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鋼穴--第五章

第五章

潔西跟他們說再見。她戴了頂正式的帽子,身穿一件角質纖維短外套。「對不起,我出去一下。」她對機·丹尼爾說:「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跟伊利亞討論。」她說著打開門,同時把兒子推到門口。

「你什麼時候回來,潔西?」貝萊問。

「我什麼時候回來比較方便?」她停住腳步。

「呃…不必整晚都待在外面。我看就像你平常回家的時候回來,差不多午夜吧。」他說著,以詢問的眼光看著機·丹尼爾。

機·丹尼爾點點頭。「很抱歉把你趕出去。」「別這麼說,奧利瓦先生。其實我今晚本來救跟朋友出去玩的。」她推推兒子:「走吧,班。」男孩很不情願。「噢,為什麼一定要我出去呢?我又不會吵他們。真是的!」「聽話!」「那我為什麼不能跟你一起去看次以太影片呢?」「因為我要跟朋友去,而你有你自己的事」門關上了,中斷他們母子的談話。

現在,這一刻終於來了。貝萊曾將它至之腦後,他曾經這麼想:首先,讓我們跟機器人見面,看看他是什麼德行。然後:帶他回家。最後是:我們吃飯吧。

但現在這些都結束了,無法在推拖了。此刻,他終於必須面對謀殺案,面對錯綜複雜的星際關係,面對這可能住使他升級、也可能讓他被撤職的問題。而且,除了向眼前的機器人求助之外,他甚至無法開始。

桌子還沒有收回牆壁里,他的指甲在桌面上划來划去。

機·丹尼爾開口:「我們說話會不會被別人聽到?」貝萊驚訝的抬起頭來:「沒有人會去偷聽別人家講話的。」「偷聽不是你們的習俗?」「這是不好的行為,丹尼爾,沒有人會這樣做的。你還不如假定他們會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在你吃飯時盯著你的盤子看。」「或者,假定他們會犯謀殺罪?」「什麼?」「殺人也違反你們的習俗,對不對,伊利亞?」貝萊不覺火冒三丈:「你聽好,如果我們要在一起辦案,你就別模仿外世界人那富目中無人的樣子。要傲慢自大,你沒資格,機·丹尼爾!」他忍不住特彆強調了「機字型大小」這個字眼。

「如果我說的話讓你不高興,我向你道歉,伊利亞。我只是想指出,由於人類偶爾會違反習俗而殺人,所以他們也可能會違反習俗而觸犯較輕的偷聽行為。」「這公寓的隔音很好。」貝萊仍然皺著眉頭。「你沒聽到我們左鄰右舍有什麼聲音吧?那麼,他們也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再說,誰會想到這兒正在談論重要的事情?」「我們不能低估敵人。」貝萊不耐煩的聳聳肩膀。「我們開始吧!我手頭上的資料很簡單,所以討論起來也很容易。我知道有個叫羅奇·沙頓的人被某個或某些身份不明的人謀殺了。沙頓是奧羅拉世界的公民,太空城的居民。據我所知,外世界人都認為這是一件孤立事件。我沒說錯吧?」「你說的很對,伊利亞。」「他們把這件事和另一件事聯想在一起。最近外世界人在主持一項計劃,打算以外世界的形式為藍圖,將我們轉變成一個結合人類與機器人的社會。這項計劃曾數度遭人企圖破壞,於是他們便認為謀殺案和此事關係密切,很可能是某個組織嚴密的恐怖團體乾的。」「對。」「好。那麼第一步要清,外世界人這種假設成立嗎?為什麼謀殺案不會是一個單獨的狂熱份子乾的呢?地球上的反機器人情緒固然激烈,但是並沒有出現任何有組織的團體在策動這種暴力行為。」「可能是不公開的。不對。」「好。就算有個秘密組織,專門破壞機器人和機器人製造廠,他們也會清楚,去謀殺一個外世界人士下下之策。我看,做這件案子的人頭腦八成有問題。」機·丹尼爾一直很注意聽貝萊說話。「我認為你所謂的『狂熱份子』可能性不大。」他說:「被害人是經過刻意挑選的,案發時間又過分恰到好處,因此這顯然是有組織的團體精心策劃的行動。」「唔,看來你手上的資料比我多。抖出來吧!」「你的措辭含糊不清,不過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必須先對你說明一些背景資料。伊利亞,太空城的人對他們跟地球之間的關係很不滿意。」「那又怎麼樣?」貝萊喃喃道。

「有人告訴我,太空城剛建立起來時,我們大部份人都理所當然的以為,地球上會很樂意採取外世界已經實行得很好的統合社會制度。在初期的暴動事件過後,我們甚至還認為,這隻不過是你們的人民面對新奇事物時所表現的驚慌反應而已。但結果證明,事實並非如此。反抗的行動依然持續不斷,即使在地球政府以及大多數市政府的合作下,情況還是沒有多少改善。當然,我們的人對這點非常擔心。」「是嗎?那是出於利他主義的胸懷嘍?」貝萊說。

