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猺山神殿

第一章 猺山神殿

雲如潑墨,雨似春潮。

狂飆怒號,雷聲震野。

暴風雨挾排山倒海之勢,橫掃著-山。

山嶽,森林,都似怒海驚濤,在大自然的神威下呻吟,戰慄。

但地獄般的昏黑內,隱約可見一幢神殿,屹立於風雨之中,四周環立着獰猛生-,人人身佩可毒無比的吹箭!

突地——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金色眩光,亮澈大地!

電光下,一條雄健身影,凝立如山。

他,腰系長劍,肩負革囊,臉蒙奇形面具,僅露出一對寒芒如電的眸子!

等到電光再閃——他已冒雨衝風,直朝生-護衛的神殿射去!

蒙面客一路闖關直進,眾生-不但沒有攔阻,而且肅然施禮。

轉眼間,他自到了神殿內進。

「爸!」是個年輕而興奮的叫聲。

「雷兒進來!」蒼勁威嚴的口音,立自內殿傳出。

隨見幕簾掀處,異象畢陳——眾-人拱衛之中,當中是一張大逾尋常的圍椅,椅上盤坐着一位老人,面貌威猛,高大異常,連坐着都有五尺左右!

可是——全身都被虎皮蓋住,只露出鬚髮如火的頭部。

蒙面人馬上疾行兩步,拜倒椅前。

老人也不攙扶,只是激動的喝道:「天雷。」

「是!」

「你這次初出武林,收穫可好?」

「孩兒每次只用一招,已經削來百枝長劍!」

「嗯,數目倒不少,快點呈上來看!」

「是!」岳天雷高聲答應,右肩一斜,「嘩喇喇」倒轉革囊,立見滿地寒芒如潮,儘是五寸來長的劍刃。

於是雙手拈起一葉斷劍,高舉過頭,直送到老人眼前。

老人微一低頭,眼光如電一掠,道:「翻一面!」

「是!」岳天雷十指一轉,馬上翻過另外一邊。

「不對!」

「孩兒換一枝就是。」寒光閃處,另一節斷劍又捧在老人眼前。

「更不對!」

「是!是!孩兒再換。」

就這樣,一枝接一枝………

百枝斷劍,先後驗完。

老人的表情,也跟着換劍的動作逐漸變動。

先是失望,后是悔恨,終於悶哼一聲,血箭狂噴,接着身軀一陣狂顫——「砰!」直栽出密蓋虎皮的座椅!

「爸爸——」岳天雷一聲慘叫,四肢發麻。

這位從來沒有抱過他的父親,竟然——無手-已被齊肩削落,無足-已被齊股斬斷。

全身所剩,僅是一段光禿禿的身軀!

這時栽倒血漬之中,竟連翻身都沒辦法。

岳天雷強忍驚駭,抱起老人,一陣緊張的推穴過宮,才將他父親救醒。

老人一面睜開眼睛,一面喃喃自責道:「我……今天……才知你的功力……差得遠,我…做錯了!」

「爸!你錯了?」

「我恨本不該差你出去!」

「為什麼?」

「你一事無成,而且惹下許多強敵!」

「他們都被孩兒一招打敗,根本不算是強敵,就連——,」

「就連那些?」

「武當『法雷』,崆峒『顯危』這班二代高手。」

「什麼高手!都是些無名小卒。而且你不要以削劍而自驕,人家不識你這苦練十年的怪招,自然不敵。如果鬥上一二百招,你不一定能活着回來。」

「孩兒真是這樣不行?」

「照你剛才推宮活穴的手法和內力來看,確是一絲不假!」

岳天雷心神狂震,慚愧至極,道:「孩兒該死,辜負爸爸多年苦心…………」

老人麵皮一陣抽動,露出-祥的苦笑道:「這也不能怪你,只怪我斷手缺足,力不從心,反用十八年嚴厲管教,讓你吃盡了苦!」

「雷兒以後加倍吃苦。」

「不遇明師,吃苦無益!」

「只要爸允許,孩兒自去尋訪明師。」

「唉!我的故交舊友,諒必死傷殆盡,再要找的話……只有一個………」

「是誰?」

「武帝季靈芷。」

「他有多大本領?」

「此人十九歲的時候,已然打遍七大門派,力誅五魔,論功力可稱天下無敵。」

「這位前輩是否還在!」

「他今年未過四十,當然還在。」

「在就可以找到!」

「如果找得到,我們『巫山四劍』不致於。」老人悲憤忘形,無意泄漏多年隱事,趕緊停住不講。

但岳天雷已經字字入耳,下意識的一個寒噤,駭然問道:「誰是『巫山四劍』?」

老人馬上面孔一板,叱道:「那有什麼四劍五劍!」

岳天雷一看老人臉色,蒼白中密佈憂傷,更加追問道:「這是爸自己講的,請不要騙我……」

老人還想隱瞞,但殿外一記暴雷,震得山搖地動,立感胸前血氣亂翻,似知死在旦夕!於是一咬牙關,凝視着岳天雷殷切的眼神,嘆道:「唉!我確實是騙了你,而且還不止這一點!」

「爸——?」岳天雷一聲驚噫,滿腹驚疑。

「第一件我要告訴你的。」

「什麼事情?」

「我不是你的親爸!」

岳天雷駭得周身冷戰,失聲驚叫道:「我不信!」

老人倒是冷靜至極的反問道:「我有證據你信不信?」

「這……這……!」

「從小給你戴上面具,為什麼!是因為我怕想起……你的父親!而且從不抱你,為什麼!因為我問心有愧——」

話未說完,岳天雷搶著辯道:「不抱我,是因為手——不方便,戴面具,可能是提防——仇人認識!」

他這番強詞奪理,竟然觸動對方內心隱痛。

老人痛淚滿眶,咬牙答道:「你雖然猜到另一半理由,但我還有你母親的——」

「什麼………?」

「血書為證!」

「在………在那裏!」

「在我懷中,你自己來拿好了!」

岳天雷雙手狂顫,果然在老人懷中摸出一件嬰兒衣服,上面枯黑的血字,寫着:「此子名岳天雷,如有仁人君子拾得,請予收養。」

「媽!」岳天雷如被五雷轟頂,一聲慘叫,暈絕倒地!

