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俠客

第二章 俠客

因為祖尚知道,一切已經有獨孤無樂替他安排,也相信,憑獨孤無樂的經驗,一定會有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

他當然也知道十多年出生入死拚命打出來的基業終於盡毀於今朝,只希望組織能夠顧念他這十多年的出生入死,饒他一條命。他總算沒有失望,等到了二更,獨孤無樂那兩個侍童終於到來,只是帶走了他的一隻左手。

那隻左手卻是比他的右手還要珍貴,他的右手雖然用得一手快刀,但是,真正的殺著卻是在他的左手。

那隻左手比右手粗大很多,兼練鐵砂掌,佛門金剛指兩種硬功。

死在他左手之下的人比死在他右手之下的最少多三倍。

那隻右手他習慣藏在衣袖之內,看見套在他左手中指上那隻骷髏玉戒指的敵人,還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

他卻是親自用刀將左手斬下,這也是獨孤無樂的命令。

這種懲罰祖尚還是覺得太便宜,雖然沒有了那隻左手,他還是非常開心。

最低限度他還能夠保住一顆腦袋,況且砍腦袋還不是最重的懲罰。

XXX

在組織來說,祖尚沒逃走,又肯給砍下那隻左手,事情便已告一個段落,對百花院採取行動之前,獨孤無樂亦已經清楚知道,在祖尚離開之後,水仙接觸過什麼人,為防萬一,甚至已布下天羅地網,準備將百花院的所有人斬盡殺絕。

獨孤無樂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在殺人來說,他更是一個天才。

所以祖尚實在很放心。

水仙找來了秦步歌,在秦步歌死亡之前已將消息送出去,卻是祖尚意料之外。

他放下的心立時又懸起來,可是他沒有迴避,他知道即使他有這個心,組織也不會容許。

常護花一定會到來,什麼時候?

XXX

長嘆聲中祖尚手上的露水迅速被風吹乾,他忽然感覺自己的生命亦將有如朝露一樣短促。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勁裝疾服的中年漢子匆匆趕來稟告:「祖爺,有人在賭坊那兒搗亂。」

祖尚冷冷一笑:「是輸了不服氣?」

「不,是贏得太多,坊里的弟兄不讓他們賭下去。」

「他們?」祖尚一皺眉。

「他們一共兩個人,一個是獵戶裝束,中年人,另外一個很年輕,衣飾華麗,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哦?」祖尚沉吟起來。

「這兩個人身份懸殊,偏就走在一起,看來而且還是好朋友。」

「他們到底贏了多少?」

「十萬兩銀子也有了。」

「那他們拿過多少銀子出來?」

「一百兩。」

祖尚一怔,道:「這兩個人若不是運氣太好,必定做了什麼手腳,賭坊里的兄弟難道什麼也看不出來?」

中年漢子點頭,祖尚反而笑了:「若是真的什麼手腳也沒有做過,運氣這樣好的人倒是罕有,輸給他們也是應該。」

「應該?」中年漢子奇怪的望著祖尚,他事實還是第一次聽到祖尚這樣說話。

之前莫說十萬兩,就是給贏去了一萬兩,祖尚便已經拍案大罵。

「他們也只是賭錢而已,並非賭命。」祖尚轉問:「不讓賭下去他們怎樣?」

「獵戶很生氣,要打架,那位公子卻只是要與賭坊的主持人理論。」

「架有沒有打成?」

「沒有,客人太多了,打起來有損賭坊的聲譽。」

「那麼孫勝與他們理論下來如何?」

「我們理虧,孫二爺作不了主,所以叫屬下走一趟,看大爺怎樣意思。」

「孫勝是一個笨蛋,大概近年來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祖尚仍然在笑,那種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慄。

中年漢子一旁看著,亦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祖尚沉吟著接道:「這個人看來也不簡單。」

中年漢子奇怪道:「那個人?」

語聲甫落,一個人匆匆走了進來,四十左右年紀,挺著老大一個肚子,一身肥肉不停顫動,走到祖尚面前,不住喘氣,就好像剛爬過幾座大山。

中年漢子一眼瞥見,又是一怔:「二爺……」

來的大胖子當然就是孫勝了,把手一揮,道:「這兒沒你的事,站開!」

中年漢子忙退了下去。

孫勝又走前一步:「老大,這件事只怕大有問題。」

祖尚目光一落:「是不是本來賴住賭坊不肯走酶那兩個人突然又肯走了。」

孫勝愕然道:「老大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祖尚不答反問:「你跟著我好像已經有不少年?」

