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第04章

「你們快去吧,」珍妮說,揮手趕他們兩個。「在天黑之前回來。」

傑西不給莎娜抗議的時間,拉着她繞過屋子,穿越前面的草坪,經過他停在街邊的車子走下去。直到遠離屋子后,他才放慢腳步,不過仍握住她的手。莎娜試圖抽出手,可是他緊握住不放,她只好放棄徒然的掙扎,任由他握著。

傑西在漸黑的天色中微笑。他喜歡握着她溫暖的小手的感覺。他和她纖細的手指交握,心中感到一股男性佔有的自豪。

在他們四周,前廊的燈開始亮了,做母親的從前門和窗戶探身出來叫她們的孩子回家,一些人坐在寬敞前廊的搖椅上,或站在前面的台階上和鄰居聊天。孩子們騎着單車越過樹蔭遮蔽的大街和同伴們道別。

莎娜微笑地跟打招呼的鄰居們揮手。

傑西瞥視地。「你喜歡住在這裏,是不是?」

莎娜訝異地看他。「是呀,我喜歡。這令你驚訝嗎?」

傑西聳聳肩,目光掃過開始逐漸無人的街,孩子們已被母親推進屋裏,催著去洗澡上床了。天色已完全黑暗,街燈突然亮起來,以規則的間隔在黑暗的街道上形成一圈圈的光亮。

「我記得你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清楚地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包括事業。我的確有點驚訝,你留在岩石鎮而沒有搬去較大的城市爬上大公司的階梯。」

「在我上大學之前,我以為自己會喜歡那麼做,」莎娜回答,「可是在明尼蘇達念了四年的大學之後,我十分確定自己不想住在城市。」她同時環視四周夜晚熟悉、舒適的環境。「我想念這裏一邊散步一邊和鄰居打招呼,知道孩子們在學校演什麼耶誕劇。誰家的小孩或孫子由高中畢業,或是結婚、生孩子。我喜歡小鎮上連貫的生活,雖然有時候受局限。」

「你說受局限是什麼意思?」他好奇地問,很喜歡聽她談話。

「噢,你知道。」莎娜舉起空閑的手一揮。「就像這個。」

傑西看看四周,可是什麼也沒看到。

「這個?『這個』是什麼?」

「我們。你和我,我們兩個牽手在街上散步。我已經可以感到我耳邊發熱。等到明早九點,柏太太就會扶在後院籬笆上,探問我母親你的意圖和結婚的日期!」

傑西驚訝地注視着她,可是只消看她臉上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她絕對是認真的。

「呃……」他開口道。「你可以叫你母親告訴柏大大,我的意圖十分正當,婚期就在你答應我求婚的那天!」

「對!」她拉長聲音笑道,顯然不相信他。

傑西卻從此不再提,因為他知道她還沒準備聽到求婚,不過他很確定。自己準備那麼做。而且會光明正大的提出來!他昨天告訴她,每個人遲早都會戀愛時,就應該注意自己的話。他那時還不知道他的話正是個預言,更沒想到那麼快就應驗到自己的身上。

他抬頭髮現他們已來到公園。它佔據數條街,最遠的一邊鄰接一個湖。從角落至角落散佈的青草和樹區上,有十字的行人路。傑西看她走向通往安靜、無人公園中央和遊戲場的水泥走道。

「快點,我想看鞦韆是否還在那兒。」

「還在。」她回答,加快腳步追上他。

他們默默地在寬闊的走道上漫步。高大的橡樹枝枒碰到他們的頭,繁茂的綠葉使走道變得黑暗。

「我不記得小時候這裏有這麼詭異。」莎娜說。

「詭異?」傑西笑嘻嘻地低頭看她。「你為什麼小聲說話?別告訴我你怕岩石鎮的鬼?」

「當然不是!」莎娜反駁道,然後停下來,懷疑地瞧他一眼。「什麼鬼?」

「在公園中央老橡樹上弔死的歹徒。我們小時候,常在萬聖節時看誰敢到這裏來,有勇氣一直走到公園中央,用手碰樹再活着回到街上的人,在那年的其餘時間就是英雄。」

莎娜着迷地看着他。

「你和崔斯從不帶着我。」

「不,你大小。你不記得,我們常帶你去玩或惡作劇嗎?不過,我們在九點會送你回家,再出來跟我們的朋友玩。」

「不錯,你們是有。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常忙着數我的糖,哀求媽讓我睡前吃完,所以沒在意你們扔下我。」

