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巧妝扮險闖菊花廳

第二回 巧妝扮險闖菊花廳

青鳳歌聲突然中斷,右手掩住左胸,蹲了下去。這不是做作,是真正地受了傷。

突然飛出的暗器,在她全神歌唱時,射中了她的前胸。台下又是一陣喝叫大亂。

但樓上的包廂中卻響起了兩聲手掌相擊的聲音,緊接著一條人影飛躍而出,飛向洛陽樓外。

這一次,有人追了,三四條人影,飛奔追去。

胡萍暗暗噓一口氣,付道:「打出暗器的人。就在左近。如果不是早有嚴密的監視,真還不易找得出來。」

事情又出了老叫他的意外,既沒有瞧出鬧事人什麼身份,也沒機會看看洛陽居中的人武功路數,只好隨著人潮,退出了洛陽居。

錢缺、六寶和尚,雜在爭相走避的客人群中,暗裡觀察四周形勢。

他們發覺了混亂的情形,只限青鳳獻唱的洛陽樓這個區域。其他的飯莊、賭場。都未受波及,仍然保持著相當的平靜。

而且,爭逐擠逃的客人,也很快的靜了下來。

那是因為洛陽樓中奉茶、侍客的人員,都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是一片親切的笑容,他們不阻止觀眾奔走,只是微笑著向客人頷首、招呼,他們的沉著、穩健,使慌急的客人情緒,逐漸的恢復了正常……。

這哪裡像奉侍客人的男僕、女侍,簡直是一批訓練有素的年輕高手……。

老叫化心頭震駭極了,打消停下來仔細觀察的念頭。低聲對七寶和尚道:「通知段九、胡萍,咱們在客棧中碰頭。」

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棧,僻處在一條小巷之中,後院緊靠城牆,四個人包下了後院里四間客房。

老叫化要店夥計備了酒菜,四個人圍坐小酌。

四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顯得心事重重。

七寶和尚幹了第三杯酒,才嘆息一聲,道:「三位。怎麼都不說話呀?」

老叫化吁一口氣,苦笑道:「我走了近五十年的江湖,經歷過不少的大風大浪,也見識過少林。武當大門大派的架勢。但那隻能表現出一種威武氣概,給人的印象是嚴肅、壯大,但洛陽居中那些僕役、侍女,卻讓老叫化心中生出畏懼的感覺……」

「不錯。……」七寶和尚道:「他們那份沉著、練達。似是經過了千錘百練,個個都能處變不驚,滿臉笑容的站在混亂的人群中,像是一根根的緊牢柱石,穩穩的撐住了洛陽樓,……」

目光一驚段九、胡萍,接道:「兩位都是一門的首腦人物,你們的看法如何呢?」

胡萍搖搖頭道:「北劍門中弟子,絕沒有那份定力,胡某也無法把他們訓練成那種面對混亂,仍能微笑如常的氣度。」

「我也不能……」段九說:「南刀門的弟子,可以操刀拒敵。血流五步,但他們沒有那份視混亂若無睹的修養。事實上段某人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把他們訓練出那份沉潛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尋,我想不能讓他們懷疑到我們,所以匆匆離開。」

「這洛陽居絕對可疑,但他們防備如鐵桶一般。實在很難查出什麼……」胡萍說:「除咱們準備放開手鬧他一場。」

「對!好歹也該揭下他們一層神秘外衣……」段九說:「否則。……」

「揭得開嗎?就算不惜放手打一架,也很難有什麼收穫?如若老叫化的推想不錯,咱們面對的敵手。也就是那些男僕、女侍……」

「打了小的,還怕老的不出面嗎?……」段九說:「就算他們的主腦人物不露面咱們也可以藉機會抓他們一個出來,問明內憎,把它公諸武林,使武林同道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強敵,咱們四個人餐風露宿,隱形改扮,忍氣吞聲。不就是為的這個目的嗎?」

「段老弟……」錢缺喝乾了面前一杯酒,道:「如是他不肯招出來呢?……」

「江湖上逼供的手法,雖不足取,但事急從權。我相信他無法忍受那些分筋錯骨的痛苦……」

「他們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機密,就算你能逼問出口供,也一樣無法證明什麼?……」錢缺語重心長的說:「何況,所謂武林同道,大概是江湖上各大門派,可是少林、武當兩大主脈,已宣布閉關自守,不再問江湖中事,長安大豪秦八公,託病謝客,已經不肯再和江湖朋友見面,段老弟不妨想想看,你是南刀門的掌門人,你現在連南刀門中的弟於。也沒有信心調動,……」

段九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錢兄說的不錯,我們目下,已無外援,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行動了……」胡萍說:

「其實,這些。我們早就想到了,只不過,感受上還無法完全適應。」

段九嘆口氣,道:「是啊!忽然間,完全的孤立於江湖之上。放眼大江南北,只有我們四個人,……」

「那倒不會,我和尚相信有很多人和我們一樣。在暗中摸索敵情,找尋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像老叫化找到了和尚,一變為二,我們又遇上了兩位,合而為四,也許,咱們很快就結合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胡萍突然接道:「對!那位暗中傳話示警的人。可能是一個新的朋友……」

「不錯。」段九接道:「我們不能忘了灞橋之間風雪小館之約……。」灞橋懂跨灞水兩岸,環有七十二孔,風景如畫,亦是唐人送別時.折柳唱陽關三疊之處。

果然在灞橋之側,急勁的西北風中,飄揚著一方「風雪小館」的酒招。

胡萍當先而行,推開木門。

只見廳中擺著四張小桌子,八張竹椅。果然是名符其實的小館。

段九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人嗎?」

一個身著青衣的半老徐娘,由一座影壁後面轉出來、但卻一語下發。圓睜著一對眼睛。

不停的在四人身上打量。

「瞧什麼?我們臉上可沒有雕花刻字,……」老叫化說:「咱們是來吃杯酒逐逐寒意。」

青衣婦人道:「四位請稍候一下……」突然行出室外.取下酒招,回頭又把木門拴上,接道:「四位請把偽裝除下如何?」

一眼就看穿了四人不是本來面目。

七寶和尚道:「好厲害的眼睛,……」取下假髮,露出光頭。

「和尚,……」青衣婦人道:「叫化子、南刀段九、北劍胡萍,你們這些易容改妝的技術太差了。只要稍微細心一點的人。

就可以瞧出破綻……。」

段九一撩長袍,刀已在手,冷冷說道:「夫人知道的太多了。

需知懷壁其罪,才露傷壽……」

青衣徐娘打斷了段九的話,道:「噢!想殺我滅口,也該等我替你治好了酒菜,再動手不遲。」

四個人都為青衣徐娘的奇突舉止所動。此時此情,身份絕對不能泄露,殺人滅口,也是在所不惜了,四個人一般心意。暗中已布成包圍之勢。

「不錯,咱們是赴約而來,那位……」老叫化呆了一呆,接不下去了。

那人是老是少。是高是矮。四個人全無印象,連人都沒有見過,如何叫得出名字?幸好青衣徐娘接了口,道:「那位恭候多時了,四位跟我來吧!」

繞過影壁。是一條狹窄的小道。僅可容一人通過。青衣婦人打開牆角一扇暗門,瞄了四人一眼,道:「請啊!」

錢缺微微一笑,當先進入暗門。

那是青磚砌成的一條地道。斜向下面通去。

青磚階梯,十二級轉一個彎,三次折轉,景物一變。

只見一座寬敞的廳堂上,早擺了一張方桌,兩盞吊在屋頂上的精緻宮燈。早已燃起。照得一室通明。

曲徑通幽,風雪小館之下,竟有這麼一處隱密、豪華所在。

老叫化見多識廣,四下打量一眼,心中忖道:「長安周圍。

多居窯洞,亦有地窖之設,但這座洞府,築建精緻,灞橋之側,屆民不多,如此豪華的地下窯洞,當是前人所建,上以風雪小館覆遮,倒是十分隱密的所在。」

這時,那中年婦人赤步入廳中,笑道:「這裡冬暖夏涼,不怕聲達室外,諸位可以寬衣落坐,暢所欲言。」

不錯,錢缺、段九等。都已有熱的感覺。

胡萍四顧了一眼。道:「那位約我們的朋友呢?……」

「急什麼?姑娘我還沒去燒菜……」

她就算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五六歲了。這樣的年齡。自稱姑娘,老叫化等都聽得忍不住微微一笑。

「笑什麼?女人只要沒有嫁人,都該稱之姑娘。再說。比起四位,我可是年輕多了?」

「說的是啊!老則化今年六十有八,比起你姑娘,那可是大得多了?」

青衣婦人也忍不住一笑,齒如編貝。梨渦深陷,徐娘風韻,另有一番撩人風情。

六寶和尚重重咳了一聲、道:「大姑娘,請教芳名啊?」

青衣婦人冷冷說道:「你這酒肉不戒的野和尚,還有整天混吃混喝的老叫化於,你們兩個人,都自詡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了,但看了這麼久,還瞧不出本姑娘的身份嗎?」