「七年了。」

「當時你只有現在的一半胖,出手很敏捷,頭腦也非常靈活,所以我一直將你留在左右。」

「小弟沒有忘記大哥的提拔。」

「這兩三年你的日子過得好像還不錯吧。」

「很不錯。」孫勝撫著大肚子。「這完全是大哥的關聯。」

祖尚目光一落,:「我現在才留意到你已胖成這樣子。」

孫勝道:「不知怎的,就多了這樣的一個肚子。」

「一個人日子過得太舒服看來並不是一件好事,好像這樣的一個肚子,其實是一種負擔。」

孫勝笑應道:「倒也不覺得。」

「最低限度,你的身手已因此變得沒有以前的敏捷。」

「沒有這種事。」孫勝雙掌一盤,兩條腿左箭右弓,雙掌再一伸,施展了一式「雙龍出海」祖尚一聲冷笑,半身一轉,欺人中門,突然一拳擊向孫勝的肚子。

孫勝呆了呆,要閃避已經來不及,「蓬」的肚子上挨了一拳。

這一拳真還不輕,直打得他飛開半丈,變成了滾地葫蘆。

「不說遠,在三年之前,你一定閃得開這一拳。」祖尚拳收回袖中,面上已沒有笑容。

孫勝灰頭土臉,掙扎著爬起來,方待分辯,祖尚說話已接上:「閃不開這一拳我也不怪你,只是連那兩個人的用意你竟都看不出來,卻實在令我痛恨!」

孫勝的頭腦好像亦已給這一拳震醒,面色突一變:「他們莫非就是要找出大哥住在那兒?」

祖尚冷笑道:「你既然已著人來向我報告,他們還留在賭坊那兒千什麼?」

孫勝面色一變再變,祖尚嘆息接道:「你也是老江湖的了,怎麼變得這樣子輕率?」

「小弟該死!」孫勝跪倒地上。

「你雖然該死,卻未必死得了。」祖尚搖搖頭。「他們要找的只是我!」

孫勝忙建議:「小弟這就去著人準備侍候他們。」

「他們相信已到了。」祖尚這句話才說完,一陣嘈雜聲已由大堂那邊傳來。

那個退出去的中年漢子旋即奔回,看見孫勝跪在地上,急忙停下。

「江老七,出了什麼事?」孫勝吃驚地問。

「那個獵戶將幾箱銀子推了進來,說是要還給我們。」江老七面色發青。

孫勝跳起身:「好,就給些厲害他們看,讓他們知道天高地厚。」

他一步還未奔出,祖尚已喝住:「不要衝動。」轉問江老七:「那個年輕人有沒有同來?」

「就是他在派銀兩。」

「哦?」祖尚一皺眉。

「他們說見者有份,將那些銀錠一錠錠全擲給了我們的人,只是沒有人接得下。」?江老七語聲顫抖。

祖尚突又笑起來:「到底是富貴人家出身,作風的確是不比尋常。」

語聲一頓,目光一轉:「你們跟我來!」舉步向大堂那邊走去。

孫勝慌忙走到祖尚身旁:「大哥,是不是因為那件事?」

祖尚悶哼道:「到現在還問是不是,你難道真的已胖得連頭腦也像豬一樣。」

孫勝垂下頭,不敢再作聲,祖尚也沒有再說什麼,腳步不停,往外走去。

他的腳步與神態看來都是那麼鎮定。

一個人縱然面臨死亡,但當他知道已然無可迴避的時候,據說往往都會激發起一種視死如歸的豪氣。

XXX

大堂上高懸著一盞長明燈,但即使沒有燈光,也已經夠亮。

在大堂照壁前面?放著四個大箱子,一個獵戶裝束的漢子正在一面大笑,一面將箱子里的銀錠捧出來,放在旁邊的几子上。

几子旁邊那張虎皮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一身秋香色立蟒長衫,烏亮的頭髮用一頂紫金冠束著,只是在耳旁垂下兩綹。

若換是別人,這種裝束若不是太俗氣,只怕就會充滿脂粉味,但在他,卻那麼瀟洒。

在他的膝上,擱著一枝劍,上面嵌滿了明珠寶石,配合得恰到好處,七色繽紛,華麗而高貴。

他的一雙手修長而光潔,就像是玉石雕琢出來,卻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靈巧魔力,各抓著兩錠銀子。

那兩錠銀子在他的手中不停的轉動,始終都沒有相撞在一起。

獵人正是花豹,這個年青人當然就是常護花了。

他們已經被包圍起來,那都是勁裝疾服的的彪形大漢,手執著不同的兵器,卻最少有一半口腫面青,不是手掩著面龐,就是掩著臂膀身子。

地上散著不少的銀錠,還有好些兵器,那些大漢雖然包圍著常護花二人,已不敢再衝上。

花豹反而著急起來,突然轉向那些大漢招手:「上啊,花花白白的銀子,財物當前,怎麼你們完全不起勁!」

這一叫,那些大漢立即又有了反應,暴喝聲中,一個大漢連人帶刀貼地疾滾了上來!

刀光如雪,其快如飛。

常護花一笑,右手一抖,一錠銀子飛出,飛向刀光!

「叮」一聲,刀光立時被銀子打散,那個大漢剎那一長身,一刀方待斬下,又一錠銀子飛來,將他的刀打飛,他定著當場怔住在常護花面前。

常護花又一笑,道:「這一錠才是給你的!」

語聲一落,銀光一閃,那個大漢抱著小腹,抱著一錠銀子倒飛了出去!

也就在那剎那,一聲長嘯,另一個大漢凌空拔起,飛撲過去!