經過幾位-族武士一陣搓揉,岳天雷重又悠悠醒轉,凄厲無比的問道:「義父!雷兒的親生父母是………」

「我可以告訴你,但要依我一件事。」

「千件萬件都行,全聽義父吩咐。」

「那留到最後再議,現在我先說你母親——」

「她老人家的姓名是………?」

「張若貞。」

「如今在那裏?」

「生死不明。」

「她有什麼特徵?」

「我沒見過,只知道是,不諳武功。」

「我父親………」

「巫山四劍之首,人稱『劍聖岳長明』!」

「他老人家是否還在?」

「我相信他……已經離開人世!」

「那麼,義父你是——?」

「我……我……我對不起你父親,不必提了。」

「養育之恩大如天,我定要知道!」

「我是四劍之末,『劍怪徐季德』。」

「還有兩位師叔是誰?」

「二師叔『劍魔侯仲影』,三師姑『劍仙李叔琴』我們這四個『聖、魔、仙、怪』,合稱巫山四劍。」

「他們兩位難道也………」

「不死也會殘廢!」

岳天雷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咬牙切齒道:「仇人是那一個?」

「不知道!」

「你老人家身負重傷,會連仇人都沒看到?」

「對付我的是四個蒙面劍手,實在無法看清。」

「巫山四劍難道敵不過這群蒙面人?」

「唉!四劍若不分離,別人焉敢下手。」

「這樣說,四劍是分別被害………」

「你別急,聽我從頭說起………這先要說明我們的師門………。」

岳天雷雙目圓睜,眼皮也不眨的聽着。

「我們四人本不相識,而且各有武功。但在三十年前,偶被不入正邪兩道的異人,『巫山一鶴』看中。我們本是帶藝技師,他老人家也就傳藝不收徒,不計名份。」

「難道師祖連一個正式徒弟都沒有?」

「他老人家生平只收一個?」

「這位師伯是——」

「我們不知他的姓名,也沒見過,只知他已被逐出,永遠不許再用師門武功!」

「哦!」

「巫山一鶴怕他日後為惡,因此挑了我們四個,分傳絕技以便制他,他老人家傳藝之後立刻逝世,我們也就聯手去找這個棄徒,只要他再用師門武功,馬上對付!」

「究竟碰上沒有?」

「十年中,武林並沒有出現使用巫山武功的人,但我們四劍反倒發生了意外。」

「這是怎麼回事?」

「你二師叔與三師姑,原由『巫山一鶴』訂下終身,但三師姑卻與你父感情最好………。」

「因此二師叔生氣?」

「沒有!」

「難道我父親會………」

「也沒有!」

「這……孩兒實在不懂。」

「你二師叔認為『巫山一鶴』本來決定得太忽促,而且三師姑與你父親,真是一對璧人,因此他決心悔約。但你父卻認為師命難違,而且不能奪人之愛,也是硬不依從,三師姑在師命與愛情之間,左右為難。我——」

「你老人家怎樣?」

「我贊成你二師叔,因此跟你父親大鬧一場,罵他不近情理!」

「結果呢……?」

「三師姑氣走他鄉,二師叔下落不明,你父親重歸故里,我闖進-山力誅怪獸,被-人奉為神明。」

「那我母親又是怎樣……?」

「你父親是岳家獨子,按照不孝有三的禮教,決不能一輩子獨身,因此他和你母親結婚,一年之後,你來到人間,再過數月,就發生了這件疑案!」

岳天雷眼神連閃,駭然應聲道:「疑案………?」

老人臉上浮起一抹紅暈,精神突見好轉,岳天雷不曉得這是迴光返照的現象,頓時大放寬心,又聽他義父侃侃言道:「我們二十年前分手的時候,正逢武帝季靈芷力誅五魔。將清除餘黨的工作,由七大門派負責,但兩年之中,神秘的失蹤了幾位高手,弄得各派疑鬼疑神。」

「季前輩難道不管?」

「他自誅了五魔之後,立即退出武林,雖然有些關於他的傳言,事實上沒人曉得他的下落,正在各派無計可施的時候,你父親突然發現了某種秘密,命你師兄『岳志勤』找到-山,叫我快去。」

「岳師兄——是不是我每年祭奠的那一位?」

「不錯,而且他是你的堂兄弟。」

岳天雷一個冷顫,心中更增仇恨。

「你老人家去了以後,又怎麼樣?」

「我聽岳志勤提起你父成婚之事,更加不滿,因此故意拖延,要他回去問明真像再來,但他二次入山,就將你抱來此地…………」

「我的父母呢?」

「你家可成一片焦土。父母都不見了,你是他從庄外草叢中找到的,而且他一路入山,已經發覺有人跟蹤追趕,為了顧慮你我的安全,他馬上離開此地,想把敵人引開,但出門不遠,便被仇家剌死!」

「哦!」岳天雷悲噫一聲。彷佛雪水澆背。

「我聞聲趕到當地,就被四個蒙面人圍住,一人傍觀,三人出手,個個都是各大門派的招法。當時我在盛怒之中,出手毒辣,三招之下,便將對方長劍削斷,趁勢一劍暴翻,點中三人眉心大穴,誰知道——,」

「怎麼樣?」

「長劍竟然刺不進去!他們面巾之下,還有一層鋼鐵面具!」

「哦!」

「我這一招不利,對方斷劍如電削來。」

「快用『大鵬展翅』縱起——」

「當我縱起數尺之時,突聽你在殿中一哭!稍為分神,馬上四肢齊斷!」

岳天雷眼光現出無比怨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劍怪徐季德」沉緬於痛苦回憶之中,冷聲接言道:「這三個『鐵面人』見我倒地,馬上停手,但早先傍觀的那一個,還怕我死不了,一劍如風,直刺咽喉,就在劍尖映日一閃之下,我看……看見了………。」

「看見什麼?」

「他劍尖上的十字凹紋!這是你父親的特殊劍法所刺。」

「啊!」岳天雷驚噫一聲,恍然悟道:「這十字紋證明他是殺父仇人,你老人家差我削劍,就是要追他的下落!」

「你猜得不錯………」

「但雷兒沒有找著,我以後。」

「幸虧沒有找到,要是碰上他……我的罪過更大!」

岳天雷木然中。喃喃自語道:「我一定會找到……我………」

「雷兒別打岔,我還沒有講完。」

岳天雷猛然驚覺,殷切問道:「你老人家中劍,-族武士呢?」

「幸虧他們趕到,一陣吹箭,迫得四個蒙面人發招護身,但要刺我的那個兇手,已然遲了一步,被吹箭射中鼻尖。」

「他死了——?」

「此人機伶得很,長劍一翻,馬上削掉了自己的身子,連忙率眾退下!」

「無鼻人!鐵面人!他們都跑不了。」

岳天雷喘了一口大氣又道:「剛才你老人家說這三個鐵面人,都是各大門派,究竟是何派門下?」

「劍怪徐季德」怔了一下,搖頭道:「反正是有名劍派,沒有提起派名的必要!」

「為……為什麼?」

「經過十八年的考慮,我斷定『無鼻人』是真正兇手,至於這幾個『鐵面人』……還不敢斷定……。」

「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見我倒地,馬上停手,這太奇怪………」

「根本沒有什麼奇怪,反正是一群叛徒,罪該萬死!」

「不一定!如果是叛徒,豈有不忍殺我之理……………只是其中內幕,我想不出來而已!」

岳天雷悲痛至極,咬得牙關亂響道:

(缺行)

也為中原武林,敲開了血淋淋的序幕!

