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車禍

死於車禍

柳特和檢察官在談話中所提到的扎沃德諾依,在被捕的當天夜裏就被押往莫斯科薩巴洛夫卡,俄羅斯打擊刑事犯罪機構的主要辦事處。在第二天早晨持續不長的、純形式的提審之後,他就被關進了「馬特洛斯寂靜區」刑偵隔離室的牢房。

新囚徒穿着曾經是雪白的、講究的,現在已變成髒兮兮的破衣爛衫,貴重的手工製作的半高腰系帶皮鞋,但鞋帶已經沒有了。卑躬屈膝、可憐巴巴的人環視了一下牢房。他站在放着「牲口槽」的重重的金屬大門旁,下意識地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鐵門。

扎沃德諾依感覺幾十隻眼睛都在看着他。琢磨着他,透視着他,評價着他,但是想躲開他們的目光簡直是不可能的……

當然,米特羅法諾夫在他的一生中也聽到過不少類似的情況,不過從奇利克口中聽到的是一回事,親臨其境又是一回事。

環境的轉變使他感觸很深。在那裏,大牆外面是明亮的、熾熱的六月陽光,大城市的喧嘩聲,首都給人的各方面滿足,簡單地說,是美麗的、無憂無慮的生活。而在這裏,封閉的空間,狹窄的、骯髒的牢房,水泥地、牆角的馬桶,順着令人沮喪的灰色牆放着粗陋的三層的簡易木床。還有這些奇怪的不信任的目光……

上層木床前面的空間已被某些不幹凈的抹布擋住了。顯然,是在這裏住的人隨身帶的物品。一些囚犯坐在高處,也就是上層木床上,把赤腳耷拉下來,而另一些人坐在下面,囚犯按著自己的興趣,從事著自己喜愛的事。有的人在玩牌,有的人在吸煙、讀報,懶洋洋地看電視,而有的人在談著某些吸引人的話題。但所有人的目光卻不時地落在扎沃德諾依的身上。

顯然,在關押新人的牢房裏,已經做好新人出現的準備:「賊的消息」,它比任何克里姆林宮的「直升飛機」的速度都快。

每個囚犯,在他來到牢房之前,他的所有情況,或幾乎是所有的情況就會被知曉:他是幹什麼工作的,從事什麼,他的妻子是誰,幾個孩子,屬於哪伙的,如果說他不是竊賊的話,他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廢物是否有聯繫……很自然,做到這點要經過那些刑警,最困難、最危險的職業殺手。為了錢,或者是為別人效勞,可以為隨便什麼人,甚至是受偵訊的人去做事。

這種預防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在牢房中,叛徒對於囚犯來說就意味着新的刑期,並且可能是對於還有自由的那些作偽證人的逮捕。

毫無疑問,在這個牢房中關於扎沃德諾依的情況已經知道了許多,如果說不是全部情況的話……

情況要求在邏輯上繼續下去,因此,米特羅法諾夫張開了嘴,諂笑着說:「你們好。」

一個個子不高、年紀不很大的男人用嚴厲的目光瞅着他,用手指了他一下說:「進來吧,走近點……」

那人的身軀裸露著,因此新來的人剛一抬頭就發現了:離奇古怪的花紋佈滿他的整個身體;監獄柵欄的背景襯托著被打掉雙臂的自由女神像,前胸和後背上有許多教堂圓頂,肩膀上有騎兵帶穗的肩章,鎖骨上都是星星,以及伏在手抄本文獻上的僧侶的畫像。

扎沃德諾依很聽話地走到了牆跟前,他已準備好回答任何問題。坐在桌旁的人期待地看着走進來的人,而神奇的紋身人繼續問道:「是第一次進來嗎了」

新來的人不明白地眨起眼來,顯然,他沒明白這個術語的含意。

「什麼?」

「這就明白了,是第一次進監獄,」紋身人搖了搖頭,「好吧,給兄弟們講講,是因為什麼事,怎麼過來的。」

讓新來的人坐在桌旁,在這桌旁還莊嚴地端坐着十來個囚犯。現在紋身人開始沉默,而一個六十歲左右高高的乾瘦的男人開始說話了。他很有威風地緊閉着嘴唇,濃眉下閃著嚴厲的目光。所有這一切都表明這個人是「牢房裏絕對的權威者,牢房的頭兒」。

「說吧,」他帶有明顯的興趣建議道,「為什麼到這裏來?犯了什麼法了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叫什麼?」

