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黑豹,奪魄魔女犯不著去找這個神秘殺手,那會冒十分可怕的風險,不值得。

上次在保定,她是礙於情面難卻,鐵血門送了她不少金珠,請她攔路追查黑豹,她是地主也由於收了貴重的金珠,不得不出面敷衍一番了事。

之後,鐵血門再派人請她出山,送了更多的金珠,和更多的金銀作開銷,請她偵查黑豹的下落。

她不在乎金珠,也不想真與黑豹生死相拼,但她卻答應了,九靈宮傾巢而出。

她之所以傾巢而出,意不在黑豹,而志在李平平。

當然,她做夢也沒想到李乎乎就是黑豹。

而在找李平平,唯一的線索在追魂奼女身上。

李平平,這個曾經讓她銷魂盪魄的年輕英俊大男人,她忘不了那段令她醉迷的露水一段情。

那時,她已經決定永遠擁有這個出色的大男人了。

可是,李平平卻一走了之,毫無線索可尋。

毫無疑問,李平平是被追魂奼女誘跑了。

她恨透了追魂奼女,更難割捨那一段情。

她發誓,一定要搞往追魂奼女剝皮抽筋,找回她夢寐難忘的大男人,那怕跑遍天涯海角,踏破鐵鞋,也要讓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大男人,重回她的懷抱。

情也好,愛也好,欲也好,她已經分不出情愛欲有何分別,反正她非要把這個大男人奪回不可。

就這樣,她在天底下為情愛欲而奔忙,不達目的誓不甘休,那怕雙手沾滿血腥也在所不惜。

她本來就是一個雙手沾滿血腥,人見人怕的魔女。

有人看到九靈宮的大群男女,以及助拳的豪霸們,登上下行的快船,離開挹江門碼頭,沿內江駛向龍江關,駛人大江。

那是行駛運河的快船,定然是乘船北返了。

九靈宮的凶魔走了,南京的牛鬼蛇神,與英雄豪傑們,都鬆了一口氣,災難總算過去了。

神鷹門收回山門,一個個氣憤填膺。

這天近午時分。

妙手摘星帶了四位驃悍的隨從,出現在神鷹門的大宅外,神氣萬分,不投帖請見,直接登門要見田門主。

接待的人,是神鷹門的大總管魔鷹章安,因為田門主不在。

神鷹門並不知道妙手摘星與九靈宮的關係,妙手摘星一開口,就表明是從京都來公幹的人。

妙手摘星在鐵血門的地位,其實不上不下算不了人物,一直跟在神劍天絕身邊做跑腿,但出了京,他卻是持有秘密校尉身分的紅人。

如果他穿上公服,那就稱為提統,是錦衣衛派出查案捉人的特務,當然這身份是黑市不合法的,只是透過錦衣衛所發的權宜身分而已。

錦衣衛的真正校尉,都是功臣的子弟,或者世襲的或特封的軍官,不可能讓外人混入,所以,鐵血門只能算是外圍走狗。

人在政在,人亡政亡;一旦路皋垮台,鐵血門唯一的結局是風消雲散,各奔前程,用樹倒猢猻散來形容,十分確切傳神。

魔鷹章安雖然不知道妙手摘星與九靈宮有關係,但對鐵血門抱有強烈的敵意,而且早已知道鐵血門的妖孽,追查黑豹的事故經緯,因此接待得十分勉強,雖然表面上不得不敷衍,心中卻滿是恨火中燒。

「孔兄不象剛下船。」魔鷹的臉上表情冷冰冰,說話也帶刺:「本門有幸,有你老兄大駕光臨,倍感光彩,但不知孔兄有問貴幹?」

「無事不登三寶殿。」妙手摘星也是皮笑肉不笑冷冷地說:「兄弟今早乘船抵達的,從京中來,已在龍江老店落腳,順便來拜望田門主,希望能獲得貴門的合作。」

「合作?」魔鷹怒上心頭,語氣怪怪地。

「是呀!星斗營與鐵血門,說起來也算是一家人,門二大人門班,其實與昭武伯走得很近……」

門班是門指揮使門逵的次子,所以內部的人稱之為門二大人或二大人,神鷹門的主幹,就是門班。

昭武伯曹欽,是天龍地虎的主子。

妙手摘星弦外之音,指門班與天龍地虎有往來,也就是與仇敵走得很近,也等於與鐵血門為敵,天龍地虎與鐵血門是死對頭。

星斗營與鐵血門之間,關係非常微妙,表面上你敷我衍,暗地裡互扯後腿你計我算,必要時,在對方的背後捅一刀,就是這麼一回事。

相同的是:兩者對天龍地虎都有強烈的敵意,有無可化解的利害衝突。

總之,三方面都對任何一方有排斥感。

魔鷹章安立即怒火上沖,這豈不是登門問罪嗎?

