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小黑倏地睜開眼,心中的痛楚依然存在,整個人像是被巨石壓住般地無法呼吸,心悸得痛苦。

她習慣性地伸手向右邊的床頭櫃想開檯燈,不意卻觸及一具溫熱的軀體。

小黑驚叫地由床上跳起來,朝著她認為應該是牆的一面靠去,誰知撲了個空,整個人向後栽到床下,「砰」地一聲摔痛了自己,也吵醒另一個人。

燈光忽地大亮,佛拉斯關世的臉出現在小黑頭頂上方,他拉起小黑,雙手急忙檢查她的四肢問道:「有沒有摔傷?摔到哪裡了?」

小黑揉揉自己的腰臀,瞪著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在我的房間里?」

「親愛的小黑,你睡昏頭了嗎?這裡是我的房間,不是你的。」佛拉斯眉眼含笑地看著她。

小黑迅速地打量四周,充滿陽剛氣息的擺投,果真不是她的房間。

她困窘地想起自己被他扛在肩上,而陳嫂和陳伯卻絲毫未加以阻攔,她一世英名全毀在他手上。

「我記得自己被你像扛米袋一樣地扛了過來,但是你怎麼會睡在我旁邊?」小黑閃著怒火的眼睛格外晶亮,看得佛拉斯有片刻的失神。

「沒辦法,我必須當一個盡責的主人,確定我的客人睡得安穩是我的責任,而且我不想讓你半夜跑回去和一個陌生男子共處一室。」

「謝謝你的責任心,牢頭。我現在很困,沒有精神半夜跑回家,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睡覺,當然--是到另一個房間。」小黑語帶諷刺地抬頭看他。

「這沒問題,不過我要知道你剛才為什麼會驚醒?是作噩夢了嗎?」佛拉斯雙手抱臂地看著她。

經他一提,小黑又覺得胸口悶得難受。

一想起那個驚醒她的夢,小黑不由得蹙起眉,惱怒地瞪著佛拉斯。

她自小到大隻作過兩個讓她由睡夢中轉醒且記憶深刻的夢,而這兩次的罪魁禍首都是眼前這個眼帶笑意的男子,他還若無其事的問她是不是作噩夢了?!

嚴格說起來,這兩個夢都不能說是噩夢,尤其是剛才那個夢美得就像電影畫面,在夢中出現的人是佛拉斯和一個有著閃亮金髮的陌生美女,女子精緻的五官猶如一個瓷娃娃,她笑得那麼幸福,那麼滿足,完全是一個被愛女人的神情。

看著佛拉斯緦呵護女子的神態,小黑縱使知道那是夢,卻也忍不住感到椎心的痛苦。

是嫉妒嗎?她反問自己,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她並不是嫉妒,只是覺得悲哀。

「沒事,一個夢罷了。」小黑隱藏自己的感受,表現得若無其事。

佛拉斯伸手輕觸她的臉頰,這一次小黑並沒有閃躲,只是定定地迎視他的目光。

「從你的眼神中,我知道你一定是夢到我了,可是你並不喜歡我打擾你的夢,對不對?」

「不錯,那是噩夢。」

佛拉斯搖搖頭,突然輕啄她的嘴角,小黑絲毫不顯驚慌地看著他。「有進步,如果有一天你能主動吻我,那就及格了。」

「如果我及格了,可以畢業嗎?」小黑冷靜地問。

佛拉斯大笑道:「當然,畢業當我的老婆。」

小黑對他似真似假的言詞只是輕翻白眼道:「那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可能永遠無法及格,畢不了業。」

