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小寶在「春花秋月閣」里的生活向來極為規律,小小一方後院,幾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當然,她也是很忙。因為,「春花秋月閣」的生意很好,她總要忙着替李大嬸張羅灶房裏的大小事務。

她不是不曾想過離開這個小天地,到外頭上瞧瞧,可她不敢對金大娘提起她的想法,她知道,金大娘是不會答應她的。

金大娘總說平凡才是福,窩在後院雖然苦悶乏味,但也很安穩。

她想,金大娘心裏或許也明白她的渴望,才會說這樣的話來安撫她。

不過,她也不是那麼在意。畢竟,她什麼都不懂,若真離開了這個後院,一定會很害怕、很不安。所以,她只有偶爾會捺不住寂寞會想要去見識不同的事物,但也離不了太遠,再怎樣,總是待在「春花秋月閣」里,想想,她還是挺安於現狀的。

就在她無聊的想着,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平淡無奇地度過時,耳際卻傳來一聲壓低了嗓音的輕喚--

「小寶。」

小寶停了下動作,覺得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好像是……

「啊!討厭鬼。」小寶一瞧清眼前的人,便蹙著眉說。

「差真多,」閻季翔不滿地發着牢騷,「我那麼熱情地叫你一聲「小寶」,你竟然用「討厭鬼」來回應我。」

「誰要你熱情來着?我和你很熟嗎?」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久了就熟了呀!哪有人天生下來就親密得很?」閻季翔聳了聳肩。

「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熟」,可以嗎?所以,請不要太熱情的叫我的名字。」小寶板着臉,嚴正地警告他。

一瞧見他,她就會想起刻意遺忘的記憶。她竟然讓他看見她的淚水,雖然她嘴硬地否認,可是,她知道他不會相信的。

為此,她打心底不想再看到他。

「這有什麼關係呢?我有一種預感,我們一定會很熟很熟的。」他嬉皮笑臉地說。

「當然有關係,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熟,你要我說幾次啊?你這個人真的很討人厭。」她真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人。

雖然,她這一生中,也還沒見過幾個人就是了。

自從小時候的那件事之後,金大娘幾乎是嚴禁男子跨入後院,能在後院裏出入的大多是女人,甚至都是上了點年紀的。

金大娘不喜歡年齡相仿的女孩與小寶接觸,她認為年輕女孩聚在一塊就會出問題。

小寶有時也覺得寂寞,可她會努力讓自己忙碌,如此一來,就沒心思去品嘗心頭的孤獨滋味了。

「哎呀!」閻季翔誇張地一嘆,「你真冷漠,就我所知,每個認識我的女人都恨不得能跟我熟得很呢!」

「那是她們不長眼。」小寶厭惡地別開視線。

她討厭他,因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灌輸;她討厭他,因為他瞧見了她脆弱的眼淚;她討厭他,因為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總而言之,她就是討厭他!

「胡說。」他不認同地搖頭,「怎麼不說是你不識貨?」

「我懶得同你說。你沒看見我很忙嗎?麻煩你閃遠一點,別妨礙我做事,要不然……」小寶望着手中的水桶,邪惡地一笑,「難保這桶水待會不會潑到你身上去。」

「欸、欸!別這樣嘛!我只是想和你做個明友啊!」他往後退了一步,確定她的力道所潑出的水不至於濺到他身上。

「不必了,我可不想有你這種朋友。」她很不給面子地拒絕。

「你何必拒絕得這麼快?其實我是個好人,等你了解之後就會明白。」閻季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想逗她,可能是覺得她與眾不同吧!

最重要的是,她不買他的帳,讓他更想和她認識、他相信,像她這種性子的人,肯定會是個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心裏也有着好奇。他想知道金大娘將她藏在後院裏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想知道,在妓院裏長大的她,當真被保護得滴水不露?

