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人面桃花 悲歡離合
三年後的初春。
一個難得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管晨又一次穿上大紅色的新郎服，身姿修長、俊俏翩翩。
新娘花轎款款而來，一片歡天喜地之聲，這依稀讓我回憶起幾年前管晨迎娶雲兒時候的情景。
這一次，雲兒就站在我身邊。
依舊是紅衣如火，如果站在他身邊一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這一次，新娘不是她。
管晨面帶微笑接受着周圍如潮的恭賀之聲，然後抬腿踢起花轎門，舉止瀟灑從容。
這讓我突然回想起他曾經為了雲兒試圖學武時的窘迫以及束手無策的樣子。
我曾經一度以為他最終會如願和雲兒在一起，只要他堅持下去。
可是他終究沒有再堅持下去，或許他認為這已經毫無意義，又或許終於覺得無法忍受了。
「白頭偕老，早生貴子。」管晨來我這桌敬酒的時候，我舉杯沖他恭賀，說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也許只是個慣用的恭賀之詞而已。
雲兒就坐在我身邊，一手托著下巴，低頭隨意的撥弄著桌上的酒杯。
沒有抬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喝下那杯酒。
「多謝。」
管晨拱拱手，酒滿滿一杯一飲而盡。然後他輕掃了雲兒一眼，微笑着離開。
世間地悲歡離合。1——6——K我這輩子見過的已經不少了，可是仍然無法真正釋懷。
只覺得這頓酒席吃得索然無味，雲兒就在我身邊，周圍歡聲笑語，可我卻不敢和她說話。
不知道是害怕她憤怒之下的發飆，還是害怕她傷心之下的無助，我不敢想像，因為兩者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潛意識裏。我希望她能瀟灑的完全放開，或者趁現在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努力去爭取。
要麼放開，要麼爭取，兩種極端的方法，沒有中間值。
也許我從來都是一個極端的人，從前世開始就是如此。
實在受不了這樣奇怪地氛圍，我站起身來準備提前離席，手卻被雲兒一把拽住。
她的指尖細膩而冰涼，然後在我不解的目光下。她將杯中的酒倒在地上，再重新滿上一杯。
「再等一會，和我去敬完這杯酒。」她側頭看我，清澈的眼底沒有絲毫雜質。唇角上揚出一抹艷麗的笑容。
這讓我恍惚覺得，雲兒終於不再是小女孩了。即使在此之前她也已經年過二十，在這個世界裏算得上老姑娘了。
她拉着我，腳步匆匆的穿梭在人群當中，直奔那抹修長的鮮紅。我看到管晨以及許多人詫異的眼神。然後當雲兒終於說出白頭偕老之類地賀詞。再將酒一飲而盡的時候管晨眼底突如其來的絕望。
他哆嗦著雙手。在雲兒逼視的目光下喝下那杯酒，卻突然扔下一屋子地客人拂袖離去。
轉身的剎那，他緩緩的閉上了雙眼。緊閉了其中的疲憊。
我想，他和雲兒之間的一切，不管到底是什麼感情，怕是都要徹底斷絕了。
雲兒太狠心了，有一瞬間我竟然同情起管晨來。
回去地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地回想過去地三年時光，小狐狸一直陪在我身邊，很平靜而且幸福。
雖然可能只是我片面的以為，但是在這時時刻刻總有暗流涌動的京都，這已經很難得了。
雲兒一路上在我地耳邊喋喋不休，天南地北的瞎扯，一會兒說哪裏的菜好吃，一會兒又說什麼劍法如何如何厲害，然後又突然談論起先前的酒席。
「我早說過書獃子不中用，看，我不過就是敬了一杯酒，卻把他嚇得屁滾尿流的，哈哈真好笑……」
她扯着我的衣袖笑得前後仰動，連帶我在馬車裏也坐立不安，看着她明媚的笑臉，我突然有些煩躁。
「別笑了，一點也不好笑！」我甩開她的手，低聲怒喝。
她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她何時變得這樣冷血冷心！
「不好笑嗎……」她尷尬的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我突然又有些後悔，不該這麼凶她的。不管怎樣，我不相信她心裏沒有一點的不開心。或多或少她總會覺得可惜，因為管晨曾經對她那麼好過。
再想開口撫慰她的時候，馬車卻已經到了太子府。
要說出的話很快又咽了回去，我率先下了馬車，快步回了我的院子，因為有人說小狐狸在那裏等着我。
自從那次我將太子妃綠綺的臉划傷之後，她便被小狐狸以治傷的名義幽禁在天香苑裡。
她很可憐，我不得不承認，但是她想要我的命，這讓我很為難。
如今依舊是三賢王攝政，皇帝倒在病床上已經三年，身體一日比一日更加虛弱。
小狐狸依舊是太子，可是屈居於三賢王之下。
所以說，皇位之爭依舊分不出高下，而隨着皇帝一天重過一天的病情，離知曉結果的那天也愈來愈近。
很多人為此不安，我卻越來越平靜。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有時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變態……
恩，除了斷袖之後的第二重變態。^^才一推開房門，就有熱情如火的雙臂纏繞過來，小狐狸桃花眼中春意無限，如墨的青絲襯著皓白嫵媚的臉孔，依舊美麗得令人怦然心動。
「初七，等你好久了……」他輕咬着我的耳朵，輕聲低笑。
春天。
恩，是一個發情的季節。
似乎只能用這樣的理由還解釋這傢伙的反常。和他在一起已經四年多，這種事已經再尋常不過（v），有必要弄得這麼猴急嗎？
「你父皇的病怎麼樣了？」我稍稍推開他，在他朱紅的唇角上親了一下，然後微笑。
他近日裏進宮愈來愈頻繁，有時候甚至徹夜守在宮裏，因為皇帝發病的次數愈來愈多。
「還和以前一樣」，小狐狸怔了一下，突然放開我。
他轉過身去，開始逐個觀賞起我房中的擺設來。
「呃，我們不說這個了……」我試圖轉移話題，以前說起的時候從沒見他這樣過，想必這次更糟糕了吧。
皇帝畢竟是小狐狸的父親，無論我多麼不屑於他，他對於小狐狸來說依舊是不可替代的。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小狐狸重新回過身沖我笑笑，又張開雙臂擁住我，「我只是有點累了，沒有你我睡不着。」半夜醒過來的時候，小狐狸在身邊睡得很沉，屋外有明亮的月光從窗子裏照進來。
我突然沒有了睡意，披起衣裳走出屋外，看着如水的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將黑夜照得明若白晝。
操起望遠鏡，搬過梯子爬上屋頂，準備獨自賞月，眼角卻瞥見了遠處屋頂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雲兒坐在屋頂上，一動不動的仰望着皓月，突然揚起嘴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