才撲到一半,已被一錠銀子打下來。

常護花的手中隨即又多了四錠銀子。

花豹看著大樂,格格笑道:「老弟,什麼時候教我這個絕招,好讓我以後不帶弓箭在身,也可以將那些飛禽走獸隨便打下來。」

話還未說完,十多個大漢已同時發動,手執兵器一齊衝殺上前。

常護花毫不動容,兩手飛舞,一錠錠銀子從他的手中不停飛出。

几子上堆著的銀錠眨眼不見了一半,「叮噹」聲中,那些大漢無一倖免,全都被擊倒,一個個頭破血流。

兵器紛紛墮地,不少銀錠在地上「的溜溜」的轉。

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一陣拍掌聲也就在這時候傳來,還有喝采聲:「好一手滿天花雨!好!」

掌聲未落,那些大漢已慌忙讓開,說到了最後那個「好」字,說話的那個人已從中走進大堂。

說話的是祖尚,拍掌的卻孫勝,亦步亦趨,跟在祖尚後面。

孫勝苦著臉,就好像拍掌並不是他的本意,祖尚話說完了,他仍然在拍著掌。

花豹看在眼內,大笑:「孫胖子,你拍掌幹什麼?」

孫勝神色尬尷,沒有作聲。

祖尚回答:「他拍掌是因為我要他這樣做,他本來是一個聰明人,現在卻不是了,否則,在我開口說話的時候,便應該知道可以停下。」

孫勝聽到這裡,一張臉頓時變成紫醬色,慌忙停下。

花豹連連點頭:「以前不知,現在他真的不是一個聰明人。」

祖尚微喟:「所以他才會將兩位引到這裡來。」

花豹大笑。

祖尚笑接道:「不過即使沒有他帶路,兩位相信也會很快找到來這裡。」

常護花應道:「能夠快一些當然是快一些的好。」

「當然——」祖尚目光落在常護花面上。「常公子——」

「不敢當。」常護花回問:「是祖當家么?」

「正是祖尚。」祖尚上下又打量了常護花一遍。「人說公子乃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不是尋常可比。」

常護花淡然一笑,目光轉向花豹。「花兄,將東西還給祖當家。」

花豹應聲從腰帶解下一個皮囊,拋向祖尚:「接著!」

祖尚一抬右手,將皮囊接下,一抖,從皮囊中倒出一隻套著骷髏指環的斷手。

那隻斷手還未墮地已又被祖尚接住手中,拇中指捏著那枚骷髏指環一抖,斷手乃墮地,髓髏指環卻已在祖尚掌上。

祖尚接一聲:「多謝!」將那枚指環拍入口中。

花豹一呆,祖尚又說道:「這枚指環本該脫下來的。」

常護花道:「沒有了那枚骷髏玉指環,那隻手的確並沒有什麼特別。」

「身不由已,奈何?……」祖尚有些感慨。

常護花目光一落:「無論如何,這種刑罰並不重,比起百花院的人命,更就算不了什麼。」

祖尚並不否認。

常護花搖頭:「可惜你們還是低估了我的朋友。」

「秦步歌的確是一個高手,獨孤無樂也沒有低估他,只是將自己看得太過高,這個錯誤當然也還是應該由他來承擔。」

常護花沉聲問:「他在什麼地方?」

祖尚道:「不知道。」

花豹插口道:「替他守秘對你並沒有好處。」

祖尚道:「他若是還有秘密,絕不會是現在的我所能夠知道的了。」

常護花劍眉輕蹙:「你已經不是他們的人?」

「應該不是了。」祖尚笑笑。「否則我以為你們不可能這麼容易找到我。」

常護花沉默了下去。

祖尚面色深沉,道:「天下間本來沒有絕對的秘密,我們的秘密也始終會有被發現,被泄漏的一天,由我醉酒泄漏出去,相信很多人都感到意外,甚至我自己,因為我一向是一個很小心,很謹慎的人。」

「看來是的。」常護花點點頭。

「這也許就是所謂天意。」祖尚目光一掃。「百花院事件之後,沒有人與我聯絡,指點我應該怎樣做,我們這一群絕無疑問被遺棄。」

那些大漢惶然相顧。

祖尚目光回到常護花面上:「所以我們知道的現在相信已經完全改變。」

常護花無言頷首,花豹突然問:「你們都還是留在這裡?」

祖尚道:「因為沒有命令叫我們放棄這裡。」

常護花道:「你們若是離開,反而就變了擅離職守,要受處分的了。」

祖尚道:「而且這附近一定已經作好了安排,我們就是離開,相信也走不了多遠。」

常護花沉吟著問:「現在你們打算怎樣?」

祖尚道:「要看公子了。」

常護花沉吟不語,花豹急呼道:「老弟,莫忘了小秦兄妹的仇。」

祖尚聽說笑了笑:「四肢發達的人頭腦果然總是比較簡單。」

花豹濃眉一揚,一揮拳,發出叱聲怒吼,常護花目光一轉:「想想他已將是一個死人,你就不會再與他計較的了。」

花豹道:「老弟考慮清楚還是要殺這個人?」

常護花搖頭:「我們即使不動手,這個人也絕不會再活上多久。」

「他只是斷一隻手而已,身子還很健康。」

「我們離開這裡之後,他若仍然這樣健康,有誰相信他與我們之間並沒有達成什麼協議,並沒有對我們透露過什麼?」

花豹呆了一下,放聲大笑。

祖尚的心卻直沉下去,他本是以為坦白告訴常護花,以常護花的行事作風,說不定會改由其他方面著手,那知道常護花現在卻提醒他,若是他們就此離開,他反而更不妙。

「我應該想到的。」祖尚不由沉吟一聲。

常護花接道:「你是他們的人,應該很清楚他們的行事作風,事情到這個地步,你以為你還有幾分活命的機會?」

「一分也沒有。」祖尚忽然笑起來。「不過怎樣也好,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那些酒,我本就不該在百花院飲的。」

