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說着說着,她哭了起來,猛然抬起螓首,揚起嬌嫩美艷的臉蛋兒,像一朵帶雨的梨花,說不出有多麼動人,說不出多麼惹人愛憐,她道:「李爺,還有對您,那裏不是我的主意,可是怎麼說我也有份兒,李爺,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人,我謀害親夫,算計恩人,該遭天打雷劈,世無所容,您……您殺了我吧。」

說着,也就要往起站。

李慕凡忙一抬手,道:「媚娘,你坐着。」

媚娘身子動了動,又坐下去。

李慕凡皺了眉,他不願下手一個女人家,尤其像媚娘這麼的女人,倒不是媚娘讓他愛憐,也不是媚娘讓他不忍,更不是媚娘讓他動了心,李慕凡鐵錚錚頂天立地,他怎麼會。

而是,冤有主,債有主,算計恩人,她不是主謀,謀害親夫雖然是她以色想極力誘惑晏二,但主要的還是楊春,再說,這種害夫就師的事,他管不著,晏家還有個晏中,報仇雪恨,清理門戶,那是晏中的事兒。

是故,他問道:「媚娘,晏中跟賈一飛呢。」

媚娘帶着淚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老大跟一飛,自那天『樂家老鋪』被毀后,就沒了下落,沒聽他們提過他倆。」

想起『樂家老鋪』,李慕凡心裏一陣絞痛,但他沉默了一下后,始道:「我聽說他倆都被他們抓走了……」

媚娘道:「也許,不過自那天以後,我沒聽說過兩人的消息。」

李慕凡道:「那麼樂老掌柜夫婦跟文管家……」

媚娘道:「聽說都被害了。」

李慕凡強忍心中悲痛,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我是問他二位是誰收的屍,理在了那兒?」

媚娘搖頭說道:「李爺,這我也不知道,您想,像這種事楊春會告訴我么?」

李慕凡沉默了一下,道:「媚娘,你剛才說楊春他喜新厭舊,那是指……」

媚娘道;「李爺,聽了您可別難受,除了您那位好侄女兒,樂家的姑娘,樂倩之外,還會有誰?」

_李慕凡心裏猛然一陣刺痛,啞聲說道:「怎麼,媚娘,樂倩還楊春在一起。」

媚娘道:「可不是么,自從您離開『北京』后,樂倩她就跟了楊春,那時候我是大房,她是二房,可是如今她成了大房了,而且還是什麼夫人,李爺,榮華富貴誰不愛呀!」

李慕凡悲慘強笑,道:「媚娘,榮華富貴能比父母的血仇來得重要麼,樂老掌柜夫婦死骨未寒,她怎……」

「說的是呀,李爺。」媚娘道:「樂家姑娘早把那血淋淋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李慕凡心中又一陣刺痛,悲痛地道:「從小看着她長大,我沒想到……我簡直不敢相信……」

媚娘道:「李爺,擺在眼前的總是事實,我沒騙您,您要是不信,等日後您找着他兩個,您就知道我……」

突然一陣震人心神的擂鼓般敲門聲傳了過來。

媚娘「咦」地一聲道:「這時候會有誰幹什麼這樣敲門哪,快斷氣了,怕進不了門。」

說着,她站了起來。

李慕凡忙跟着站起,道:「媚娘,可能是沖我而來的鷹爪,你只管開門去,怎麼說那全在你。」

媚娘一怔,道:「怎麼,李爺您……」

李慕凡道:「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只聽門外傳來了喲喝。

媚娘沒工夫再問,忙高聲應道:「來了,來了……」

嘴說手不閑,扯了扯剛整好的烏雲,又把對襟的小襖解開了幾個扣子,這才扭動腰肢走了出去。

李慕凡扶起昏迷中的小丫頭,閃身進了東廂房,耳邊,聽見媚娘在天井裏邊走邊咒罵:「是誰呀?這麼缺德,大清早的吵人好夢,尋樂兒也不看着時候,幹什麼那麼急呀,沒見過么?」