這一下,老叫化和七寶和尚,面子有點掛不注了,四隻眼睛。盯在青衣婦人臉上看。

因為,聽口氣,那青衣婦人分明是認識他們,把兩個人的身份、綽號隨口叫了出來,但兩人卻認不出對方是誰?青衣婦人嘆息一聲,道:「不用枉費心機了,剛好藉機會給你們一點教訓,易容術是一種技藝,也是一門學問,淡淡幾筆,就能把一個人的面型、膚色完全改變,像你們這種用藥物在臉糊了厚厚的一層,那裡還像一張人臉、別說是閱歷豐富的江湖人了,就是稍為肯留心的人,都能瞧出毛病……」

「這麼說來,姑娘這張臉,也經過易容了……」七寶和尚神情肅然他說:「易花手張四姑是姑炯的什麼人?」

「不錯啊!看來七寶和尚比叫化子稍稍高明一些?能想到易花手張四姑,為什麼還不敢肯定我的身份?」

「難道你就是張四姑……」

「怎麼?我可是長的不像……」突然舉手在臉上輕輕拂過,一張臉立刻有了變化,似是突然間老了三十年,臉上皺紋堆累,接道:「這樣呢?像不便易花手張四姑?」

「當真是窮極變化之妙,我和尚今這是大開眼界了。」

何至是七寶和尚,錢缺、胡萍、段九,全看得呆住了。

「江湖上傳說,你已死去多年,老叫化還嘆息絕技失傳呢!

但你竟然還好好地活著……」

「你老叫化子能活下來,我怎麼會死?何況,我還年輕得很啊!」右手又在臉上拂過,累累皺紋頓消,又恢復一張姣好的容貌,只是看上較剛才更為年輕一些。

「神哪!神哪!神極了……」段九忍不往大聲說道:「段某聽說過易花手的易容絕技,獨步江猢,前無古人,但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神奇法。」

「諸位見識了她的易容手法,等一下再品嘗她的烹任手藝,保管諸位會讚不絕口。」

轉頭看去。不知何時。廳中已多了一個藍衫少年。

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明顯的五官,高細的身材,清明的雙目,形如菱角的雙唇,給人一種堅毅、冷靜、又善機變的感覺。

胡萍一抱拳,道:「在下胡萍,洛陽居中多承傳言指點,使我們能置身事外……」

「也幸好諸位能懸崖勒馬,才未被捲入漩渦,四位的身份,雖未被他們了解,但四位易吝出入洛陽居的事,早已在他監視之下……」

段九接道:「這一點段某人不敢苟同、那些男僕、女侍雖然精明,但段某人肯定的說一句,他們絕沒有在暗中監視我們。」

藍衫客淡淡一笑、道:「他們只是奉茶端水的侍應、不負監視可疑人物責任,四位是洛陽居列入大敵的人物,所以,監視四位的舉止,也十分小心,他們也扮作客人的身份,就坐在諸位身側……」

「這真是防下勝防了……」老叫化道:「洛陽居中。究竟有多少專司其責的人手呢?」

藍衫人道:「約四位前輩到此,晚輩已準備把洛陽居中的事,盡量的說出來,四位前輩先請入座。」

四人坐了東、西客位,藍衫人坐了北方的主位,南面空了出來,想是留給易花手張四姑的坐位。

「專司監視的人手下多,就晚輩所知,大概只有二十四個。

他們分成六班,每班四人,在賭場、歌台中巡行,當然,如若發現了可疑人物,那就另調專人暗中盯住,像四位這樣的大人物。

就是派專人盯稍了。」

「老叫化自信我們的舉動十分小心。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究竟哪裡露出了破綻呢?」「易容術……」藍衫人微笑說道:「諸位的舉止,確實小心謹慎,但臉上塗了一層很厚的藥物。變成了一張死板板的面孔,和四位靈活的眼神,完全不能配合,看上去是不是很怪異呢?洛陽居中的鏢手,發現了四位經過易容,而且,也可能有著相當不錯的武功,就派出了四位鏢手。監視著四位,所幸四位沒有任何行動,他們也不知道四位真正的身份,所以、四位離開洛陽居,他們就不再誼蹤監視了。」

「少兄是什麼身份?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呢?」段九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其實,我們見過面了……」

「那不能算見面,那是你在暗中監視我們,不能算是見面……」七寶和尚說:「見面是雙方碰頭,彼此寒暄幾句,至少,也該相互看上兩眼,才算得上是見面。」

這時,張四姑已端上四大盤下酒的菜,和兩壺汾酒。

「張前輩,也請入座吧……」

「不!和尚嘴刁,老則化更是貪吃美味,我再去燒幾個菜。

免得還要落他們請客不讓吃飽的話柄。」

藍衫人不再謙讓,舉起筷子,道:「易花手,不但易容的手法獨步江湖,調味烹任的技藝,也可當得是盞世無雙,諸位請品評一下,在下是否言過其實。」

萊餚下桌。那股香味已然引誘得七寶和尚、老叫化兩人饞涎欲滴,藍衫人舉筷一讓。兩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大吃起來。

胡萍、段九雖然不是吃客,但兩人嘗了一口之後,也覺香透肺腑,味入肝腸,果然是從未吃過的佳肴、美味。

菜是普通的青菜、蘿蔔,肉是一般的牛羊豬肉,味道鮮美。

全出在配料恰當。調味入菜。

也許是美味開胃。四個人竟然吃得忘其所以,片刻功夫,四個大盤,竟被吃得點滴不遺。

錢缺放下筷於,道:「痛快!痛快!今日得嘗佳肴,實有不虛此生之感……」目光一掠藍衫人,道:「恕老叫化子託大,叫你一聲老弟了,你倒說說看,咱們在哪裡見過?」

「四位在洛陽居中飯莊部的貴賓廳里,以精湛內功,深厚的定力。擊敗了春花四婢……」

「那是取巧,我們避開了她們的髮絲拂擊。才僥倖勝得一陣……」七寶和尚說:「說起來慚愧得很。」「如果,攝魂大法還需要借頭髮梢上的藥物,才生效用。那也是下乘功夫了!」

「怎麼?她們發梢之上。還有藥物……」老叫化吃了一驚。

道:「那是說不用攝魂大法,只要加強藥力,一樣也可以制服人了?」

藍衫人有問必答地說:「應該如此,不過發梢上浸沾的藥力太強,也可能傷了自己。就在下所知,春花四婢的功力還淺,才有此一著,髮絲拂面,用心在分散客人的精神。除非對手太強時,她們才加上藥物,不過,她們對付四位,已經盡出八寶……」

「那是說,春花四嫂,也對我們用過藥物了?」胡萍插口問了一句。

「是!她門已經黔驢技窮,反被四位乘虛而入,掏取出她們胸中的秘密……」

「所以,你老弟就及時現身……」老叫化道:「幫她們一臂之力。」

「老前輩看晚輩像嗎?」

「這一點,老叫化本來是想不通的,但見識了易花手無所不能的易容技巧,老叫化才解開心結,你老弟就是那位闖入貴賓廳的剮總管。咱們確實見過面,是吧?」

「不錯,前輩完全說對了!春花四婢不能敗得太慘,那可能會要了她們的命,再說,她們知道得太有限了,就算全部被你們挖出來。也沒有什麼大用,所以,我就及時救了她們。」

「好!好!……」段九說:「江湖上還有這麼多心懷大仁的武林同道,看來,稍假時日,我們不難聚合成一股龐大的實力了。」

「段掌門不要想得太好,在下很留心江猢上的事情變化……」

藍衫少年說:「我花了兩年的工夫,才遇四位這樣真正心存是非,不計生死,全力追查禍源,揭發這場陰謀的人,絕大部分的武林同道,是心懷畏懼,龜縮不出,膽小怕事,當然,一些強大的門戶。不是首腦被制服就是被架空了權勢,換人以代……」

胡萍、段九隻聽得臉上一熱,暗道了兩聲慚愧,如非門戶有變,被人逼上絕路,兩人只怕也根難有這種坦蕩胸懷,仁俠氣度。

但聽那藍衣少年繼續說道:「這就形成了目下的江湖情勢,表面上風平浪靜,骨子裡早已潰爛腐朽,最可笑的是,少林、武當兩大門派,潰倒在即.還死要面子,宣布閉關自守,暫不問江湖事務……」

七寶和尚接道:「這麼說來,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真的已經被魔教控制了。」

「至少他們的主腦人物,已被控制,這兩大門派,規戒素嚴,唯掌門人之命是從……」

藍衫人嘆息一聲,道:「這就給人以可乘之機,只要使三兩個主腦人物受制,千百位門人弟子的龐大實力,也隨著被人掌握……」

「西方魔教,曾經兩度入侵,都被各大門派聯手合力,逐出中原……」老叫化道:「這一次,他們改變方法,找出了中原武林道上尊師重道的傳統,暗施算計,先制服門戶的首腦人物。

