必有足夠的腦力認識到「扶輪國際」倖存的幾位成員都處在危險之中。這問題實在太簡單了,即使一個男人也能明白。

其人同妻子一起平平靜靜地享用了晚餐。但後來他提出做愛的要求時,卻被妻子臭罵一頓。

「你已經讓人受不了了,你所想的就是這事。我希望你恢復正常,每天這樣的胡鬧必須結束了。我不是一台機器,你不要一按電鈕就把我開動起來。我必須有我的感覺,我不能每天都有那樣的感覺。我已經做了最大限度的忍耐。我打掃房間,做飯,做家務,為你的幸福我什麼都幹了。我不是一個普通人,當然也不是一天兩次電話召喚的妓女。」

「哎喲,糟糕,又開始訓話了。」其人喃喃自語着上了樓,花了很長時間洗了冷水澡。

幾個小時后,妻子睡熟了,其人還坐在他的私室里回想一天來的事情。其人欣喜若狂,計劃又圓滿完成了。關於弗勞格和奧頓的新聞一直在蹂躪著費爾波特和鄧普西本人,傳播媒介已經把其人稱作有史以來最重大的殺人犯。鄧普西他們什麼也沒有看到,他卻看着他們取下了弗勞格的屍體。大象們是那樣的笨手笨腳。他還坑陷了那位警長,讓他受了點嫌疑。他甚至對他產生了一絲憐憫。吉姆很下功夫,但他的腦子似乎不象平時那樣好使。

既然奧頓已不再是掩護物,就該實施第二步驟了。他躊躇滿志地握了搓雙手。大象們馬上就會聽命干三種事情,跳頓足舞,震踏大地,吹喇叭,但將一事無成。

今天下午,他已感到有人在盯他的梢。這要麼是聯邦特工,要麼是外面來的私人偵探,決不是本城的人。哈哈,他們什麼也探聽不到。明天就給這個尾巴設一個陷阱,要把這個尾巴釘在大象的屁股上。

立體聲被咋喀一聲關上了。該死的搖滾樂,粗野而笨拙的音樂。他又過了一遍下面4起謀殺案的計劃,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檢查。他知道每一個都會順利完成的,沒有必要做任何改變。

他拿着筆記本走進秘密武器庫,查對了明天要用的器具,一切都準備好了。即使他這樣的高手,也需要這樣的裝扮,但他會裝扮得特別完美。乳膠鼻子,可以附在眼瞼上改變眼睛形狀的魚皮,可以粘在額頭上的橡膠帽子,還有假髮套,一切都並井有序。他一邊檢查武器庫,一邊哼著曲子:

「小媳婦過街,人人眼饞呀……」他把葡萄酒瓶架放好鎖了起來。事情全部幹完之後,那三瓶特效葡萄酒將是最好的美酒,他要喝乾每一滴。

他一步兩階地上了樓,回到私室里的寫字枱前,用黑色鉛筆劃掉了約翰-弗勞格,遊艇會長,黑桃6,他的謀殺名單上的第九個名宇。有些人天生就是要被殺掉的,「蛙」就是一個。

出於事後的考慮,他在奧頓的名字旁邊作了個核殺記號。作為4個最主要謀殺行動之一,奧頓一黑桃A詐計已經完全成功,完全符合他預定的計劃。

就等著6月14日打出紅桃A了。他興奮地拍起手來。那將是最殘酷的謀殺,他會進地獄的。他把筆記本放回秘處。

他又倒了一杯冷啤酒,泡沫溢出杯子流到了桌子上。他沒有去攪拌就坐回了椅子裏。妻子的話可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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