李慕凡由窗戶縫兒外望,只見媚娘開了門,門口站着幾個精壯漢子,有『侍衛營』的,也有『七狼』的手下,只是,那幾對目光,全盯在了媚娘的酥胸上。

只聽媚娘撒了嬌,施了媚,嗔道:「幹什麼呀!賊眼灼灼地不老實,沒見過么?」

那幾個一陣邪笑,其中一人道:「怎麼沒見過,我們見的可多了,可就是沒瞧見過像晏二奶奶你這對既白又嫩更……」

媚娘「嘩」了一聲道:「別一見面就沒正經,既知道晏二,你們還這樣對我,你們來幹什麼,也不瞧瞧時候……」

那人搖頭說道:「別誤會,別誤會,尋樂我們不敢進你這兩扇門兒,怕跟晏二大爺一樣,嘿嘿,說着玩兒的二奶奶,現在不忙,要是沒事呀,殺了我我也非進來跟你親親熱熱不可。」

「少沒正經的!」媚娘道:「既是公忙,你們來於什麼?大清早吵人好夢,尋人開心,去,去,去,我要關門了。」

「慢點,二奶奶。」那人笑道:「還大清早呢,你瞧,什麼時候了,已經都晌午了,要在別的季節,日頭早就曬你的……」

「少廢話。」媚娘嚷聲說道:「留神我擰爛你的嘴……」

「好啊!」另一人拍手笑道:「老王剛說到屁股二奶奶就要擰老王的嘴了,敢情這兩個地兒成了一個對兒。」

另幾個哄然一陣大笑,這那像來搜查找人,分明是站在窯子門口調笑,吃不花錢的豆腐。

其實,那年頭當差的還不都是那回事兒。

只聽媚娘說道:「再沒正經我可要關門了。」

姓王的那人忙道:「二奶奶,我說,我說,你知道李慕凡,他溜回來了,剛才在正陽門外還傷了一位侍衛爺,現在滿城到處拿他,挨家挨戶搜查,我們不得不到你這兒瞧瞧……」

媚娘驚叫說道:「什麼?李慕凡他……他回來了,在那兒……」。

姓王的那人笑道:「二奶奶,要我們知道他在那兒,還會挨家挨戶的找么?」

媚娘忙道:「那,那你們進來找吧……」

姓王的那人一笑說道:「二奶奶,大夥兒都是熟人和老朋友了,還會真進你的門騷擾,我們這是忙裏偷閒,抽空來看看你,反正從你門前過嘛,再說,你躲他都怕來不及,還會把他藏在你的屋裏,你說是不是,走了,走了,咱們走了,讓二奶奶還回被窩裏去,養養精神等晚上好……」帶着一陣邪笑,那一夥兒走了,媚娘砰然一聲關上了門!

李慕凡鬆了一口氣,可有點暗暗納悶,媚娘為什麼這麼做,難道她真悔悟了……

心念轉動間,媚娘又回到了堂屋,她喚道:「李爺,他們走了,您請出來吧。」

李慕凡掀簾走了出來,兩眼直盯着媚娘那張嬌靨。

媚娘她竟有點不好意思了,抬手摸了摸面頰,展顏笑道:「李爺、您瞧什麼呀,我臉上有花兒么?」

李慕幾道:「媚娘,謝謝你。」

「哎喲!」媚娘皺眉說道:「您這是什麼話呀!我這是想減輕自己的罪孽,再說,我現在已經明白過來了,能再做湖塗事兒么?」

李慕凡淡然一笑,轉了話鋒,道:「媚娘,對不起,匆忙間我進了你的房……」

媚娘搖頭說道:「李爺,您也不該這麼說,只要您不嫌,那是媚娘的福,媚娘的造化,光采,您知道,只要有錢,我這間房誰都能進去的。」說着,她有點悲凄地低下了頭。

李慕凡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遂也默然了。

他明白,對懊悔改過的媚娘,自己可以放過她,本來也就打算放過她,可是晏中絕不會放過她,只要他還在。

片刻之後,媚娘忽地抬起了頭,展顏強笑,雖然是強笑,可是她永遠是那麼嬌媚動人,她道:「李爺,您是剛進城。」

李慕凡點了點頭。

媚娘道:「您一路上定然沒能好好吃喝,我去……」

李慕凡忙抬手說道:「謝謝,我只是匆忙中無所選擇,進來躲一躲的,不能在你這兒久待,我馬上走。」

媚娘道:「那怎麼行,李爺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再說這麼大冷天的,要是不吃點喝點……」http://210.29.4.4/book/club李慕凡道:「我不是跟你客氣,我是真……」

「李爺!」媚娘整了整嬌靨的神色,道:「您是個明白人,外頭風聲正緊,尋遍北京城您不見得能找到第二個這麼好的藏身處,媚娘已不是從前的媚娘了,您別擔心,我絕不能讓您走,您要是不嫌媚娘賤,不嫌這兒臟,就請在這兒委曲幾天,多您一個人我也窮不了!」

她說的很誠懇,李慕凡怎好堅拒,轉念一想,她說的話也句句是理,的確,那些人懷疑任何一個地方,絕不會懷疑到她這兒來,這兒確是最安全最好的藏身處。

放是,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這樣我就多打擾片刻了。」媚娘剛一喜,旋即又一怔,忙道:「李爺,多打擾片刻?」

李慕凡點頭說道:「是的,媚娘,天一黑我就要走……」

媚娘著了急,柳眉一皺,道:「李爺,您還是要走……」

李慕凡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有理由不得不走。」

媚娘道:「李爺,什麼事讓您……」

李慕凡歉然一笑,道:「我不能說,總之我不能在這兒多待。」

媚娘沉默了,片刻之後始有點幽怨地道:「既然這樣,我不敢再留您,可是,李爺,您有地方可去么?」

李慕凡道:「暫時不敢說,我沒有一定的去處!」

媚娘微微低下了頭,道:「那麼,您請坐坐,我去給您弄有吃的!」

頭一低,有點黯然地行了出去。

李慕凡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其實,這時候以不說話最好。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前思思,后想想,他只覺得自己近來的連番遭遇像一場夢。

人性本善,便是殺人不眨眼的大盜,他也有清醒的時候,他也有善良的一面。

媚娘,就是個例子,她不是天生的壞女人,也不是天生的淫蕩胚子,她也有女兒與生俱來的柔腸,也有她美好,善良,溫柔,體貼的一面。

她所以有以往的種種,那是環境使然,害了她一輩子!