他們到達公園的中央,眼前是設備俱全的遊戲場,包括傑西小時候心愛的鞦韆。

「它仍在那兒。」傑西高興地微笑。

「而且孩子們仍跟我們以前一樣喜歡它。」莎娜也微笑地回答。

「我的選擇是對的——搬回到岩石鎮。」傑西沉思地說並注視着安靜、無人的鞦韆、旋轉椅、沙坑和溜滑梯。「這是個撫養孩子的好地方。」

「你打算不久就結婚和生小孩嗎?」她假裝隨意地問,一顆心卻害怕得怦怦跳。她在懸宕中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他低頭微笑地看她,雪白髮亮的牙齒和棕色皮膚呈強烈的對比。在濃濃的黑暗中,她只能猜測他頰上顯露的酒窩。

「當然,」他說。「我不是告訴你,只等我說服你答應就會結婚!」

她如釋重負地笑起來。

「噢,當然,」她反駁道。「我相信你想在下個星期娶我,並在一個星期之後有小孩?」

「聽起來不錯。」他聳聳肩,將她拉過來。「我們現在就開始如何?我一向聽說最好玩的部分是製造小孩。」

「嗯哼。」莎娜想把手指從他手中抽出,可是他不肯放開。「我也如此聽說,不過我想我會等以後再發現,謝謝你。」

傑西走上前一步,她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

「好了,傑西……」她開始笑道。「不要鬧了!放規矩一點!」

「我是很規矩。」他又向前一步,她再退後一步。「我只是在練習。」

「練習什麼?」她懷疑地注視他。

「有小孩。如果我們打算有小孩,首先我們必須做的是接吻。」

「不,我不認為如此。」她又退一步,傑西再上前一步。他一步步更逼近她。

「噢,是的,絕對要,」傑西向她保證。「接吻是必要的。你母親沒有告訴你有關製造孩子的事嗎?」

「我母親告訴過我開於孩子的每一件事,」莎娜強調說。「包括在黑暗的公園裏不要信任英俊的男人!而且,」她又說。「她特別告訴我接吻是不必要的!」

「呃,或許對你母親沒有必要,」傑西承認,暗自高興她認為他長得不錯。「可是在我的書里,它就跟美國國旗和蘋果派一起在那裏!」

「那麼你就去跟國旗飄揚,去吃派吧,因為大准你親我!」莎娜堅決的聲音因突然感到肌膚碰到粗糙的樹榦而停住。

傑西沒有浪費這有利的機會,他溫柔地用自己溫暖的體重將她定住靠着大樹榦,並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腰。他傾身將另一隻手臂靠在她頭上方的樹榦上。

莎娜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抗,幾乎被他整個人包圍住。她可以感覺到他修長、溫暖的軀幹輕輕壓着她全身。她仰頭看他。他的臉只距離她幾吋,他呼吸時,熱氣吹拂過她的臉。

她舉起空閑的手無力地想推他的胸,可是卻因掌心下他加速跳動的心而分神。她自己的心也跳得很快。發現傑西跟她一樣受影響,令她頗為震驚。

她的小手放在他胸上的感覺只增加了傑西呼吸的困難。她柔軟的曲線在他底下,使他的心悸動,血壓上升,全身因需要而緊繃。自從他在崔斯的車庫由老福特車底下鑽出來之後,他就想着這一刻,可是知道她短衫底下什麼也沒穿,更使他的耐心達到極限。他努力控制自己,知道對莎娜必須慢慢來,卻又一點也沒把握自己能做到。