嗯!這辦法夠陰狠。也夠高明,勿怪老叫化查了十多年。查不出一點頭緒。魔教手段。

果然惡毒。」

藍衣人吁一口氣,道:「西方魔教武功。雖然詭奇,術法也自成一宗,但如沒有中原武林人的引導配合,很難侵入中原……」

七寶和尚接道:「小施主的意思是。中原武林道上,有人勾結魔教、引狼入室、安排下這一場江湖劫難?」

「物必自腐而後蟲蛀之……」藍衣人道:「就在下的看法,事情還不是如此簡單,中間情節,可能十分複雜,區區一人的力量,實有著難窺全豹之苦,希望能找幾個心意相投的人,通力合作,追查禍亂之源,那知千萬人中,竟是一土難求,實叫在下心灰意懶,幸好,及時遇上了易花手張四姑,借重她豐富的江湖經驗,才在錯綜萬端中。理出了一個頭緒,目下江湖上既無可用之兵,只好寄身在洛陽居中,藉以安身立命……」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辦法倒是不錯,不過,你盡收一些女孩子,不怕她們爭風吃酯嗎?」

張四姑手中托看一個大木盤,又送了上五大盤佳肴。

「沒有辦法……」藍衣人接道:「我這個副總管,管理飯莊部,除了春、夏、秋、冬四季花婢九個女主角之外,還有二十四個侍酒的姑娘,全由我管理調配,我只能和她們搭關係了。」

胡萍道:「少兄三十三個女部下,是不是都會攝魂大法?」

「不是!只有九個花婢學過攝魂大法,習過武功,另外二十四個侍酒姑娘,全是重金選購的酒女,歌姬,她們和江湖上的事務全無關係。」

張四姑未再離去,拉張木椅。在一旁坐下,接道:「就我觀察,這個組合十分龐大,洛陽居只不過是他們的據點之一……」

「爭霸江湖,逐鹿中原,滿懷雄心壯志……」胡萍說:「竟然又沾手酒色,經營賭檯風月,難道不怕傷害到他們清名么?」

「這就是他們厲害的地方了,因為,他們早已了解,爭雄武林,最重要的一件事,必須要有大量的金錢,而且要源源不絕的供應……」

藍衫人嘆口氣,道:「不管多麼英雄的人物,沒有錢,就很難風光起來,江沏逐鹿,更是非錢莫辦,如是衣食不周,那還能全心全意的去學武功,但有很多精湛的技藝,必須要全神貫注、才能有所成就,中國武林傳統作師父的常會隱技自珍,不能讓徒弟武功超過師父,傳授弟子時,就留了一手,代代如此,就這樣。很多絕技失傳了……」

藍衫人似有意著無意的看了四人一眼。四個人都不禁臉上一熱……。

老叫化等四人,在江湖上,稱得上是正派人士,義俠肝膽,但他門也有著留一手的心態,所謂不傳之秘,就是師父會。徒弟不會。

但聞藍衣少年接道:「俠以武犯禁,讓精奇的武功代代失傳也好,需知載舟之水,亦可覆舟,學會武功的人,幾乎有半數憑仗武功為言人間,說起來不算是大害,但氣勢凌人,出言不遜。

三句話說不對,就出手揍人,如是大家都不會武功,這世間是不是平靜多了呢?」

他年紀輕輕,說的在情入理,小事憎、大學問,聽得錢缺、胡萍、段九,個個凝神傾注,就連跳出三界外的七寶和尚。也聽得光腦袋不停的點動。

他們心中本有很多事要問的,現在卻聽入神,連問的事情,也暫時忘了。

藍衫人似是自己也說得感慨萬端,長長吁一口氣,又道:「真的留一手,讓它隨著死亡,也就罷了,但他垂老暮年時。忽然又動了留名武林的念頭,所以,把那些不肯傳給徒弟了武功。

用筆寫了下來,什麼劍法補錄,什麼掌法奇學,所以。江湖上不時會發現前輩高手留世的武學秘籍,這就引起江湖人的偷覷,又造成了一番爭奪、搏殺,當然,這些人必須是名動一時的江湖高人,秘籍上記述的武功,也確有獨到之處,可是,他活的時候為什麼不傳給別人呢?至少,他可以找一個心地善良,才智、品格,都適合學習那種武功的人,豈不是相得益彰,留下一本書,什麼人得到它,好像和他無關了,可能得到的人。不識字,拿來用作引火的紙煤了。也可能被撕下包東西了……」

「有道理。……」張四姑接道:「我只道你武功高明。想不到還有一肚子學問,兄弟,文武全才嘛!」

「唉!他們花了十幾年的心血培養我,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含恨九泉……」

這幾句話,沒頭沒腦,聽得在場之人,全都為之一怔。

「兄弟,他們是誰呀?」

「我的師父、義父、乾娘,他們招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身上、這於斤重擔,壓得我……」

突然改口,笑道:「大姐,我請你收個女徒弟,傳授你的易容絕藝,大姐收了沒有呢?」

「收了,收了。你剛才罵了半天,敢情是罵大姐我呀!……」

張四姑說:「本來,我是下準備收徒弟的,我也不會把易容手法寫成書,我只想到後人提到張四姑的易容絕技,前無古人……」

「你也想後無來者,是嗎?……」

「現在,已經泡湯了,位你兩句米湯灌得我一迷糊,就答應你收徒弟了……」張四姑嘆口氣,道:「江湖上你爭我奪,大姐我早就厭倦了,所以,我才躲起來。誰想到,會碰上了你,真是命中注定啊!……」

「大姐雖以易容術享譽武林,但你那一身武功,放眼江湖,也難有幾個敵手,我要大姐幫助我。不止是易容手法,必要時,還得大姐親自出馬,……」

「行了,我答應了你,就一切認命,大姐能辦到的,一定儘力,不過,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兄弟,你今二十二三歲吧!」

「是!小弟二十三歲。」

「你這點年紀,如是大姐我早一點嫁人……」嫣然一笑,改口說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又怎能找上我住的地方?」

「師父給我一個小本子。記述了當代江湖高人的形貌,和他們的特殊才能。當然。也說明了他可能隱居的地方。」

「這麼說,你那老鬼師父,和我也是熟人了?」

她孤做自負,言語之間,直來直往,從不注重禮數。

藍衫人似是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吧!師父記述大姐,特別地詳盡,所以,小弟一下子就找到了你。」

「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你那老鬼師父,大概也不是簡單人物了,他究竟是誰呀?」

藍衫人笑道:「大姐,這一點,小弟現在還不便說,……」

目光一掠老叫化等四人,也算是給了四人一個答覆,這件事,暫時別問。

「說不說都沒關係,我答應重出江湖,全是被你的甜言蜜語吃出來的,還幫你燒飯、煮菜、洗衣服……」

「大姐,我感激。除了師父是誰,暫時不能說之外,大姐要小弟幹什麼?小弟絕不推辭。」

「好!你記春這句話就行了,現在,你們談正經事。我去廚房收拾一下。」

「先談大姐的事,你那兩個女徒弟,才智如何?會不會武功?要多久時間,才能幫人易容。」

「才智過人,聰明機靈,再給我三個月,就可以聽你的差遣。」

「了不起呀!大姐,這麼短的時間。就能訓練出來兩個易容高手,真是會家不忙,忙家不會。」

「我的易容手法,看起來雖然神奇,但最重的是調配顏料、藥物、知道如何下手,大姐不教,摸索十年也學不會,認真傳授,三五個月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這兩個人的出身,大姐清楚嗎?」

「她們的年華雙十。貌美如花,說武功嗎?應該算中上身手,這幾天,我也在傳授她們一些劍法,好在,她們都有十幾年的內功基礎,學起來不算困難。」

「大姐,我能不能見見她們……」藍衫人道:「如果她們來歷不明……」

「她們正勤於練功,暫時不能見你。」

「為什麼呢?見個面,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老叫化和胡、段兩位掌門人,都是正人君子,我想給你留點面子。你這麼追著問,大姐就只好說清楚了,你自己拿鏡子照照看。那個模樣已經使女孩子怦然心動,何況你……」

藍衫人微微垂首,閉口不言。

「何況什麼?大家都是自己人,說出來聽聽,彼此多些了解,也多些照應。」

說話的竟是七寶和尚。

看藍衫人並無膽止的意思。張四姑接道:「高明的易容術不但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外貌,也要改變他的神韻,兄弟,你的舉止行動,眉情目語,都把一個男人的魅力,完全的散發出來,所以。大姐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你輕易說動了,我想了很久,這不是先天具有的力量,而是一種武功,後天習練而成,所以,我才花了很大工夫替你作了一副精緻的面具,讓你每天戴著,把你改變的丑一些,冷厲一些,不過,我看也不一定有多大的效用……」