「孔成,你給我清清楚楚聽個仔細。」魔鷹拍桌厲叫:「天驕歐良升了貴門的掌門人,就做出撕破臉的混帳勾當,請來九靈宮一群狗男人,強佔我神鷹門的山門,殺了本門六位弟兄。

他們剛走沒兩天,你就重新帶人來示威,你以為鐵血門吃定我們了?有什麼花樣手段,你何不抖出來讓章某看看?」

妙手商量本來就是備而來,本來就存心激怒對方以便將事故擴大。

「章大總管,你不要聽不得老實話。」妙手摘星也拍桌而起:「敝門主已經查出一些線索,雇請殺手黑豹的人,是從南京著手進行的,黑豹是你們的同道,貴門很可能暗中加以協助,甚至可能參予其事。

在下這次南來,本來好意前來與貴門主坦誠討論這件事,以澄清一些謠言,因為敝門主不信貴門會做出這種事……」

「你。給我滾!」魔鷹憤怒地下逐客令:「弟兄們,趕他們出去!」

十餘名怒火中燒的神鷹門弟兄,激怒地抽刀拔劍。

妙手摘星如果沒有鐵血門做靠山,絕不敢在魔鷹面前充人樣,不論是武功、聲望、地位,都差了一段距離,甚至沒有與魔鷹平起平坐的分量。

一看魔鷹發火,妙手摘星知道不能再逼了,反正鬧事張揚的目的已經達到,應該適可而止啦!

「好,你狠。」妙手摘星乘機下台,領十四同伴向外走:「當人冷靜下來,明白事態是如何嚴重,需要與在下商談溝通時。你知道何處可以找得到我,再見!」

「給臉不要臉,哼!」

他聽到身後魔鷹的咒罵聲,腳下一緊揚長而去。

妙手摘星抵達南京的消息,就這樣傳出了。

妙手摘星並不是真的不懼怕追魂奼女,因為他身邊有六位朋友,武功都比他高強,足以對付僅比他高明一分半分的追魂奼女。

一比一,有自知之明,難逃追魂奼女的毒手,所以他逃向京師託庇於鐵血門,現在,他有錢有勢,請朋友陪伴,是需要大批金銀開銷的,他負擔得了。

因此,他在龍江老店落腳,絕不單身在大庭廣眾間出現,有六個高明的朋友保護,他一點也不怕追魂奼女行刺,明的暗的他都有萬全準備。

一連幾天,他擺出明察暗訪的姿態,尋找有關黑豹連絡人的線索,絕口不提追魂奼女的事。

等追魂奼女來找他,九靈宮的人,已經在他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網,用不著他操心。

這天傍晚,他在龍江老店的膳堂進食,叫來了兩壺酒,與南京地面的兩位新朋友開懷暢飲。

席間,向這兩位新朋友提出優厚的賞金,收賣黑豹聯絡的消息線索。

他的六個朋友兼保縹,則在鄰桌進食,留意是否有人化裝易容行刺。

「孔兄,不瞞你說,兄弟只聽到一些風聲,卻無法提供憑據,實在抱歉。」那位眉心有一道刀痕的中年人說:「無功不受祿,兄弟不想白拿你的銀子。」

這位朋友相當夠道義,不想用捕風捉影的傳聞來騙朋友的錢。

「風聲也是消息來源之一呀!俗語說無風不起浪。」妙手摘星表現得很慷慨:「只要不是空穴來風,兄弟不會讓你錢老兄白忙的,說吧!是什麼風聲?」

「聽說黑豹委託的人,南京地面是一個姓吳的,姓吳的好象不替黑豹接京都的買賣。」

錢老兄放低聲音說:「後來,在江北找到另一位姓周的人,這才穿上了線,是在外地進行的,不在南京。」

「老兄找得到姓吳的人嗎?」

「神鷹門也許知道這個人,同道之間,多少知道一些風聲,旁人就無法進一步了解啦!