看她剛才對李慕凡的一切,誰能否認她是個好女子!

但,造物弄人,豈獨薄媚娘。

不,看看樂倩,再看看自己。

他就這麼沉思著,沉思著……

半晌過後,他被那輕盈盈的步履聲驚醒,媚娘進了堂屋,也許因為廚房暖和,她的臉紅紅的,更顯得嬌艷欲滴。

她臉上的黯然;幽怨神色已一掃盡凈,如今所能看到的,只有甜、美、純真的笑容。她兩手端著一隻木盤,盤子裏有碗面,還有幾味小菜,另外還有個空碗,兩雙筷子。

李慕凡忙站起要接了,媚娘含笑說道:「讓我來吧,李爺,男人家別伸手,小心別灑出來!」

這又像什麼口吻了。

說着,他把木盤放在几上,然後-一地把面跟菜端了出來,最後她放下木盤,手掠雲發,笑道:「李爺您嘗嘗鹹淡,試試味道怎麼樣,我不會,也從沒做過,這是破題兒第一遭兒,您湊合吃點兒,可別見笑!」

李慕凡突然之間泛起一陣激動,他笑道:「誰說的,聞見味兒我就垂涎了。」

媚娘突然一怔,美目凝注,一眨不眨,像出了神。

李慕凡微愕說道:「媚娘,怎麼了?」

媚娘開口說道:「李爺,我可沒想到您會是這麼一個既隨和又風趣的人。」

李慕凡笑道:「人嘛,老闆著臉充道學那還行,你也吃點兒。」

媚娘忽地一笑,道:「李爺,我是要吃點兒。」

說着,她拿起空碗撥了幾根面,倒了一點湯,還在每樣小菜上夾了一筷子,往旁邊一坐,先吃了起來,剛一口,她抬頭皺眉窘笑,道:「糟了,李爺,我打死賣鹽的了。」

敢情是太咸了。

李慕凡不禁笑笑,同時他有着一分激動,道:「沒關係,反正鹽很便宜,只是,媚娘,你多此一試了。」

媚娘微愕說道:「什麼,李爺。」

李慕凡道:「我要信不過你,我就不會在這兒吃喝了。」

媚娘臉一紅,窘笑說道:「李爺,那是您,我也感激,可是站在我的立場上,我不得不先吃兩口。」

她心竅兒玲瓏剔透,為怕李慕凡見疑,所以面也好,菜也好,她都先吃了兩口。

李慕凡淡然一笑,沒說話。

媚娘又道:「李爺,您趁熱好吃了吧,待會兒面會……」

李慕凡沒等話完就點了點頭。

的確,面是在點咸,但並不太咸,味道卻挺好,吃完了之後.李慕凡望着媚娘道:「媚娘,我說句話不知道你信不信?」

媚娘美目凝注,嬌首微偏,含着笑,嬌媚地道:「您要說什李慕凡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到家常熱湯麵。」

媚娘像被針扎了一下,笑容一凝,旋即展顏再說:「雖然明知您是騙人,可是我仍然信。」

李慕凡微一搖頭,道;「不,媚娘,是真的,你了解一個江湖人,尤其像我,何處是家?又何曾安安穩穩吃過一頓家常飯。」

媚娘沒說話,她仍在笑,可是那笑容越來越勉強,越來越勉強,突然,她「哇」地一聲哭了,雙手捂臉,低下了頭,哭着說這「李爺,我愧死了,恨只恨這輩子沒福氣侍候您……」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李慕凡怔住了,旋即他走過神來,輕輕地喚了聲:「媚娘……」

一聲輕嘆,住口不答。

娘娘還在哭,李慕凡沒說一句話,好半天,好半天,她才抬起了頭,一雙美目紅紅的,竟然破顏強笑!

「李爺您別見笑,瞧我這像什麼?這不是痴心妄想說夢話么?李爺,能侍候您這一頓我就知足了!」

李慕凡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開了口,而且改了話題:「媚娘,你能不能試着做點別的。」

媚娘道:「李爺,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謝謝您,我不是不知羞恥的天生賤胚子,可是李爺您想想,我會幹什麼,能幹什麼,女人的最終歸宿是嫁人,而……」凄涼地自嘲一笑,接道:「如今的媚娘去嫁誰?又有誰要了,當然,名不正,言不順的去找,也並不是找不到,可是我不願意那樣,我這身罪孽已經夠重了,墜落的也夠深了……」

李慕凡道:「可是長此下去……」

「不,李爺!」媚娘搖頭說道:「今兒個是最後一天,晏二雖然是我害死的,可是我總名正言順的跟過他,也着實過了一段好日子,我是他的人,我要為他守,謀害親夫,又為他守節,明知這是可笑,而且是天下的笑話,但我要這麼做,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

李慕凡有點錯愕,一剎時間,他對眼前這位,也興起了一點敬意,他沒有想到媚娘會有這種轉變,這麼大的轉變,定了定神,他道:「媚娘,晏老英雄泉下有知,他該……」

媚娘一搖頭,道:「李爺,他該感謝您,媚娘更感激您一輩子。」

李慕凡搖頭說道;「媚娘,這完全是你自己……」

媚娘道:「假如今天不是您無意躲進來,媚娘永遠是以前的媚娘,是您救了我,李爺,所以我更慚愧……」

眼圈兒一紅,她又要掉淚。

李慕凡沒有說話,頓時,這堂屋陷人了一片靜默中……

天黑了,『八大胡同』就熱鬧了起來。進去的是生張,出來的是熟李,車聲,人聲,馬聲,那拖得老長,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迎客送客聲亂成了一團。