「莎娜,」他急促地說,不再開玩笑,原始的需要使他平時低沉的聲音變得粗嗄。「吻我。」

「我……我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她終於說。她的感覺混亂,不知如何應付衝擊自己的陌生慾望。

傑西親吻過她的眉毛、額角,開啟的唇游移過她的顴骨和鼻尖。她聞到刮鬍水、香水和陽光曬暖的皮膚味道。他的唇品嘗她時,並深深吸著莎娜特有、令人興奮的香味。她閉着的眸子眨動,他輕吻過她的長睫。

「求你。」他在她唇上低語,親吻過她的嘴角和柔美的上唇。

在這甜蜜的誘惑下,莎娜忘了小心,仰辱和他相觸。

傑西緩緩地、精確地覆住她的唇,掙扎著放慢下來,努力叫自己不要嚇着她。

可是莎娜已屈服於他唇的火熱誘惑,和抵着她身體結實軀幹的溫暖引誘。她不由自主地壓着他,希望再靠近,掬飲他吻她的單純歡愉,和他們身體相契合,他略微粗糙的牛仔褲麾擦她赤裸雙腿時的愉快感覺。

傑西呻吟一聲,放開她的手,自動環住她的腰,舉起她壓着自己硬挺的肉體。莎娜的雙臂不由自主地滑下圈住他的腰,將他抱得更緊。時間飄走,除了融化的唇和身體外,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吻變得更深、更火熱。莎娜任由他分開她的唇,火愈來愈熾熱。他的一隻手,溜到她褲腰上,從針織的短衫底下找到整晚折磨他的想像,感覺到她真實的肌膚,它們光滑又溫暖。

莎娜模糊地察覺到他的兩手在上下撫摸她的背,她的身體立即引起本能性感的反應,緩緩和他的身體廝磨。傑西也以同樣緩慢、性感的節奏響應她的邀請。他在她衣衫底下的手游移而上,抓住她的頸項使她更靠緊他,同時另一隻手游移過她的腰和裸露的半截腹部,攀升至她的乳房間,輕撫過高聳的乳峰。莎娜扭動着身體,想更靠近他挑逗、引誘她,幾乎使她哀求觸摸的手指。她在他的唇下喃喃抗議,他的手掌覆蓋住她整個乳房。

傑西聽到她喉間發出的一聲嬌喘,感到他手底下軟玉溫香膨脹、推着他的手掌,覺得光是觸摸她的歡愉就叫他受不了。他離開她的唇,低頭凝視她恍惚的臉。

「我想看你,甜心。」他聲音不穩地說,開始將她的衣衫拉向上。

莎娜茫然不解地注視他。他的碧眸充滿熱情,肌膚緊繃,兩頰燥熱。他的目光離開她的臉往下移,莎娜突然震驚地發覺,他在脫掉她的上衣。就像一桶冰水潑在她的臉上,她突然從激情的迷醉中驚醒。

「不!不要!住手!」她抽回在他背上的雙手,抓住他的手。

「怎麼了,甜心?」他問,抬起目光搜索着她的臉。發現她恐懼和驚慌的表情,他不禁蹙眉。「莎娜!」他開始說,放開她的上衣,安慰地撫摸她的臉頰。

她向後避開他的觸摸,他愣住了。

「怎麼回事,莎娜?」他關心地問,聲音變得嗄啞。

「你、我、我們。還有這個。」她語無倫次地答,對他的吻所引起的震驚反應,無法用言詞表達。莎娜覺得他彷彿把她變成另一個她不認識的人,激起她體內所不知道存在的力量,使她不安又害怕。她推開他短袖運動衫底下赤裸的胸,他放開她。