黑豹只接大買賣,所以特別小心,行動極神秘,普通江湖朋友無法知悉的。」

姓周的人呢?除了姓周,難道沒有其他線索?」

「知道姓周已不錯了,孔兄。」錢老兄苦笑:「至於是否真姓周,或者根本沒有這個人,誰知道呢?實在令那些巨霸大豪頭疼。另一位長了一張大嘴的人說:「橫行天下八載,十餘件買賣威震天下,迄今依然無人知道他的底細,委實神乎其神,孔兄,聽得進忠告嗎?」

「黃兄的意思是……」

「鐵血門人才濟濟,全是些功緻化境的高手巨擎,他們為何不出馬,卻叫你老兄出面撐大旗,這豈不是存心坑你嗎?要讓黑豹聽到風聲,找到你頭上,老大爺!你知道嚴重的後果嗎?」

「黑豹不會找找的。」妙手摘星肯定地說。

「為何?」眉目心有刀疤他錢老兄頗感詫異:「是不是另有內情?」

「我根本不配與黑豹鬥智鬥力,在京都我就不曾參予抓捕他的行動。」妙手摘星支吾其詞:「我只是一個奉命行追的人,黑豹應該知道,鐵血門有權找他,天龍地慮也派有人在南京江淮一帶找線索,他那麼在這麼多人身上費神?」

「那可不一定哦!」錢兄笑笑:「上次黑豹京都尋恨,把天龍地虎痛宰得七零八落,你們要是惹火了他,他早晚會大光其火痛宰你們的,放棄吧!孔兄,還來得及,跑回京都躲起來大吉大利。」

「別說傻話了,錢兄,我是身不由己啦!」妙手摘星真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兩位能打聽出姓吳姓周兩個人的線索,五百兩金子等兩位來拿,敬兩位一杯,祝你們順利。」

「好吧!咱們必定儘力。」錢兄含笑舉杯,「打聽消息有如此高的花紅,誰都會儘力奔走,一兩銀子去宰一個人,也有人搶著干呢!干!」

「干!」

一頓酒直喝到二更初,兩位新朋友才酒足飯飽。

兩人已有八分的酒意,踉蹌沿熱鬧的大街往東走。

「錢兄,你是怎麼一會回事?」黃老兄用埋怨的口吻說:「說好了找些銀子抽豐,你卻說無功不受祿,豈不是把財神爺往外攆,眼看到手的銀子丟落江嗎?」

「笨頭,你想得真妙。」錢兄大著舌頭說:「那混蛋是個卑鄙無恥的老江湖,不見兔子不撒鷹,你以為憑咱們捏造的一些捕風捉影消息,他會賞你幾兩銀子跑腿錢?少做春秋大夢了。」

「這……你這姓吳姓周的聯絡人,真是捏的?」」

「並不全是捏造的。」

「可是……」

「天龍地虎的人,知道有這麼兩個聯絡人。」

「真的?你是天龍地虎的人?」黃老兄吃了一驚,酒醒了一半。

「不用怕,黃老兄。」錢老兄不承認也不否認:「咱們儘力而為吧!分頭找線索,一百兩金子可換六百餘兩銀子,足以本本份份享受三兩年呢!