「有!非常宏大,那些女孩子看到我,一個個都很害怕,原來是大姐那副面具作怪,……」

「別小看那副面具。足足化了我三個月的工夫,照著你的臉型制的,只是我在面具上加了一些紋路。看上去,整個人就變了樣子,一臉冷厲、狠酷的神色。」

「現在,我每天都得戴上它。洛陽居的總管,很欣賞我那副容貌,所以,才派我作副總管。視作心腹。我每天都在擔心被他看出破綻來。」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幫你製作這副人皮面具,不但精巧。

而且,和你的身體膚色。完全一樣,你只要小心一些,他絕對看不出來,我不放心的,倒是那些女孩子,尤其那四季花婢,不但武功高明,也習過攝魂大法,你和他們廝纏在一起,一個失神,面具被他們抓下來。那可是不能怪我。」

「大姐放心,小弟的處事,自有分寸,老實說,目下江湖上能為我們助力的人。實在很少。只有從他們那裡拉過來了,這一點。我會小心,大姐不用擔心。……」

藍衫人稍作沉思,接道:「想不到易容術中,竟有那麼大的學問?大姐說的不錯,小弟確習過一種武功,叫作『移心術』。

是一種精神和意志力的運用。小弟稍有成就,誰知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功夫也是你師父教的……」

藍衫人略一沉吟,道:「是!師長們教的。」

這句話。有很大的語病。只是大家都未留心。

「這師父的名堂真還不少。我倒真想見見他了。」

「師父推崇大姐為近代江湖中的奇人……」

喲!還有人這樣捧我!其實。武林道上的人怎麼稱呼我。

我心中明白得很。」

「是啊!今日這番交談,老叫化才明白什麼叫做差之毫厘,繆之千里了,他們怎麼可以稱……」突然住口不言。

張四娘笑道:「怕什麼?說下去啊!他們是不是叫我斷腸娘「不錯!也有叫你歇花手的。不過,我和尚的看法,倒是易花手。比較恰當一些。」

張四姑微微一笑,道:「都一樣。人家叫你酒肉和尚,又喝酒又吃肉的和尚,一定不是好和尚。可是誰知道你和尚心中有佛在,是真正獻身救世的高僧呢?」

胡萍、段九隻聽得警佩不已。這些人說話直來直在,也不管別人面子是否能掛得住。但他們心中卻有看明確的是非觀念。率性至情,一諾千金,大仁大義所在,置生死利害於度外。

只聽張四姑柔柔聲音說道:「兄弟,你放心了,那兩個女孩子,是我一位閨中好友的女兒.身家清白,絕無可疑,我那位朋友溫柔內向,喜愛清靜,又嫁了一位文武全才。喜愛山水的丈夫,夫婦兩人。在大巴山一處秘谷中。結廬面居。自得其樂。只可惜我那位閨中好友。肚皮不爭氣。只會弄瓦,連生了兩個女兒.她心中不服,準備一直生下去,直到生出個兒子為止。倒是她老公看的開,他說命中無子,何必強求,於說一個女兒是半子,兩個加起來,也等於一個兒子,其實呢?他們夫婦合籍雙修,精研武技,成就很高。他是怕獨生女生多了。影響到她的武功進境。

兩個丫頭在他門夫婦調教之下,已得真傳,我看過兩個丫頭的拳掌劍術,我真的已經沒什麼好傳她們了,只有拿出我那點壓箱底的本領,斷腸三劍……」

「傳給她們沒有?」藍衫人急急地問。

「傳了……」張四姑道:「因為,我只有那三招劍法好傳,現在,她們正在苦練那三招劍法,看她們進境之速,大概再有個三五天。就練的收發自如了,以她們的聰明才智而論。

三個月內。

應該可以學會我的快速易容手法。」

「我說張姑娘啊!既然有這麼好的人才。埋沒深山,豈不是太可惜了……」錢缺說:

「如能請他們夫婦……」

「我明白你的心意。邀他們下山助拳……」

「對對對!老叫化就是這個意思。」

張四姑接道:「我說不出口,他們山居二十多年,足跡就未離開過聽蟬小築十里之外,江湖上的人人事事,和他們完全無關。我怎麼能破壞他們那份字靜呢?」

「這個……」老叫化輕輕嘆息一聲,道:「人生不過百年,仙道之說。迄無憑證,你張姑娘不便開口,何不給老叫化一個機會,煙封江湖,霧鎖武林,他們難道真忍心坐視不問。」

張四姑微微一笑。道:「老叫化,不用白費心機拿話擠我。

我不說他們的姓名、住處,就是怕你門去擾他們的清修,不過,有一點,我倒是覺得奇怪……」

目光轉注到藍衣少年身上,接道:「你要我找個衣缽傳人,我就想到了兩個丫頭。我這裡一開口,他們立刻答應,等我見識到了兩個丫頭武功。劍法,真把我嚇了一跳。

想來想去,怎麼三言兩語,就把生長深山,未履紅塵的兩個心肝寶貝交給我,豈真是大姐我這易容手法,是千古絕響,兩個七情不動的高山隱士,竟也會為我這雕蟲小技陶醉。」

「是啊!大姐的易容獨步江湖……」藍衣人說:「就是小弟也想……」「少灌大姐米湯……」張四姑說:「這中間可能別有蹊蹺……」

「有道理……」七寶和尚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以貴友夫婦的靈慧。也許早已洞察先機,二十年埋首習劍,豈是無為。」

「我也琢磨過這件事情……」張四姑說:「他們把兩個女兒交給我。那是說明了他們還做不到斬情滅性,斷義絕親……」

目光又轉到那藍衫人的臉上,接道:「兩個丫頭太純了……」

「大姐不是說她們很聰明嗎?……」

「聰明歸聰明,但她門見識太少了,除了她們的父母之外。

接觸過的人,就只有我,等我把她們交給你時,你就是她們第一次接觸的年輕男人,我擔心……」

「大姐。不用擔心,她們是幫我對付強敵,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她們都要自己承擔,大姐能夠幫她們的,就是多告訴她們一些江湖中的險惡,告訴她們一些防範男人的本領。」

張四姑點點頭,道:「沖著我和她們母親那份交情,我不能不護著她們一些……」

「如果她們真的智慧過人,又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再加上大姐瞬息千變的易容手法,應該可以自保了,我只能答應大姐,我請他們作事之前,一定給她們說清楚,由她們自己決定,絕不相強。」

「謝了,兄弟,有你這麼幾句話,算我已經盡了心力。」

六寶和尚突然幹了面前的酒杯,道:「我說副總管大人,我們四個人年紀雖然大了一些,可是我們早已把生死丟置腦後,副總管看看我們有些什麼用處?」

藍衫人急急站起,抱拳一揖,道:「正要借重四位大力,……」

「你已在暗中監視了我們很久,大概也看過我們練習武功的過程了……」老叫化說:

「你看看,我們那點技藝能擔當什麼差使……」

「奇怪了……」張四姑格格大笑,道:「一向自負的老叫化子,怎麼變得這樣謙虛起來了。」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何況,能讓你易花手張四姑服帖的人,老叫化豈能不服。」

藍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很抱歉,晚輩確在暗中監視過諸位,也看到了諸相打破陋規,互相傳授絕技,以四位目下的武功而言,足以和他們個對個放手一搏。

不過,他們訓練了很多高手,而且技藝博雜,不單是武功可欲匹敵,何況,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江湖同道覺醒。咱們兒個人的力量,就算武功再高一些。也無法和他門抗拒……」

胡萍接道:「他們是不是小西天雷音寺的魔教中人?」

「他們具有魔教邪異武功……」藍衫人說:「那是說明了有魔教中的人參與,但他們武功的博雜,包含了中原各大門派的技藝,洛陽居只不過是他們一個聚集金錢的據點,派來的人手,也不是第一流的門人弟子,他們只是負責經營、保護洛陽居的生意。」

段九道:「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呢?為什麼那些男役女侍,都是經過訓練的高手?單是那份遇事的鎮靜、沉著,就不是一般江湖門派弟子能及。」

「唉!在下混入了洛陽居。已有半年之久。但卻一直查不出他們來歷……」藍衫人說:

「更可怕的那些男僕女侍,都是中原漢人的子弟,他們雖有魔教中速成手法幫助。但也該要五年以上的時間,才能練出那等身手,這是個計劃完善的大陰謀,至少他們已有十年以上的充分準備,才能有那些成就,晚輩為了隱密身份,不敢採取大膽的行動,以致於很多疑團。

無法解開?」

「老弟,老叫化先要請教一件事,我們該怎麼稱呼你?」

「晚輩江楓……」藍衣人笑一笑,道:「但晚輩在洛陽居的名子卻叫韓霸,副總管韓霸。」

「滿山楓葉紅,儘是離人淚……」張四姑道:「楓紅獨佔一季秋,這名字起的好蒼絕。」

江楓吁一口氣,道:「大姐,萬民蒼生之間。名字於人。只不過是便於稱呼的符號罷了,未必就有那麼深奧的意義吧!」

「但願如此了,……」張四姑道:「我記得你說過。這名字是你師父取的……」

「不錯……」江楓苦笑道:「師父收養我時,我還幼小,老實說,我應該是一個孤兒.是不是真的姓江。我自己也不清楚?」

胡萍心中忖道:這張四姑說話直來直往,但到了骨節眼上,竟然能文上幾句。真想不到啊!