※※※※岳天雷身形如電,直奔武當,一路上思潮起伏,猜想義父要他來問什麼。

「也許是要我問父親的下落,也許是要問武當何人失蹤………。」左猜右猜,無法斷定,終於定神自語道:「亂猜無用,反正見了如意道長再說………。」

心念中,陡聽一個清勁口音,沉聲喝道:「此乃禁地,遊客止步!」

怔然一望,才發覺四周清靜得出奇,道旁一泓清水,巨石峨嵯,上面刻着三個奇大的字跡:「解劍泉!」

這時,石旁凝立一位二十幾歲的道士,手握劍柄,正以銳利的眼神,向他盯視。

「在下岳天雷,特來拜訪貴山,並非遊客。」

「小道濂池,不知尊駕要找那位?」

「我要見貴派掌門人………。」

「哦!」-池道士瞧看他的奇形面具,不信的問道:「尊駕與掌門人認識?」

「在下並不認識,是一位……前輩所差。」

「請問令師是誰?」

「恕我不能奉告。」

「那一派?」

「這……也對不起……。」

「有何貴幹?要見掌門人?」

「都不便講,還是請你通稟『如意道長』,就說。」

「嘿!」對方訝然冷笑,把他的下文打斷,岳天雷馬上問道:「閣下笑些什麼?」

「師祖『如意道長』去世十幾年,想不到還會有人找他!」

岳天雷也是一怔,原來義父不明武林情形,以致他被人疑惑。

「那麼我要見現在的掌門!」

「濂池道土」先不答話,反口問道:「尊駕究竟是正是邪,還是初出茅蘆不懂規矩!」

岳天雷冷哂半聲,道:「你這算什麼話!」

「我們武當山,從師祖去世,至今封出十五年,現任掌門『清樞道長』閉關也已三載,像這件大事,正邪兩道無人不知,偏偏你一點都不曉得!」

「這樣說來,你是不准我上去?」

「早先你還可以一走了之……」

「現在呢?」

「來歷可疑,要拿你上山問罪!」

岳天雷不怒反笑,輕哂兩聲道:「本人正要上山,咱們乾脆一道走!」

「算你識相,快把長劍解下交來!」

「閣下未免過份………」

「祖傳的規矩,決無例外。」

「如果我不答應?」

「小道自有解劍的辦法。」

「你以為真能解得下來!」

「你以為武當山可以由你撒野!」

岳天雷冷哂一聲,身形直闖山道。

「濂池道士」也自不慢,一個箭步,便將去路封住。

「你還是讓開的好!」

「你還是解劍的好!」

岳天雷忍無可忍,手握劍柄,大步向前逼將過去。

只聽「嗆啷」一聲,寒芒驟閃——「濂池」劍快如風,搶中宮,對他分心就刺。

岳天雷毫無聲息,劍自在手,抖出圈圈震波,疾繞對方劍尖。

「叮!」——兩道靈蛇似的劍光,破空齊閃,突地化為三段。

「濂池道士」連對方的手法都未看清,五寸長的劍尖已然直射天際,只駭得心神狂震,目瞪口呆!

但——這段映日生輝的斷劍,就像一個信號,還未落地,已見石後人影如潮,七枝嘶風勁嘯的劍光,齊向岳天雷劃出。

岳天雷以寡敵眾,毫不驚慌,奇奧身形疾旋中,一口氣攻出三招。

「叮!叮!叮!」

又是三柄長劍,劍尖墜地。

武當守泉八弟子,駭得陣式一變,將他圍住,「濂池道士」這才驚叱一聲,以不太相信的口氣問道:「驚震江湖的『削劍人』……難道是你!」

「這倒不假!你們派里的『法雷道人』應該記得!」

「哦!原來法雷師叔也………。」

說到一半之間,武當山頭,突然傳來急促鐘聲!「濂池」等人馬上面色一寒,顯然山上又發生了重大事故!

岳天雷見狀說道:「諸位反正攔我不了,還是上山稟告掌門的好。」

「濂池道士」略一沉吟。答道:「好吧!你等著。」

憤然轉身,便即雷射山頭,其餘亡人仍是緊張的持劍環立。

岳天雷泰然等候,心中計劃怎樣去問掌門人,但功夫不大,已見山顛人影連閃,飛瀉而下——當先一人,長須海口面若銀盆,正是武當三代高手「法雷」,雙方曾有削劍之事,這次見面,各人都是心頭一凜!

「法雷道人」先對護泉弟子低語數登,「濂池」等立刻恭身退下,然後以激動的口吻,轉面說道:「原來尊駕名叫岳天雷,上次你走得未免太快!」

「削劍之事另有原因,閣下難道還在記恨不成!」

「法雷道人」勉強一笑,道:「尊駕既然來了,也算是本山的客人,削劍之事暫且不提。」

「哦!」岳天雷想不到刀光劍影的局面,就這樣一語化開,禁不住駭噫一聲,道:「貴派真願意接待在下?」

「剛才掌門人在閉關之中,傳出法諭,武當封山禁令立刻解除,我是來接尊駕上去!」

岳天雷更感意外,再問道:「那麼,我可以拜見『清樞掌門』?」

「掌門人只是傳諭開山,要見你的是敝派的「護法」!」

「這位是誰?」

「掌門人的師弟『清璇道長』,他老人家現掌本山一切。」

岳天雷稍一沉吟:「這樣——也好,就煩閣下引見。」

話聲剛落,便隨法雷疾射山顛。

不過片刻功夫,已見飛-畫棟,殿宇毗連,當中是「三豐殿」,寬宏肅穆,乃是講武練劍之所。殿左百丈之處,高聳著一座「玄武閣」門窗緊閉,想必也是重要地方。

此時「三豐殿」外,肅立數十名劍手,一字排開,如臨大敵!

當中老道長,年過六旬,生得燕頷虎頭,顧盼生威,正是武當護法「清璇」。

在他身後,更有兩位中年道人,一名「法電」,一名「法霆」,與大師兄「法雷」同為二代弟子的皎皎者。

岳天雷見這群高手,列陣而待,也感到內心凜然,當即由「法雷」引見一番,那「清璇道長」眼神一閃,開門見山道:「貧道聽說岳施主以削劍名震江湖,今天來到武當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至於削劍的事,在下另有緣因。」

「這個貧道稍後再談,施主遠來是客,請先說明來意。」

「在下是奉了——一位前輩的指示,要問幾個問題。」

「施主說出來聽聽。」

岳天雷馬上心念一動:如果問父親的往事,可能泄漏機關,不如先間武當本門之事,於是朗聲答道:「請問道長,二十年前貴派失蹤的高手是誰?可有消息?」

「清璇道長」聞言,觸電似的全身一震,便對門人喝道:「你們退下!」

眾弟子一齊稽首,疾退十丈,岳天雷見對方如此激動,不禁暗自忖道:「有點意思了……!」

「清璇道長」喝退門人之後,且不說話,只見雙目暴睜,精光如雷,直向岳天雷臉上盯來,就像要把他的心思看透。

但——岳天雷臉上戴着奇形面具,顏色黝黑,厚約數分,口部開了一個長方形洞,說話之間,可以看到玉齒朱唇,眼部順着虎目,斜斜開了兩個窿窟,但見巨瞳灼灼生光,更增加幾分神秘。

這「清璇道長」盯望了半晌,嚴肅問道:「請先說明師門來歷,貧道才能考慮答覆問題。」

「這……很對不起,在下無可奉告。」

「可否將休的面具解下?」

「在下有誓在先,也不能解。」

「清璇道長」微現不悅,冷然說道:「施主既然不願自表來歷,怎麼希望我能答覆這樣的問題!」

「道長見多識廣,對於好人壞人,應該分辨得出。」

「武林險詐百出,人心難料,而且你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偏問二十年前舊事,更加令人費解!」