李慕凡就在這時候,悄悄地開了媚娘這個院子的後門,媚娘在後門口送他,眼圈兒紅紅的,沒說一句話。

李慕凡暗暗一嘆,道聲「珍重」,倒頭就走。

媚娘也哽咽說了一句:「李爺,你保重!」

李慕凡沒答應,他低着頭往前走,這條路,是兩排院子後面之間既窄又黑的小衚衕,除了李慕凡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夜晚風大,颳得呼肅作響,也掩住了李慕凡那本就輕捷的步履聲。

然而,剛到衚衕口,李慕凡一驚,連忙停了步。_因為他看見眼前不遠處,黑暗裏站着個人,不,該說他先看見一對腳跟一雙腿,腳,穿的是一雙蠻靴,那雙腿測是被一件緊身的褲子裹着。

李慕凡緩緩抬起了頭,由腳,經過腿,身子,頭……

突然,他神情一震,怔住了……

那是個女的,是位身材價娜,剛健的姑娘,黑布包頭一頭秀髮,背上還披了一襲風學,她由頭到腳一身黑。

她,臉蛋兒也許是凍的,有點發白,高高地揚著一雙柳眉,那雙眸子,在黑暗裏閃閃發亮,像兩顆明珠。

他就這麼站着,沒動,就這麼望着李慕凡,也沒說話。

定過神來李慕凡脫口輕呼:「竇姑娘,是你……」

黑衣姑娘開了口,聲音顫抖得很厲害:「是我,慕凡,謝謝你還沒忘記我……」

李慕凡神色一轉冷淡,道:「我沒想到竇姑娘會到了『北京』,更沒想到在李慕凡走頭無路的時候,會在這兒碰見竇姑娘,怎麼,李慕凡把半條命留在了『江南』竇家寨,難道還不夠么?」

竇姑娘嬌軀微顫,美目微一眨動,兩串晶瑩淚珠兒撲籟籟垂落胸前,她啞聲說道:「慕凡,你別誤會,竇家寨的人跟着你一直到了『北京』,內里只有我沒有惡意,你不看,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兒么?」

李慕凡淡然說道:「我倒希望能多看見幾個,那樣能使我有所提防……」

「慕凡,」黑衣姑娘悲聲叫道:「我求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為在竇家寨那夜的事你恨我,你認為我是虛情假意,我這趟所以跟他們出來,就是為找你解釋……」

李慕凡搖頭說道。「竇姑娘,事已成過去,不必枉費唇舌,解釋什麼了,誰都不怪,要怪只怪我李慕凡把人當做真心動了真情,竇姑娘,我還有要事待辦,請讓路。」

黑衣姑娘悲聲叫道:「慕凡……」

李慕凡雙眉一揚,道:「竇姑娘,李慕凡是官家懸賞緝拿的大盜,如今更是身價百倍,無論是官家或者江湖卜朋友,都在想盡辦法,不遺餘力地拿我,竇姑娘你可以喊叫召來他們,要不然你就讓開我的路。」

黑衣姑娘突然哭了,傷心的哭了,他哭着說道:「慕凡,你要是不聽我解釋,我死也不讓路!」

李慕凡臉色一變,倏又淡然笑道:「竇姑娘,你這時何苦……」

黑衣姑娘哭得好不傷心,道:「誰知道,我由江南千里迢迢地跑到了『北京』,如今總算碰見了你,你就忍心不聽我說幾句……」

李慕凡吁了一口氣,道:「竇姑娘,我洗耳恭聽了,有什麼話請說吧。」

黑衣姑娘道:「『我只告訴你一句話,那夜酒里下藥的事我事先毫不知情!

李慕凡道:「是么,事後呢?」

黑衣姑娘道:「事後我當然知道了,可是你替我想想,我一個人能對付得了我爹跟我幾個哥哥么?你知道我為你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罵,聽了多少譏諷……」

「我知道,竇姑娘,」李慕凡淡然說道:「可是你也要知道,我差點把命留在竇家寨。」

黑衣姑娘道:「那不是我,也不能怪我,我是真心的。」

「是么?竇姑娘,」李慕凡道:「也許是我誤會了,我剛才不是說過了,我不怪任何人,我應該明白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能不能動情……」

黑衣姑娘叫道:「慕凡……」

李慕凡截口說道:「竇姑娘,你解釋完了么?」

黑衣姑娘道:「我的話說完了……」

李慕凡道:「那麼,請讓開路。」

黑衣姑娘臉色一變,道:「怎麼,你,你不相信……」

「不,」李慕凡微一搖頭,道:「我相信。」

黑衣姑娘慘笑搖頭,悲聲說道:「慕凡,你不必這樣對哦,你,我見着了,話,我也說完了,竇玉娟心比天高命薄如紙,我已經沒有心事了,這世上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了,信不信由你,『竇家寨』欠你的,由我竇玉娟一個人還,如今我讓你看着我死。」