他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讓人認清事實……

「是嗎?你是好人?」小寶反問,見他點頭她才又道:「那好,我告訴你,我是壞人,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

「真無情!」閻季翔很受傷似地瞧她,眼神無辜極了。

她寒聲說:「沒,錯你見過壞人有情有義嗎?」

「那可不一定,有些壞人……」

「停!」小寶受夠了,她揚起手中的木桶脅他,「你再不走,我真要潑人了。」

「嘖!」閻季翔搖了搖頭,嘆口氣道:「真不可愛!你們「春花秋月閣」里的姑娘,各個體貼人心、語聲輕柔、個性婉約,哪像你,金大娘難道沒教你嗎?對男人說話應該要溫柔點,還要面帶微笑,走路的時候,身姿輕擺,說有多銷魂就有多銷魂……」

小寶原先是打算將水潑出的,但「潑到臨頭」卻遲疑了下,總覺得這的舉動似乎太過份了些。然而就因這一遲疑,她才有機會聽閻季翔描述「春花秋月閣」的情形。

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你胡說!金大娘才不可能那樣。」她無法接受閻季翔口中的「春花秋月閣」,更無法相信金大娘會教女子如何逢迎男人。

金大娘總是說女孩兒家要自重,女孩兒家最重要的便是貞操,甚至於她小時候心動地想收下那一盒胭脂水粉時,還被金大娘說是不賤……

她永遠忘不了那件事。

這樣嚴厲的金娘,怎會讓女子如此伺候男人?而伺候男人,又是怎麼一回事?那字面意思聽起來很不好,她覺得刺耳。

「為什麼金大娘不可能這麼說?」閻季翔里閃過一抹難解的光芒,「也難怪你不相信,畢竟你沒入前廳過嘛!說到這個,你應該自己瞧瞧金大娘和男人說話的樣子,嘖!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我想,金大娘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個銷魂的美人兒……」

「你住口!」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嘴裏會說出如此輕浮下流的語句,下一刻,她便衝動地將水潑了出去,淋了閻季翔一身濕。

「你當真潑我!」嘴裏雖然嚷着,但他心裏卻不怎麼意外。

「我就是潑你,怎樣!」小寶回過身,用力地打撈下一桶水,嘴裏還叨念著:「你以為將整口井的水都潑盡,就可以當那些真相不存在嗎?」

「什麼真相?」小寶拋下木桶,抖著身子回過頭,「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哪是什麼真相!」

「如果你不相信,又為什麼要發抖?」他犀利地刺破她的難堪。

小寶咬牙切齒地低吼,「我沒有發抖!」

「對,你沒有。你沒有發抖,就像上次你沒哭一樣。」

他的表情非常惹人厭,激得小寶恨不得一拳揮扁他的嘴臉。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惡?非常非常地可惡!」她從沒恨過人,可現在,她恨死他了。

閻季翔聳了聳肩,「這我倒是不知道,秋蝶總是說我風流倜儻,可以讓許多女人醉倒在我懷抱里……」

「她肯定是說謊。」小寶握緊了拳,不懷疑自己真會揍人。

「你認識她?」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不認識,這種說謊話的人,不認識也罷!」小寶氣得腦門發脹。

「你怎會不認識呢?」他語聲高揚,強調地道:「她可是你們「春花秋月閣」四大花娘里的「秋蝶」呢!你竟然不認識她?真是怪了,你當真是住在這兒的嗎?」

聞言,小寶一愣。

他在說些什麼?什麼四大花娘?什麼秋蝶?為什麼她都沒聽過?

「你別說你不知道什麼是花娘喔!」閻季翔觀察着她變化莫測的表情,輕笑地說。

咬緊了唇,她的確不知道什麼是花娘……

「還有,你也別說你不知道「春花秋月閣」是做什麼的。你天天在這灶房裏忙碌,難道不曾想過前廳是在做些什麼?你該不會單純地以為「春花秋月閣」只是個客棧吧?」

閻季翔的一字一句都敲進小寶的心坎里。

這些事她當然想過,也曾私下問過李大嬸。當時,李大嬸對她支支吾吾地說:「沒辦法,這兒的膳食好吃,大家都愛往這兒跑啊!」

而她還羞羞李大嬸,竟然誇到自個兒的手藝去了。

然後,她就不曾再追問,李大嬸自也不會再提起。如今想來,她當初為什麼下追根究柢的問清楚呢?不過,話說回來,問了就能得到解答嗎?她問了那麼多次,得到的也都是些差不多的答案,才會放棄不問的。

她深吸一口氣。怎麼可以讓他知道她的確不明白呢?她的性子倔,吃軟不吃硬,他用這樣的態度和語氣同她說話,她是絕不會承認她的無知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願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信了他,就表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都是騙人的……

「你倒是說話呀!」閻季翔的視線落在她緊握的小手上,忖度着她內心所受的衝擊。

抬起頭,小寶冷冷地看他一眼后,緩慢地回過身。

「你又想潑我了?」他怪叫着。

小寶不吭聲,只是沉默地撈起木桶,提起水,對他視而不見地擦身走過。

「你生氣了?還是太傷心?」

他的話讓小寶的腳步無法再往前邁進。

「你或許不知道,金大娘不許外人進入後院,」她沒回頭,視線垂落在木桶上,淡然道:「如果你不想被發現,最好別再來了。」

「你在逃避什麼?」閻季翔雙手環胸,不肯放棄地望着她單薄的背影。

「我沒有逃避什麼。」小寶合起眼,依然頭也不回。

「你有。」閻季翔堅定地道。

說真的,他心底曾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絲心軟。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小寶的世界應該是很單純的,他不懂自己為什麼硬要戳破這虛幻的美好?