常護花稍為坐直下身子:「這樣好不好?」

祖尚道:「正要聽聽公子的意見。」

常護花道:「回答我幾個問題,然後我們一齊離開這個地方。」

祖尚看著常護花,看了好一會,又笑起來,放聲大笑。

常護花很冷靜的望著祖尚,花豹忍不住叱道:「你在笑什麼?」

祖尚大笑不絕,花豹要發作,卻給常護花按住,那些大漢看見祖尚這樣,亦無不大感詫異,怔怔的望著祖尚。

好一會,祖尚才停下不笑,看著常護花,說道:「公子還是疏忽了一件事。」

「你說——」

「他們的勢力!」祖尚搖搖頭。「公子雖然武功高強,到底只是一個人。」

「還有我。」花豹在旁邊一奮臂。

祖尚目光一轉:「你若是以為我不認識你就錯了。」

花豹道:「我……」

「你花豹不錯也有幾下子,可是尚比不上一個秦步歌,秦步歌卻連一個獨孤無樂也打不過。」祖尚笑笑問。「你知道我們一共有多少個獨孤無樂那樣的高手?」

一頓又道:「獨孤無樂在我們之中,還不是太有地位。」

常護花追問:「在獨孤無樂之上,還有什麼人?」

「不清楚。」

常護花一笑,祖尚隨即轉過身,望著那些大漢,道:「大家都清楚的了,目前我們要活命,只有一條路可走。」

花豹接上口:「與我們合作。」

祖尚沒有理會花豹,一字字的道:「殺掉這兩個人!」

花豹一呆,七枝飛刀已向他射來,常護花手中的銀錠立即出手,后發先至,四錠銀子打下了七枝飛刀。

祖尚飛刀出手,往腰間一抖,颼颼聲中,抽出了一枝軟劍,迎風插得筆直。

花豹一聲暴喝,插在背後的一柄獵虎叉已執在手上,隨便擺了幾個姿勢,風聲呼呼,氣勢甚是嚇人。

那些大漢這時候顯然亦都已考慮清楚,一個個咬牙切齒,開始圍上前。

常護花目光一掃,搖頭道:「看來我還是不該說那些話。」

語聲甫落,祖尚已一聲怒吼,暴喝:「上!」

兵器聲立響,十多個大漢急衝上前,常護花的銀錠同時擲出。

這一次,他用的力絕無疑問重很多,叮噹聲中竟然有兩柄刀硬硬被銀錠打斷。

六個大漢的膝蓋被他的銀錠擊碎,跪倒地上,四個掩著胸膛退後,還有三個腳骨被擊斷,連兵器都已握不穩。

其他的大漢雖則看得驚心動魄,仍然沖前來,祖尚長嘯聲中,怒鯊一樣翻騰,連人帶劍,疾向常護花飛刺。

常護花左七右六,七錠銀子擊向那些大漢,六錠擊向祖尚。

七個大漢倒下,祖尚亦被那六錠銀子迫得從半空中墮下來,他並沒有受傷,身形著地一旋,颼颼聲中,又閃開兩錠銀子,一劍直取常護花。

常護花的明珠寶劍終於出鞘,劍光一閃,將刺來的一劍封住,腰一挺,這才站起來,那一挺之間他已然刺出了十七劍!

祖尚被迫退八步,常護花劍一轉,「哧哧」兩聲,沖向花豹的兩個大漢的右肩就被他各刺了一劍,兵器脫手!

花豹獵虎叉接舞,敵住了沖近來的四個大漢,一轉,叉開了兩個的兵器,回身一撞,後面那個的胸膛就被叉柄撞塌,吐血倒飛!

獵虎叉是長兵器,花豹用的這一柄重量更驚人,施展開來風聲虎虎,那些大漢竟然近不了他的身,他回沖向那些大漢,卻有如虎入羊群,擋者披靡!

常護花的劍並沒有這般威勢,那種飛靈變幻卻是令人為之目眩。

祖尚右手用劍本來就已經比左手遜幾分,立時被迫得連連後退,那些大漢待要上前幫忙,可是才接近,手中劍便已被常護花挑飛!

祖尚連退四十步,已到了牆壁之前,常護花劍勢未絕,「嗡」一震,漫天劍雨飛灑前去,祖尚驚呼,身形貼著牆壁直拔起來。

牆壁上白堊一剎那被劍風摧成粉屑,祖尚總算避開了這一蓬劍雨,他人在半空,腰一折,十三枝飛刀從雙袖腰帶中飛出射向常護花,劍一引,接從刀光中飛進!

常護花劍急划,將那些飛刀一枝枝敲開,祖尚的劍才刺至,他身形已三變,劍亦三變!

祖尚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劍鋒卻已刺空,接一陣寒意侵肌,竟被常護花的劍自右腕至臂膀連敲七下!