身後,傳來一聲冷哼。

「你兩個混蛋,居然想在鐵血門的人身上詐騙。」一個陰森語氣懾人的大漢,一手一個揪住他兩人的背領,象是抓小雞:「我看你們活膩了,不知死活!」

「哎……輕……輕些……」黃老兄驚叫,想掙扎解脫力不從心:「咱們……」

「滾!」

兩人被提起,擲出,拋至街右摔倒。

黃老兄驚怖地爬起,看到兩個人的背影由來路走了。

「狗娘養的!他們……」黃老兄人走了才敢咒罵。

「是九靈宮的豬狗朋友。」爬起的錢老兄冷冷地說,似乎摔一跤是極為平常的事。

「九靈宮的人?」黃老兄打了一冷顫。

「一點不錯。」

「老天爺!我認了,我得找地方躲起來,九靈宮的狗男人惹不得……咦!他們不是走了嗎?」

「騙笨瓜的,黃兄,千萬別聲張,讓他們知道咱們看出身分,老命難保。」

「哎呀!我得趕快走……」

不管錢兄有何表示,黃老兄撒腿狂奔。

九靈宮的人,把南京群豪殺得心涼膽落,連神鷹門也死了她幾位高手刺客,一流人物以下的貨色,怎敢招惹九靈宮的人?」

錢老兄卻毫無懼容,冷冷一笑,怪眼中神光乍現。

「原來是這個雜種在玩弄陰謀詭計。」他喃喃自語:「看來,費姑娘真會上他的大當呢!也許,我該給他加點壓力,讓費姑娘提高警覺。」

他是李平平改扮的,黑豹平時有無數化身,只有做買賣時,才是黑豹面目出現。

對武朋友施加壓力,非常簡單。

每一個練了幾天武的人,都以為自己了不起,氣大聲粗,看一眼也會動拳頭甚至動刀子,一言不合很可能出人命。

他鑽入一條小巷,重新出現時,便成了一個魁梧的水客,褐色沾滿風霜的胸膛,眉心的刀疤不見了,在頰卻有了一塊兩寸大的青色胎記。

重新踏入龍江老店的膳堂,妙手摘星不但還在喝而且多了三個同伴。

他大踏步走向陪桌,故意用腳擦過妙手摘星的條凳腳。

膳堂食客甚多,人多就火氣旺。

「混蛋!你走路沒長眼睛嗎?」妙手摘星果然冒火地破口大罵,鷹目兇狠盯著他。

他倏然轉身,虎目睜圓,雙手一叉腰,怒容滿臉。

「你這狗養的雜種罵人?」他的嗓門象打雷,聲震膳堂:「你再罵一聲試試?大爺……」

「揍死你這雜種……」妙手摘星跳起來怒吼。一耳光抽出。對付一個水夫,抽耳光足矣夠矣,根本用不著運動,更不需用威震江湖可以摘星的妙手。

有太多自命不凡的高手名宿,就是栽在這種猝然暴怒的出手揍人的形勢中的,毫無戒心地一頭撞入雙方的陷井裡,栽得很慘。

李平平存心計算這位高手,當然不會客氣。

左手一抄,奇快奇准地扣住了妙手摘星的右手腕門,右掌發如電光石光,劈劈啪啪地連抽四記正反陰陽耳光,左手用了真力,五指一收便傳出骨折聲。

手一松,妙手摘星狂叫一聲,摔倒在地鬼叫連天,掙扎難起。

三位同伴大吃一掠,根本來不及插手。

三人倏然而起,還來不及出手,李平平已一掀食桌,把一個個同伴撞翻壓倒。

「去你的!」李平平左手先取了一個盛了飯的碗,毫不留情地撞在第二名同伴他臉上,飯堵住了口鼻,仰面便倒。

他人化狂風,乘機搶出膳堂溜之大吉。

鄰桌的另三個同伴慢了一步,追出門外去了。

「我的手……」妙手摘星說話透風,但居然有人聽得懂他叫些什麼。

門牙被打掉一半,大牙也斷了幾顆,鮮血滿嘴,說話當然咬字不清。

「你的手,今後摘不了星了,可憐!」鄰桌有人嘆息著說:「你還有一雙手,可以滿地找牙。」

右腕骨被捏斷了,右手算是廢啦!

「誰知道這混蛋是何來路?」唯一沒挨揍的同伴,向圍成一團的食客和店伙大聲叫問:

「我要剝他的皮,十兩銀子,買這個混蛋的消息。」

十兩銀手,在南京近郊可以買兩畝田,算是一筆可觀的財富了。

可是,沒有人領得了這筆財富。

「黑豹,沒錯。」不遠處有人怪叫:「你們到處張揚,大放空氣要找黑豹,所以黑豹來找你們啦?十兩銀子給我吧!」

「滾你娘的蛋!」這位同伴破口大罵,急急扶起滿臉飯的同伴幫助善後。

黑豹的聲威,在殺手行業中無出其右。

在江湖同道中,黑豹固色令人膽寒,但也受到大多數人士的尊敬。

因為過去的八年裡,黑豹所做的十餘件買賣中,不但事主是人人增厭的大豪巨惡,從不涉及有聲威地位的人物,做案時留下黑豹的面目表示承擔,與其他的殺手同道悄然殺人完全不同。

至少,上次兩上京都的英雄事迹,就獲得絕大多數江湖朋友的喝采,聲威陡然升至無上的顛峰。

至少,南京的東湖人士,眼巴巴地盼望黑豹能出面,給京都來的人一次痛擊,以出江湖同道一口怨氣。

隱藏起來的九靈宮男,自以為隱藏得十分隱密,在妙手摘星附近布下天羅地網,卻沒料到一直隱身在暗處的黑豹,也在待機而動。

所有的人,都在等候目標出現:追魂奼女。

但誰也不知道,追魂奼女是否在南京附近逗留。

一個殺手,一個江湖流浪女,如果她不亮名號,誰知道她究竟身在何方?