「在下是要追尋當年的疑案,所以舊事重提。」

這句話,使得「清璇道長」眼神劇閃,在懷疑的目光中,爆出一股冷意,於是用電閃般寒芒,盯着岳天雷的雙眼,說道:「我現在告訴你,可要仔細聽着!」

「請講。」

「失蹤的是我師弟『清璣』,至今……尚無消息。」

岳天雷恍然問道:「原來三位是當年的『武當三子』!」

「不錯,可是這個名號早已不用。」

岳天雷微微點頭,神色上稍感失望,但「清璇道長」見他表情正常,反而更感奇怪。因為他想用自己的答覆,去探測對方的反應,然後判斷他是正是邪,當下略一沉吟,軒眉問道:「施主還有其它問題沒有?」

「在下想見貴派掌門一面。」

「敝肺兄閉關未出,不見外人。」

「如果在下一定要見?」

「清璇道長」濃眉一鎖,怒氣盎然。但隨即忍住,道:「貧道現掌派中大權,見不見他都是一樣。而且我也有幾句話,希望施主答覆。」

「道長請問。」

「施主跟崛起江湖的『武皇』是什麼關係?」

「武皇——?沒聽說過,我只曉得有位『武帝季靈芷』………。」

「清璇道長」遽然一震,道:「你跟『武帝』有關?」

「也沒有,只是聞名而已。」

「清璇道長」回復冷靜,繼續問道:「施主既不知道『武皇』,那武林一高手被他『生死詔』追殺的事,諒必也不知情!」

岳天富大感意外,憤然反問道:「這些事在下一概不知,道長這種問法,未免有點出奇!」

「武皇,生死詔,與你削劍的事。都是同時發生,你能夠推得一乾二淨嗎!」

岳天雷忍不住驚噫一聲,下意識的對「武皇」發生一種奇特的印象,似覺此人與他的血仇有所關連!

「清璇道長」見他聞言一驚,立刻厲聲逼問:「倒底有什麼關係,快講!」

岳天雷也用正氣逼人的眼光,回敬過去,道:「我上次削劍,來去忽忙,根本沒有時間打聽這些,而且我對『武皇』和『生死詔』極感懷疑,希望了解內幕!」

「你反而要我說明?」

「不錯!」

「清璇道長」稍一沉吟:「好!可是有句話須要說在前面。」

「道長儘管直說。」

「等下成要試你幾招!」

「這是道長的條件?」

「不算什麼條件,只是免得你認為武當派以大壓小!」

「在下絕對奉陪,就請先說『武皇』的來歷…………」

「此人姓名不詳,也沒有人見過!」

「一個都沒有嗎?」

「也許被殺的武林高手有人見過他,活着的都沒有!」

「被殺的人是那些?」

「全是正派人物,而且殺得雞犬不留!」

「那『生死詔』又是什麼回事?」

「此人陰殘至極,奇傲絕倫,不但自稱『武皇』,而且不用江湖上的『令』,『符』之類,稱他的警告為『生死詔』,接到此詔者如不歸降,必有滅門慘禍!」

「接到此詔的人,難道沒有一個投降的?」

「當然會有,只是無法查出。」

「這樣說來,簡直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毒計!」

「你說得不錯!」

清璇道長突然鬚髮亂抖,仰天發出一陣「嘿嘿!」怒笑。

「既未說錯,有何可笑!」

「清璇道長」笑容陡斂,面似秋霖。

「我笑的是你這句話,說得一字不差…………」

「請痛快一點講。」

「生死詔上,除了『武皇』的署名之下,就只有『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八個大字!」

「哦!道長又疑是我………」

「可疑的不只這一點,你先拔劍罷!」

岳天雷看出對方硬是疑他,已至無可辯解的程度,於是手搭劍柄,眼光卻向四面一掃——只見武當弟子還是遠遠站定,一則未奉命令不敢擅動,二則認為「清璇道長」足可對付。

那高可三層的玄武閣依舊門窗緊閉,寂然無人,而三豐殿內,倒有人影幢幢!

「看劍!」

岳天雷一聲暴喝,長劍無聲無息,直刺「清璇道長」前胸。

「清璇」微微悶哼,也是奇怪無比,直刺相還!

岳天雷心頭一喜,健腕抖出圈圍震波,疾絞對方的劍刀,絞得快如電閃,「沙沙」有聲!

但——絞到十數圈,發覺對方也是順着一個方向疾旋,內力如潮,綿綿不絕,明知這樣拚持下去,不但削不了對方,自己長劍必會先被絞落。

駭然下劍招奇奧的一轉,暴退身形。

「嚓!」

雙劍一聲怪嘯,他已退向圈外!

「清璇道長」如影隨形,飄身趕上,劍尖斜斜劃出,改攻下盤。

岳天雷雙足一收,身如怪鳥般沖空直起,對方長劍立刻走空。

「清璇道長」冷哼半聲,一招「順水推舟」,劍尖又刺他足底「湧泉」大穴。

可是岳天雷沖空飄縱中,背後似乎長了眼睛,長劍向下一挑,「叮!」然暴響,火星亂飛,就借這劍刃一震之力,飛出三丈,輕靈至極的凝立當地!

他們奇快無比的各刺一劍,雙方都是大感意外——對岳天雷來說,他這種削劍的絕招,無不得心應手,而對方竟能從容化解。

對「清璇道長」而言,他以數十年的功力,加上事先已聽「法雷」稟告早有準備,而對方小小年紀,居然還能避過,這種招法未免太也奇奧!

只見兩人各自運功蓄勢,再度發招,清璇施出本門奇功,搶先攻出,寒芒暴閃中,一片奇幻劍牆,漫天卷地而至,專刺對方面具。

岳天雷不敢怠慢,拚命還擊!

雙劍翻滾,「叮叮」不絕中,「清璇道長」覷定空隙,一劍乘虛點來,「咯」的一響,刺中了岳天雷前額!

岳天雷蹌踉蹬退五個大步,驚出一身冷汗!

清璇道長劍尖遙指,狂怒叱道:「大膽武皇姦細,還不棄劍受縛!」

「道長說話留心點………」

「哼!你是『鐵面人』之一,還敢狡賴!」

「鐵面人……?」

岳天雷心頭狂震,漫應一聲,對於神秘的「武皇」頓生無比的敵意,但「清璇道長」的招式,如箭在弦,他不能不先作周旋,於是忍住驚疑,平靜的解釋道:「在下決不是『鐵面人』,道長不要誤解………。」

「你的面具刀劍不入e這又怎麼講?」

「深山中有種怪獸,其名為『貘』,它能力格獅虎,皮若精鋼,在下的面具正是『貘』皮所制………」

「清璇道長」疑信參半,冷冷說道:「不管怎樣,定要將你留下!」

「在下正要去找『鐵面人』跟『武皇』,決難久留!」

「哼!」對方怒不可遏,劍招奇快的再度刺來。

岳天雷無心纏鬥,虛幌一招,身形疾射向下山之路。

「清璇道長」見狀,立刻一聲暴喝:「分頭截住!」

「法雷」等一干弟子,馬上身形齊動,把住各處要路。

岳天雷忙中一掃全場,只見「玄武閣」寂然無人,閣后就是崇山峻岭,於是長劍一領,徑朝清璇道長猛攻三招,對方怕他削劍的絕技,竟然攻勢稍挫。

岳天雷就乘這個機會,直向「玄武閣」疾飄。

那知這樣一來,反把「清璇道長」駭得高聲大吼:「快點攔住,免得驚動掌門法駕…………」

岳天雷一聽掌門就在閣內,越發加緊腳程,輕靈的身形幾個起落,已絕到了玄武閣下!

