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喜與可賀 雙雙受懲罰

第二章 可喜與可賀 雙雙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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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滅口,在江湖上,可說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這條路根本就走不通。

既走不通,也不能走,

葉梧秋絕無可能以一對三,把眼前這三個絕世高手全部殺掉。

但即使他有本領可以把這三人殺掉滅口,他也絕不肯去干。

這一來,可真苦也。

既不能殺人滅口,又無法把事情解釋清楚,看來「淫賊」這兩個字,是無法不套在自己頭上。

雖然葉梧秋並不在乎別人對他怎樣看法,但目前怎樣度過三人這一關,實在是一個難題。

想來想去,他只有一條路可走:溜之大吉!

正如古往今來絕大多數的英雄好漢一般,葉梧秋是不喜歡「逃避」這兩個字的。但這時候,他卻非要逃避不可。

他既不能與眼前三個武林高手拚命,又不甘心不明不白地蒙冤而死,除了逃避之外,又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呢?

可是,想在這三人手下逃出去,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非梅大師雖然是個出家人,但在三人中,他臉上的殺機卻是最為濃重。

他又重複著那一句冰冷得足以凍死任何生命的說話:「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葉梧秋搖搖頭。

非梅大師冷冷道:「你竟然干出此等禽獸所為,貧僧雖然不願妄開殺戒,但說不定今天就只好破——」

「例」字還未出口,破廟內一尊神像背後,突然發出了一陣古怪的笑聲。

非梅、唐不懼同時大聲喝道:「什麼人?」

古怪的笑聲,笑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歇止。

「你是個禿驢,洒家也是個禿驢,只不過你是賊禿,洒家卻是專打賊禿的大賊禿!」

非梅的臉色倏地一變:「怪和尚!」

「洒家只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和尚,並不很怪,所謂怪者,實乃爾等宵小之輩少見多怪而巳!」

神像背後,緩緩地冒出了一個禿禿的腦袋。

這人果然正是老吉的師傅怪和尚。

怪和尚生平有三種最大韻嗜好。

第一,喝酒。

第二,抬杠。

第三,打架。

對於第一種嗜好,他的選擇並不太嚴格,好酒固然喝,就算像醋一般的劣酒,他也照喝不誤。

但第二第三種嗜好,卻一定要找到適合的對手才能發泄。

他總不能自己給自己抬杠,然後又自己和自己打架。

非梅大師在江湖上素有空門遊俠之稱,但怪和尚一上來,居然就把非梅大師罵為「賊禿」!

葉梧秋一呆,一時間實在難以明白怪和尚何以會對非梅大師如此不客氣。

看來這個怪和尚真的怪得可以。

他的出現,葉梧秋一則以喜,一則以驚。

他不知道怪和尚是否知道自己是被冤枉,假如他也和荊天纏等人一樣,以為自己是個淫賊,那可更糟了。

幸好怪和尚雖然脾氣古怪,但卻似乎對葉梧秋相當信任。

他盯著葉梧秋笑了笑:「你是來找老吉的?」

葉梧秋點頭。

怪和尚道:「老吉是個很不錯的後生小子,他的朋友當然也很不錯。」

這一次,葉梧秋沒有再點頭。

他一向都不喜歡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怪和尚嘆了口氣,道:「你的事情,洒家亦略有所聞,令尊雖然號稱『穩如泰山』,但這一次泰山變成了崩山,真他絕的不幸之至。」

葉梧秋聽得有點發愣。

怪和尚又嘆了一口氣,道:「令尊曾在十八年前與洒家對弈過二百七十九局棋,你可知道?」

葉梧秋更加呆住。

這一件事,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怪和尚道:「你不知道卻也難怪,令尊棋藝高超,二百七十九局棋之中,除了有五次和局之外還有五局贏了洒家,真了不起!」

葉梧秋越聽越是發愣,二百七十九局棋之中,有五局戰成平手,有五局是葉鐵贏了,那麼還有二百六十九局呢?