「也不盡然。」機·丹尼爾回道:「不過,你對他們的動機給予正面而肯定的評價,這點很好。就我們的立場來說,一般人都相信,一個健全而現代化的地球對整個銀河系是有利的。但是我必須承認,在外世界,也有極力反對這種論調的人存在。」「什麼?外世界人之間也有歧見?」「當然。有些人認為,一個現代化的地球同時也意味著一個充滿危險的帝國主義地球。尤其是那些跟地球關係較接近的舊世界,他們的人民特別有這種觀念。他們有強烈的理由難以釋懷,他們忘不了星際交流剛開始那幾個世紀當中,自己曾在政治及經濟上受過地球的操控。」貝萊嘆了一口氣。「唉!都是老掉牙的歷史了。他們真的那麼擔心?他們還在為一千年以前的事恨我們?」「人類,」機·丹尼爾說:「有你們自己的怪異結構。在許多方面,你們不像我們機器人這麼合情合理,因為你們並沒有經過事前的線路設計。不過有人跟我說,這樣也有好處。」「大概吧。」貝萊冷漠道。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機·丹尼爾說:「總之,地球的改革連續遭到失敗,已經促使外世界主張國家主義的黨派勢力高漲。他們認為,地球人顯然不同於外世界人,無法依循同一傳統。他們說,如果我們強派機器人進入地球,那麼終將導致帝國主義地球復甦,這會毀了整個銀河系。你知道,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地球上有八十億人口,而五十個外世界人的人口總和才不過五十五億多一點。我們在這兒的人,特別是沙頓博士」「他是個博士?」「社會學博士,機器人學專家,很傑出的一個人。」「我知道了,繼續說吧。」「我說過,沙頓博士和其他人都明白,如果我們不斷失敗,而導致外世界的不滿情緒加深的話,那麼,太空城和它所代表的意義將無法再持續多久了。沙頓博士覺得,當務之急便是了解地球人心理學,而且是盡最大的努力去了解。我們常說地球人天性保守,說『不變的地球』、『地球人思想難測』,這些話說來容易,但都是陳腔濫調,逃避問題而已。沙頓博士說,這些都是無知的論調,我們不能拿一句老套的說詞或一些陳腐頑固的思想當擋箭牌,而就此把地球人推開。他說,外世界人要改造地球,就必須放棄太空城的孤立隔絕狀態,必須跟地球人共處,要跟他們一起生活、一起思想,要把自己當作是他們。」「外世界人?不可能!」貝萊說。

「你說的很對。」機·丹尼爾說:「沙頓博士雖然有這種看法,但就算他自己,也無法鼓起勇氣進入任何一座地球人的城市。他狠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無法忍受城市的龐大和群眾。即使他在爆破的威脅下走進城市,但那種環境也會壓的他無法思考,如此他就永遠無法探求他所要尋求的核心真象。」「還有呢?他們老是擔心的病菌問題又怎麼辦?」貝萊問道:「別忘了這一點。

光是為了病菌這件事,我看他們也沒有誰感冒現進入城市。」「這也是一個問題。其實,外世界人並不知道地球人所謂的病菌到底是什麼東西。而面對某個自己並不知道的東西時,那種恐懼感多少是有點變態的。這一切,沙頓博士都明白。但他還是沒有放棄,他依然堅持必須對地球人有更多的了解,必須把地球人的生活方式弄得清清楚楚。」「那他不是進退兩難?」「倒也未必。反對者只反對外世界人進入城市,至於機器人,則又是另外一回事。」貝萊想:該死!我怎麼老是忘了這個?「哦?」他大聲說。

「沒錯。」機·丹尼爾說:「我們更具彈性,這是很自然的。至少在這些問題上是如此。我們可以經由設計來適應地球人的生活。只要把我們的外型做的很像人就好了,如此地球人就會接受我們,讓我們對他們的生活作更深切的觀察。」「而你」貝萊恍然大悟。

「是的,我正是這樣的機器人。沙頓博士已經花了一年的時間來設計和製造這種機器人。我是他完成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機器人。很可惜,我還沒有受完完整的教育就發生了謀殺案,於是我便提早被派來擔任我預定要扮演的角色了。」「這麼說,並不是所有的外世界機器人都像你一樣?我是指,有些比較像機器人而不像人類,是不是?」「是的,當然。機器人的外觀要視其功能而定。我的功能需要有一個非常像人的外觀,所以我外表看起來就是人的樣子。其他的機器人雖然都擬人化,但跟我卻是不一樣的。不過,他們比我在鞋店看見的那些難看的原始型機器人,顯然更像人。你們的機器人都是那種樣子嗎?」「差不多吧。」貝萊說:「你不能接受?」「當然。要把一個粗糙拙劣的人形仿製品當作真正有智慧的同類看待是很困難的。你們的工廠不能做的更好一點嗎?」「我相信他們可以的,丹尼爾。問題是我們要不要這樣子。我想我們寧願在跟人打交道的時候,能夠分辨對方是機器人,或者不是機器人。」貝萊說著,直視這個機器人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濕潤,就像人的眼睛一樣。不過貝萊覺得,這雙眼睛的目光穩定,不像人那樣會閃來閃去。