那只是劍脊,若是劍鋒,他的右臂已經被切成數片,軟劍卻仍然把持不住,脫手墮地。

常護花的劍接一挽,左右衝過來的三個大漢幾乎同時中劍倒下。

祖尚身形方欲沖,常護花劍已回,抵住了他的咽喉,正待衝上前的大漢看見這樣,不由都收住腳步。

花豹那邊仍然在惡鬥,他左背挨了一刀,獵虎叉卻已經刺倒了九個大漢。

他間中亦有留意常護花那邊,眼看祖尚被制,立時打了兩個哈哈,精神百倍,在他周圍的四個大漢旋即被他三扒兩撥,擊倒地上,其他的這時候亦知道他得意什麼,不約而同,退了下去。

常護花劍抵在祖尚咽喉上,立即又問:「獨孤無樂之上到底有什麼人?」

「還是不清楚!」祖尚仰著鼻子,面色很難看。

常護花微喟一聲:「你這樣死了,難道真的就能夠瞑目,就甘心?」

祖尚面上的肌肉一下抽搐,終於說出了五個字:「珠光寶氣閣。」

常護花面色一變,正當此際,霹靂巨震,左右兩面牆壁突然四分五裂,塌了下來。

瓦面亦被震動,一時間灰塵飛揚,瓦礫紛落!

迷濛灰土中,四組數十個黑衣人扛著四條粗大的擂木,左右迅速往後退,另外有數十個黑衣人同時出現在牆洞之外,人手一副連弩。

機括聲中,弩箭齊發,飛蝗一樣向堂中怒射進來!

那些連弩一發六箭,勁穿金石,百數十具齊發,那種威勢簡直不可想像。

他們絕無疑問是在祖尚進入大堂與常護花開始談判之後才進來,那麼多的人,又還有那麼粗重的四條擂木,竟沒有驚動堂中的人,顯而易見是訓練有素,行動的迅速只怕久經戰陣的軍士亦瞠乎其後。

他們一切的行動也絕無疑問經過縝密的安排,牆壁一塌下,弩箭手立即補上發射。

常護花一眼瞥見,面色大變,喝一聲:「小心!」身形急撲向花豹!

他動作雖快,但到他落在花豹身旁的時候,弩箭已飛蝗射至!

在花豹旁邊的幾個大漢慘叫連聲,亂箭中倒下,花豹獵虎叉雖然開展,仍慢了一分,連中幾箭,手上再一慢,又被幾箭射上,常護花人劍急落,抖出一片劍光,截下了接射來的一蓬亂箭,左手忙扶住了花豹。

花豹已經變成一個血人,嘴角免強擠出一絲笑容,當場氣絕!

箭雨一過,堂中只剩下常護花、祖尚與四個大漢,還是活人。

那四個大漢全身都在顫抖,祖尚一樣面無人色,他身上亦中了兩枝弩箭。只是不在要害。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凄厲的笑聲中,人劍飛射向牆洞外。

那四個大漢一咬牙,亦跟著衝出去。

牆洞外的黑衣人已掣刀在手,亂刀亦下,那四個大漢才衝出就倒在亂刀之中。

祖尚卻沖了出去,那些黑衣人沒有攔阻他,反而讓開一條路。

這條路的盡頭立著一個青衣中年人,左手負在腰后,右手拿著兩枚鐵膽,不停轉動。

祖尚筆直向那個青衣人衝去。

青衣人眼瞳中殺機突然一閃,兩枚鐵膽出手,疾向祖尚射去!

祖尚沒有閃避,只是大叫著沖前,一枚鐵膽奪地打進他的咽喉內,將他的叫聲同時打斷。

另一枝鐵膽打在祖尚的右膝上。

祖尚氣絕,跪倒,劍亦斬下,插在青衣人面前三尺的地上!

左右兩個黑衣人一個箭步上前,以最迅速的動作,將那枚鐵膽拾起,送到青衣人手上。

左右同時又兩個黑衣人搶上,抓住了祖尚雙臂,將祖尚的屍體迅速拖到一旁。

常護花標槍也似立在堂中,沒有動!

青衣中年人目光穿過牆洞,落在常護花的面上,兩枚鐵膽又在手裡轉動起來。

目光劍一樣在半空交擊。

青衣人的衣衫頭巾剎那無風自動。

常護花的目光越來越明亮,突然道:「鐵膽屠龍!」

青衣人冷冷一笑:「你我好像素未謀面。」

「難道你不是?」常護花反問。

青衣人不答接問:「憑什麼你這樣肯定?」

「那兩枚鐵膽。」常護花淡淡的道:「江湖上,以鐵膽做兵器的人並不多。」

青衣人點頭:「這種東西本來就不能叫做兵器。」

「用鐵膽到閣下這個地步的以我所知不過四人,這四人之中,有兩個是老人,還有一個已經不在人世。」

青衣人冷笑一聲:「不錯,我就是屠龍。」

常護花微喟:「人說鐵膽屠龍,乃是南七省第一條好漢,想不到……」

屠龍冷截:「你想不到的事情,又豈止這一件?」

常護花無言頷首。

屠龍目光-閃,接道:「看站在你身後那邊牆洞之外的是什麼人?」

常護花應聲緩緩轉過身子。

堵在他身後那邊牆洞的黑衣人這時候亦經已左右散開,露出了站在他們身後的一個紅衣老人。

那個老人鬚髮俱白,年紀已經一大把;但精神矍爍,絲毫也不見老態,他標槍也似站在那裡,一雙手背負在身後,盯著常護花。

他的眼角雖然滿布皺紋,眼瞳卻比一般的年青人還要明亮,驟看之下,竟有如兩團烈火在燃燒一般。

那一身紅衣亦是有如烈火一樣,事實,那之上用金線精工刺繡著一朵朵飛揚之中的火焰!

那雖然只是刺繡,卻非常迫真,風一吹,紅衣飛揚,那一朵朵的火焰竟似要從衣衫上飛出來!