新犯人在對方嚴厲的目光下不自覺地瑟縮起來,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開始把一切按順序講起來。既講了蘇霍伊,又講了受人尊敬的盜賊的侄女,講了不知姓名的、綁架了他的神秘計程車司機,還講了「事務所」是怎麼向他們和合法的、受人尊敬的盜賊科通進攻的(米特羅法諾夫還不知道「卡勒基地」這個組織,因而他堅信,抓他的是警察局的人乾的。),很奇怪,新犯人沒有說謊,沒為自己辯護,根據自己的理解敘述了不久前所發生的一切。

長著濃密眉毛的人注意地聽着,沒打斷地,因為新來的人所講的事聽起來特別的真實。

後來,他提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扎沃德諾依,還想胡編多少,胡說八道……而你還做過什麼壞事?」

「這是什麼意思?」米特羅法諾夫不明白地向權威者問一句。

「在木棒之下沒屈服?沒和那些臭警察交往?從來也沒出賣過好友?」

米特羅法諾夫直到現在也沒能從他所經歷的事件中清醒過來,況且他也不明白,在服用了一份「俄羅斯性亢進劑」之後,他就彷彿變成了別人手中的一個軟弱無能的木偶,意識不到很明顯的東西:他剛邁進監獄的門檻,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審訊、講述,在任何刑偵隔離室都問的是禮節問題,有點像即興的喜劇,可以使受偵訊的人那暗淡的生活多樣化。要知道還在一小時前就從監獄看守那兒送來了他的個人簡歷,並帶有他今後命運的詳細簡介。

「不……」

「你還沒說,你犯了哪條法律?」長著濃眉的人提醒道。

「我不記得了。好像是說過哪一條,但我實在弄不清楚。」米特羅法諾夫很誠懇地承認,他心裏在盼著這個審訊快點結束吧。

說話人不懷好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沒關係,想吧,你有的是時間。親愛的,只是要向我承認。你想跟合法盜賊對着干,甚至是那樣地污辱了他……」

米特羅法諾夫彷彿處於不清醒的狀態,他有時明白,現在他一定會發生某種可怕的、不可挽救的事情,但有時又不明白這點。這些話在牢房潮濕的空氣中,就好像在浴池中大聲地響着,於是扎沃德諾依機械得就像木偶一樣,服從著看不見的操縱者的意願,甚至在最陰險的、意想不到的問題之後也在點頭。

「你是想了?」牢房的頭兒提高了聲音。

「原來是想了……」扎沃德諾依小聲地說,「要知道我是個小人物,跑龍套的,人家對我說,我就去照做。」

這幾句話說完之後,坐在桌旁的人大聲喧嘩起來,於是那個紋身人把新犯人叫到牆邊,對牢房的看守說:「三八蛋,我們這兒可容忍不了這個蜘蛛污辱盜賊純潔的名字,」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一下木床,意思是在尋找別人的支持,「庫房需要把這個賣藝的脊骨固定起來,把他趕到地獄去。我說得對不對,兄弟們?」

「說得對!」從下面的床上有幾個人喊著。

「我們先給大家開開心,」紋身人很有信心地說着,並慢慢地脫褲子,「然後,再按著全面計劃辦……」

竊賊的法庭是公正的,儘管可能過分的嚴厲: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假設的無辜,你也不會有任何律師,也不會有任何上訴的機會。在這裏,無論是金錢、關係、苦苦哀求他們的憐憫都幫不了你。受害者幾分鐘之後就明白了這一點。

首先,他們讓米特羅法諾夫跪下,並使勁地往他嘴裏塞許多人都洗過的多米諾骨牌,然後,最有力氣的賊把他的手彎到背後,而其餘的人,除了陽痿者之外,都用陰莖來擦他的嘴唇。有幾個賊,即最嚴厲的法官(他們同時也是執行者),也是性慾最強的,直接沖着受害者的臉手淫。幾分鐘之後,新囚犯的臉上粘滿了濃濃的滯留過久的精液。

但折磨就此並沒有結束,這僅僅是開始……

看不見的、強有力的雙手緊緊地抓住紮沃德諾依,使得他無法反抗。一塊用止血帶系著的濕床單緊緊地捆住他的手腕。翻在後面的手就像在中世紀拷刑架上向上拉的一樣,彷彿準備從肩關節中脫出來。

米特羅法諾夫甚至沒有反抗,好像有人磨滅了他的意志。拳頭雨點般地打在他的臉上、脖子上、胸前,在僅僅幾分鐘之內,褲子和內衣都撕成了碎布。突然,看不見的殘酷打人者突然把他推到前面,這時把兩腿分開,於是扎沃德諾依感到肛門裏突然劇烈的疼痛。

大約五分鐘之後,扎沃德諾依筋疲力盡的身體被腳踢到了木床下,於是,他立刻就失去了知覺。

只是快到吃午飯時他才蘇醒過來:有人小心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起床了,馬涅奇卡小姐!……」