暗腕由風塑里翻起,一柄明幌幌的東西,飛快地直朝心窩插去。

李慕凡一震大驚,輕喝一聲:「竇姑娘,住手。」

身形似電,一閃而至,左掌一翻,扣上黑衣姑娘竇玉娟的右腕,右掌翻起,劈手奪下了那柄尖刀,忽地,他眉鋒一皺,但他旋即說道:「竇姑娘,你這是何苦?」

竇玉娟閉着眼流淚,道:「讓你看看我的心,也為『竇家寨』還你這筆債。」

李慕凡不安地道:「竇姑娘,老實說我明白你的心,也明白那不是你的主意,可是我氣你爹,甚至竇家寨的任何一人,我跟『竇家寨』何怨何仇,他們竟這樣殘害我,要不是我命大造化大……」

竇玉娟道:「那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李慕凡窘笑說道:「竇姑娘,我說過了,不是對你。」

竇玉娟猛睜美目,道:「你是拿一個女兒家的真心,跟她珍貴的情,還有她的命開玩笑。」

李慕凡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你錯了,玉娟,我是為你,為不使你跟你爹,你哥哥失和,落個不孝罪名,最後有家歸不得,我只好……」

竇玉娟美目一閉,又是兩串淚珠兒奪眶,她道:「你別說了,我的心你還不知道?為你我能不惜一切。」

李慕凡猛然一陣激動,道:「竇姑娘,你這是何苦?」

竇玉娟緩緩搖頭,道:「誰知道,我自己也說不上來,自從見你第一眼,我就不克自拔了,也許這是緣,要不就是孽……」

李慕凡道:「竇姑娘,愛原不是罪,情也永遠不是孽,可是因為有些人從中作梗……」

竇玉娟猛睜美目,道:「真的,慕凡。」

李慕凡道:「竇姑娘,你該知道我。」

竇玉娟道:「那麼別管那些從中作梗的人,他們可以阻攔任何人,卻絕阻攔不了我,除非是你不要我。」

美目一閉,又傷心的哭了。

李慕凡激動地道:「竇姑娘,我只有感激……」

竇玉娟微一搖頭,道:「我不要你感激,我要你像我對你一樣的對我。」

李慕凡只覺得兩眼有點濕,他輕喚道:「竇姑娘……」

竇玉娟眼一睜,道:「你只會叫我竇姑娘么?就不怕人傷心?」

李慕凡窘笑忙道:「玉娟,我,我自信口才不算差,更不至放那麼笨,可是在這時候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竇玉娟微一搖頭,道:「什麼都別說,把它放在心裏。」

李慕凡激動地笑了:「我把話放在心裏,你也把眼淚收回眼眶裏。」

竇玉娟嬌靨一紅,填道:「都是你讓人傷心……」

李慕凡道:「所以我心疼。」

竇玉娟美目微橫,輕輕地淬了他一聲,道:「誰說你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好?」

李嘉凡又笑了,忽地他笑容凝注了,道:「玉娟,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竇玉娟道:「我怎麼不知道,對找你,我比誰都細心,白天我跟他們來過,他們走了之後,我發現在門前有一雙濕腳印,再一聽那女的是晏二的人,我就留了意,到了『北京』之後,我就聽說了你在北京那段日子裏的事,他知道了那女的是今怎麼樣的人,我一想就知道不對石來爬在門上一聽,裏面李爺長,李爺短的,不是你還有誰,所以我就在這兒等上了,就知道你遲早會出來……」

李慕凡暗暗抽了一口冷氣,道:「玉娟,你好心細,要是……」

竇玉娟道:「要是換個別人,你就沒那麼愜意了。」

李慕凡微微一愕,道:「愜意!」

竇玉娟美日微翻,道:「不是愜意是什麼?我聽說他既美艷又派媚,更不正經,你躲在她這兒!對了,我奇怪你為什麼放過了她?」

看來捻酸吃醋是姑娘家的天性,剛剛還哭,還要自殺呢?

李慕凡暗暗一聲若笑,遂把躲進媚娘院子的經過說了一遍,一點也沒隱瞞,一點也沒保留。

聽畢,竇玉娟滿臉疑惑地詫聲說道:「他會悔悟……」

李慕凡淡淡說道:「玉娟,人性本是善良的。」

竇玉娟道:「如果是真的,那可太難得了。」

李慕幾道:「玉娟,事實上你知道,白天她把那些人打發走了,按說,她可以把他們叫進去捉拿我的。」

竇玉娟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了,難得,難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看仙要看後半截,她有此一念悔悟,我願她後福無窮……」忽地一笑說道。「親手做羹湯,那碗面可口么?定然是又香又甜,對不?什麼時候我也做一碗給你吃吃,讓你評評,看誰做的好?」