葉梧秋並不蠢,他當然知道那二百六十九局的結果。

怪和尚一笑道:「洒家雖然贏了二百六十九局,但令尊居然一點也不生氣。」

葉梧秋了解。

葉鐵涵養極佳,絕少對別人生氣,更不會生自己的氣。

怪和尚忽然又嘆了口氣,道;「令尊的棋藝並不弱,但可惜遇上了洒家,幸好咱們在棋盤上是死敵,在棋盤外卻是老朋友。」

葉梧秋目中露出黯然之色。

突聽得非梅大師厲聲喝道:「怪和尚,這件事你最好還是少管!」

怪和尚抓了抓光禿禿的腦袋,道:「大禿賊的腦袋就在這裡,小禿賊若不怕腦袋開花,不妨搬出密宗大手印功夫試一試,看看能否在洒家的腦袋上拍穿一個大洞啊!」

非梅大師怒喝一聲,僧袍飄動,右手揮舞禪杖,左掌同時像蒲扇般向怪和尚的頭頂上拍去!

(二)

怪和尚和非梅大師的距離並不遠。

非梅大師一出手,禪杖幾乎就已撞在怪和尚的咽喉上。

怪和尚哈哈一笑,身形一閃,就像魚兒般滑了開去。

但非梅大師的大手印掌力又已逼至。

怪和尚倏地叫道;「你想虛耗洒家的內力,好讓老毒蛇和大烏龜撿便宜,洒家可不上你們這個當!」

葉梧秋的眉頭一皺!

神蟒大仙與唐不懼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尊崇,但在怪和尚的口中,他們卻變成了老毒蛇和大烏龜。

怪和尚一面叫罵著,手底下卻絕不含糊。

非梅大師掌力雄渾,勢威無比,但怪和尚身手靈活,並未被對方所牽制。

非梅大師一上來就施展出渾身解數的功夫,顯見他絕對沒有小覷怪和尚。

雙方一交手,就已是難分難解,激烈異常。

非梅大師突然大聲道:「這瘋僧棘手得很,你們還不動手把他幹掉再說?」

荊天纏與唐不懼互望了一眼,顯是顧慮著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倘若與非梅大師聯手合攻怪和尚,縱然得勝,也是一件極不光採的事。

就連葉梧秋都認為他們絕對不會出手的。

他們都是江湖名俠,怎會以眾凌寡,來對付一個半瘋不癲的怪和尚?

可是葉梧秋料錯了。

荊天纏與唐不懼的確曾有顧慮。

但顧慮是另一回事,他們到底還是出手了.

他們不但出手,而且招式之狠辣,簡直使葉梧秋大吃一驚!

破廟向來都很寧靜。

但現在,這間破廟內突然殺聲大起,乒乒乓乓地打個不亦樂乎。

非梅大師最早出手對付怪和尚,但他卻也最早退開。

他退開並非袖手旁觀,而是去對付葉梧秋。

就算他不去對付葉梧秋,葉梧秋也絕不會置身之外。

怪和尚是為了自己而陷入苦戰漩渦的,雖然荊天纏,唐不懼、非梅大師都是江湖中的名俠,但他現在卻非要與他們動手不可。

他若不動手,怪和尚很危險。

葉梧秋與非梅大師交手的時候,他心中想著的還有另一件事。

他想著的是老吉。

老吉究竟在哪裡呢?

(三)

距離這間破廟八十裡外有一座寺院。

但這座寺院卻比破廟宏偉得多,而且每年都加以修飾,經常都保持著鮮明、光輝奪目的色彩。

這座寺院修建於二十年前,寺院的方丈,一直都是天意大師。

天意。

天意大師認為世間上一切的事情,都是由天意來決定的。

所以,天意的創建,是天意。

天意大師能夠成為天意寺的方丈,也是天意。

天意大師又認為,天意是絕對不可逆的。

他說:「順天者生,逆天者亡。」

天意大師是天意寺的方丈,這是天意,所以天意不可逆,天意大師的說話也絕不可逆。

天意大師的身材並不高大,但他在天意寺的權力卻是絕對性的。

他的說話,就是命令,就是法紀。

同時,也是天意。

所以,有人甚至背後叫他天意大師。

他已成為了「天」。

但他是否令人信服呢?

