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在皎潔的月光掩照下,邵真似乎也發現了她有點不對勁,連忙問道:「琴姑娘,你怎在這兒?」

小琴仰臉道:「怎麼,你不歡迎嗎?」

大大一愣。

邵真不解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抬眼,小琴瞪著他道:「你想把我當柏毓彪一樣糊弄嗎?」

確確實實的愣住了,這沒來由的話頭,攪得邵真莫名其妙,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瓜子……

正當邵真發愣發獃,滿腔疑惑之時,忽地傳來一聲輕喚:「琴兒。」

扭頭一望,小琴驚喜至極的叫道:「啊!娘,是您!」

邵真也轉身瞧去,只見五尺外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細看下,竟然是「玉大夫」!

邵真著實吃驚,想不到這時候「玉大夫」居然會出現,忙不選舉步前去。

小琴早就一個箭步跨了前去,欣喜萬分的道:「娘,您怎麼也來了?」

恭謹的作了一揖,邵真恭聲道:「大夫。」

「玉大夫」一身素羅淡裙,外罩淺灰色披風,頭罩白色紅纓帽,臉上神色卻有些兒灰澀,她迅快的掃了一下邵真和小琴一眼,這才緩沉道:「你們倆剛走,我便回家了,家中卻發生了事,所以急急趕來,總算找到了你們……」

小琴吃驚道:「娘,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緩緩的點了一下頭,「玉大夫」平靜的道:「是的,出了一件大事,琴兒,你得馬上跟娘一道兒回家。」

「回家?」

驚愣非常,小琴急急道:「娘,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您快說嘛,急死人了!」

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玉大夫」淡淡道:「你別多問,先把馬兒牽到山下去,娘的馬匹也在那裡,你在那兒等我,娘和吳少俠交待兩句話,隨後便去。」

跨前一步,邵真一抱拳,說道:「大夫……」

淡淡的掃視了他一下,「玉大夫」沉聲道:「吳少俠,你先別說話。」

邵真只好住口不言,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使得他和小琴不僅詫異,而且茫然不知所措,小琴蠕了蠕嘴,張口說了一聲:「娘……」

一揮手,「玉大夫」短捷的說了一聲:「快去!」

小琴果然不敢違抗母命,她望了望「玉大夫」,又望了望邵真,才邁步走向了馬廄……

但邵真已先她一步進馬廄,把馬匹牽出來……」

兩眼怪異的望著邵真,「玉大夫」近似冰冷的道:「吳小俠,你留在這兒,讓小女自個兒下去。」

邵真本想堅持送小琴到山下去,但一見「玉大夫」表情嚴肅,只得依言把馬韁交給小琴,小琴牽著馬,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但又見「玉大夫」近似冷峻般的不言不語,也只得閉上了嘴。

她轉而凝視著邵真,面露不舍之情,美眸浮上一層淺淺的淚光,那晶瑩的淚水裡似乎包含著一般無盡的情意,看得邵真心中為之一顫,連忙垂下目光。

輕扯嘴角,小琴微顫著聲音道:「吳兄,你到洛陽辦完事情會不會來看我?」

邵真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含笑回道:「會的,一定會!」

悲凄的臉上浮上一絲笑容,小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這才牽著坐騎,緩緩抬步走去

可是,每走幾步路,她便回過頭來望邵真一次,直到下了階梯,才見她轉身彈淚,沒去身影

心頭怪難受的,邵真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有一股若有所失的情緒……

「玉大夫」始終不發一言,見邵真和小琴的依依不捨樣,面上表情千變萬化,陰暗不定……

邵真仍兀立著,他不自覺的在想,小琴方才說些令他莫明其妙的語,顯然是在生自己什麼氣似的,可是一旦分別時,離愁別緒卻溢於言表,兩相對照,令他奇怪不解……

凝視著邵真,「玉大夫」突然開口道:「吳少俠,你是不是愛上小女?」

猛的一愣,邵真顯是料不到會有這一問,但他馬上一搖頭,淡淡道:「沒有。」

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玉大夫」凝住了他片刻,又道:「你說實話。」

邵真凝了一會,平靜的道:「琴姑娘麗質天生,嬌柔嫵媚,在下榮幸和她相處了有百來日之久,時間是情感的培育良劑,再且琴姑娘對在下有治病之恩,恁心而論,在下多少有點……」

神情一動,「王大夫」截口道:「這麼說來,你是愛上小琴她了?」

「不,在下對琴姑娘只是有敬慕之心罷了。」

緩緩的搖搖頭,邵真道。

臉上流露著不解之色,「玉大夫」道:「這有什麼不同呢?」

邵真緩緩的說道:「琴姑娘醫我眼疾,三個多月來,廢寢忘食,對在下悉心治療,無微不至,在下感激她,在下與她相處三月之久,人孰無情?如果說在下對琴姑娘沒有一絲愛慕之心,那未免太矯情了!」