李慕凡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剛要說話。

竇玉娟臉色一整,道:「慕凡,說正經的,我要告訴你件事,看你要怎麼辦?」

李慕凡道:「玉娟,什麼事?」

竇玉娟道:「你知道,『四川』巴家。」

李慕凡臉色一變,道:「我知道,怎麼樣?」

竇玉娟道:「你知道巴家的少主馬天擇幾年前死在仇家手裏,巴家現在的當家的把巴天擇的堂弟巴天佑立為少主,以便將來有一天接掌巴家門戶……」

李慕凡「哦」地一聲,道:「這我倒不知道,玉娟,你盡說巴家……」

竇玉娟微一搖頭,道:「我還有后話,我不先這麼說說,待會兒我要說出巴天佑三個字,你會知道巴天佑誰了?」

李慕凡失笑說道;「好,玉娟,你有理,說后話吧。」

竇玉娟揚了揚眉道:「我爹為了想讓我對你死心,前不久把我許給了這位巴家少主,而已己經收了聘,訂了親。」

李慕凡臉色陡然一變,「哦」地一聲,道:「是么,玉娟?」

竇玉娟道:「這種事我還會跟你開玩笑。」

李慕凡道:「那麼,我聽見了,怎麼樣?」

竇玉娟道:「你怎麼反過來問我?我就是要看看你怎麼辦?」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玉娟,巴家的這位少主,人品怎麼樣?」

竇玉娟道:「人長得還不錯,只是品……」

李慕凡截口說道:「那麼,玉娟,論家聲,『四川』巴家稱霸蜀中,威震江湖,而我孤伶伶的一個人,談不上什麼家聲,更背一個盜名,天天得躲避官家的緝拿,江湖雖大,幾乎沒個容身之處,論人品,論財富……」

竇玉娟道:「這就是你的看法?」

李慕凡道:「是的,玉娟,這是實情。」

竇玉娟悲聲說道:「慕凡,你……我問你怎麼辦,要你拿個主意,誰知你……」

李慕凡淡然說道:「玉娟,說句話你該懂,你不設問我怎麼辦?」

竇玉娟一怔,旋即展顏為笑,咳道:「你,你可惡,我要你帶我走。」

李慕凡道:「帶你走?那兒去!」

竇玉娟道:「天涯海角,那都行,你走到那兒,我跟到那兒!」

李慕凡道;「這一來,我跟巴家怕要仇上加仇了。」

竇玉娟愕然說道:「怎麼?慕凡?」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你知道巴天擇是死在誰的手裏么?」

竇玉娟道:「仇家啊……慕凡,難不成是你……」

李慕凡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巴家所謂的仇家。」

竇玉娟怔住了,半晌始道:「世上竟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兒,你跟巴家有什麼仇?」

李慕凡搖頭說道:「原本沒有,巴天擇他犯了一淫字,可是如今有了,而且是血海深仇。」

竇玉娟美目一轉,道:「你怕他巴家么?」

李慕凡點頭說道:「的確怕,我怕他們早一步搶走了你!」

竇玉娟嚷道:「貧嘴,討厭,你頂可惡了!」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是么,玉娟?」

竇玉娟嬌靨一紅,微微地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李慕凡笑容忽地一斂,嘆了口氣,道:「玉娟,我告訴你兩件事……」

竇玉娟忙搖頭問道:「什麼?」

李慕凡遲疑了一下,道:「在離開『竇家寨』后的這一段日子裏,我又認識兩位……」

竇玉娟截口說道:「兩位什麼?」

李慕凡道:「朋友。」

竇玉娟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李慕凡暗一咬牙,道:「女的!」

竇玉娟「哦」地一聲道:「瞧不出你還挺有辦法的,本來也難怪,你人長得俊美,灑脫,飄逸,又是江湖上的第一好手……」

李慕凡皺眉喚道:「玉娟!」

竇玉娟美目一凝,嘴角含着三分酸地道:「既然僅僅是朋友,那就沒有什麼不對的。」

看來這姑娘也夠刁的。

李慕凡皺了皺眉,道:「玉娟,事,我沒瞞你,你又何必這般……」

竇玉娟「唁」地一笑說道:「我明白了,爺,說說看吧,她兩位是……」

李慕凡道:「一位是玉羅剎一丈紅嚴玉華……」

竇玉娟吃了一驚,低聲叫道:「怎麼,會是她?玉羅剎一丈紅嚴玉華,她,她不是巴天擇那已經過了門的嬌妻么?」

李慕幾點了點頭,道:「是的,玉娟,所以說我跟四川巴家仇上加仇了!」

竇玉娟驚詫失神地道:「真巧,她是巴家已經過了門的媳婦,我則是巴家……」目光一凝倏轉話鋒,道:「慕凡,你,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李慕凡遂把認識嚴玉華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完了李慕凡的敘述,竇玉娟不禁動了容:「原來嚴玉華是這樣一個人,慕凡,不瞞你說,江湖上的人,連我在內最看不起她了,背在里的飛短流長,把她罵得不值一文錢……」

李慕凡淡然說道:「這我知道,跟江湖上仇視我的道理一樣。」

竇玉娟道:「也難怪人家這麼說,這麼罵,怎麼說,據已經過了門,成了巴家的媳婦了,還一個人離開巴家,在外拋頭露面的,一天到晚跟人家廝混……」

李慕凡道:「玉娟,真要說起來,那算不得已過了門,至放她一個人離開巴家,在外拋頭露面,跟男人家廝混,前者是事實,那是她不滿巴家的作為,不滿她的婚姻,後者我認為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他巴家只知道責人,怎不好好管教管教巴家的子弟?」

竇玉娟道:「是呀.人都會護著自己人才,早在我爹把我許配給巴天佑,收聘訂親的時候,我就全明白了.從那時候起,我就同情嚴玉華了,也佩服她的勇氣,如今聽你的話,我更敬佩她,愛她,恨不得現在就想見她。」