就在這一天的黎明,天意寺也和別的地方一樣,霧氣濃厚得很。

寺門仍然緊閉著。

直等到濃霧漸淡的時候,寺門終於打開了。

兩個老和尚是可喜、可賀。

和尚的法號,怎麼忽然會弄出「可喜、可賀」出來?這豈非不倫不類一點嗎?

倘若知道其中秘密的話,那就一點兒不足為怪。

這兩個老和尚根本就並不老。

現在看來,他們每個人好像已快七十歲。

其實他們兩人加起來,還不夠七十歲呢。

他們在這裡成為和尚,當然是有「苦衷」的。

可喜可賀兩個「老」和尚在寺門外打掃,冷不防突然一團黑影迎面飛撲過來。

可喜可賀兩人吃一驚。

他們弄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當然不敢伸手去接取,萬一是一團葯,那豈不是嗚呼哀哉,兩條「老」命同時了帳。

他們一個向東閃,一個往西避,身法之快,連他們自己都覺得「快逾流星,疾若電閃」。

可是,在那團黑影之後,還有另外兩團黑影同時分,別向東西兩個方向疾擊過去。

呼!

呼!

這兩團黑影才是真正致命的襲擊。

可喜悶哼了一聲。

可賀卻連悶哼都哼不出來,因為向他飛襲的那團黑影,正不偏不倚塞住他的嘴巴。

剎那間,兩人面面相覷,你望我,我望你,臉上俱是又驚又怒的表情。

可喜看見可賀的嘴巴里,竟有一團泥漿。

而可賀看見可喜的鼻子上,竟然有一堆牛糞。

兩人大怒。

他們東張西望,但卻仍然無法看見突襲的人在哪裡。

但就在他們到處找尋敵人的時候,天意寺內已傳出了激烈的打鬥聲。

可喜臉上一變:「不好,那兔崽子已混進去。」

可賀抹掉嘴巴的泥漿,道;「這廝好大的膽子,咱們進去把他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

可賀的嘴巴雖然已被泥漿弄的一塌糊塗,但說起話來仍然是一貫作風,兇惡得很。

這兩人本來就是出家人,他們是揚州道上,凶名卓著的豺狼雙煞。

可喜本姓柯名一喜,而可賀則姓賀名千方,他們除了號稱豺狼雙煞之外,還有另一個外號,是「大膽雙雄」。

可是就算他們的膽子再大十倍,也絕不敢和九眼神鷹呼延擒作對。

呼延擒是六扇門中八大高手之一,他原本任職飆中府總捕頭,但為了豺狼雙煞,他奉命調派到揚州緝拿他們歸案。

一般人的預料,是有好戲可瞧了。

但他們卻想錯了。

「大膽雙雄」的膽子,並不如別人想象中那麼大。

也許他們平時的表現悍勁十足,但當他兩人風聞呼延擒將要來到揚州對付自己的時候,他倆卻立刻腳底抹油,溜得老遠。

呼延擒是否鍥而不捨極力追緝到底,別人不得而知,但是柯一喜和賀千方卻極力掩飾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年齡提高一倍,成為牛山濯濯的兩個老和尚。

不可一世的江湖大盜,居然也會變成兩個看守門戶的老和尚,這是否又是天意呢?

(四)

無論他們是大盜也好,和尚也好,他們兇殘的性格,就像是殘酷成性的豺狼一樣,永難更改。

他們「遁」入空門,絕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是暫避風聲而已。

他們怕的只是呼延擒,對於別的武林高手,他們卻很少放在眼內。

可是,現在他們一個吃泥漿,一個滿臉牛糞,這口氣他們又怎能咽下去?