這件衣服常護花並不陌生,就正如這個老人,他雖然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這個老人的剎那,仍不禁為之一怔。

「火霹靂——」他隨即脫口叫了出來。

相距有好幾丈,他呼出的聲音也不高,那個紅衣老人竟然聽得很清楚,應聲道:「常老弟,久違了。」

常護花的情緒已完全穩定下來,嘆息道:「曹大哥別來無恙。」

「還不錯。」紅衣老人笑了笑。「老大哥實在不想在這種情形之下與你見面,但是,卻又身不由已。」

常護花一再嘆息:「小弟實在很感意外。」

紅衣老人點頭:「火霹靂曹吳性烈如霹靂火,嫉惡如仇,無論如何,也不像這種人。」

「的確不像。」常護花搖搖頭。

「好像在不久之前,我曾經對你說過,天下間並沒有絕對的事情,好人與壞人,也不能只看表面,或只憑几件爭情來決定。」

「小弟並沒有忘記。」

曹吳笑臉一斂:「到這個地步,你我依然弟兄相稱,是不是很可笑?」

「也許是,只可惜小弟笑不出。」

常護花的眼瞳中充滿了悲哀,面上也的確再也找不到絲毫笑容。

他認識曹昊雖然只有三年,這三年之內,曹昊給他的印象並不在秦步歌之下,而在他認識曹昊之前,曹昊已經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

他們曾經聯手橫掃洞庭湖八寨,曹昊的嫉惡如仇在那一戰之中,表露無遺,好像一個這樣的俠客,怎會變成那種人?

常護花想不透,看不透!

曹昊盯著常護花,接道:「你的武功雖然很不錯,江湖經驗到底還是不足。」

常護花無言,屠龍那邊突然道:「老霹靂,你的話說完了?」

曹昊冷應道:「說完了。」

屠龍接呼:「常護花,你出來還是我們進去?」

常護花道:「有什麼分別?」

屠龍道:「你出來,我們最低限度能夠一些氣力。」

常護花冷冷的道:「這對我好像只有好處。」

屠龍並沒有再說什麼,手一揮,竹哨聲急響,那些黑衣人迅速退開,扛著擂木的四組黑衣人又出現。

霹靂聲接響,擂木齊撞在牆壁上,磚石紛飛,塵灰漫天。

一大片瓦面同時被震裂,無數瓦片冰雹也似灑下。

常護花背柱而立,若無其事,面色也甚至毫無變化。

竹哨聲突又再響,那些扛著擂木才退下的黑衣人呼喝聲中,左右移動,顯得非常有規律。

大堂中塵灰瀰漫,常護花就像是置身煙霧中,他的劍低垂,還是沒有動。

竹哨聲接起,這一次霹靂聲變了從大堂正面傳來,門左右牆壁霹靂聲中一下倒塌。

四條擂木同時一撞之威力實在驚人。

這邊牆壁才倒下,大片瓦面亦倒了下來,「嘩啦」聲不絕於耳。

灰塵迷漫,完全看不透堂中的情形,屠龍本以為這一撞之下,定必能夠將常護花迫出來,可是到牆壁倒塌,仍然不見常護花現身,亦不禁大感詫異。

擂木一撞迅速退下,那些黑衣人同時堵上空隙,兵器俱已在手,一觸即發。

他們每一個都面露詫異之色。

曹昊亦沒有例外,突然一聲暴喝,欺前三步,劈出了三掌。

掌風激蕩,瀰漫的灰塵被掌風激得疾揚起來,湧向上空。

大堂中豁然開朗,常護花已經不在原處。

曹吳一怔,但沒有再採取任何行動,那邊屠龍也沒有,只是不停的把玩著手中那兩枚鐵膽。

灰塵還未盡落,一陣風吹過,又飛揚起來。

對門照壁下那面屏風即時一分為二,左右倒下,現出了常護花。

他長劍倒提,一步跨出,看來仍然是那麼瀟洒。

曹昊目光落在常護花面上,忽然搖頭,道:「你本來是一個聰明人,怎麼這一次竟然像是一個傻瓜?」

常護花緩緩道:「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聰明人。」

曹昊乾笑了兩聲:「你若是在牆壁倒塌之前衝出來,還有一線希望,現在連一線希望你也都已沒有的了。」

常護花目光一掃:「一線希望與沒有希望,在這種環境之下,還不是一樣?」

曹昊捋著鬍子道:「你已經知道這附近都已被我們重重圍困起來?」

常護花冷冷的道:「我只是知道你們這些人的一向行事作風。」

曹吳道:「這個卻不是秘密。」

屠龍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常護花道:「沒有。」

屠龍斷然一揮手,一排數十個黑衣人立即四面八方疾沖了進去。

每一個都是魁梧大漢,手執長刀,半敞開胸膛,吼叫聲驚天動地。

常護花盯著他們衝殺出來,面無懼色,也沒有移動。

那些黑衣人怒濤般湧上,迅速將常護花淹沒。

金鐵交擊聲,叱喝聲,剎那亂成一片,一個個黑衣人飛起,倒下,血雨飛灑!