說時遲,那時快。

「清璇道長」雖然慢了一步,「玄武閣」卻是門戶突開,一字形奔出數名劍手,寒芒似電,真勁如潮,齊向岳天雷刺來。

岳天雷劍似驚濤,一招快絞,「叮叮」震響中,他已借方使力,翻上了第二層,等到「清璇」騰身趕上,他又翻到了最高那層檐際!

「清璇道長」駭得心神狂頭,一時忘了提防,飛身縱躍中,竟然劍身直出,刺他足脛。

岳天雷見了這種良機,豈肯放過,長劍奇奧一旋,已將「清璇」長劍搭住。

饒是「清璇道長」功力卓絕,這時雙足踏空,也抵不住岳天雷居高臨下的優勢,只聽「叮」的一響,劍尖立被削斷,岳天雷雙足一蹬,就向閣門縱去!

但「清璇」也非弱者,半空中一提真力,縱上檐頭。左掌一翻,「玄門真氣」如怒海驚濤拍向岳天雷的背心。

岳天雷來不及推開窗門,已感背上如受千斤重壓,連呼吸都很困難,也就左掌一劃,反手格去!

「轟!」

一陣勁風爆震,瓦裂土崩。

岳天雷口腔大張,「哇」的噴出大篷血箭,身形更似隨風落葉,把閣門撞得粉碎,沒頭沒腦直倒進去!而且余勁未衰,連人帶劍滾入奇大的玄榻下面。

這間閣樓簡直清靜得出奇!

岳天雷滾入榻下的時候,僅僅瞥見有個白髮人影,跌坐榻上。

更奇怪的是——「清璇道長」居然面容嚴肅,不敢進來,但眼光剛一掃到榻上,突地顫聲驚叫:「掌門人…,你……你……走火入魔了!」

「…………」靜悄悄的,沒有回答!

「清璇」痛淚奪眶而出,怨恨至極的眼光,直向榻下盯來。

岳天雷骨痛欲裂,目眩耳鳴,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瞪眼看着!

隨見「清璇道長」周身狂顫,臉色白如死灰,連進閣都來不及,立刻右手一抖,斷劍如電,徑朝岳天雷射到。

就在這死生一發之間——一絲勁風,突從榻上射出。

「嗆啷」暴響,便生生將射來斷劍,點落灰埃,而且一個清勁的口音,低低叱道:「清璇師弟不可莽撞!」

「掌門人……你……」

「我很好,你只管上去,而且不許任何人來此打攪!」

「清璇道長」不敢不聽,只得連聲應是,翻出閣外。

「少施主請出來說話!他們不會上來。」

岳天雷連忙扎掙着答應一聲,深吸了幾口長氣,翻出榻外,但眼前所見,竟使他打了一個冷戰,驚噫失聲!

原來榻上這位白髮道長,滿臉血紅,駭人之極。顯然在練功之中,走火入魔,才會變成這樣!

岳天雷極感難過,急忙報名施禮道:「在下無心闖入,想不到誤了道長的修為,如有什麼解藥可尋,我不辭萬難,也要找來贖過………」

道長淡然一笑道:「這是天數!既非你的罪過,也沒有靈藥可醫!而且施主內傷頗重,還是由我來替你醫一下。」

岳天雷那會接受,撤身一退,幾乎再度跌倒,忙用長劍將身形穩住。

「那麼,施主請坐下來講話。」

岳天雷就地盤坐,恭敬的問道:「前輩必然就是『清樞道長』………?」

「不錯,施主諒必是『劍怪徐季德』的門人!」

「前輩如何看得出,難道你能知過去未來?」

「貧道隔窗看到施主的劍招身法,因此猜着。你這兩招叫做『切金斷玉無聲息,大鵬展翅恨天低』,對不對!」

「一點不錯,在下實在是他老人家的義子。」

「不適貧道還有一點疑心!」

「那方面?」

「如你是徐施主的義子,功力不該如此之淺。」

岳天雷面上一熱,悲聲答道:「我義父手足俱已殘破,因此……在下無法學得他的絕技真傳。」

「哦!」清樞道長駭然一聲。急促問道:「他怎麼會落到殘廢的地步?」

岳天雷沉痛的說出四個蒙面人偷襲之事,講到其中三個「鐵面人」分屬二大門派的時候,「清樞道長」全身發抖,駭然插嘴道:「那三大門派?」

「他老人家……至死未曾……說出……。」

「哎呀!劍怪……他……他……死了!」

「去世不久。」

「清樞道長」麵皮一陣抽搐,七竅中鮮血如珠滴下,岳天雷傷恨交加。口角中也是血箭如雨,但他救人心切,竟然一躍上前,先將對方扶住。

「清樞」心內感激無比,扎掙着從胸中摸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就聞到一股清香,使人心神大振。

道長先自倒出一顆紅丸,咀嚼香下,然後將另外一顆遞過,道:「施主趕快服下,可以醫你傷勢……」岳天雷原不想接,但禁不住對方誠意堅持,也就嚼碎咽下,果覺一股清涼,痛苦全消。

大家運功片刻后——「清樞道長」首先問道:「施主這次上山。想必是令義父的遺命,但不知為了何事?」

「他老人家叫我拜訪『如意道長』,來問某件事情,可惜還沒有問明,他老人家已然離開人世。」

「清樞道長」皺眉思索道:「多年前令義焚來訪家師,那時貧道也在身旁,只聽他說要遠去-山,以後就無消息,但家師歸天之前,叫我留心『巫山四劍』有人來訪!……」

岳天雷等不及對方說完,急吼吼的問道:「前輩認識『巫山四劍』?」

「只認得徐施主一位,其它只是聞名,不曾見面。」

「這樣說『巫山四劍』沒有人來過了?」

「有位『岳志勤』來過一次!」

「那是在下的師兄,他也是『鐵面人』和『無鼻人』所殺!」

「清樞道長」驚上加驚,駭然至極,道:「難道『無鼻人』就是『武皇』?那些『鐵面人』……他們……便是各派失蹤高手?已然叛師投逆?!」

「貴派的『清璣道長』可能也在其內?對不對?」

「想必不錯。」

清樞道長長嘆一聲,續道:「那『無鼻人』竟能收伏各派高手,武功可想而知,如果真是現在的『武皇』,我們各派不但制不住他,連武林同道的慘禍,也只能瞪眼看着………。」

「道長放心,在下身負血仇,正要找他們算賬!」

「施主壯志可嘉,只是武功方面還差一點,就算七大門派合力傳授絕學,怕也無濟於事了!」

「在下聽說有位『武帝』,功力可稱天下無敵,如果能找到他………。」

「武帝隱居已久,連『武皇』這樣邪惡的人物出現,還不露面,要找他決無希望。」

岳天雷眼神一亮,堅決無比的說道:「不管怎樣,在下決心要練成絕頂武功,一報血海奇仇,二為武林除害!」

「清樞道長」大為感動,想了一會,說道:「武林中每二十年必出一位高人,看來必是施主。貧道在未死之前,送你兩件薄禮聊表心意說時伸手向背後一摸,取出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拔出鞘來,卻只有一半長度,但已青光滿室,寒芒如潮,確屬奇兵利器!