奪魄魔女卻有充分的信心,認為追魂奼女必定在南京附近藏身。

她有可靠的消息來源,證明追魂奼女已回到南京附近,很可能與神鷹門重新建立關係。

她卻不知道一個殺手的心態,殺手離開某個組織,通常不會重做村婦的,因為一個殺手的生命周期很短暫,放棄之後就不會再回頭。

所以,她向神鷹門煎迫,憑她雄厚的實力,以及南京錦衣衛的暗中支持,肆無忌憚向南京群豪施壓,誓獲追魂奼女而甘心,不擇手段為所欲為。

她留一部份人在妙手摘星處布網張羅,另一部分人暗中活動,積極追查線索,化明為暗更為活躍,不放過任何線索。

妙手摘星挨揍的次日申牌初,她扮成村婦帶了四個侍女,出現在雨花台南面,風台門在左近的鳳台鎮。

鳳台鎮有名無實,其實是一座僅有數十戶人家的小村,房屋參差不齊,是一座相當貧窮的村落。

距村口百十步,小徑旁的樹林,鑽出兩名中年人,上前行禮。

「怎麼了?」奪魄魔女搶先問。

「天沒亮咱們就來了,已完成包圍。」

一位中年人說:「只是迄今為止,大門一直緊閉,不見有人外出,而村民早就下田了,在下猜想,可能毛前輩事先已得到了些什麼風聲,在屋子裡候變。」」

「會不會晚上就溜走了?」

「應該不會,昨天一天中,咱們從沒發現有陌生人出入,夜間雖沒派人監視,人走了,事先一定會看出微候的。」中年人肯定地說。

「好,你們外圍的人小心些,必須禁絕可疑的人接近,我這就進去找他。」

「在下的人絕對可靠,燕姑娘請放心。」

內外隔絕,鳳台鎮成了禁地。

五個村婦出現在村西北的村外線農宅外,引起村民的好奇,但接著出現五個佩刀攜劍的男女。

頃刻間,好奇的村民全被逐走,家家閉戶。

「如果不開門,本魔女就要破門而入了。」奪魄魔女在院門外大聲說:「乾坤刀客毛前輩,你也曾經是一代之雄,要被鬼打破門登堂入室鬧事的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你知道本魔女是不怎麼講規矩的人。」

院門終於拉開了,門內站著一位刀隱肘后的大漢。

「果然是你們九靈宮的人。」大漢沉聲說:「南京兩把刀,你們已.經殺了至尊刀王英,現在……」

「現在,你不打算請我過去找乾坤刀客,談談兩全其美不傷和氣的要事嗎?」

「家父正在練功,不見外客,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我叫毛尚義。」

「你作不了主。」

「目下我就能作得了主。」

「好,就算你作得了主,當初,好象是令尊將追魂奼女,引入神鷹門的。」

「那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現在,我要追魂奼女的下落,扭頭就走,不傷和氣,不然……」

「不然怎樣?」

「至尊刀就是榜樣,神鷹門也是榜樣,還有好……人也拒絕合作提供線索,結果全都是一樣。」

「好吧!我告訴你。」毛尚義咬牙說:「她的家鄉在河南固始,去年歲末,她從京都南返,確是先到南京拜訪朋友,月前才動身返回故鄉,聽說不準備在江湖上闖蕩了,要找她,可到河南固始縣找。」

「你要我相信嗎?」

「這是實情。」毛尚義強忍怒火:「費姑娘與我毛家並沒有沾親帶故,家父往昔引她進入神鷹門,只因為神鷹門建山門不久,需要殺手人才,家父行江湖道義,才將她引人神鷹門的,沒有理由替她承冤擔債,我們所知道的事,都會誠實回答,姑娘必須相信。」

「我是從固始經鳳陽來南京的,她根本就不曾返,哼!」

「離開南京時,她說返鄉干真萬確,至於她如何不返,我們就不知道了,也許途中出了意外……」

「你少給我推得一乾二淨。」奪魄魔女怒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她的下落來,這是最後機會,說!」

「你不能強人所難,家父根本不知道她……」

「你不說?」

「燕姑娘……」

奪魄魔女舉手一揮,春桃毫不遲疑地拔出布卷內的劍,一聲嬌叱,沖向庄門。

夏荷與秋菊,兩面一分飛躍登上院牆。

四頭雌老虎大發雌威,五支劍堵住門大開殺戒。

前門發起攻擊,後門也出現了大法師無極真仙,親率三位門人與兩個姘婦,破門攻入內院。

南京兩把刀,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刀客。

上次找至尊刀,幾乎丟了第四弟子太雷的命,因此妖道這次不敢大意,親自帶了精銳出馬。

乾坤刀客的內功和刀法,與至尊刀不相上下,再派門人子弟出馬,很可能又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失。

片刻間,毛宅血腥刺鼻。

李平平扮成一個莊稼漢,踏入死寂的鳳台鎮,心中疑雲大起,怎麼大白天,陽光普照,到處鳥語花香充滿春的氣息,為何家家閉戶有如死村?