常護花突然又出現,人與劍一道閃電也似,劃破涌前來這股黑色的巨浪,擋在他前面的黑衣人一個浴血飛開,硬硬被常護花殺出了一條血路。

第二排更多的黑衣人旋即衝殺上前,堵住了常護花才衝出來的那條血路。

常護花一聲不發,右手持劍,左手握拳,他的劍既快且狠,拳亦有如鐵打的一樣,而且絕不比劍慢。

那些黑衣人挨他一劍,立即浴血倒下,吃他一拳,便被擊飛半空,不死也重傷,可是他們並沒有退下,前仆後繼,奮不顧身。

常護花連沖幾次,都被截下來,第三排第四排黑衣人先後衝上,團團將常護花圍在大堂正中。

他們這時候已經知道常護花武功高強,連常護花的一劍也未必接得下,可是他們仍然沖前去。

常護花看在眼內,對於這個組織的嚴厲,亦不由深感驚訝。

千古艱難惟一死,這些人這樣拚命,除了錢銀之外,是必還有其他原因。

也許是嚴厲的刑罰,也許他們的弱點掌握在組織上層的人的手中。

他雖然早就知道有這個組織的存在,卻是到現在才知道這個組織這樣龐大。

曹昊屠龍都是這個組織的人更就大出他意料之外。

獨弧無樂又何嘗不是一個名俠。

這之前,常護花卻是怎也沒有懷疑到他們,好像他們這樣的名俠到底有多少?

常護花不敢想象,且不能多想,怒濤也似的長刀正在不停衝擊前宋。

長的來自四面八方,常護花很明白,應付得稍慢,挨上一刀就不難挨上第二刀,接而在刀下變成肉醬。

這樣下去,卻也絕不是辦法,一個人的氣力到底有限,疲倦之下,難免就有疏忽。

他不禁懷疑,方才的決定是否錯誤?

現在他卻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些黑衣人一個個目露凶光,他們的行動也一樣兇殘得很,前面的倒下連看也不看,就踏著這個同伴的屍體繼續衝上。

刀光飛閃,叱喝聲此起彼落,若換上是膽子小一些的人,即使不被刀光驚倒,亦不難被叱喝聲嚇倒。

常護花始終兀立不倒,人與劍不住向前挺進,因為他也很明白,絕不能站在原處。

他這樣向前衝刺,只需應付前面的攻擊,若是木立不動,反就四面受攻了。

那些黑衣人顯然想將常護花困立在一點,可是他們的能力又顯然不逮。

常護花劍拳不絕,那片刻也不知擊倒了多少人,他的額上已有汗淌下,可是他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

他的肌膚亦被刀鋒劃破了幾道口子,但對他並沒有多大影響。

亂刀怒濤般湧來,他卻是一直線向前突進,速度當然慢得很。

有道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常護花顯然已做到了這一點,一支劍環身飛舞,腦後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從後面砍來的刀,每一刀都被他及時封開。

一劍彷彿千鋒,每一劍都在封擋來刀,制敵的逐漸反而變成了只是他的左拳。

這只是說明了一點,那些黑衣人武功雖然有限,衝殺下來已經耗去他不少氣力,已經使他的劍不能夠像開始那樣靈活。

屠龍始終站在原處,看著那些武士一個個倒下,若尤其事,兩枚鐵膽不停在手中轉動,亦始終沒有撞在一起。

曹吳也一樣木立不動,烈火也似的眼瞳卻已沒有那麼明亮。

其餘黑衣人盡皆拔刀在手,一個個蓄勢待發,有的已不禁顫抖起來,但眼瞳還是隱泛殺機,他們若不是久經訓練,對於這種場面亦必然已經習慣。

常護花都看在眼內,到現在,他總算體驗到這個組織的可怕,可是他一些也不後悔。

秦步歌是他的好朋友,即使沒有秦步歌這個關係,他也一樣去插手,絕不會向這個組織低頭。

因為他也是一個俠客。

一個真正的俠客。

鮮血已經濺紅了他的衣衫,一股原始的獸性,亦被這一陣廝殺刺激起來,猛一聲怒吼,全力衝殺前去。

劍,斬落,揚起,又斬落。

每一劍都貫足真刀,連斬八人,身形同時迅速突進,從後面掩殺上來的長刀竟然沒有一柄趕得上他的身形,擋在他前面的黑衣人亦沒有一個阻止得住他的衝殺。

慘叫聲,此起彼落,常護花斬瓜切菜也似,殺開了一條血路。

這名副其實,真的是一條血路,斷首殘肢散落在地上,鮮血奔流,幾乎染紅每一寸的路面

那些黑衣人本來就強悍不畏死,但幾曾見過這般勇猛的人,不由得一陣畏縮,竟然堵不住血路出口。

常護花咆哮聲中,再斬三人,已到了屠龍身前兩丈之處。

兩人之間,一個黑衣人也沒有,四道目光,火石一樣半空交擊。

屠龍的瞳孔陡然收縮:「好,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常護花沉著聲音:「我看你不會只懂得只見叫下屬送死!」

屠龍冷冷道:「他們只是做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常護花接問:「你應該做的,又是什麼?」

「殺你!」屠龍一字一頓。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還不動手,難道就不怕負上辦事不力的罪名?」

屠龍冷笑:「應該出手的時候我自會出手!」語聲一落,霍一擺首。

左右十個黑衣人沖了上前。

常護花同時沖前,才衝出五步,三柄刀已左右斬至,急而勁。

常護花怒喝揮劍,接兩刀,閃一刀,一拳痛擊在一個黑衣入的胸膛上!