「這個?」他平淡地問,雙手插入口袋裏,希望這樣可以避免去碰她。「這個是什麼?」

莎娜顫抖地吸了口氣,藍眸仍困殘留的熱情而深邃,並變得困惑。

「我們的……吻。」她終於說,注意到緊緊留意她的碧眼中燃燒着不以為然。

「它有什麼不對?」他問,繼續默默地注視她。「我以為是一到十級,結果是十五級!」

莎娜知道他感受到同樣震撼着她的爆發力,覺得很高興。不過,她立即壓抑這份欣喜。

「我不是說它不對……或是我們……在身體上不適合,」她結結巴巴地說。「而是我們沒有一點共同之處,所以不該這麼做。我們沒有未來,這麼做可能……會失去控制。」

「老天!我真希望如此。」他熱烈地說,但看到她臉上掠過驚駭的表情,他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們互相碰觸所掀起的熱烈激情,顯然令她害怕。「莎娜,我——」

「求你,」她驕傲地仰頭打斷地。「我知道你對這種事可能很習慣,傑西,可是我不行。我從來沒有,我不……」她停頓下來,思索該怎麼說。

「莎娜,」他溫柔地說,一手輕撫她的臉頰,無法再抑止碰觸她的衝動。「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關係隨便或一夜風流的女人,我太敬重你所以也不可能提議那種事。」

他彎身珍惜地親一下她的唇。可是在他繼續說之前,她已立即倒退一步,無情地打斷他們之間的魔咒。

「我不能那麼做,」她說。「我很抱歉,可是我就是不能。」

她說完即轉身離開他,沿着通至街上的小徑向下。過了好幾分鐘,她消失於樹林之間,他才離開大樹榦跟着地,他雙手插在口袋裏,低頭沉思。

莎娜徑目走入前門,上樓到自己的房間。她在黑暗中從前面的窗戶往外留意,直到看見傑西走到車道上,停在他的汽車旁邊,注視屋子一會兒,才進入車子裏,將它倒入街上。車尾燈一閃一閃地離開,他在轉彎處煞車時,變為道別的紅燈,駛出了視線,但沒有離開莎娜的腦海里。

莎娜縮身坐在窗戶的座位上,抱住一個枕頭。大枕頭挨着胸,使她想起傑西結實的胸膛,她因此把枕頭抱得更緊,可是沒有他溫暖的手臂摟住她的背,感覺很不一樣。

她知道逃走是孩子氣的行為,可是她真的不知如何應付他。他不可能對她認真,她也不可能信任他觸摸她時所引發的爆炸感情。

為什麼是他?她絕望地想。為什麼她終於遇到一個使她兩膝發軟、神魂顛倒的男人,而那男人竟是負心漢詹傑西?為什麼不是安迪?溫和、安全的安迪絕不會傷她的心,而且只要她答應,他會立刻娶她!

傑西瀟灑迷人又風趣。他使她的身體因刺痛的渴望而歡呼,他的擁抱和吻所點燃的慾火不只保證滿足。可是他不安全。

莎娜蜷縮在窗畔的位置,陷入沉思,直到聽見她父母上樓走向卧室的足聲才將她驚醒。她嘆息一聲,扔開枕頭,準備上床睡覺。理智、講求實際的莎娜畢竟沒辦法和像詹傑西那樣的負心漢配成一對。

不幸的是,莎娜的心不肯聽從它理智的決定,而且她整夜輾轉反側,一直想着傑西,想着在陰暗的公園裏費力的呼吸和悸動的心跳,所以快到天亮才睡着。

莎娜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有點頭疼。晨光太亮,她甚至戴着太陽眼鏡遮住眼睛,卻仍得瞇著長睫。