「此乃敝派的『青霓劍』,就請收下,以作除魔衛道的兵刃。」

岳天雷連忙搖頭,堅決至極的答道:「這樣寶物,在下決不敢收。」

「清樞道長」喘了一口氣,急忙遞來,道:「施主如不肯收,就算貧道托你帶出武當,遇有鑄劍明師,可以將他製成長劍,然後擲回敝派,以了貧道多年心愿。」

岳天雷為了無心撞破對方煉功,正在大為抱歉,有了這種補償的機會,立刻慨然應允:「在下遵命,將來一定還你一枝好劍。」然後接劍斜插肩后。

「清樞道長」滿意的一笑,績道:「施主要學成天下無敵的武功,必須訪尋絕頂高手,貧道曉得一個地方,只是有幾分冒險………。」

岳天雷喜出望外,忙道:「我不怕危險,道長快說什麼地方。」

「請施主推開後窗。」

岳天雷一躍而起,開窗觀看,只見閣下黑壓壓的圍着武當弟子,劍拔弩張,緊張之極的仰望着上面。再看前方,全是重重疊疊的山。

「施主你數到第七座山頭,那個山谷里有位奇人,他的功力極高,雖然算不上天下無敵,已屬武林罕見。」

岳天雷細看一番,已經找到那座山嶺,不禁好奇的問道:「這位奇人是誰?」

「貧道與他比過一掌,但不知他的名姓,因為當時不僅沒有交談,連照面都沒有!」

「比過一掌,連面都沒有見………?」

清樞道長咳嗽幾聲,道:「十五年前武當封出的時候,貧道巡視到那個谷中,看到一個山洞似有人跡,連叫幾聲無人答應,就想進去細看。但剛剛走近,便被一股奇怪真力吸住,貧道拚出十成力道,才算脫身,因此……沒有問清他的名姓……。」

岳天雷正在驚喜中,忽然聽得「清樞道長」聲言轉弱,氣喘連連,急忙回頭一看。

只見道長的座褥下面,一片殷紅,儘是鮮血,駭得急縱過去,就要替他活穴推宮。

但「清樞道長」卻儘力掙扎道:「貧道不行了,你快些走,將來遇上敝師弟『清璣』,務必問清情由…」

岳天雷救人心切,點頭答應中,徑自雙掌齊施,貼住穴道,可是他自己的真力也是有限,連推幾下毫不見效,竟然不顧一切的高聲叫道:「掌門人不好了,大家快來救………」

只見話音未落,人影如潮,前有「清璇」,後有「法雷」「法電」一齊如風搶來。

那「清璇道長」面如鬼魅,直趨榻前,岳天雷連忙讓開,「清璇」顯不得別的,先將掌門扶住,運功救治。

「法雷」卻一眼瞥見岳天雷,背插鎮山寶劍,半言未發,一劍分心就刺。

岳天雷側身讓過來招,「法電」,「法霆」竟然三人聯手搶攻,招式均辛辣無比。

岳天雷疾撤三步,已然無可退讓,馬上雙臂揚處,一青一白兩道寒芒,夾着圈圈震波,直削對方劍身。

「法雷」等人曉得「青霓劍」鋒利絕倫,迫得招法一滯,岳天雷身形暴射,眨眼穿窗射出。

「拿住盜劍賊!」

法雷一聲暴喝,因下應聲如潮,岳天雷身形疾墜中,下面的武當門徒,已經用長劍織成一片劍網!

岳天雷半空中一聲勁嘯,雙劍震得幻影卯山,只聽「叮噹」之聲不絕於耳,他已仗「青霓劍」的威力,削出一條去路。

就在三代弟子紛紛後撤中,「法雷」三人仗劍隨後趕來。

岳天雷劫遙望着第七座山頭,頭也不回的電射而去!

一山又一山。

岳天雷連翻過七座山頭,發現前面懸崖削壁,奇險無比,而且懸崖下面,一片黑越越的森林,恐怖而又陰森,連他也為之心神一眩。

再說「法雷」等人,原本緊隨數丈之後,這時他身形略滯,馬上長劍齊翻,像三隻鷹隼般飛撲刺到。

劍氣銳嘯中。岳天雷聽風辨器,瞬地翻身,雙劍十字形的一交,險堪堪把對方三劍一齊架住。

「法雷」等正好居高-下,猛貫真力向下直壓。

岳天雷除了硬拚,無法可施,立見長短五劍,各不相讓的抵住。

但——功夫不大,岳天雷忽然雙臂發抖,「哇」的噴出一篷血箭,原來他所服那顆靈丹,藥性已過,周身頓時失掉一半力氣。

「法雷」三人焉能錯過機會,齊齊微露喜色,以十二成勁道往下一抵,那劍刀寒芒,一寸寸地向他頭頂逼近。

岳天雷遍身冷汗直流,眼看無法支持下去,但耳聽劍上「卡!卡!卡!」三聲脆響,「法雷」等的長劍。因為用力過大,竟在「青霓劍」上齊腰切斷。

這時雙方力道末衰,岳天雷雙臂不由自主的向上一舉,「法雷」三人卻是身形向下栽撲,岳天雷恐怕傷了對方,急忙收劍護胸,可是對方殺得眼紅,竟然棄劍不用,六掌齊翻,發出雄猛絕倫的「玄門真氣」!

他在百忙中,只好順勢將雙肘向胸前一夾,運力護佐心房,同時身形借方一個倒翻,翻越到懸岩外面。

饒是這樣,他那凌空疾墜的身形后,仍然灑下了一條血雨,與緊握掌中的劍刃閃光,蔚為一幕奇觀。

「法雷」見岳天雷飛墜山下,恨意不息的就要跟着跳下,駭得兩個師弟將他一把夾住,那「法電道人」急得喘咻咻的叫道:「這小子必然跌死,師兄何必………」

「不行,他盜去了本門寶劍。」

法雷說時,一個勁的拚命掙扎。

「法霆」也忙不迭的對他耳邊喝道:「師兄忘了這是禁地不成,掌門人早有令諭,誰也不準擅入此谷………」

「法雷」如夢初醒,怔然含淚道:「希望掌門人還活着,我要向他老人家當面請罪!」

於是,同門三人各提斷劍,如勁箭般疾朝武當射去。

※※※※深谷下面。是一片莽莽黑林,蒼天古木,卷地虯藤,濃密得不見天日,陣陣幽光下,岳天雷仰面朝天,混身血污的躺着,雙手各持一劍,還不放鬆。

忽然——一陣怪異旋風乍地卷出,把他身側數尺深的積葉,括得漫天飛旋,岳天雷一個冷噤,居然張眼醒轉:「我是不是死了?」

心念中,運力扭動四肢,不但無法動彈,而且一陣椎心劇痛,使他再度昏絕。

但是——旋風卻愈吹愈強烈!