七寶和尚輕輕咳了一聲,道:「如今和尚是酒足飯飽,也該聽聽江施主的高見了?」

「好一個酒肉和尚……」張四姑笑道:「果然是腹中有寶……」

目光轉到江楓身上,接道:「說吧!大姐也想聽聽你的錦囊妙計。」

江楓的臉色。突然間嚴肅起來。緩緩說道:「這不是一般的江湖紛爭,而是中原武林道上,從未有過的一場劫難,以往,解決江湖紛爭的手段、方法,都已不能派上用場,我們必需先找出敵人是誰?敵人在那裡,……」

「抽絲剝繭……」老叫化說:「洛陽居既是他們的據點之一。

何不就在這裡下手。那些男僕、女侍。都是受過多年訓練的人。

抓一兩個來逼問口供。至少可以找出他們在那裡學習武功,什麼人傳授他們的藝業,循線追索下去,不難找出頭緒。」

「我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成混入了洛陽居……」江楓道:

「但就我這半年觀察所得,他們所知的太有限了,他們都是被選擇、抱養的兒童,以各人的資質,受不同訓練,學習不同的武功,洛陽居中的男僕、女侍,都很年輕,大都是他們從小培養出來的人。他們有名有姓。但卻都不知道父母是誰。所以,他們的家族觀念很談。

沒有親情能影響他們。他們各學了一身本領,卻沒有一個固定的師父。

因此。也沒有師徒相處的情分,這些管教的手段、方式,把她們訓練成了斷情絕親冷酷性格,也具有了絕對的可塑性,他們能在極短的時間接受職業上的完善訓練。能夠不擇任何手段的全力以赴……」

「這麼說來,……」七寶和尚道:「他們心中是一片空白,誰能填上那片空白,就可以運用他們了?」

「問的好……」江楓笑道:「大師果然是胸懷禪機,不過,他們早已被填補了這個空隙,……」

「這話怎麼說呢?……」老叫化奇道:「豈不是自相矛盾?」

張四姑接道:「兄弟,你是否已經找出了一些什麼?」

「我不能肯定……」江楓道:「我只是發覺了他們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形諸於外的是一種絕對的服從,……」

段九突然介面道:「江兄,恕段某愚拙,能不能說的更清楚一些?」

江楓點點頭,道:「整個的事件,就充滿著一種神秘,舉個例子說吧!那些人和我全無關係,但因為我是副總管,負責管理飯莊部門,在這裡工作的人,都唯我之命是從,那不是因為我的武功高過她們。老實說,她們根本不知道我的藝業修養到什麼程度?她們敬畏我,只因為我佔了副總管那個職位,她們的可貴之處,就在那絕對服從命令的精神……」

「江兄可是指那春花四婢而言?……」胡萍道:「但那些男、女侍役,是否也一樣的敬畏你這個副總管呢?」

「四季花婢,完全一樣……」江楓說:「男、女侍役,也一體聽命,這就造成了一種氣氛、壓力,害得我對總管,也要擺出一副百依百順的架式,更重要的是,只要有一個職位較高的人在場。立刻就形成了進退有序的團體,不論發生任何的變故,都不致亂成一團……」

「兄弟,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已被訓練成一種工具……」張四姑皺起了眉頭說。

「唉!看來就是如此了……」江楓苦笑之下,道:「馴服一個人絕對聽從某一人的命令,並不是太難的事,但要他們能夠很馴服的接受一種制度性的服從,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胡萍道:「這不是正合了中原武林道上的傳承法則嗎?他們利用制度性,建立了領導的權威。」

「有很大的不同……」江楓說:「他們沒有明顯的分級制度,他們所以絕對服從,來自一種權威力量的轉嫁,用一種什麼方法。能達到這個目的,才是關鍵所在。我希望能儘快的找出這中間原因。……」

「有一點眉目嗎?……」張四姑道:「如是找不出關鍵原因,那就再想別的辦法……」

「什麼辦法……」錢缺急急地問道:「快些說出來。大家也可以商量一下。」

「人性……」江楓說:「他們的訓練相當成功,但他們忽略了人性中的愛恨惡欲,他們受到挫敗之時,需要別人的安慰,他們成功時也需要別人的讚賞。」

「這大概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和他門相處,才能辦得到吧……」錢缺說。

「所以、我需要一批年輕的朋友。必要時。混入他們的組合中……」江楓說:「但更重要的是,他們選擇了稟賦、品格,都是上上之選的人才,這種人學習的能力強,悟性高,具有相當的靈慧,只要啟發得宜,他們很快能省悟是非……」

「可是。咱們總不能也花上十幾年訓練出一批人來吧?……」老叫化皺起眉頭,無限憂慮地說。

「那當然來不及了,所以,咱們只能從各大門派中去尋找適當的人……」江楓道:「這就要諸位花費一番心力了。」

張四姑嘆息一聲,道:「兄弟,這就是你唯一的對敵之策了。」

「這只是我在洛陽居中的觀察所得……」江楓道:「我想他們控制各大門派的方法。另有一套進行的手段。我們也要找出來……」

「如此個複雜法,可真叫人無從下手啊……」老叫化苦笑道:「江老弟,你可有應對之策……」

「我說過,江湖上傳統解決恩怨是非的辦法,已無法適應今日的局面……」江楓道:

「看起來整個武林中一片煙雲,其實,只要用心的想一想,也不難找出一條可行之路。」

「願聞高見……」胡萍說:「江少兄。能指出一條可行的辦法,咱們就立刻行動。」

微微一笑,江楓緩緩說道:「就拿北劍門說吧!令夫人奪去了掌門實權,你們是二十幾年的夫妻了,應該了解她是不是具有野心的女人,奪去了掌門之位,對她有什麼好處?」

「不像,她不像具有野心的女人、自我們結偶以來,她一直是個賢淑的女人,忽然間變了臉,一下奪去了掌門實權,到現在我還是不太相信,她溫柔賢淑的樣子,也沒有什麼改變,想起來真是透著一般邪氣,二十幾年睡在一張床上,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了心?」

張四姑奇道:「胡大掌門啊!你真是笨得可以,日日相處的老婆,一下子騎到了你的頭上,你竟然瞧不出一點徵兆……」

胡萍一臉羞紅,無限慚愧的接道:「說起來也真是丟人。怎麼會弄成這麼一個局面。最使我心中不服氣的,是北劍門中的弟子,十之七八竟然早和內人結成一黨,所以,我一敗在老婆手中,北劍門就這麼完全整整地被她接收了,這種叫人難以置信的家醜,就算不顧面子他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所以,胡兄,就忍下了這口氣……」江楓道:「你忍得很對,你如激烈反抗、很可能造成慘劇,……」

「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老叫化說:「胡兄,不用把這件事故在心上。」

「我想過、仔細地想過。忍下這口怨氣。留著有用之身。我才能把這件事查個清楚。」

「現在,胡兄,想出了原因沒有……」江楓說:「只怕江湖上很多的門派,都被他們篡奪了實權,此事關係至大。胡兄能說的,請盡量說出來。」

「唉!就胡某對她的認識,是屬於那種安於家室的女人,如著說她移情變心,那也是隱藏得非常深沒。胡某是一點也未發覺。」

張四姑神情肅然他說道:「胡萍,我如果說錯了什麼?希望你能夠原諒。……」

「說吧?……」胡萍笑一笑,道:「不要顧及什麼?北劍門雖只是江湖上一個小小的門戶,但已傳了七代,在我胡某人手中失去,胡某人實有著愧對歷代師長之感,下管胡某能不能重興北劍門,但至少,我應該查出真正的原因何在?也好在九泉之下。向歷代師長作個交代。」

「好!……」張四姑道:「令正奪權,也許不是她真正的心愿,只是被一種形勢逼迫,但她事先竟不肯透露給你。那說明了早已陷入了一種無可挽救的泥沼中了,逼迫你胡兄和段掌門,決鬥摩天嶺,那已是心性大變,淪入魔道了。」

「她既然已沒有夫妻之情,胡某人也不用有所顧忌,如若北劍門能夠重整,我必以門規處置這次叛亂的人。」

江楓目光轉注到段九的身上,道:「段兄,也沒有發覺令師弟奪取掌門的陰謀嗎?」

「沒有,段某發覺江湖上情勢可疑。一直把注意力,投注於外在因素,南刀門由五年前,就不再收錄門人弟子,唉!想不到變生於肘腋之間,我從小調教長大的師弟,竟然奪去了我們的掌門實權。」