「早安,莎娜。」茉莉愉快地說。

「早安,茉莉,」莎娜說,在接待員的辦公桌旁停住。「有什麼信嗎?」

「沒有,還沒有。」茉莉盯看莎娜鼻樑上的太陽眼鏡。「你是因為昨晚充滿歡唱、跳舞和太多酒之後才戴大陽眼鏡,或是因為外面耀眼的陽光,若是如此,你現在可以拿下來了。」

莎娜對茉莉咧嘴一笑。

「我今早頭痛欲裂,」她說。「不過不是因為昨晚我參加了派對。我只是失眠。」

「真的?」茉莉暗示地揚起眉。「他叫什麼名字?是送你玫瑰花的傢伙嗎?」

莎娜的臉立即紅到髮根。

「當然不是!」她大聲否認,可是茉莉不相信地盯着她,她不得不投降。「好吧,好吧!或許我昨晚睡不着是他的錯。不過那不是因為我跟他出去。」茉莉正想張口盤問,她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不想再談。」

「噢,如果你堅持,」她咕噥道。「可是這真不公平!在這裏從未發生令人興奮的事,現在終於發生了,而且發生在你身上而不是我,」她強調道。「你卻不想談!」

「誰不想談?」高挑的賀麗珊停在茉莉的桌邊,好奇地問。

「莎娜,」茉莉回答。「我的生活無聊死了。她的卻興奮刺激!這不公平!」

「她誇大其辭,麗珊,」莎娜痛苦地呻吟一聲對她的同事說。麗珊笑一笑,走向她的辦公室。「我寧可少點刺激。」莎娜喃喃自語,離開茉莉的桌子到自己的辦公室去。

可是莎娜的願望沒達成。她在八點頭仍痛著,吃了三顆阿司匹林,她的辦公室門突然被打開。莎娜嚇一大跳,抬頭看到費亞特肥胖的身軀擋住整個門口。莎娜咽下一聲呻吟,看到茉莉在他後面張嘴無聲地說「對不起」。她舉起雙手,無助地聳聳肩,顯然告訴莎娜曾試圖阻止酒館老闆進來。可是只要看一眼費先生決心及頑強的臉孔,莎娜就知道企圖阻止他絕對沒有用。

「孟小姐,」茉莉大聲說,從他龐大的身體旁邊偷瞧。「我告訴費先生你今早很忙,可是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

「是重要的事,」他粗暴地說。「該死的重要。」

莎娜站起來,看着顯然被激怒的商人。

「謝謝你,茉莉,沒事了。你不進來嗎,費先生?」她優雅地一揮手指着她桌子對面的椅子。「請坐。」

她在桌子後面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冷靜地注視着氣忿的男人。

「費先生,你何不告訴我,什麼事那麼重要,非要在今天見我?」她平靜地說。

「我想要知道,你什麼時候才完成我對藍鳥要求的火災賠償的訴訟程序?」他質問道,傾身向前,挑釁地伸出方下顎。

莎娜注視着他。她心中明白他為什麼要看她。問題是,她無法回答。至少她沒有他願意接受的答案。她不能直接告訴他,她懷疑是他自己放火燒店詐取保險金。她想如果說實話,他會有何反應?不過她立即推翻這想法。他看起來一副準備要爆炸的樣子。

費先生身軀龐大,他的腹部可證明很喜歡自己三家酒館所販賣的啤酒。他兩頰紅潤,深褐的眼睛常佈滿血絲。濃密的褐發鬈曲梳向後,兩頰的鬢夾着灰發。短袖的棉織高爾夫運動衫遮住他的大肚子,衣襬放在卡其褲外。

他傾身向前瞪着她,一隻粗壯的手放在她的桌邊。莎娜低頭瞥視一眼,對毛茸茸的肥手不禁厭惡地打個冷顫。一隻大金戒指配着他手腕的金錶。莎娜聽說他去自己的酒館照顧店時,常帶着保鏢,而且他喜歡用拳頭對付鬧事的顧客。

「怎麼樣?」他逼問道,他的聲音將她從瀏覽他粗壯的身體上拉回來。「我何時可以得到答案?還有賠償藍鳥的支票?」

「正如我以前告訴過你,費先生,」莎娜冷靜地說。「我們要等到警察調查結束,收到他們的報告之後,才能簽署賠償付款。而就我所知,警方還未結束對藍鳥失火的案子。」

「哼!」他嗤鼻道,怒視着她。「一派胡言!等警方和你的保險公司拖拖拉拉打完報告之後,我已破產了!到時候我該怎麼辦?我三個月前在失火的房子上辦了抵押貸款!更不用提我生意收入的損失了!」