「關於這一點,但願我會有足夠的時間多多向你討教。」機·丹尼爾說。

貝萊有那麼一下子,以為機·丹尼爾在諷刺自己,不過他很快就想到這是不可能的。

「總而言之,」機·丹尼爾說:「沙頓博士很清楚的看出,這是有關C/Fe的一個事例。」「C/Fe什麼意思?」「只不過是碳元素和鐵元素的化學符號而已,伊利亞。碳是人類生命的基礎,鐵是機器人生命的基礎。我們所指的C/Fe,是在一種平等與平行的原則下,結合人與機器人文化的最佳部份。簡稱為C/Fe比較省事。」「C/Fe,你們寫這兩個字的時候要用連字元號嗎?不然怎麼寫?」「不用,伊利亞,只要在兩個字之間化條斜線就行了。它所象徵的既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而是兩者的混合,沒有優先順序。」貝萊發現自己居然忍不住對此有了興趣。自從外世界發動大叛變,脫離母星球獨立后,地球上的正式教育中就不再提及外世界的歷史或社會學資料。不過在通俗的故事膠捲書中倒是有許多外世界人物出現:性情暴躁、行為怪異、跑到地球來訪問的大亨;必定迷上地球人、輕易墜入愛河的美麗女繼承人;傲慢狂傲、邪惡無比、最後一定被打敗的反派外世界人…但這些描述毫無價值,因為它們違背了最基本,也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外世界人從未進入城市,女外世界人從未到過地球。

貝萊生平第一次有了怪異的好奇心。他在心裡想著,外世界人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很費力的把思想拉回眼前這件事。「我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說:「你們的沙頓博士是以一種嶄新的、有希望的角度,在解決地球轉變為C/Fe時所產生的問題。而我們的保守團體,或者自稱為中古主義者的那些人,對這一點感到非常不安。他們很怕他會成功,所以他們殺了他。在此動機下,這個案件就變成一項有組織、有計劃的陰謀,而不是孤立的暴力行為。對嗎?」「大致上是的,伊利亞,你說的對。」貝萊若有所思的輕吹一聲口哨,修長的手指在桌上緩緩敲著。然後,他搖了搖頭。

「這不可靠,這一點也不可靠。」「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在模擬那幅景象:一個地球人走進太空城,走到沙頓博士面前,把他轟死,然後走出來。我實在看不出有這種可能。太空城的入口處不是有警衛防守嗎?」機·丹尼爾點點頭。「沒錯。所以比較安全的說法是,地球人不可能非法通過入口。」「既然如此,你的假設又怎麼成立?」「假如紐約市到太空城只有一個這麼一個入口的話,我們當然就弄不清楚怎麼回事了,伊利亞。」貝萊深思的看著他的工作夥伴。「我聽不懂你的話。那是兩地之間唯一的連接點啊!」「是兩地之間直接的連接點,沒錯。」機·丹尼爾停頓片刻,然後說:「你還是沒弄懂我的意思,是不是?」「對,我搞不懂。」「嗯,我想辦法解釋一下好了,但願不會冒犯你,伊利亞。請給我一張紙和一枝筆好嗎?謝謝。現在你看這裡,我畫了一個大圓圈,在圓圈上標明『紐約市』三個字,接著我再畫一個跟大圓相切的小圓圈,在小圓圈上標明『太空城』三個字。從這裡,你看,在它們相切的地方,我畫一個箭頭,這就是『柵牆』好了,你看是不是還有別的連接點。」「當然沒有。」貝萊答道:「沒有別的連接點。」「聽你這麼說,就某方面而言我總算放心了。」這個機器人道:「還好你的想法跟我所認知的地球人思想方式一致。沒錯,那到柵牆就是它們之間唯一直接的連接點。但是,紐約市和太空城對露天的鄉間地區卻是全面開放的。紐約市的出口那麼多,如果經由隨便哪個出口離開紐約市,再越過鄉間進入太空城,那就不會碰上柵牆的阻攔了。」貝萊的舌尖頂著上唇,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他開口:「你說越過鄉間?」「對。」「獨自一個人,越過鄉間?」「有何不可?」「步行?」「無疑是步行。步行被察覺的可能性最低。謀殺案是在工作日上午發生的,因此兇手應該是在天亮前幾個小時就出發了。」「不可能!城裡沒有任何人會做這種事!離開城市?單獨行動?不可能!」「一般而言,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不錯。我們外世界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們只在入口處派駐警衛防守。即使在上次的大暴動事件中,你們的人也只攻擊了當時那道保護入口的封鎖線。沒有一個人離開紐約市。」「嗯。所以呢?」「我們現在所面臨的是非常狀況。這並不是暴眾沿著封鎖線防禦力最弱的部份所做的盲目攻擊事件。這是一個小團體有計劃的行動,他們抓住一個無人防守的點,企圖藉此發動攻擊。也唯有如此,地球人才能像你所說的那樣,進入太空城、走到被害人身邊、殺死他,然後離去。兇手是經由我方一個完全的盲點出擊的。」貝萊搖頭。「這太不可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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