一停頓,接著又道:「在下不願做假的說,我是愛琴姑娘……」

神色一變,「玉大夫」脫口道:「你當真愛她?」

「是的,我愛她。」

輕點了一下首,邵真緩沉的道:「但那僅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愛,並非男女間的愛,她有恩與我,所以我愛她,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愛她。總之,我對琴姑娘的愛,不是佔有,更不是情慾!人與人之間本來就該互愛,不是嗎?」

定定的望著他,「玉大夫」停了有片刻,才緩聲道:「你是成熟的。」

抱了一拳,邵真傾前身子,恭謹道:「敢問大夫,您要說的就是指這麼?」

「可以這麼說。」

輕點螓首,「王大夫」仰望著明月,像是哺哺的自語道:「時間是感情的培育良劑,我怎麼疏忽了這點呢?」

邵真有點茫然,事實上,打從他見到「玉大夫」的時候,便覺得有很多的事情令他迷惑不解,他覺得「玉大夫」很神秘,尤其她突然出現在這裡命小琴回去,又對自己說了這些話,更令邵真感到不明白,他隱隱覺得,「玉大夫」是專程為著某種事情而來的!

「玉大夫」抬眼道:「可是,終究是太慢了,小琴她對你卻動了真情!」

一震,邵真忙道:「沒有這事,我和琴姑娘之間是純潔的!」

苦澀的笑了笑,「玉大夫」道:「知女莫若母,吳少俠,自你們離家后,我就一直跟著你們,小琴的一舉一動,我看得清清楚楚……」

大感詫異,邵真道:「大夫,您一直跟著我們?這是為什麼?」

微微嘆了口氣,「玉大夫」緩緩說道:「我不該讓她醫你的雙眼的,那麼你們就不會有這樣接近的機會,可是當我想到這點時,匆匆趕回來,你們已離家出發,我隨即追蹤你們,本想立即叫小琴回來的,但我忽然又想,何不暗地裡看看你們是否真發生了感情……」

邵真怔怔的望著她,他對「玉大夫」更加的不了解了,面上露著怪異的神色,玉大夫接著道:「果真,小琴愛上你了,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邵真連忙截口否認道:「沒有!琴姑娘根本沒說過愛我!」

苦澀一笑,「玉大夫」有些迷惘的搖了搖頭,說道:「愛,有時候是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你看不出她對你凝視時的眼神,說話時的神情么?那在說明了她對你的愛!」

輕顫了一下身子,邵真垂下了頭,眯著眼。

他不能否認她說的是事實,他雖然感覺到,但一直不願意去承認它,想不到「玉大夫」卻為他直說出來了!

抬起臉龐,「玉大夫」仰望著穹蒼,聲調迷惘的道:「自小就嬌縱了她,才養成今日她強做,和近似怪僻的性情,她佔有慾強,凡是她要的,一定要得到,既然她愛你,就決不死心!唉……蒼天,你又在玩弄人了嗎?」

迷惑的望著她,邵真用力的閉了閉眼,他壓根兒不明白「王大夫」在說些什麼,怯怯的,他道:「大夫,說真的,我有很多不了解……」

「你會了解的!」

凄苦的一笑,「玉大夫」望著邵真道:「只是不是現在罷了。」

俯首沉思了半晌,一絲訝異掠過了邵真的眉宇,他抬眼道:「大夫,您跟著我們一日之久,顯然,您說家中發生事情,這……」

「這當然不是真的。」

「玉大夫」介面道:「這隻不過是要使小琴離開你的權宜之計罷了,免得使她愈陷愈深,終至不能自拔,否則日後的後果就不是你所想的了!不是嗎!」

輕哦一聲,眉宇間的那絲訝異遂漸變成了迷惘,眯著眼,邵真抖了一下喉結,低聲道:「我依舊不太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大夫,您為什麼不再多觀察些時日呢?」

迅速的瞥了他一眼,「玉大夫」淡淡的道:「你這番話,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仰首凝視著遠處,接著道:「知女莫若母,我的觀察是八九不離十,決沒有錯!方才我如果不及時現身,可能就把事情弄得很糟了……」

微揚眉梢,邵真截口說道:「怎麼講?」

轉首望著他片刻,「王大夫」緩慢的說道:「方才『黃薔薇』與你說話,她一直躲隱在樹上,待『黃薔薇」走後,她已經向你表示了她的不高興,不是么?」

神情一震,邵真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小琴對自己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兒,那就是「吃醋」哩!

邵真微張著嘴,他感到吃驚,但也感到好笑,小琴她想到哪兒去了?

「玉大夫」一直注視著他的表情,她停了片刻,才又道:「我說過,她佔有欽強,她已很明顯的要向你表示她的不高興,她的嫉妒,我如果不出現,你豈非要感到難堪嗎?」

這是實話,邵真知道小琴已對自己動情,而自己也曾為這迷惘,傍模過,但總覺得那並不是一個迫切的問題,還用不著去勞神費思,他總以為小琴對自己的情意不過是在

「萌芽階段」罷了,又怎麼想到她是如此的強烈呢?