扎沃德諾依很困難地睜開腫起來的眼皮:一個像女人的年輕男子正看着他,他那平穩的動作,失去光澤的目光,在很厚的肉呼呼的嘴唇上抹過口紅的痕迹……

「你是誰?」

「列娜小姐……我和你現在就睡在一床被子裏了,美男子,你剛一進來,我就看上你了。」劉娜小姐用過於甜蜜的語調承認。

新囚犯已意識到,現在他又要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什麼意思?」

「在那裏,監獄看守來叫你了,」像女人的那個人繼續說,「他說,讓你收拾收拾……」

「那麼,我還要等很久嗎?」從門那邊傳來了不滿意的聲音。

「米特羅法諾夫囚犯,拿着東西出來!……」

什麼也不明白的扎沃德諾依順着長長的走廊被領到偵察員那兒。

失去貞潔的初犯感到十分的吃驚,他根本就沒料到刑偵人員會宣佈:米特羅法諾夫被釋放出獄,但不準離開莫斯科……

認不出這個人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那官氣十足的外表,甚至在首都的中心都那樣引人注目。儘管那裏外來人比莫斯科人還多、儘管大家都着急忙慌地不知到哪兒去,儘管誰也不注意誰。

造物主彷彿預先就知道,這個白頭髮的男人在五十五歲之前能當什麼官,因此,給他一個高高的個頭,傲慢的氣派,還有一張圓圓的臉,這張股看上去顯得很剛毅,儘管這種特點許多人認為有點粗暴,但反正還是給人一種勇敢的感覺。

不應當設想他是一名中學教師,也不能想像他是一名工程師,甚至都不能把他看成是最有實力、最有威信的大商店經理。

他註定是要當高級官員的。於是他就當上了這個官。

但現在他不時焦急地看一下表,像普通公民一樣,沿着克魯泡特金一莫斯科河沿岸大街在散步。來自有無限權力的瓦爾瓦爾卡五號,長著大力士外表的小夥子們,呆立在十米之外的地方,密切注視着旁邊過往的居民,評價看不遠處過往的汽車。又有一輛汽車停在了一邊,靠近克里米亞橋。那人立刻就認出了里亞賓那,並月很自然地就放他過去了。儘管「卡勒基地」是一個秘密的組織,但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人呢……

「你等一下。」克里姆林宮的高級領導沒打招呼,而是扔下了這麼冰冷的一句話。

從前的里亞賓那已認不出來了,因為現在在這個冷血動物的臉上可以讀出那麼點人的東西,即等待,恐懼,甚至還有一種歉意……是的,「卡勒基地」機構領導的外表是不尋常的,他不是穿着習慣穿的深綠色迷彩服,而是很正式的、官場中穿的西服,儘管穿在他身上有點像面袋子,他沒穿厚底的系帶皮鞋,而穿了雙很貴重的、模特穿的那種便鞋。

「你不能早點來呀?」高級官員病態地喊著。

里亞賓那明白,反駁不僅是沒用的,而且還是危險的,因此,他疑問他看着對方,好像在說,『「我錯了,您現在要說什麼了」

高級官員沉默了一會兒。他好像在用擰壞的望遠鏡看着他,就像生物學家用顯微鏡看着變形蟲一樣。

終於,他明白了,沉默的時間太長了,於是說:「我認真地聽了你給我的所謂錄音帶。你怎麼不明白放到哪兒了呢?」

克里姆林宮高級官員冷酷無情的臉極為可怕,只是他的大鼻子尖像發怒的獅子,不時地在顫動。里亞賓那不敢反抗地沉默著,假如他的某個下級要是在這裏看見他的話,一定會為這個冷血動物所發生的變化而感到驚訝。

「你是為誰收集的?」高級官員吱哇叫着。「總之,你是在為誰工作?」

「您命令我收集檢察官的材料,」里亞賓那回答著,盡全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

「啊……那麼當我聽到把錢投入到和麻醉劑有關的這一方案的名單時,我還應當相信這一點嗎得不是這樣?」高級官員大怒起來,「在這個名單中我的名字被列為第—……我應當相信,這是真的嗎7你怎麼回事,和他們商量好了還是怎麼的?」

「我錄了檢察官在基地時說的一切。」里亞賓那辯解道。

「你錄得可真好啊!」突然,身居要職的高級官員喊了起來:「誹謗、誣告、不真實的流言飛語,這會有什麼結果?好像我在晚年還和麻醉劑聯繫在一起了,檢察官,這個小人,想誹謗我,誣陷找……而你,就像最大的白痴,讓人家給換了,還把找也給拉上了。」