「呼!」地一響,硬將他全身托起,離地竟達半尺多高!

岳天雷的身軀,就這樣凌空飄行,愈飄愈快,瞬地吸入一個山洞!

「哈!哈!哈!哈!」

一陣谷應山鳴的勁笑,隨有一股電流般的內力透穴傳來,岳天雷暴睜雙目,還聽見悶雷似的迴音,震耳欲裂。

「哈哈,老夫可找到做伴的了!」

岳天雷心神狂震,就想扭頭看看是誰,但對方一掌壓住他的前胸,另掌抵著後背,一股奇強的內力,正在他的體內穿穴循環,使他運頭部也無法轉動。

更奇怪的是——對方這股內力,竟然是由右掌貫出,左掌吸回,跟他體內的真元,形成一種交流作用!

如此亘古未聞的內功,真是太神奇了,就在七次交流之後,岳天雷已然神清氣旺,雙眼發光,能將洞中情景,看得十分清楚。

他扭頭一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個大字——「鎖魔石窟」。

不僅全是指尖真力刻成,而且刻在洞門的裏面!

「奇怪!這種字怎不刻在洞外呢?難道只給裏面的人看不成!」

心念一動,身側運功之人,已經收掌立起,原來是個鬚髮蓬鬆狀似野人的老者,他雖然滿面泥垢,但從輪廓上看來,當年必也英俊異常。

岳天雷跟着縱身起立,收劍叩頭道:「-輩岳天雷,叩謝療傷大恩。」

「不用謝,老夫並不是為你打算!」

「難道佛還是為了自己?」

「我在窟中獨居多年,正要找個活人陪着說話。」

「晚輩為了報答,絕對奉陪………」

「哈哈哈哈!」怪老人手舞足蹈的一陣狂笑,道:「我這輩子不會再寂寞了。」

岳天雷不由駭然一怔,道:「一輩子未免太長,最好是有個期限…………」

怪老人更加笑得前合後仰,捧腹不已道:「期限……我早有個期限!只要等至『鐵樹開花水倒流』,我們兩個都可以出去!」

「哎呀!」

岳天雷驚叫一聲,道:「鐵樹開花水倒流……除非是奇迹……」

怪老人凄然聳肩,雙手一攤道:「既是這樣,咱們只好在這裏呆一輩子一」

「可是晚輩身負恩仇,必須了斷。」

怪老人聞言一個猛碩,-動不已的問道:「小小年紀,也有恩仇了斷?」

「正是!」

「嘿!老夫倒可以教你了斷之法。」

「前輩真肯教我?」

磔磔磔磔!怪老人一陣悲憤的狂笑道:「老夫為要了斷恩情,因此毀去長劍,自閉窟中,你既然身負恩仇,正好學我!」話聲剛完,更將右手向窟頂一指——岳天雷順着手勢看去,果見半枝長劍露出石外,早已綉爛不堪,完全失去了原來形狀,於是下意識一摸及劍。堅定至極的道:「晚輩的劍決不能毀掉!」

怪老人被他感動得微微一怔。退後半步道:「也罷!反正你也沒有劍透石壁的本事,就讓你留着玩耍。」

岳天雷隨即定神問道:「前輩這大本領,想必就是『清樞道長』所說的奇人………」

「清樞道長是誰?」

「武當派的掌門人,曾與前輩在這窟口換過一掌!」

怪老人想了一下,道:「很久以前,有過這麼回事……可是,他叫你來找我幹什麼?」

岳天雷莊敬的答道:「晚輩要學天下無敵的武功,因此他指點我前來拜見………」

「哦!你原來是想要學藝!」

「如果前輩願意指教……」

「你的資質不錯,我也武功不俗——」

「前輩是答應了!」

「但目前這種狀況,老夫不願意。」

「為什麼?」

「任何人收下徒弟,都要讓他揚名武林,光大門戶。現在我只要你終身作伴,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如果晚輩能夠想出辦法,使得『鐵樹開花水倒流』,讓前輩重獲自由,那又怎樣?」

「這句話倒有良心,可惜辦不到。」

「古語說:人定勝天,只要有決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怪老人苦笑一聲,道:

「辦得到我早就辦了,何必你來!萬不料當年一言不慎,誤己誤人!」

「前輩這樣說來,其中必有一段曲折?」

怪老人眼中寒芒一閃,道:「嘿!忱倒想套問老夫的往事!」

「前輩剛才說多年沒有跟別人談話,何不藉此聊天解悶,免得枯燥。」

「也有幾分道理,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很久以前,有位好友來找我做一件事,我因為某種原因不肯答應,因此逃入這個山窟。對方跟蹤追到后,就在窟外再三請求,老夫氣憤之下,聲明決不再說一句話,也不出去,除非是等到『鐵樹開花水倒流』為止………」

「對方想必氣走了。」

「不錯!我也就作枷自戴,永遠無法出去。」

岳天雷不由好奇的追問道:「你老人家可否說出自己和那一位的姓名來歷?」

「這未免問得大多,而且你還沒有說明師承來歷!」

「晚輩發誓不提身世,恕難說明。」

「那麼,把你這鬼面具解下來行不行?」

「對不起,這也在誓言之內。」

「哈哈!一個石窟,竟然出了兩個神秘人,那麼我們大家都不提算了。」

岳天雷不禁大感失望,對方既不肯指點武功,又要留他終身作伴,自己實在等不得,於是坦白的說道:「晚輩確實身負血仇,不能久留此窟。我要………。」

「你要怎樣?」

「我要告辭了!」

「嘿!你以為逃得出我這『坤干一煞』的掌力!」

「晚輩自有公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又是什麼鬼主意?」

「我看前輩劍透石牆的功力,可見劍法奇妙,很想跟你比試一招!」

「哈哈!這個辦法不錯,看樣子你倒蠻有把握,那麼用什麼做條件呢?」

「晚輩如果勝了,就此告辭。」

「如果老夫勝了?」

「前輩自己提條件。」

「第一,你要終身陪我。」

「可以,晚輩會想出辦法,解除『鐵樹開花水倒流』的禁制!」

「第二……你要解開面具,讓我看看多年不見的人臉。」

「這個——」

「怎麼,你不敢!」

岳天雷暗忖道:「反正你想不到我這『切金斷玉』的一招。」

於是坦然答道:「沒有什麼不敢,咱們動手罷!」

馬上拔出雙劍。就要對方自己挑選。

「哈!小娃兒狂得可以,老夫跟你動手焉用真劍。」怪老人也是豪氣勃發,狂傲凌人!