他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他就是見不得她躲在這後院裏,瞧不清真實世界的殘酷。

「就算我有好了,那又關你什麼事?」小寶終於側過臉看他,眼底有着受傷的神色,「我曾經做了傷害你的事嗎?為什麼你就非要這麼待我不可?」

「這……」閻季翔啞口無言。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還是很快樂?」她一臉含恨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

「人生就是這麼殘忍。」閻季翔嘲諷地揚唇一笑。

「也許吧!也許你的人生里曾經有人對你很殘忍,但是,你有必要以殘忍回應嗎?」

他臉色一變,「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是,我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懂。如果什麼都不懂會比較快樂,那我寧可如此。」

「你這是在逃避。」他真想搖醒她。

「你怎麼說都成,我不想和你爭辯了。總之,我討厭你,不想再看到你。」她像趕蒼蠅般地想把他趕走。

「你難道就只想一輩子待在這裏?」不理會她的心情,閻季翔就是無法想像她的心態。「你難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當然想!」小寶吼著。

「但是你不敢!」閻季翔挑釁地吼了回去。

「誰說我不敢?」她氣得漲紅了臉。

「你就是不敢。」

「我不是不敢,我只是不想,這是不一樣的。」她覺得跟他說話會少活好幾年。

閻季翔撇了撇唇,「借口。」

「隨便你怎麼說。」小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總之,我不想再看到你,等有一天我想去看看外界的世界時,我就會去了,用不着你操心。」

「是嗎?」他懷疑地挑起了眉,「依我看,你挺怕金大娘的,真要你背着她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小寶抬頭挺胸,「只要我想,就有可能。」

「那你說說,你要怎麼出去?」他引誘著問。

「我……」她及時咬住了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說完,她轉過身,提着木桶再次想往灶房走去。

「小寶!」閻季翔又喚她。

不知怎麼回事,一聽見他的叫喚,小寶就自動的停下腳步,然而卻倔氣地不願回頭。

見她頓住身形,他卻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一時間,空氣凝滯,氣氛詭譎。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出聲,她開始有些惱,她明明很討厭他的,幹嘛停下來等他說話?為此,她生起悶氣,跺著稍嫌用力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見她舉步往前走,他才終於開口,「我不是有意的……」

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寶的腳步明顯地慢下來。

「我只是無法相信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頓了下,閻季翔又道:「如果我說的話傷害了你……我是不會說對不起的。」

小寶一聽,更是氣得不想理他,她真恨自己為什麼不趕快一走了之,還在這裏拖拖拉拉些什麼。

閻季翔又說:「因為你也沒說對不起!別忘了,你潑了我一身的水,咱們算是扯平了。」

若不是沒有手可以捂住耳朵,小寶肯定這麼做了。現在,她只希望不要再聽到他的聲音。

「我們還是朋友,對吧?」他問。

小寶忍不住回頭吼著,「我們才不是明友!」說完,她飛快地旋過身,卻還是讓閻季翔清楚見她眼眶中蓄積的淚水。

為此,閻季翔征愣住了。

登時,心口漲滿了罪惡感,他為了讓她認清事實,卻再度地傷了她單純的心思。他到底……在做什麼啊?他陡然質疑起自己的行為。

他有點兒惱,不明白她怎麼那麼愛哭?可是……那都是他造成的,他覺得自己很該死。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如此逼她面對所謂的「真相」?

她在她的世界裏活得開心自在,他為什麼要破壞呢?更糟的是,這樣的行為讓他開始厭惡起自己,也許她說得對,他的確是個討厭鬼。

那一夜,回到住處的他輾轉難眠,夢裏,凈是小寶含淚的眼瞳,揪痛了他的心……

※※※※※

翌日

「小寶。」閻季翔杵在一邊漾著笑喚她。

小寶頭也不抬,「專心」地在井邊汲水清洗灶房裏該用的蔬菜,她早已決定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他說過的話一直盤旋在心頭,讓她躲在被窩裏哭泣了一整夜,今天,她可是一大早就爬起床拚命熱敷冷敷才讓眼睛看起來正常些,不那麼紅腫。

她發誓,如果她再跟他說話,她就是豬!