江楓道:「聽兩位的口氣,似乎是他們謀奪兩位的門戶實權。

並非是早有用心,而是臨時起意,所以,就地取材?」

「但北劍門中的弟子,怎會有大部分背叛我呢?」胡萍有些不服他說。

「這就是他們不可輕侮的地方……」江楓說:「我不知胡兄,是否也和段兄一樣,早已注意到江湖中的情勢。而且有了一些防範措施。」

「不錯,胡某也和段兄一樣,五年前就不再收弟子。而且督促門下勤練武功……」胡萍說:「北劍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小門派,想不到,他們竟選擇了我們下手?」

「那是因為,你們早有了警覺之心。……」江楓道:「現在。

我想就先從北劍、南刀兩派下手……」

「這個,老叫化看法不同……」錢缺說:「少林、武當,是當今武林中兩大主脈,他們弟子眾多,人才輩出,如若能解除任何一派的禁制,咱們就具有了可用的人手,據以號召武林同道,展開反擊……」

段九接道:「錢兄高見,在下同意,南刀門中,弟子不過數十人,而且,大部分都被我那奪去掌門實權的師弟掌握,花費同樣的氣力,何如先解救少林、武當兩大門戶?」

「對!兄弟,應以江湖大局為重,老叫化和段九的意見,頗有可取之處。」張四姑也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江楓略一沉吟,道:「他們用什麼方法,逼使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屈服,我們全然無跡可尋,而且,我相信他們防備得十分森嚴,何況,少林、武當退出江猢,也只能證明內部已發生了變化,還未到塵埃落定的時刻……」

「那才好啊!大局未穩,內部還有爭執,我們加把力。豈不是事半功倍,老叫化和少林寺達摩院的主持還有點交情,此人公正無私,我可以先去找他談談,江少兄以為如何?」

江楓道:「少林、武當,門戶龐大,人數眾多,就在下所知,有不少身懷大成的高僧、道長們,息隱於寺。他們不幹與寺、觀的事務,但他們不會坐視門戶淪亡。在大局混濁不清中,咱們插手其中,一則極易暴露出身份,使對方生出警覺,改受方向,全力對付咱們。二則使變節的首腦,有所藉口混淆是非.倒不如等他們陰謀現形,局勢明朗,……」

「這恐怕有些不妥,……」老叫化說:「拖延時間。豈不是給了他們剷除異己的機會。」

「不錯,但也會完全暴露出他們內部真象,誰是主持這次陰謀的首腦,忠貞的門人弟子,也有了足夠的時間,考慮如何應付變局……」江楓神情肅然他說:「這兩大門戶的首腦,抱殘守缺,固執己見,有了這一次打擊,也好讓他有所改進。」

「好,好……」七寶和尚道:「和尚贊成江少兄的高見。等到局勢清朗,徑渭分明。咱們再和他們連絡不遲、免得正邪不辨。

誤踏陷井,反為所累,咱們本錢太少,經不起一次虧損,」

老叫化略一沉吟,點點頭,道:「有道理,不過,對付北劍、南刀兩門,就有把握嗎?」

「成算很大……」江楓道:「這兩個門戶,弟子不多,正邪分際,容易瓣識。還有兩位掌門人親自參與,我們謹慎行事,不難一舉成功。」

錢缺道:「江老弟請分配一下,咱們立刻行動。」

「急也不在一時,洛陽居的事,先要有個安排。……」

「是不是要等兩個丫頭配合行動,……」張四姑說:「我今天就開始傳授她們的易容手法。」

「還要有一個韓霸的人。代替我副總管的身份,……」江楓笑道:「這要大姐想個辦法了?」

「這就難了,……」張四姑道:「我可以改扮韓霸。但你那一群女孩子,我恐怕應付不了……」目光一掠老叫化等四人,道:

「他們四個人,身材都不太對,那位總管大人,想必是又奸又鬼,大姐能易容,但卻不能改變一個人的身材,也無法使他們聲音相同。」

江楓點點頭,道:「大姐,可以創造出一個控制洛陽居的人……」

他說出一番計劃,只聽得老叫化等目瞪口呆。

那是大膽無比的計劃。使得老叫化等真正的生出了悅服之心,對江楓有一番新的認識了。

洛陽居的生意,因青鳳被刺,受到了相當的影響,但只不過五天的時間,青鳳就傷勢痊癒,重新登合,盛況也立刻恢復。

第六天中午時分,洛陽居來了一個氣派奇大的中年客人。

兩個青衣童子開道,一個抱刀、一個捧劍,還有兩個隨行的中年健仆,分挑了四個描金箱子,再加一個長衫文士隨侍身側。

一個人,卻帶了五個從人伺候。

洛陽居自從開張以來,從來沒有人公然帶著兵刃進入歌台、飯莊,雖然洛陽居沒有不準客人帶兵刃的規定,但到這裡的人,大都是赤手空拳。

也許有人帶了傢伙,但都隱藏於長衫之下,或藏於包袱之中,像這樣明目張胆的捧在手中,還真是第一次。

那中年客人不但氣派大,而且架子也大,對一路行禮、迎接的夥計們,看都不看一眼,都由那隨行長衫文士作主派賞。

客人的架子大。賞賜也多,只要店裡的夥計們躬個身。行個禮.就接到一錠十兩重的銀元寶。

洛陽居日進斗金。豪客不少,但像這樣大方的客人還未見過,他一路行入飯莊部。還沒有進入房間,已經付出了十二個銀元寶。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臉色冷厲的年輕人,匆匆迎了上來,一抱拳,道:「幾位客人呢?」

「一位……」長衫文士答道:「要你們洛陽居最好的宴客房間。」

黑袍人招招手,立刻有一個穿著黑色棉褲、棉襖的年輕夥計跑了過來。

「帶客人到菊花廳去。」長袍人自己作了主張。

「慢著……」中年文士道:「菊花廳是不是最好的房間?」

「不是,最大的貴賓廳已經有客人定了……」黑袍人道:「菊花廳有菊花廳的特色,諸位何下去看看再說。」

中年文土冷笑一聲,道:「希望敝東主能看得上。」

菊花廳的特色是,四壁掛滿了彩繪的菊花。畫工精細。幾可亂真。

中年客人微一點頭,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那中年文士立刻趨前,探身傾聽那主人低言數語,轉臉吩咐店夥計,道:「請幾位美麗的姑娘侍酒,配八個下酒的菜。」

片刻工夫,酒菜齊上,兩個綠衣綠裙的美麗少女,也緩步入廳。

中年文士打了二女一眼。冷冷說道:「叫什麼名字?」

二女微一躬身,道:「秋花雙婢,菊花、桂花,請大爺指教?」

坐在上位的中年豪客,打量了二女一陣,冷笑一聲,道:

「名字雖然俗了一些,但人還看得過去,就留下她們兩個吧!」

長衫文士加了一句好好的侍候、才打橫坐下。

兩個綠衣少女,長得相當的漂亮,但綠衣綠裙,卻挑起了一種淡淡的蕭索韻味。

她們舉起了酒壺,斟滿了酒杯,轉動著兩對大眼,行近那中年豪客,緩緩說道:「大爺用酒!」

聲音中也透出幾分蕭蕭輕愁,臉上是一股自憐自惜的神情。

有如婉轉地訴說著心中委屈……。

但她們無法接近那中年豪客,因為兩個捧劍、抱刀的青衣置子,分站在那豪客兩側,兩個隨行的健仆.挺立在豪吝身後左右,除非兩個綠衣少女推開那童子、壯漢,就無法直接行到豪客身前。

但見寒芒一閃,左首青衣童子的寶劍,突然出鞘,遞到桂花面前,道:「把酒杯放在劍上。」

聲音清亮,婉轉嬌脆不如秋花雙婢,但卻另有一股明朗的氣勢。

桂花心中一動,忖道:「好脆的聲音,這兩個童子,是男是女?」

但見他們膚色淡黑,濃眉大眼,雙鬢厚實,一副男兒氣概,不禁心中暗笑,聽聲辨貌,竟有著雌雄難辨的誤差,緩緩把酒杯放在劍上。

中年豪客伸手取過酒杯,一飲而盡。卻把酒杯。拋向桂花。

去勢急勁,帶起一股嘯風之聲。

桂花吃了一驚,道:「大爺……」酒杯掠頰而過,就那麼豪厘之差,沒有打中。

但急,勁的酒杯,卻被椎門而入的上菜夥計,一伸左手,接人了手中。

他右手高舉菜盤,左手拿著酒杯,笑道:「這白玉杯瑩凈潔白,摔破了,實在太可惜。」

「敞東主金銀若山,……」長衫文士冷冷的接道:「區區一個玉杯,又能值多少銀子。」

緩緩把高舉木盤中的一盤佳看,放上木桌,垂手躬身的應道:「是客人有意要打碎玉杯了?」

「不錯,敞東主就愛聽那種碎玉的聲音……」青衫文士的聲音,突轉冷厲,道:「你!