村中只有他一個人走動,膽小的人真會拔腿飛跑,死寂的村令人覺得恐怖,象是進了被瘟疫摧毀了的死村,似乎隨時都可能發生不測的災禍。

「咦?怎麼一回事?「他自言自語。

他對南京的風雲人物,有深入的了解,知道這座鳳台鎮,是乾坤刀客的家鄉。

接近毛家,看到敞開的外院門。

「毛家遭了橫禍飛災?」他驀然心動,脫口驚呼。

到了院門外,便嗅到刺鼻的血腥,留神察看四周,凝神傾聽片刻。

「我來晚了。」他想。

確是來晚了,屋前屋後走了一趟,共發現十四具屍體,其中有乾坤刀客父子,和兩名婦女,毛家人丁不多,大概一個也沒逃山劫難。

重新出外,站在院門張望。

「燕如霜,你太過分人」他虎目中殺氣懾人心魂:「你已經殺了太多的無辜,我不能……不能饒你……」

其實,他知道自己說這些話,語氣一點也不穩定,說出來顯得軟弱無力。

不管他為了什麼目的而上了奪魄魔女的床,至少他心裡明白,他不可能毫無感情地殺這個女人,甚至不能用任何理由和目的而下毒手。

邁開沉重的腳步。他信步北走。

登上裡外的鳳台山,山顛的鳳凰台有一群游春的紅男綠女,在小山坡附近採花捕蝶。

「世間是這麼美好。」他想,信步向白玉欄圍繞的鳳凰台走去:「而我們一些人,卻整天在策劃殺人,或被人所殺,為什麼?」

這問題本來很簡單,但在他來說;卻感到解答十分困難,總不能用理想或志趣等等抽象的概念,來曲解或搪塞為這種血腥行為辯護,連他自己也不願接受這種概念,更別說其他的理論了。

所有的游春男女老少,皆對他這村夫的出現,投以驚訝的目光,村夫目下應該在田裡工作的。

他登上台,台上有兩位穿著華麗,但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盤膝坐在鋪在白石上的布縵上,居然對他這位村夫微笑頷首表示歡迎。

象是城市的大戶人家仕紳,攜家帶小到郊外游春。

鋪地的布饅擺有許多食物,都是糕餅點心果品。

向北望,南京城歷歷在目。

「小哥,過來坐吧!」

一位仕紳含笑打招呼。

這年頭,農人是第二等人,大戶人家如果不種田,也沒有功名,身分地位比農人要低兩等,仕紳對他客氣,並非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淡淡一笑,背著手走近,一眼便看到兩個中年人的身側,各有一塊青布,掩住一堆物體。

再舉目四顧,四周小坡有人嬉戲,通向三井崗的坡地,幾位婦女帶著幾個小孩玩耍。

「大叔,帶了寶眷游春?」他笑問。

「是呀!再不出來走走,即將春雨綿綿啦!小哥是鳳台鎮的人?」

「不是。」他側身坐在布縵邊緣:「在這裡居高臨下,監視鳳台鎮的陌生人出入,相當……」

「小哥的意思……」

「前面通往雷花台的小徑草木中,一定有人埋伏,大叔這裡打出手式,就有人出面阻攔盤查了。」

「很有意思,是嗎?」中年人的手,有意無意地落在掩蓋住的物體上。

「對,很有意思……」

「叫哥貴姓?」

「我這種人,對姓名不怎麼介意,你就叫我小哥好了,我想,兩位定然是錦衣衛的世家將爺。」

「哦!你…」

「布帛下,應該是兩把綉春軍刀。」

「好眼力!」中年人喝采,一掀布帛,抓住了連鞘綉春刀。

「兩位保護得了寶眷嗎?」他笑笑:「老少女孺需要保護,兩位把她們帶出來冒性命之險,即使不能說出極端愚蠢,至少也是輕生不知死活。」

「哼!你…」

「九靈宮的人走了多久了?」

「你到底……」兩個中年人跳起來,作勢拔刀。

「你不說,我保證你們一定不好過。」他泰然自若,取糕餅食用:「你們的婦孺,也會象鳳台鎮毛家一樣,死得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原來你知道我們的底細。」中年人拔刀出鞘:「你是誰?」」

「嗷……」他發出豹吼,雙手作豹爪欲獲狀。

「黑豹……」兩人同聲驚叫,駭然後退,象是見了鬼,舉刀的手抖很厲害。

「你們願意說了嗎?」他笑吟吟地問。

「他……他們走了許……許久了。」

「到何處去?」

「回……回城,我……我們的密……密探曾……曾經起……趕來,將……將消息告訴桂……桂大法師,所……所以他倆匆匆走了

「什麼消息?」

「好象說他們要找的人,藏……藏匿在……在幕阜山附近,要……要他們趕往該處,與派在那邊的人會合,什麼人,傳信人沒說。」

「好,謝謝你的合作、他站起整衣:「這裡什麼事也沒發生,你們也沒見到黑豹,好好和你們的寶眷游春,早些回城,以免發生意外。」

「是……是的。」兩個中年人同聲應喏,不再害怕發抖:「我……我們早些回城,早些回城……」

他淡淡一笑,舉手一揮,輕咳了一聲,背著手泰然自若下台走了。

妙手摘星是行家,被抬入內房,使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完了,再也不能在江湖稱雄道霸啦!