「小寶?」閻季翔索性蹲在她身邊,對着她的耳邊喊著。

小寶深吸口氣,依然當作沒聽見。她不斷地心裏嘀咕,我不是豬,我不是豬,我沒看見,也沒聽見這個討厭鬼!只是,雖然如此,她還是氣他為什麼不離她遠一點?老是要來招惹她。

心裏一個不爽快,她不小心便把菜葉洗得七零八落,看起來不像是給人吃的東四。

「小寶?」閻季翔捺著性子,伸手在她低垂的螓首前揮舞著。

小寶依舊保持視而不見,只是順手抓起一旁的木桶,差點就往閻季翔手上砸去。

「你小心點!」他趕忙將手縮回,嘴裏咕噥著,「你真狠心,若真砸了我的手,你也會內疚的。」

用力地咬住唇,小寶強迫自己不能回話。坦白說,她真想告訴他,就算從他頭上砸下去,她也不會內疚!

「欸!你真的生氣了?」他繼續自說自話,「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心,我只是……」

不想再聽他辯解,小寶索性站起身,捧起滿掌的蔬菜,用力地甩著附着其上的水珠,濺了閻季翔滿臉的水。

「你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盯着她平板的面容,他也不抹去臉上的水珠,只是小心翼翼地問她。

小寶這是不予理會,逕自做自己的事,她可是很忙很忙的。就算一點兒也不忙,她也要裝忙,總之,她就是不想理他。

「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講和嘛!」閻季翔溫柔地說,甚至自懷裏掏出了糖葫蘆、甜柿餅、蜜餞等等女孩子愛吃的甜食,獻寶似地捧在掌心送到她面前,「這是我剛才經過市集時買的,很好吃的喔!」

小寶無法不看見那些玩意兒,因為他的手硬是擺到她眼前,想避都避不開。而且,她竟然還被食物的香氣引得喉頭咕嚕了聲,不過,她還是假裝沒什麼般倔強地別開臉。

她絕不會承認她很想吃。那些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東西,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但他若以為她會原諒他,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她可是很有尊嚴、很有骨氣的!

「真的很好吃喔!」閻季翔見她不為所動,心裏有點急了。她該不會真的都不理他了吧?

一想到她再也不和他說話,他的心裏就十分難受。不知為什麼,光是瞧着她冷漠的表情,他就覺得心口像被人揪住似地隱隱作痛。

「如果你還在生氣,沒關係,我下次再來找你,好不好?」他放下手中專門為她買的甜食,這可是他頭一回為了討好女孩子這麼做。

可是不管他說了些啥,小寶還是低頭做自己的活兒不理他,閻季翔沒轍,只好失望地站起來。

一聽見走開的腳步聲,原本悶着的小寶這才抬頭瞧他。

然而不巧的是,閻季翔卻突然回身,正好對上小寶的視線。

沒料到這點的她又羞又氣,用力地別開臉,埋頭「拚命」洗菜。但從眼角余光中,卻看見閻季翔又走了回來,她心裏一慌,菜洗得更用力了,可憐的菜梗攔腰一斷,簡直面目全非。

「看着我!」閻季翔猛地將她拎小雞似地提起,強迫她面對他,直視他的眼。

小寶嚇壞了,她無措地承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逃避他的視線,下顎卻被他扣住,連轉開都有點疼。

「上回是我不好,但是,我不許你不理我。」閻季翔說着,鬆開小寶,接着大掌一揚--

小寶本能地瑟縮了下,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只是很輕很輕地撫過她的髮絲,與她預期會得到的待遇全然不同,她訝異地瞪圓了眼,只是他對她溫柔一笑后,便轉身離去,留下腦門裏陣陣暈眩的小費。

他……為什麼笑?還笑得那麼……溫柔?她還以為他會給她一陣排頭……

她無法解釋心頭的感受,她是很不喜歡他的!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他現在笑起來的樣子……倒挺好看的……

小寶用力地甩了甩頭,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她是哪兒不對勁了?竟然會覺得他笑起來好看?