兩個年輕人從外表看像兩個大學生,很感興趣地停下來了,因為他們聽見了很響亮的男中音,這個聲音他們在電視上已不止一次兩次地聽見過。站在不遠的衛兵馬上走過來,用前胸攔住了通往主幹的去路。小夥子們無奈地聳了聳肩,就走到原來的路上,但卻不時地回頭看看他們特別熟悉的那個人。

高級官員一點也沒發覺,只是用手指使勁地指了一下護牆。

「你明白你做了些什麼嗎?」

「要知道,我不能偽造這個,」里亞賓那繼續說,「儀器錄了所說的一切,於是我……」他沒能說完,因為他的話又被打斷了。

「還有什麼人聽到過這個錄音嗎?」

「沒……沒有……」「卡勒」基地的領導人有點不那麼自信地回答。

「是誰解開的密碼?」

「我本人。您不止一次地說過這是絕對的機密。」

「複製了嗎?」

「沒有,就這惟一的一本已交給您了。」

「你對誰說過這事嗎?」

「沒對任何人說過。」

「這點還使人有點欣慰。」

高級官員轉過身去,把臉面向莫斯科河站着,並很沉重地說道,就像往河裏扔了一顆鵝卵石:「我曾經認為,你是比較聰明的,而你原來是個白痴。這些錄音簡直就是往我脖子上扔的石頭。如果這個誣告讓記者知道了,那還沒什麼。可以收買他們,但如果,但願可別這樣,在那裏……」他輕輕地沖着克里姆林宮的城牆點了一下頭,城牆上的深紅色星星血一般地映照在蔚藍色的天空深處,「你明白,有什麼危險嗎?」

里亞賓那無精打采地咽了一口吐沫,眼光暗淡下來,就像蓄電池沒電一樣。

「什麼危險?」他最終還是下決心提出了這一問題。

「我拉你在身後所留下的痕迹,這種危險,」高級官員生氣地回答,「你將是極限,人們相信我,而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搗亂鬼,什麼也沒重新剪接。好了,管它什麼方案,管它什麼錢呢,我在這裏再和他們應付一陣吧。你現在好長時間也沒升職了。」

「對不起,但我是在完成您的命令。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

我沒錯,檢察官確實是說了錄音帶上所錄的那些話。「

身居要職的交談者沉默了,沉默了很長時間,並且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硬瘤在淺灰色的汗毛很多的皮下一跳一跳的,陷得很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克里米亞橋。顯然,現在他又想出了一個繼續行動的計劃。

「好吧,」他突然溫柔起來,「我有點太急躁了,你認真地在做你的工作,並且完成了任務,你確實沒什麼錯,這裏沒有犯錯誤的人,所有人都是對的。」

里亞賓那看了一眼高級官員,好像在說:「既然這樣,那又怎麼樣呢?……」

「你將被調到另一個地方,」官員好像看出了對方的想法,說道,「擔任我國駐紐約領事館的護衛隊長,我相信你會勝任這一工作的吧?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假如有另一個人處在里亞賓那的位置的話,一定會由於說話人的心情和語凋變化得如此之快而警覺起來,但這個冷血機械人頭腦太簡單了,以至於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

「非常感謝。」他簡短地回答,為了不再按老的習慣去說「為蘇聯服務」。

「三天後我們再見面。那時再商量細節。」終於,高級官員臉上露出了微笑,準確地說有點像膠皮娃娃的神情,「祝你一切順利……」

他們簡單地握了握手,於是,高級官員就向自己的汽車走去了。

一個警衛小心地打開了車門,官員沖着里亞賓那擺了擺手以示告別,汽車很快就開走了。

「卡勒」基地的領導人只是目送了汽車的離去,然後嘆了一日氣,就向沿江大街那邊走去了。他走在寂靜的莫斯科小院裏,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路的兩側。兩名少先隊員坐在長凳上,遠處有幾位媽媽領着穿各色衣服的孩子,儘管是莫斯科市中心,但街道上車流卻是慢騰騰地運行着。

一切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平靜,沒有預示任何不幸的事。確實,不幸又從何而來呢?

里亞賓那坐到了汽車裏,關上車門,把鑰匙放到點火裝置里,又等了一會兒,但什麼都沒有去想。

然後,轉動了鑰匙……

坐在方向盤後面的人剛一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這時從最近的房子的窗戶里呼嘯著飛出來幾塊玻璃。少先隊員和長凳一起處於煙霧的包圍之中,母親快步跑過去保護被氣浪擊倒的孩子們。

爆炸之後,小院裏又重新恢復了寂靜。人們聽到的只有驚嚇的烏鴉叫聲,燃燒的吉普車碎裂聲和幾乎聽不到的落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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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惡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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