那個黑衣人被擊得倒飛了出去,撞在隨後衝上的另兩個黑衣人身上,三個人當場亂作一團。

常護花劍勢未絕,「刷刷」兩劍,接砍倒兩人,反手一肘將另一人撞飛,再一劍,將一個黑衣人斬開兩片,從血雨中穿過,人劍迫殺向屠龍。

屠龍大叫一聲:「好身手!」兩枚鐵膽疾擲向常護花,雙手接一翻,從身後抽出了兩枝短矛,長嘯一聲,疾撲了過去!

常護花劍出如風,「噹噹」的連接兩枚鐵膽,劍雖然沒有被打斷,身形已不由停下。

屠龍人與鋼矛即時凌空一個翻滾,疾刺了下來!

他身形的變化非常怪異,簡直就像是一條魚,一條會飛的魚。

那雙短鋼矛亦如分水刺一樣,只看這身形變化,這兵器,不難發覺,這個人在水裡,只怕更加活躍。

常護花目光及處,身形一展,人已然倒竄出去。

兩個黑衣人正俟在那裡,一見只道是機會,雙刀齊出,左右疾劈了過去。

常護花閃左刀,身形斜落,一腳正踢在右邊那個黑衣人的胸膛上。那個黑衣人驚呼未絕,已被踢飛了出去。

左邊那個刀急回,再斬常護花,這一刀看似斬個正著,那知道眼前人影一閃;後背衣衫接一緊已被常護花閃到身後,一把抓住,擲了出去。

屠龍的鋼矛跟蹤刺到,正好刺進那個黑衣人的身子,常護花的劍緊接刺來。

劍快,屠龍的身形也快,身形翻滾,以人作盾,接住了常護花的劍!

那個黑衣人剎那變成了一個血人,屠龍鋼矛一送,黑衣人的屍體反向常護花飛回。

常護花偏身急閃,屍體從頭上飛過,屠龍的鋼矛卻當胸襲來!

鋼矛一式七變,左右雙飛,尋隙抵瑕,常護花劍勢雖然綿密,竟然被鋼矛穿了進來。他騰身急退,連退一丈,擊殺了三個旁來的黑衣人,又到了堂前石階之上。

數十柄長刀一列刀牆也似擋在他身後,屠龍鋼矛得勢不讓人,又飛刺前來。

常護花眼看又非要後退不可,但那剎那他頎長的身子反而往上拔起來。

刺從他腳下刺空,他連人帶劍從屠龍頭上飛過,屠龍腳一頓,身形亦兀自拔起,緊追在常護花身後。

常護花身形一變再變,凌空落下,劍從脅下穿出,隨身一擰,急襲屠龍三處要害!

屠龍的身形竟未絕,一個翻滾,又從常護花頭上飛掠而過,凌空擰腰,奇詭已極的反刺常護花空門!

常護花急時閃開,詫聲道:「你其實是海南劍派的人。」

「什麼派也是一樣。」屠龍聲落刺動,一刺急一刺。

常護花接一刺退一步,道:「這是飛鯊劍法!」

「有眼光!」屠龍冷笑,身形吏急勁,追刺常護花!

常護花快劍斗快刺,不再後退,屠龍連攻百刺,俱都攻不進去,又-聲長嘯,身形再一變,繞著常護花疾轉起來。

他的身形一面轉動,一面扭曲,真的有如一條鯊魚也似。

常護花連接幾下急刺,一個身子亦滴溜溜的轉動起來,一劍敵雙刺,居然將屠龍的攻勢完全瓦解,再百招,已可以反攻。屠龍一面動手一面目露詫異之色,當然又一聲長嘯,身形倒轉了過去。

他繞著常護花一步步倒退,一步急一步,與常護花之間的距離竟然始終保持不變。

若是常人,這樣倒退,能夠保持重心,已經不容易,屠龍卻輕捷之極,絕羌疑問,海南劍派之中本就有這種武功變化。

常護花開始不由亂了手腳,但立即就穩定下來,他本是木立原地,這剎那之間突然斜刺里倒飛出去。

屠龍身形雖然迅速,與常護花顯然還有距離,攻勢立時消解於無形。

常護花瞟著他,突然道:「這種身形雖然特別,可惜不實用。」

屠龍冷冷一聲:「你這是教訓我?」

常護花應聲:「不是教訓!」

身形突然箭也似射前,一蓬劍光灑出,當頭罩下。

屠龍顯然給常護花那幾句話挑起了怒火,冷不防常護花突然這樣回攻,不禁手忙腳亂。常護花這一下回攻,顯然已抓住了屠龍的弱點,攻的正是屠龍雙刺兼顧不到之處。

屠龍雙刺配合身形,一施展開來,有如飛鯊,若動未動之際,卻有如一頭刺蝟,雙刺盤旋,混身有如布滿了尖刺。

這尖刺卻布不到他的頭上,常護花的劍就是從不同的方向迎頭攻來。

屠龍一仰身,疾翻了出去,常護花的身形同時往後翻,長劍攻擊的位置不變。

屠龍身形再轉,斜刺里倒縱,常護花身形緊隨變化,每一變都搶在屠龍之前。

他的動作與屠龍竟完全一樣,

屠龍身形數變,都擺脫不了常護花的追擊,心頭大駭,再一個翻身,突然大叫道:「姓曹的,你還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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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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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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