卻掃了敝東主的雅興。」

「小的該死……」轉身向外行去。

長衫文士突然出手,點向那夥計後背。

去勢奇快,但卻沒有一點聲息。

「大爺,他只是一個捧酒上菜的下人……」

一貝纖纖玉手,橫里飛來,架住了長衫中年的右手。

直到此刻,那喝叫大爺的聲音才傳入耳際。

「好,好!洛陽居果然是藏龍卧虎之地,一個侍酒的丫頭,也有著如此的身手。」

長衫文士目光轉動,發覺那架住右手的人,竟是桂花,右手一沉,五指上翻和拿桂花的右腕。

綠衣飄動,桂花閃退三尺,笑一笑,道:「大爺,諸位是來吃酒的。還是來打人的,我們都是侍應客人的酒女,那裡禁得起大爺們的拳腳!」

長衫文士淡淡一笑,道:「說的好,好男不跟女斗,你找個男人來吧?」

獨居首位的中年豪客,看了那長衫人一眼,微微一笑,道:

「架既然打不成、那就摔兩隻玉杯給我聽聽吧!」

長衫文士應了一聲,伸手抓起兩隻玉杯,摔在磚地上,響起兩聲脆嗚。

那是上好白玉,雕工也很精細,碎裂的聲音也十分說耳。

菊花的臉色一變,冷冷說道:「看起來,諸位不是來吃酒,而是誠心找麻煩了?」

長衫文士道:「兩位姑娘如果還不知趣,那就別怪在下連女人也要打了!」

「小女子是吃麥吃飯長大的,可不是被人嚇大的……」菊花冷笑一聲,道:「貴客真想打人,小妹就奉陪幾招吧!」

「好!你小心了……」長衫文士右手一揮,拍了過去。

菊花竟不退避,右手翻腕橫切,左手「雙龍取珠」點向雙民兩手並用,一攻一守。

那高居首位的豪客,似是真的很喜歡看人打架,竟是看得全神貫注。

兩個站在身後的中年健仆,也是瞪看雙目,凝神觀戰。

長衫文士的身軀側轉,只是那麼一轉,不但避開了菊花的凌厲攻勢,人也閃到了菊花身後,右手拍出,擊中菊花的右後肩上。

掌中含力不重,打得菊花身不由己地向前衝出兩步。

兩個觀戰的中年健仆,暗暗點頭。

這一掌沒有傷到菊花,卻激起了菊花的怒火,反身怒叱。飛撲而上,雙掌交錯,展開了迅如飄風的攻勢。

長衫文士施展身法,以閃避為主,偶而還擊一招。

那中年豪客雙目盯著看著菊花的攻勢。口中喃喃自語:「這一招頗像少林的羅漢拳!辰州言家門的『破棺手』,鷹爪門的『鎖喉三爪』……」。

菊花連出奇招,中年豪客卻低聲的叫出由來。

中年文士仗著靈巧身法,連連避開了菊花十幾次的攻勢。卻也被逼得有些慌亂起來。

原來,菊花這十幾招的攻勢,竟然用出了十幾種路數全不同的武功,每一招都是各大門派中的殺手奇學。

中年文士在菊花凌厲攻勢中,似是也打出了怒火,展開反但見掌指交錯,招術轉化之間,完全掌握了變化的先機。立刻阻遏了菊花的惡毒攻勢。

桂花一皺眉頭,道:「這位大爺,你四十多歲了吧!欺侮一個女孩子,也不覺著丟人嗎?」

餘音還在舌尖上打轉,人已飛身而上。

秋花雙婢,展開了聯手合擊。

抱刀的青衣童子一皺眉,舉步要動,卻被那捧劍的童子以目光攔住。

那中年豪客和站在身後的兩個中年從仆,六隻眼睛,全瞪得圓圓的,看三人動手頗為神速,但臉上的神情,卻是一片冷肅。

長衫文士力敵秋花雙手,雖未露出敗象,但神情間一片冷厲。顯是打的並不輕鬆。

忽然間房門呀然,一個黑袍人緩步而入。

臉上幾條縱橫交錯的紋路,使他看上去有著一股冷酷無情的味道,正是那位吩咐夥計帶他們進入菊花廳的入。

「住手!」黑袍人冷冷喝了一聲,秋花雙婢,立刻飄身而退,齊齊軀身一札,道:「韓副總管。」

韓副總管,主管洛陽居飯莊部的首腦。

「你們退下去……」黑袍人低聲說道。

菊花道:「這些人是誠心來找麻煩的,摔桿打人,全不講理……」

「我知道,既是找麻煩的,閘不著你們費心了,下去休息吧!」韓副總管輕輕一揮右手。

秋花雙婢不敢多留,躲身而退。

桂花似是心有未甘,人到門口,卻又回過頭來,說道:「這群人來路可疑,副總管不要放過他們。」

嬌軀疾閃,消失不見。

「在下韓霸,諸位是……」放低了聲音,接道:「大姐,兩個丫頭的武功如何?」

中年文士點點頭,道:「厲害,果然是藝業精湛,非同小可。

大姐,也幾乎全力施為了……」

提高了聲音,道:「我們要見洛陽居的總管。「「和韓某說也是一樣,如是韓某人作不了主。自會向總管請示。」

「不行,你不過一個區區的副總管,能作得幾分主意,我們非見總管不可……」中年豪客改以很低的聲音,接道:「乖乖,不得了啊!老叫化瞧她們用出了十幾種的武功。都是中原各大門派的奇學,還有一部分,老叫化瞧不出來?」

黑袍人道:「春、夏、秋、冬,四季花婢。似是一季強過一季,但秋花二婢,能和大姐交手數十招,倒也出了我的意料之外、看來冬梅那個丫頭。更有些以測高深了。也許。她們也是派駐在洛陽居主力之一……」

長衫文士接道:「今日如是一擊不中,只怕難以再有機會……」

黑袍人雙目中神光一變,高聲接道:「既然諸位非見總管不可,請在此地稍侯,在下這就派人去請,不過,醜話說在前頭。

如是諸位擅離此廳,那就不能怪韓某人失禮了。」

「兄弟,總管的武功如何?」這一次用的本音,柔柔脆脆,竟是張四姑的聲音。

「不會很差,大姐不可戀戰,離此之後,請迴風雪小館,兩日之內小弟定當趕往一晤。」是江楓的聲音,本來嘛!江楓就是韓霸。

那張精巧絕倫的人皮面具,幾道明顯的交錯紋路。把一個魅力四射的美男子,變得面目陰森。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室中,道:「韓副總管,什麼人非要見本座不可?」

那聲音似是由很遠的地方飄傳過來。但聲落人現,一個四十多歲,身著錦袍的大漢,已緩步行入菊花廳中。

韓霸疾退兩步,轉過身子,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禮,道:「屬下眼拙,瞧不出來人身份……」

錦袍人嗯了一聲,右手微微一擺,韓霸立刻退到錦袍人的身側,垂手而立,狀極恭順。

這和他日前在風雪小館之中,縱論江湖大事的豪壯氣勢,完全判若兩人。

張四姑看得有些想笑,暗道:「江兄弟啊!你也真是太委曲自己了。」

錦袍人的兩道眼神在幾人臉上很仔細的瞧了一陣,道:「嗯!

諸位都沒有帶面具……」

站在一側的江楓聽得心頭一震,忖道:「我每天戴著面具和他見面,不知他是否早已瞧了出來?」

「你還能瞧出些什麼?……」中年豪客神情冷冷問道。

錦袍人一皺眉頭,道:「諸位都面生的很?」

需知張四姑的易容手法,妙在顏色調合,著手處在改變一個人的神韻,淡淡幾筆,畫龍點睛,使一個人形貌完全改觀。

「說吧!你指名要見本總管,有什麼事?」

錦袍人瞧不出來人身份,改變了話題,單刀直入,逼問原因?

中年豪客微微一笑,付道:「張四姑的易容手法,果然妙絕江湖,獨步武林,當之無愧,連魔眼鄧飛也瞧不出一點破綻。」

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想和總管談筆交易?」

「交易……」鄧飛呵呵一聲,道:「好!好!只要交易有價值,鄧某人絕不會讓諸位失望,說說看,什麼交易?」

中年豪客略一沉吟,道:「洛陽居中有一位青鳳姑娘,總管能不能代他做主?」

「洛陽居中的人,都在鄧某的管轄之下……」突然住口,目光中閃動,看看四隻放在那中年豪客身側的描金箱子,接道:

「閣下可是想清青鳳姑娘侍侯一段小曲碼?何不到洛陽樓去。那裡有雅座……」

「嗯!差的遠了……」中年豪客說:「在下是想把人帶走!」

「帶走……」鄧飛似是聽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仰於打個哈哈,接道:「洛陽居開張以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新鮮!