可賀說要把襲擊他們的人,一根一根的骨頭拆了下來,這並不是誇口之辭。

在揚州道上,這兩個心狠手辣的扛湖大盜,的確也曾經把一個活人的骨頭,一根一根地拆了出來。

但正當他們轉身欲沖入寺內的時候,卻赫然發覺寺門內竟然已站著了一個身穿杏袍的年輕人。

杏袍人的神態很悠閑,悠閑得就像在花園裡看花,又像在湖邊持竿垂釣,享受著大自然美麗、充滿詩意的景色。

可喜可賀臉色同時一變,又同時大聲喝道:「你是誰?」

他們一面厲聲吆喝,一面卻盯著杏袍人的一隻手。

杏袍人的手掌很秀氣,指骨修長而有力,很像個朝夕對著文房四寶的讀書人。

但可喜可賀留意的並不是這一點。

他們只想看看,這個杏袍人的手是否乾乾淨淨?

杏袍人的手很乾凈。

他彷彿已看穿了可喜可賀兩人的心事了。

他微笑著說道:「我的手既沒有泥漿,更沒有牛糞,你們就算真的想把別人的骨頭拆出來,也不應該向我下手。」

可喜冷冷一笑「小子,你的膽子倒不小。」

杏袍人淡淡道;「在下的膽子再大,又怎及得上兩位?」

可賀目露凶芒,冷笑道:「你知道貧僧是誰?」

杏袍人盯了他一眼,悠然道:「你根本就不是個和尚,而且真實的年紀也絕對沒有那麼老。」

可賀咬了咬牙:「看來你這條小命萬萬留不得。」

杏袍人笑道:「你們兩條老命也萬萬不能再延續下去,否則,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會死在爾等狼心狗肺的手下!」

可賀不再猶豫,咬牙揮掌,呼的-,聲就向杏袍人胸前拍去。

他全身的內家真氣,最少已有八成運凝在這一掌之上。

可賀雖然真實的年紀只有三十多歲,但他的內力修為也極是不弱。

但杏袍人一點也不畏懼。

可賀一掌向他胸前拍去,他既不閃避,也不還手。

可賀心中一涼。

莫非這小子已練成了鐵布衫、金鐘罩這一類的功夫。

又莫非是這小子身上穿了什麼金絲甲、護心寶鏡之類的東西,可以抵禦強大的內家掌力?

可賀猜不透。

但他現在已勢成騎虎,就算這一掌劈過去,會有斷手摺臂的危險,他也是再無轉圖的餘地了。

「呼」的一聲,可賀這一掌,又快又狠。

但緊接著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咯」的一陣怪聲。其實這種聲音並不怪,可賀以前也經常聽過的。

因為這是骨骼斷折時所發出的聲響。

只不過他以前聽見這些聲音的時候,斷折骨骼的都是他的敵人,又或者是無辜被他虐待的受害者,但這一次,斷折骨骼的聲音,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可賀咬牙忍痛,硬充好漢,不讓自己發出半點呻吟聲響。

但他幾乎咬碎了幾枚牙齒,還是忍受不住那種痛激心肺的痛楚。

終於,他「呔」的一聲狂吼起來,而且手舞足蹈。

他並非因喜悅而手舞足蹈,而是因為疼得要命的緣故。

杏袍人悠然地一笑,道:「呼延大人的折骨擒拿手,果然厲害,晚輩佩服!佩服!」

可賀簡直傻住了。因為把他手臂折斷的,並不是杏袍人,而是在杏袍人身後的一個黑衣人。

可賀根本無法想到,杏袍人身後還有人,而且這人便是九眼神鷹呼延擒!

江湖中人都喜身穿黑衣。

六扇門中的高手也不例外。

九眼神鷹更是穿黑衣的忠實門徒。

他自出道江湖,以至投身衙門成為天下知名的神捕,一直都只穿黑衣,從來沒有一天例外。

曾經有一次,呼延擒的同門師兄師弟暗中訂下一個計劃,要把他灌醉,然後把他的黑衣換掉,看看他穿上白衣又是副怎樣的樣子。結果,呼延擒真的醉了。

但他的師兄師弟仍然無法把他的黑衣換掉,因為呼延擒在將醉未醉前的時候,突然出手把他們的穴道全部點住。

雖然呼延擒醉卧了整整一個晝夜,但他們也陪著他呆了整整一天。

直到呼延擒酒醒之後,他們還像木頭般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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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金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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