李慕凡笑了,道:「玉娟,她是位愧煞發眉的女中丈夫,紅粉班中,娥眉隊里,難得的巾幗真英豪。」

竇玉娟「哦」地一聲,眨動了一下美國,道:「你認為她比我強,我不如她么?」

「不,玉娟,」李慕凡忙搖頭說道:「你跟她春花秋菊,難分軒輕。」

竇玉娟白了他一眼,笑咳道:「算你會說話,她對你表示過什麼嗎?」

李慕凡搖頭說道;「沒有,不過,玉娟,你知道,有些事是用不着表示的。」

竇玉娟又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你個鬼,不是你自作多情么?」

李慕凡笑道:「多情自古空是恨,好夢由來最易醒,玉娟,何妨你自己看?」

竇玉娟道:「但願不是,不過,是也沒關係,我願意客串紅娘,替你兩上穿針引線說合說合。」

李慕凡眉鋒微皺,剛要說話。

竇玉娟已然搶著說道:「我說的是真話,說你那第二位吧!」

李慕凡淡然一笑,遂把第二位說了一遍!

聽畢,竇玉娟又動了容,驚嘆說道:「會是沈桐春的女兒,竟會是……想不到,真讓人想不到,看來沈月華情形,跟我一樣嘛!」

李慕凡點頭說道:「是的,玉娟,可以這麼說。」

竇玉娟道:「天下的姑娘全迷你,可是她們的爹娘都極力的反對女兒嫁給你,想盡了辦法阻攔這件事,可是他們沒能阻攔住每一個姑娘家的心,慕凡,你幾生修來,真造化,別的不談,就說這兩位吧,不就是一賽似一個……」

李慕凡截口說道:「還有你,玉娟。」

竇玉娟道:「別提我,我比起你的那兩位差得多。」

李慕凡眉鋒微皺,道:「玉娟,你怎麼又來了……」

竇玉娟微微一笑,道:「別急,我是逗你玩兒的,可全是實話,如今這兩位我都知道了,說你那第二件事吧!」

李慕凡遲疑了一下,道;「玉娟,這第二件事是目前我不能帶你走!」

竇玉娟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在『北京」還有事兒,要找當日害你的仇人……」

李慕凡道:「這固然是要做的,但我目前不能帶你走的理由,比報仇更重要。」

竇玉娟「哦」地一聲,道:「還有什麼事比報仇更重要的。」

李慕凡道:「玉娟,我不瞞你……」

接着,他把原因說了一遍!

他剛把說話完,竇玉娟立即驚叫說道:「不行,慕凡,你絕不能進內城走,你要知道,外城『七狼』、『八虎』、『九龍』,內城是從大內調借出來的宮廷好手,再加上『竇家寨』的人,就是再有一個你,……」/李慕凡雙眉軒動,道:「玉娟,『竇家寨』的人,什麼時候也投靠賣力了!」

竇玉娟垂下目光,道;「來到『北京』之後,『七狼』、『八虎』、『九龍』中有幾個來找我哥哥,聽他們說只要『竇家寨』肯替官家效力,而且說明就這一曲,『竇家寨』就算是對朝廷有大功勞,定然有重賞厚賜,要不然『竇家寨』……總而方之一句話,他們是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我哥哥想了想利害,也就點間答應了,你知道竇家寨的大小事,我是一概做不了主的,尤其是如今。」

李慕凡冷冷一笑,道:「這倒好,簡直全然不顧江湖道義了!」

竇玉娟道:「慕凡,你怎麼不想想,對你,他們還顧什麼道義,那些人的為人跟作風你還不知道他們對誰講過道義?」

李慕凡連連冷笑,沒有說話,但旋即他揚眉說道:「那好,即然他們是沖着我,我不願讓他們失望……」

竇玉娟驚怕忙道:「慕凡,你想於什麼,我不許你做傻事,你該替我想想?匹夫血氣之勇最要不得?」

「不,玉娟。」李慕凡搖頭說道:「別等我,玉娟,你把東西交給張大人後可以先走一步。」

竇玉娟訝然說道:「先走一步?你要我上那兒去?」

李慕凡道:「邵陽湖畔柳村,你先到玉華那兒等我去!」

竇玉娟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那麼你呢?」

李慕凡道:「我把事辦完以後,會兼程趕去找你兩個!」

竇玉娟道:「為何不讓我留在這兒等你?」

李慕凡搖頭說道:「玉娟,我要做的是什麼事你明白讓我分心!」

竇玉娟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出來太久了,你也不能在這兒久待,快走吧,我先走了。」