右肩骨斷裂,即使能有妙手神醫及時治療,今後也不能使用右手了。

掉了門牙,英俊的面龐完全走樣,今後,他再也無法利用英俊的臉蛋騙女人了。

隨人請來了高手郎中,他躺在床上直發牢騷,怪自己的隨從飯桶,怪九靈宮支援的人浪得虛名,怪……總之,他卻沒怪自己大意誤事。

度過了漫漫長夜,天將破曉才精疲力盡入睡,不斷做惡夢,不時狂叫而醒,狂叫聲十分刺耳,把留在房中照料他的隨從累得徹夜難眠。

左右鄰房都是他的人,院子對面的客房,一連三間都是九靈宮派來布網張羅的狐朋狗友,並不因為他受傷而鬆弛戒備。

辰牌初正之間,旅客們都已經膳食結帳店,爪牙們這才心中一定,分批前往膳堂進食。

八個人,分佔兩桌。

膳堂有十餘張食桌,只有幾個仍在店中稽留的旅客進食,三三兩兩,只有他們這兩桌人最多。

靠廂壁的一張食桌,只有一個褐色臉膛,五短身材穿得寒酸的旅客,面向外低頭進食。

八人並沒留意這位窮旅客,幾個食客平常得絲毫不引人注意。

追魂奼女如果來找妙手摘星,必定夜間前來行刺,目下正清晨,不可能前來了,客店中旅客稀少,不是行刺的好時機。

就是因為估計錯誤,因為警覺心不夠,十一個人,有八個出外進食,只留下三個人,照料快要成為廢人的妙手摘星。

八個人的食物剛送上桌,窮旅客恰好乘亂離開了膳堂,走時右腳有點不便,一拐一拐地相當可憐。

八個人甚至不曾轉頭察看,只考慮各自取食物充饑。

妙手摘星這一座客院,幾乎被爪牙們包了,另三間上房的旅客,一早就結賬動身離店了,不再有其他的旅客走動,僅偶爾有收拾客房的店伙經過。

跛腳旅客進入隔鄰的客院,閃在一座客房的角落,留意一位店伙的行動。

片刻,店伙抱了一大難雜物,匆匆經過他身旁。

他從後面閃出,腳不破了,一掌光臨店伙的後腦,連人帶物挾入客房。

片刻,他出現時變了樣,換穿了店伙的外衣,抱著一些雜物,泰然自若向鄰院走。

妙手摘星又做惡夢了,厲叫一聲幾乎要從床上滾下來,叫聲可怕極了。

留在房中照料他的人,急急擋住了他。

「孔兄,醒醒。」這人輕輕將他的身軀往裡挪:「不要怕,惡夢而已,孔兄,你也是一代之雄,怎麼整晚做惡夢?老天爺!你到底在怕什麼?」

「別提了。」妙手摘星渾身冒汗,臉上肌肉扭曲,用透風的聲音含糊地說:「女人,女人……真是見鬼,夢中的女人,面孔為何都是那麼可怕的?」

「我想,你一定殺了不少女人。」隨從坐在床口苦笑:「象我,就不會夢見面孔可怕的女人。」

「方兄,你算了吧!你也不是什麼……」

「我和你不同,孔兄。」隨從說:「我不要的女人,通常會用些銀子打發她走,不象你,玩膩了的不願意留給旁人,殺了拉倒,所以你才會做惡夢,夢見那些面孔可怕的女人,孔兄,你可以小心啊!」