「那你用什麼?」

「就把窟口那根樹枝檢來給我!」

岳天雷聽說對方要用樹枝,更加心中暗喜,馬上忍住笑容,伸手摺了窟口樹枝遞交對方,然後就地一立架式,手按劍柄道:「拔劍!」

怪老人剛-樹枝舉了起來,但馬上隨手放下,頹然嘆道:「不能比了!」

「前輩怎麼說話不算數………」

「老夫當年還說過不出此窟,手不用劍………」

「前輩既不履行條件,也等於自己認輸,晚輩這就告辭,你可沒有權利留難我。」

岳天雷話音剛落,身形隨動,大大方方的向窟外邁步疾行,怪老人只好瞪眼看着,但走出不過一丈多遠………

身後一股奇強吸力傳來,岳天雷頓時無法舉步!

「前輩!你說話……算不算人話!」

「老夫只說過不能比,可沒有說過不比!」

「發發誓手不用劍,怎能………」

「少廢話!你再來看看!」

怪老人說話之間,掌力一吸,岳天雷身不由己的倒退而行,硬被吸回窟內,駭異的回頭看時——只見怪老人竟將樹枝咬在口中,作勢凝立!居然以口代手,要來過招!

岳天雷半驚半喜,極為小心的立開招式。馬上右手以奇快的速度一閃,長劍無聲劃出,夾以圈圈奇幻旋渦,直朝對方樹枝上纏去!

怪老人目芒如電,把他每一個手法全都看在眼內,立刻頭部一伸,樹枝震出無數幻影,反纏過來!

岳天雷見狀心中暗自冷哂:「你大約也是『清璇道長』那種打法!」馬上內力一抖,反過旋轉的方向——「叮」的一聲脆響,他手中長劍竟被對方奇奧的一彈,彈得脫手飛出!百忙中,就想去拔左肩的「青霓劍」,但手臂剛剛一揚。

對方樹枝如風,已然連點他三處大穴,岳天雷悶哼半聲,倒柱頹山般仰天躺下。

「娃兒!你那裏學來這手劍法?」

「不講!」

「這招『切金斷玉』是『劍怪徐季德』的絕招,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不講!」

「老夫揭開你的面具便知真情,那時再拷問你也來得及!」

怪老人叱喝已畢,雙手電筒翻,就來揭他的貘皮面具!

岳天雷無法動彈,氣得雙目圓睜,嘴唇發抖。

怪老人的及手已然捧住他的頭部,但眼光觸及他的嘴唇和眼睛,竟然心驚手顫,轉過頭去不敢再看:「我不揭開……也知道了!」

岳天雷更是心神狂震,急促問道:「前輩知道了什麼?」

怪老人並不答他,只是悲痛的自言自語道:「劍聖岳一明的兒子,劍怪徐季德的徒弟……功夫會這樣差!不用說他們都被別人毀了……我不該見危不救……該死!該死!」

岳天雷恍然大悟,激動的叫道:「原來你是二師叔『劍魔候仲影』!」

怪老人駭得蹬退三步。面容凄厲得就像鬼怪!

「師叔剛才談話中的那一位,想必是三師姑『劍仙李叔琴』!對不對!」

怪老人一聲慘嗥,雙手掩面道:「不要提了!你走……你走……」

「雷兒不走,我要陪伴你老人家,直到想出辦法!」

「劍魔候仲影」狂瘋的吼道:「我不要跟你講話,你不走我走。」

立刻身形一旋,奇快的射入后洞。

岳天雷死命扎掙,就是無法起身。急得連呼師叔,對方根本不應。

天漸漸黑了。

三個時辰過去,他被點的穴道不解自開,連忙爬了起來,走向石窟深處。

原來這座石窟,頗為曲折寬大,剛走到最後一層,立感奇強內力「轟」然劈出!

「師——」岳天雷叫聲末歇,已被劈得一個蹌踉,滾入一條小小山溝,滿溝儘是清涼的泉水,緩緩流向窟外。

他被這冰冷的泉水一浸,馬上觸動靈感,想出了一個怪招。

隨聽岳天雷出出進進,摸索了半夜,然後疲倦的靠着石壁坐下,極為滿意的忖道:「明天我要給二師叔一個驚奇………他可以得到自由……一定異常高興,然後我們………」

整天的風波勞累,岳天雷恍惚之下,竟然昏睡過去,而且他做了一個好夢——夢見劍魔師叔傳他武功,一會子功夫,他已功力猛增數倍,周身舒暢充滿力量,然後………

然後!他猛然睜眼,只見窟中頗為光亮,想必已經日高三丈!

岳天雷一縱起身,幾乎碰上了窟頂一果然內力已增數倍。

「師叔!師叔!」

「雷兒……」劍魔的聲音,極為衰弱,但岳天雷一聽師叔居然答應,已經心滿意足,馬上激動的叫道:「鐵樹開花水倒流的奇迹出現了,師叔快來看,你……你自由了!」

「劍魔」腳步蹌踉的走了出來,立刻將他駭得背脊發涼!

這一夜的變化太大了——他師叔雙眼無光!滿面枯皺!簡直完全不像昨天那樣氣定神清!岳天雷疑駭之中,下意識的忙將「劍魔」-住。

「你老人家怎麼樣了?」

「咳!咳!沒什麼,只是傷心往事……有點不舒服。」

「你老人家看看這個奇迹,必然馬上就好。」

劍魔半疑半信的,跟他走到窟口內面,岳天雷微笑的一指窟頂,道:「鐵樹開花了,師叔快看!」

劍魔抬頭望去,不禁訝然一怔,微笑說道:「這種歪招,也虧你想得出!」

原來他那枝深入窟頂的鎊劍上,被岳天雷滿扎鮮花,居然綽約坐姿,極像鐵樹上開出花朵。

「你老人家總不能說它不是吧!現在再看『水倒流』去罷。」

於是兩人走到山泉溝旁,岳天雷手指泉水說道:「雷兒說聲『倒』,此水立刻倒流,你老人家可要看清楚!」

「比平日還淺些,有什麼好看。」

岳天雷立刻輕喝一聲:「倒!」

手中長劍疾出,就向山泉出口那頭一戳!

「嘩喇」一聲,他昨夜堵住的泥沙應劍碎裂,大股山泉立刻倒流而來!

「劍魔」喘笑聲中,滿面凄涼無比,道:「雷兒!為叔很感謝你,可是我不想出去了。」

「為……為什麼?」

「你先告訴我,『劍聖』,『劍怪』死在何人之手。」

岳天雷立刻悲憤的盡訴前情。以及「武皇」崛起江湖,驅使「鐵面人」殘殺武林正道等事。

「劍魔」慘號數聲,嘔血狂嘶道:「當年『劍仙李叔琴』也是得了你父書信邀我前往,但我自逞私憤拒絕了她,如今大家都遭遇慘禍……我……應該自殺謝罪!」

「不!師叔!你自由了,你可以出去追尋仇人,報仇雪恨!」

「我的武功也不能超過那仇人,所以昨夜已將九成真元傳你,但是你的體內也有毛病,必須去找……咳!咳!」

「師叔醒醒!電兒應該找什麼?師叔——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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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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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傳統武俠 千秋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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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猺山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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