說着話,她含情脈脈,依依不捨地深深看了李慕凡一眼,伸柔美握上李慕凡一隻手,低低說道:「多保重,為我,還有那兩位,知道么?別讓人揪心?」

李慕凡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玉娟,你也一樣。」

「我會的,」竇玉娟微微點了點頭,道:「女兒家都比你們男人家心細,也比你們男人家會照顧自己。」

話落,她收回了手,再深深地瞥,頭一低,轉身走了。

李慕凡抬起了手,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放他喚出了聲:「玉娟。」

竇玉娟「嗯」地一聲轉回了聲,望着李慕凡,美目中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動着。

李慕凡暗暗一嘆道:「假如你聽見什麼?那是我給你方便,別擔心,知道么?」

竇玉娟點了點頭,低低說道:「我知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么?」

李慕凡道:「我一時難理出個頭緒來,不說也罷。」』竇玉娟眼圈兒一紅,道:「我也是,慕凡,那……我走了。」

李慕凡默然地點了點頭,沒說話。

竇玉娟頭一低,突然轉身後,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李慕凡獃獃地,有點失魂落魄,好半天,好半天,他才一聲輕嘆,往衚衕外行去,他也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就是李慕凡身隱人黑暗中的同時,距離他適才站處十多丈的衚衕另一處暗隅里,輕捷地閃出了一條頎長的人影,單看人影,他有着一付好身材,也很激灑,可惜看不見他的面貌,沒法知道他是誰。

只聽冷笑說道,「賤丫頭,我早就知道你會有這一招兒,你且看看是你能如願以賞,還是我能如願以賞……」

「這倒好,李慕凡,便宜讓你佔盡了,那有這麼好的事兒?你我等著看吧!」

身形一閃,一溜煙般消失在衚衕的那一頭……

這兒是「三英鏢局」,浸沉在夜色里的「三英鏢局」,外表看上去,顯得很寧靜,但是如果仔細看看,在那大院落的暗隅里,可以發現站立着幢幢的黑影。顯然,它是有警衛的,而且警衛極其森嚴。

在後院一條青石小徑上,並肩走着兩個人影,一個高高的,一個很魁偉,他倆一路談著話,但話聲很低,在凜烈寒風下呼嘯里,很難聽見他倆在說些什麼。

一直到了一間一明兩暗的屋子前,才聽見那高高的人影道:「二弟,我仍是那句話,今夜特別驚醒點兒。」

說完了話,他退自轉過彎走了。

那魁偉人影站在小徑盡頭,屋子前,應聲說道:「我知道,大哥,您也別睡太沉。」

說完了話,他轉身踏上廊詹進了屋。

進了屋,他拐向左邊那一間,進了左邊那一間,他熟悉地走到桌前敲打火石,要點燈。

火石火光一閃,他突有所見,就這麼火花一閃中,他看見他炕前椅子坐着個人,他一驚退身,沉聲喝道:「誰……」

就這一個字出口,黑暗中立即有人接了口:「我,羅前輩,請先點上燈!」

魁偉人影不愧鐵膽,也的確鎮定「叭」地一聲,火花逼射,火光再問,他燃着火把子點上了燈。

燈一點上,房裏立刻有了光亮,站在桌前,目光炯炯如炬的,是羅曉陽的天倫羅大奎。

原坐在炕前椅子上,這時已經站了起來的,是李慕凡。

羅大奎濃眉忽地一掀,道:「閣下是……」

李慕凡一欠身,道:「李慕凡特來給前輩請安。」

羅大奎震退了半步,失聲說道:「『李慕凡?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李慕凡淡然說道:「『是的,前輩,正是李慕凡,專誠來給前輩請安!」

羅大奎不愧經過大風浪,見過大場面,經歷十足,有着超人鎮定,鐵膽的老江湖,他剎時轉趨平靜道:「李慕凡,你膽大得令人嘆服…」

李慕凡欠身笑道:「前輩,我向來不知一個怕字,而獨懾於前輩的虎威,可是我受人之託,不得不冒死前來。」

羅大奎微愕說道;「你受人之託?」

李慕凡道:「是的,前輩。」

羅大奎濃眉一揚,道:「你雖是鏢局行的對頭冤家大仇人,但你既然來到我的房裏,就算是我羅某人的客人,你請坐下說話。」

李慕凡一欠身道:「多謝前輩,我引為無上榮寵,更欽佩前輩的超人胸襟。」

坐在了原坐的那張椅子上。

羅大奎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桌前,道:「夜深了,我沒有徹茶無以待客……」

李慕凡道:「前輩別客氣,能蒙前輩賞個座位,我已經足夠了。」

羅大奎道:「你的口才跟你的武學一樣好。」

李慕凡一欠身道:「前輩誇獎。」

羅大奎道:「別前輩長,前輩短的,我當不起。」

李慕凡道:「怎麼說李慕凡都是未學後進。」

羅大奎巨目深注,道:「你很謙虛,不像一般年輕人那麼輕浮虛誇,這似乎跟傳聞中的你,不太符合。」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我不敢抱怨別人,責怪世情,但請前輩明察。」

羅大奎點了點頭,道:「李慕凡,你是個難得的奇才,能在江湖上稱最,這很不容易,堂堂發眉七尺昂藏軀,為什麼你不好好乾,偏偏跟有些人做對?」

李慕凡道:「多謝前輩教晦,但請前輩明示,這有些人三字,指的卻是那些人!」

羅大奎道:「像官家,鏢局,還有些有錢人……」

李慕凡截口說道:「那麼我請教前輩,李慕凡殺的是什麼官,劫的是什麼鏢,懲治的是怎麼樣的有錢人!」

羅大奎一怔,干咬了兩聲說道:「這個,嗯,嗯,這個,無論怎麼說,你如今是官家懸賞緝拿,鏢局行視如……」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前輩,李慕凡做事,只求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向來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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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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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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