他明明是個討厭鬼!說話尖酸刻薄,又自命瀟灑,她恨不得再也不要見到他。

但,他的笑容……

小寶咕噥著一串她自己也不曉得在說些什麼的詞兒,然後才驚覺自己的迷亂,她甩甩頭振作起精神。

她絕不會因為他方才那抹好看的笑容而改變心意,她早巳決定要討厭他一輩子,所以對不會妥協,因為她可不想變成豬!

垂下頭,瞧見擱置在旁邊的甜食,她咬了咬唇,一雙眼滴溜溜地轉了轉,在確定閻季翔早巳遠去后,她才遲疑地伸出手,抓起那些不曾瞧見過,卻又讓人垂涎欲滴的甜品。

反正東西放着也是會壞掉的,她可不是接受了他的賄賂,她只是不想暴殄天物罷了!沒錯,就是這樣!

小寶小心翼翼地將甜食捧在手裏,快步奔進房裏藏好,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她的工作。

※※※※※

接下來的時間,小寶着實無法專心,她一直想着藏在被窩裏的甜食。那一串紅通通的東西叫什麼呢?看起來真漂亮……還有那橘紅色的圓餅,以及那泛著又甜又酸又香的蜜餞,都是她說不出名字的東西,看起來都好好吃……

「小寶,」李大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你在發什麼愣?」

「哪有!」小寶低垂著臉,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剛才有沒有人來過?」李大嬸觀察著小寶的表情,試探地問著。

「哪有人來過。」小寶不敢讓李大嬸瞧見她不安的表情,佯裝很忙碌地道:「我一直在洗菜,沒瞧見有人來啊!」

「是嗎?方才好像看見……」李大嬸及時打住了話,「沒人來過就好。」

她剛剛自前廳過來,依稀瞧見閻三少從後院裏轉出來,她有點擔心,就怕小寶會碰上那個花名遠播的男人。

若是讓金大娘知道閻三少跑進這幾乎是「禁地」的後院,那可就糟了。然而,她隨即又想,就算小寶和閻三少碰上了面,也應該不會有事吧?閻三少流連花叢許久,應當不會對小寶這個黃毛丫頭感興趣才是。

「大嬸,」小寶假裝不在意,雲淡風清地問:「前廳是不是很熱鬧啊?」

李大嬸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又問起前廳的事了?」

「沒什麼。」她東忙西忙着,還是很隨意地說:「好奇嘛!小寶在這兒待了這麼久,都沒瞧見過前廳的樣子……」

「你可別亂來。」李大嬸有點緊張,「別忘了,金大娘會生氣的。」

「我知道。」小寶噘起了唇撒嬌,「大嬸,你偷偷告訴我嘛!前廳好不好玩?」

「這……哪有什麼好不好玩的。」李大嬸眼睛左避右閃,低頭瞧見小寶手裏被搓洗得慘不忍賭的蔬菜,忍不住驚呼,「哎呀!小寶,這些菜……」

「啊!」小寶這才發現被她魔掌侵襲過的蔬菜全都毀了。

「午膳時間就要到了,這可怎麼辦才好?算了,反正切一切就瞧不出來了,你快將水珠甩一甩,端進灶房裏去吧!」李大嬸心裏慶幸著,如此一來,她就毋需回答小寶的問題了。

「大嬸,」小寶不死心地嘟囔著,「你還沒回答我耶!」她可沒忘了她最在意的事。

「小寶。」李大嬸拍了拍她的手,「這是為了你好啊!前廳的事,有金大娘張羅著,用不着你擔心。」

「我只是想知道好不好玩嘛!」

「就說了沒什麼好不好玩的了。」她嚴肅地道,「傻女孩,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寧可和你一樣待在這兒就好,不必到前廳里去呢!」

「為什麼?」小寶追問。

「你喔1小孩子不會懂的,前廳是大人的世界,一點兒都不好玩。」

「可是我長大了呀!也是大人了。」

李大嬸一愣,她擔心的事果然還是來了。

小時候,大人們只要說小孩子不會懂,小孩子就會乖乖聽話不多間,可現在,小孩子長大了,難免會好奇,這時候,又該怎麼保護他們呢?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跟金大娘提一提,畢竟,小寶已經長大,再過不久,也許就瞞不住她了。

「大嬸,你說嘛!」小寶繼續撒著嬌。

「我找金大娘同你說吧!」李大嬸不敢自個兒胡說。

小寶臉色一變,急忙擺手道:「不、不,別找大娘,我不問就是了。」

「這才是乖小寶。」李大嬸鬆了口氣。

兩人於是開始為午膳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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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裏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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