輕輕喟嘆一聲,「玉大夫」流露著痛苦不堪的神色,她顫啞道:「這不能怪她,是我養成了她這種性情,我應當及早想到的,我應當防範你們的接近,唉!我……」

垂眼思索了一會,眼神里含著不解,邵真低聲道:「大夫,我有一句話可以問么?」

望著他,輕點了一下螓首,「玉大夫」沒開口。

用舌尖潤了一下凍乾的唇角,邵真沉聲道:「大夫,您是不願意琴姑娘和在下接近是么?我是說假如我也愛琴姑娘的話。」

眯了一下眼角,「玉大夫」的臉上漾起了一陣令人難以察覺的神色,她用力的一點頭,道:「是的!我反對你們之間有任何的感情發生!」

心頭浮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邵真垂下眉睫低聲道:「是的,在下不過是個身世如謎,前途茫茫,無所定向的人,自是不敢有高攀琴姑娘的妄想……」

抬起眼光,邵真又道:「方才在下對大夫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在下對琴姑娘決沒有有動一絲非份之心,請大夫相信在下。」

凝視著他好半晌,「玉大夫」令人難以發覺的嘆息一聲,簡短的說了一聲:「我知道。」

旋即接道:「但你千萬別誤會,並不是我對你有所輕視……」

輕輕一嘆,「玉大夫」黯然神傷的又道:「反正,日後你或許會知道的。」

這話,又澆了邵真滿頭霧水,他總覺得她有時候所說的話並不能使他了解,他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望了「玉大夫」,張口欲言……

「玉大夫」卻淡淡一笑,先他開口道:「吳少俠,看來你的眼睛已完全沒有問題了吧?」

雙手抱拳,邵真連忙恭敬施禮道:「這都是大夫您的恩典,在下畢生難忘,請受一拜。」

微一回禮,「玉大夫」平靜的說道:「我感到抱歉,我本來答應幫你回復記憶的……」

眨眨眼,邵真截口道:「大夫不是說到洛陽去找『女華陀』就可以了么?」

「是的」

臉上漾起一陣怪異之色,「玉大夫」眼望他處,徐徐說道:「事實上,據老身的觀察判斷,你如果想要恢復你從前的記憶,只要此去洛陽,必能碰見你昔時的朋友,便能使你想起從前的事兒來了,這並不需要用藥物來治療。」

神情一震,邵真大喜,道:「真的么?」

輕點螓首,「玉大夫」平淡的道:「我想是不會錯的。」

邵真緊接著道:「如此說,『女華陀』就是我的朋友了?」

「這……」

臉色忽地一變,「玉大夫」張口吐了一聲便停頓下來,但旋即淡淡一笑,平靜的道:「不,我是說如果你找到了你昔日的朋友,而仍然不能恢復記憶的話,你最後再去找

『女華陀』。」

凝神聽著,邵真問道:「『女華陀』一定能使在下恢復么?」

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玉大夫」道:「我想是的。」

轉了一下眸子,邵真面露不解的神色道:「大夫您說只要碰見我從前的朋友,便能恢復記憶,不需要用藥物治療,那『女華陀』既不是我的朋友,又不用藥物治療,那她如何使我恢復記憶呢?」

一窒,「玉大夫」唔了兩聲,似答不上話來,但隨即道:「這你勿庸操心,到時你便知道。」

輕輕一頓,岔開話題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如何找到我的朋友呢?即使我找到了我的朋友,我喪失記憶又怎麼知道誰是我的朋友呢?」

沉默了半晌,「玉大夫」才徐徐道:「我的意思是說,只要遇到你從前所認識的人,當然啦,這你認識的人不是泛泛的認識,而是有很深刻的知交,你一見到他,自然而然的會使你想起從前的事來了。」

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邵真搖了一下頭,輕聲道:「大夫,我……」

不等他說完,「玉大夫」截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邵真連忙道:「大夫,你是不是認識在下的朋友?」

一怔,「玉大夫」道:「沒有啊,我什麼時候說的?」

邵真道:「那您怎麼知道我的朋友在洛陽呢?」

一窒,「玉大夫」哦哦了兩聲,才道:「依我的觀察,你的舉止,口語的一切,都充分顯露了你是江湖上跑得很久的人。而洛陽是中原首善之區,更也是武林人物薈萃之地,你此行前往洛陽,相信能碰上你從前的朋友,要不然,你也可以在洛陽找到『女華陀』,不是么?」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邵真恍然大悟道。

「玉大夫」道:「我們談得不少的時候了,小琴可能早就等得不耐煩啦,我想就此和吳少俠別過!」

說著微微一欠身子。

邵真連忙躬身回禮,恭謹道:「恕在下不能運送大夫。」

一抬頭,已見「玉大夫」的身影,直飄而去……

遠處,隱隱傳來她的話聲:「你勿須再來看小琴,我們回去后立刻搬離……」

語聲漸去漸運,終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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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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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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