「我很抱歉,費先生,可是我真的毫無辦法。我們會儘快辦理你所要求的賠償,只是這些事需要時間。」

「你最好想法子快點辦,小姐,」他威脅地說,並且不懷好意地瞪着她。「我已快失去耐心。我厭煩了你所有的借口和我得到的敷衍!」

她全身一僵,雙肩在白色襯衫下挺直。

「你在威脅我嗎,費先生?」她冷冷地問,毫不畏懼地回瞪他。

他兩手按在桌邊撐起身,傾身向前注視她。

「你採取你的方式去做,小姐。」他咆哮道。「不過你最好把我的賠償辦妥。否則等著瞧!」

莎娜怒視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用力甩上她辦公室的門。

「瘋了,不可理喻,令人無法忍受!」茉莉推開門,小心地往裏瞧時,她正大聲地自言自語。

「你還好嗎?」她問。

「我很好,茉莉。」莎娜握緊顫抖的手,可是停止不了腹部悸動的神經。「我只是在生氣!」

「哇,那人生氣時好嚇人!」

「不只是嚇人!」莎娜回答,想起怒視她的威脅眼神。「我覺得他想把我掐死,再把我從三樓扔下去!」

茉莉打個冷顫。「哇!別這麼說!下次我看到他來,就打電話報警,以防萬一!」

「說到報警,我正要這麼做。」

莎娜撥電話時,茉莉出去帶上門。

「岩石鎮警察局。」

「早安。狄警官在嗎?」

「我查一下。請問貴姓?」

「孟莎娜。」

「請等一下。」

莎娜煩躁不安地玩著電話線,聽着耳邊放的音樂帶,一直等到一個急促的男性聲音打斷。

「莎娜,有何貴幹?」

「你好,馬克。」莎娜回答,因微笑而紓解蹙著的眉頭。

「你好,莎娜。」親切的笑聲從電話另一端傳來。「對不起。今早這裏有點興奮的事。」

「我這裏也是,費亞特剛離開我的辦公室。」

「費亞特?他去那裏做什麼?」

「要求賠償付款,並丟下一些威脅。」

「威脅?」警官的聲音變為尖銳。「什麼樣的威脅?」

「沒什麼特別的事。他只是在嚇人,對調查時間拖太長感到不耐煩,如果他的賠償還不快點解決,我就等著瞧!」

「瞧什麼?」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莎娜茫然地望着窗外的停車場。「可是那人的樣子使我發毛,不僅僅是一點害怕。」

「這很平常。賽亞特讓大男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我可不喜歡,」莎娜厲聲說。「噢,對不起,馬克。我不是要跟你發脾氣。我打電話的目的是想問你是否有任何關於藍鳥失火的消息?」

「沒有,」馬克回答。「我很抱歉,莎娜。我雖然明白那地方遭人放火,但要證明卻是另外一回事。」

莎娜失望地嘆口氣。

「我一直希望你查出什麼,我不能永遠拖延賠償。如果他越過我向我的上司抱怨,我就很難再拖延付款了。我們只憑直覺認為有人故意縱火。」

「是的,我知道。」馬克同意,長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希望此案能將姓費的定罪,莎娜。他插手本郡一半詐欺的交易,可是他太狡猾。我們從來不能將他繩之以法。他總是能幹凈的脫罪。」

「我知道,」莎娜同意。「等我證明他放火燒自己的房子,我還得有勇氣拒絕賠償。」

「除非我們能儘快找到確實的證據,否則他將無罪。」馬克沮喪地說。

「我知道。」莎娜泄氣地嘆息。「目前我唯一有的線索是幾通打來的電話。」

「什麼電話?」馬克的聲音因突然的興趣而一亮。

「我在公司接到一名匿名男子的幾通電話。他怪我辦事不力,因為我沒有完成對藍鳥賠償的訴訟案件。可是他不告訴我他是誰,每當我要問他問題,他就立即掛斷。」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何?你想有可能是費亞特嗎?」