新鮮!」

「總管可能誤解了敝東主的意思……」改扮長衫文士的張四姑說:「這是交易,要雙方同意,我們不是擄人,是買人。」語音厚重,完全男子的聲音。

「噢!……」鄧飛點點頭,道:「青鳳姑娘一天能替洛陽居賺上三千兩銀子,諸位買得起嗎?」

韓霸低聲道:「這些人一派胡言,我去召集鏢手,把他們圈起來……「「他們走不了的……」鄧飛微笑道。

張四姑目光轉動,果然發覺了菊花廳外,人影閃動,想來。

那些就是專以對付入侵敵人的鏢手了,不知這專做保鏢的人,武功是否要高明一些?

那中年豪客眼看形成僵局、冷笑一聲、道:「買賣不成仁義在,總管就算不願交易,也不用強把我們留在洛陽居吧?」

老叫化改扮的中年豪客,目睹了秋花二婢的武功,雖然心中十分驚奇,但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怕之處,大不了放手一搏,衝出洛陽居,應該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自魔眼鄧飛現身之後,錢缺的心中有了很大的變化。

他了解鄧飛的為人,也知道池一身武功,高過目己很多。

尤其是那雙魔眼,有過目不忘之能,不論是什麼武功絕執只要他看過一次,就能記在心中,尋思破解之法。

三十年前,錢缺和鄧飛動過手,老叫化以「棒打哮天犬」擊敗鄧飛。

但半個月後,鄧飛找上門來,錢缺被逼得步步敗退,只好再用「棒打哮天犬」一記絕招,卻不料反受所制。

老叫化記憶深刻,以後就再未見過魔眼鄧飛,好像鄧飛突然間在江湖中消失了,想不到鄧飛重現江湖,竟然是洛陽居中的總管。

往事像烙印一般,深植錢缺的心中,也使得這位風塵義俠。

生出了極大的驚駭。氣勢上大為減弱。

但聞鄧飛笑道:「當然,當然,者位如是誠心交易而來,雖然有點冒失,但洛陽居是接待八方行旅的地方,我們絕不會得罪客人,但如諸位是誠心砸場子的,那就又當別論了。」

張四姑打量過廳外形勢,目光又轉注到鄧飛的臉上,冷笑一聲,道:「聽總管的口氣,似是心有所疑了。」

「不錯,鄧某人正在等待諸位表現出交易的誠意,……」

張四姑雙目盯注在鄧飛身上瞧看,似是要看清楚他身上每一個具有特色的地方,口中卻淡淡的說道:「總管要我們如何表現誠意?」

「鄧某想先看看諸位準備甩什麼東西購買青鳳?……」

「這要你總管開個價了?」張四姑說:「滿天要價,就地還錢。

不過,咱們帶來了相當多的一筆財富,也有誠意作成生意。」

鄧飛回顧了韓霸一眼,道:「去請王副總管來。」

韓霸低聲道:「總管,不是真的準備把青風姑娘賣給他們吧?

青鳳姑娘可是一株搖錢樹啊!……」

王副總管是主管洛陽樓和賭檯的人,也是青鳳的頂頭上司。

「如若價錢合適,青鳳姑娘又何嘗不可以賣了呢?」

「這個……」韓霸猶豫了一下,轉身而去。

老叫化心中明白,魔眼鄧飛正在不著痕迹的集中實力,那位王副總管,也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是和鄧飛一樣早年息隱的凶人?還是他們訓練出來的新秀。但不論如何?一定是一位很難纏的人物?

但見張四姑毫無警覺,心中暗暗叫苦。

局勢變化成如此一個形態。完全出了老叫化意料之外,魔眼鄧飛的出現。最使錢缺吃驚。

張四姑拖延時間,不作決定,也使老叫化頭疼不己。

不過,最意外的還是正值重要關口,韓霸卻被鄧飛遣派離老實說,錢缺並不太清楚江楓武功如何?

但他卻有種奇怪的感覺。江楓能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現在。化名韓霸的江楓也走了。

老叫化感受到的壓力。又增加了不少?

張四姑目睹江楓離去,也有些茫燃的感覺,不知該如何處理目前這個混淆不清的場面。

兩個中年健仆.是胡萍、段九改扮,這些人都有著豐富的江湖閱歷,經歷過大風大浪,但卻很少把自己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絕境。一旦計劃在進行中有些變化,部有著一分惶惑不安。

最為沉著的倒是那兩個捧劍、抱刀的童子,他舊神情壯肅,內心中也充滿著躍躍欲試的鬥志,形諸於外的是一各大無畏的凜然氣勢。

雙方暫時形成了一種沉默的對峙。

但事實上卻是鄧飛掌握了一切主動,他要韓霸去請王副總管,也可能是去調集更多的人手來,膽又能把目下敵寡我眾的現場形勢,給凍結住,等待變化。

老叫化突然想到了江楓說過,中原武林中傳承法則,把充滿著寸華。朝氣的少年子弟、壓縮成方方正正的小大人,遇上了非常的變況,竟不知振起應變……。

現在。豈不就是這種局面。我們來洛陽居本有所為、怎會被鄧飛拿話套住,主動地出擊,卻變成了被動的被困,讓人家有充分的時間布置,中原武林中各大門派。大概都有這個毛病。

老叫化獨來獨往,沒有什麼門規束縛,竟然也會犯了這種錯誤,看起來江湖上這些長久以來的傳統。已形成某種自然的約束,坐失機宜,授敵以可乘之機……。

念轉至此,冷汗浹背,大喝一聲,道:「打開箱子。」

喝聲如醍醐灌頂,使得獃獃站立。心存惶惑的胡萍、段九,都為之精神一振,兩人踏前一步,伸手打開了四隻描金箱子的箱蓋。

剎時間,寶光耀目,滿室生輝。

敢情,那四隻箱子中裝的都是黃金、珠寶。

自古以來,黃金珠寶,都是最動人心之物,當真是耀眼生花,目為之奪。

鄧飛也為那金光、寶華引的微微一怔。

只可惜,不容他看的仔細,那打開的箱蓋已合了上去。

「這就是我們的誠意……」長衫文士也恢復了清明。冷靜緩緩說道:「大總管是否能作個決定呢?」

「這個……這個……」

鄧飛的主動頓失,一時間,竟下知如何回答。

他已為那黃金、珠寶心動,但又不能真的賣了青鳳。

「大總管……」長衫文士說:「你慢慢的考慮吧!我們明天再來討取迴音,財已露白,實不便在此久留了。」

鄧飛急道:「什麼?你們要走啊!」

「不錯……」中年豪客介面道:「我們可以給你大總管三天的時間,能賣青鳳,立刻入貨兩訖,不能賣,也算交個朋友,告辭了!」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兩個中年健仆,挑起了四個木箱,緊隨身後。

捧劍、抱刀的兩個青衣童子,搶在中年豪客之前開道。

「慢一些……」鄧飛一橫身,攔在門曰。

「大總管……」長衫文士笑道:「該不是想留下四箱黃金、珠寶吧!」

「那怎麼會……」鄧飛道:「洛陽居是長安城中的名店。」

「我想也是……」長衫文士說:「如果因為這四箱黃金、珠寶引起什麼誤會,只怕對貴店的聲譽,是一次致命的打擊了,何況,我們東主迷戀青鳳至深,明天,我就來聽大總管的迴音。」

側身而過,步出了菊花廳。

鄧飛一時間,想不出如何才是最完美的處置,獃獃望著一行人快步離去。

雙方交談的聲音很大,尤其是那長衫文士的聲音,連附近的客人,都聽得清楚,不少人跑到門外觀望,圍守在菊花廳外的鏢手、侍役,更是聽得清楚,大總管既然沒有下令阻攔,自是不便出手。

何況,別人帶了大批黃金、珠寶,確實存心交易而來,雖然,交易對象是名滿長安的歌姬青鳳,有些匪夷所思,但卻是公平商談……。

韓霸帶著王副總管趕到菊花廳時,那中年豪客已帶著從人去遠,離開了洛陽屆。

「這些人來路不明……」韓霸說:「總管放他們離去,當真是便宜他們了?」

「不能壞了洛陽居的名聲……」鄧飛說:「他們帶了滿滿的四箱黃金、珠寶,來買青鳳……」

「那就更不能放走他們了。」王副總管道:「四箱黃金珠寶。

價值至少百萬兩銀子以上,如能留下它,豈不是一件大大的功勞。」

鄧飛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卻強自忍了下去,道:「王副總管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平自無故的把客人的財物搶過來了?」

「他們大鬧菊花廳,強買青鳳,是誠心誠意來找麻煩的……」王副總管說:「留下他們的黃金、珠寶,濟我們之需要,任憑取財,何愧之有?」

「人呢?……」韓霸口氣一轉,道:「他們絕不會甘心的放棄那筆龐大的財富?」

「殺!死無對證,那批財富,就沒人知其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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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洞徹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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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巧妝扮險闖菊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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