「小心什麼?」

「小心那些女人陰魂不散,找你索命呢!」

「鬼話……」

「鬼話?哼!信不信任在你,我有兩位朋友,就是造孽太多,犯了濫殺遭天譴,的確是被冤魂纏死的。」

「別說鬼話好不好?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

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一聲輕響。

是叩門聲,傳來一聲輕響。

是叩門聲,叩得很輕。

隨從被妙手摘星的話氣壞了,正不耐地準備憤然離開,聽到叩門聲,不假思索地離開床向房門走。

「孔兄,你就是聽不得老實話。」

隨從面向著床,雙腳卻向房門走:「我姓方的比你成名早,見識比你豐富,什麼怪事我都見過,甚至曾見過鬼……」

一面說,一面啟閂開門,以為是同伴來替換進膳,憤怒中完全忘了叩門的暗號。

扮店伙的是追魂奼女,其實她已經來了三天。

三天中,她用殺手的技巧,對妙手摘星作廣詳盡的偵查與了解。

她並不整天進行偵查,那會引入起疑,因此昨晚膳堂發生事故,她恰好不在現場目擊。

事後,她只知道妙手摘星挨了揍,但並不知道傷勢叫何,更不知道接妙手摘星的人何來路。

她抱著一些客房需要更換的雜物,神態從容踏入院子。

院於右廂客房的廊口,站著一個旅客,鷹目炯炯迎她走近對面左廊的門廊,也站著一個旅客,抱肘往複走動似乎因肚子餓了而等得不耐煩。

廊口的旅客,居然一點也不對她起疑,僅目迎目送,下意識地用目光追隨她移動。

她故意不走兩廓,經過院子。

要到對面最後的幾間客房,走院子比較近些,不必經走廊從旅客身邊經過,讓旅客認為安全距離外的人,根本不須擔心。

懷有戒心的人,對接近身邊的人都懷有戒心:戒心同對方距離的遠近而有所不同,相距愈遠愈放心。

「哎……」她一聲驚叫,腳下一踉蹌,抱著雜物撒了一地.她也幾乎栽倒,有效地吸引對方的注意。

兩個旅客被她的笨手笨腳舉動,引得咧嘴而笑。

她收拾雜物,突然扭身雙手齊揮。

追魂神箭,她的成名可怕暗器,雙手的臂下都有弩筒,三四丈內箭出追魂,五丈左右仍可一箭齊命。

二兩個旅客都面向她而笑,相距都在一丈二尺左右,正是最準確最強勁的致命距離,一箭貫喉百發百中,對方絕不可能發出叫聲,這是她威震江湖的神化技巧。

一個名殺手,必須會無聲殺人的技巧。

兩個旅客居然能扭身一晃,並沒有立即倒下,雙手居然抓拔貫喉的彎箭,但箭一動,人便倒下了。

她一躍便到,客房前,先沉著地裝弩,一切停當,這才輕叩房門。

她曾經看到爪牙們叩門,叩聲甚輕,大概是暗號,叩的次數卻沒有一定的數目。

她聽到裡面有人說話,聽到接近門的腳步聲,聽到啟閂的聲響,門終於拉開了。

弩筒輕響,彎箭貫喉。

「呃……」啟門的隨從,居然能發出半聲怪叫。

搶入房,掩上房門,隨從倒下了。

床上的妙手摘星,驚得忍痛一時下地,左手已抓住藏在枕畔的劍。

「來……人……哪……」他狂叫,用腳挑起來床口的凳,向追來的追魂詫女砸去,希望爭取一剎那行功運劍先機,是拚命的時候了。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追魂奼女閃開凳厲叫:「師姐,九泉瞑目……」

「費姑娘……」他含糊地伸劍叫:「請聽……聽我……說,你……你師姐死纏住我……

呃,我……」心坎,袖箭貫破心房。

「你這賤種!追魂奼女淚下如雨:「我要剜出你的心肝來帶走房外,傳來驚怒的狂叫聲。

「砰!」妙手摘星倒下了,劍仍死死握在手中。

追魂詫女一驚,斷然放棄摘心的舉動,擊破後窗竄身一跳而出。

砰然大震中,房門破踢倒,人群湧入。

「是那個店伙……」看到她的背影的人大叫:「外面的人快上屋她上屋,光天化日,糟了,只能拚命逃,兩支弩筒都沒有機會重裝,她只能急急逃走。

八個高手狂追,一面大呼小叫。

龍江關鳳儀門外最繁榮的碼頭,人煙輻輳,街上行人眾多,而且有不少丁役兵勇行走,叫喊聲大起。

她象老鼠般在人叢中奔竄,竄入北面的小巷,不久便出了市區,落荒而逃。

後面,八高手窮追不捨。

穿過一段田野,山區出現眼前。

這裡,是幕阜山,滿山青翠,春天草木欣欣向榮,到處都可以藏身隱匿。

「五行有救!」她心中歡叫,扭頭回望,追的人遠在四步外。

論輕功,她值得驕傲,下過苦功。

在這裡,出動一萬人馬,也無法搜出一個輕功超凡的小女人,任何地方她都可以藏身。

腳下一緊,她鑽入山坡的茂密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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