「不,」莎娜想了一下可能性后回答。「我也懷疑過,可是那人的音調較高。我不認為會是費亞特。」

「無論是誰,他們可能故意偽裝他們的聲音。我可以在你的電話里加裝竊聽器,我們就可以試着追蹤那電話。」

莎娜很想裝,可是她常接到客人抱怨的電話,雖然這類的電話令她不安,她還是拒絕了馬克的好意。何況憑那電話的內容也無法治費亞特的罪。

莎娜說聲再見即掛斷電話,她茫然地盯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半晌,才專心工作並嘆了口氣。除了要擔心神秘、不祥的電話和費亞特威脅的出現外,再加上她對傑西的混亂感情,使她又開始頭痛。她打開左手邊最上面的抽屜,拿出一瓶阿司匹林。

「我在上星期吃的葯比我去年一年吃的都多!」她把三顆葯丟入喉中,和水咽下后喃喃自語,並因微苦的藥味而打個冷顫,立即又多喝幾口水,才決定專心處理堆在她籃子裏的一堆文件。

傑西當天沒有打電話來,也沒有送花給她。接着兩天仍沒有他的消息時,莎娜的失望轉變為忿怒、沮喪和悲慘。

她赤腳站在廚房裏,穿着短褲和傑西曾看見她穿的那件粉紅針織上衣,正在削馬鈴薯做晚餐,突然想起向她母親打探他的行蹤。

「傑西那天晚上很喜歡吃你做的菜,媽。」她隨意地問,專心削著馬鈴薯皮。

「嗯,他似乎很愛吃,不是嗎?」珍妮回答,掀起爐子上正燒的一鍋豆子的蓋子。她倒貼鹽和胡椒在鍋子裏,又蓋上鍋蓋。「我想他因為常旅行,所以大部分時間都上館子吃東西。如果你真要節食,那絕對行不通!」

「是呀,我想要找家很棒的蔬菜麵館一定很不容易。」莎娜輕笑道,珍妮對她扮個鬼臉。

「你儘管笑吧,可是如果人們少吃肉,多吃魚和蒸蔬菜,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得心臟病了!」

「我相信你是對的,媽,」莎娜同意,把一片片馬鈴薯放在盤子裏。「可是傑西看起來不像是個受苦的節食者。」

「他的確不是。」珍妮銳利的眼光掃過她女兒轉過去的瞼,莎娜假裝把盤子移向一邊,擦拭櫥台。「不過,我相信他很高興明天回來。他告訴過我,他已厭煩經常到處旅仃。」

莎娜變得僵直。

「他出城了?」她問。

「是的,」珍妮回答,對莎娜的反應不禁竊笑。「可是他明天會回來。」

莎娜再度擦拭已經乾淨的櫥台,沒有說話。可是她的心中卻氣得要命。原來他告訴珍妮他會出城,卻賴得告訴她。

我算什東西呢?莎娜想,氣憤地使勁擦著櫥台。他至少可以告訴我他走了!

可是話說回來,他為何應該告訴她?她痛苦地承認。逃避他的人是她。他憑什麼認為她會關心他離開鎮上呢?她在公園那樣的表現之後,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永遠不想再聽到他的消息。

我恨這樣!莎娜惱怒地想。我睡不着,頭痛,沒理由相信他會打電話時,卻因沒有他的消息而擔心!如果這就是戀愛,誰需要呢?她真想大叫阻止紛亂的思緒。愛!她何時墜入了情網?她沒有愛上詹傑西!她沒有,她沒有!可是無論她如何堅持,她的良心裏有極小的聲音在斥責她,她只是像鴕鳥把頭埋在地里,不肯面對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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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描&OCR:JoJo||排校:drea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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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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