「放心,名師出高徒,我保證一定能讓你順利取得畢業書。」

小黑撇撇嘴,「那可不一定。」

「沒關係,我很有毅力,一定會等你。」佛拉斯突然變得正經起來,一雙眼直勾入她的心扉深處,惹得小黑手腳發軟。

「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會來臨,很快!」

佛拉斯說完給了她一記深吻,而後瀟洒地轉身離開。

小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跌坐在床上,手指輕撫自己的唇。

是習慣他的吻,還是接受他了?她反覆地問著自己,最後只能自嘲地說:「黑安琪,你慘了,你真的慘了。」

十七歲陷入情網根本不在她的預想的藍圖中,然而,現在她所規刈的人生已經走偏了方向,全盤的崩潰,這一切都得歸咎於一個男人的出現。

一個神秘、霸道,宛如帝王般的狂妄男子。

*****

佛拉斯嘴角噙著笑意走出房間。

當他逗著小黑,盯視她的反應和表情時,他的心情似乎也哪著飛揚起來。

尤其當她不再抗拒他的吻后,他幾乎無時不刻地想攫取她的唇,渴望感受她柔軟、溫柔的唇瓣,她的唇變得極為誘惑,不斷考驗他的理智,他的……

佛拉斯猛然停下腳步,一張臉變得鐵青、懊惱。

該死!他對這個遊戲太投入了,差點陷進去。

他轉頭望著那一扇合著的門,眼神充滿痛楚,繼而一冷,他必須將自己的感情完全抽離,和小黑談感情的不是冥王佛拉斯,而是一名平凡的人間男子紀艾安。

「陛下。」

佛拉斯緩緩轉頭看著他最疼愛的兩名大將。「事情辦好了嗎?」

「是,已經辦妥了,我們已將熾天使帶往冥界,他不會再阻擾陛下行事。」安培回答道。

「意思是小黑家的陌生人已經自行離開?」佛拉斯淡淡地問。

安培和賀貝里聞言心頭一驚,坦承道:「是。」

「很好。」

安培望著冥王身後的那一扇門,有些不安地說:「陛下,雖然熾天使已被我們帶回冥界,但是天界很快就會發現,屆時--」

「還會再派人來?」佛拉斯冷冷地笑,笑得狂妄。「米迦勒知道除非是他親自前來,否則派一個丟一個,他不會那麼笨的。」

「萬一天使長親自前來,事情恐怕更難收拾,陛下如果能將小黑交給屬下施以換魂之法,事情很快就會結束。」安培雖然喜歡小黑,但是在他眼中,小黑仍舊只是一個人類。

「不!我不准你們對她下手!」佛拉斯冷冽的眼光掃過兩人。「如果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絕不寬貸。」

他警告的冷酷口吻是他們從未聽過的,這更加深兩人的恐懼。

安培不顧一切地直言道:「陛下,如果再這麼拖下去,屬下等擔心陛下會下不了手。」

佛拉斯慢怒地瞪視他們道:「住口!我說到做到,我不會讓那個小女孩阻礙我的目的,等時候一到我自會動手,你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安培還想說話卻被賀貝里按住手臂,他望了賀貝里一眼,抿抿嘴不再開口。

佛拉斯壓抑怒氣地咬牙道:「不要再讓我聽到這種話,千萬不要再暗示我會為了一個平凡的人類女子背叛安,千萬不要!」

安培與賀貝里不安地屈膝,異口同聲道:「是!屬下知罪,請陛下息怒。」

「這一次就算了,但是不要忘記我說過的話,我絕不容許再一次的放肆。」佛拉斯語氣冰冷的說。

「是,屬下知道。」

「知道就好。」佛拉斯放緩語氣,冷瞥一眼緊閉的門,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等佛拉斯離去后,安培才鬆了口氣。「我還以為這一次死定了,沒想到陛下會發這麼大的脾氣。看來,你的預感果然應驗了。」他有些懊惱的看著夥伴。

賀貝里搖頭苦笑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又不是我導致的,你不需要用這種氣憤的眼光看我吧。」

「我只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有什麼預感了,否則我可能要改稱你為靈感大師,而不是攻無不克的將軍。」

「我又何嘗希望預感靈驗?!當我們第一次提起時,陛下只是覺得好笑,但這次他卻動怒了,看來事情變得更複雜也更棘手了。」賀貝里無奈的嘆了口氣。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彼此在乎對方,偏偏陛下不肯面對事實。」安培跟著也嘆口氣。

賀貝里直視著前方,語氣平靜地說:「如果我們在陛下的處境,只怕反應也是一樣。」

「什麼意思?」安培蹙眉問。

「就算陛下承認他對黑安琪有特殊的感情又如何?在陛下心裡會有哪一個女人經得上天使安?陛下曾為了天使安率軍攻打天界,光這一點,黑安琪即使能吸引陛下,也絕無可能取代天使安。陛下自己一定比我們更清楚,不是嗎?」

安培不以為然的搖頭,「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陛下遲早會為了喚醒天使安的靈魂而犧牲黑安琪,與其等到感情深時不忍下手,倒不如現在行動,也免得陛下日後痛苦。」

賀貝里撇撇嘴角,他當然同意安培的論點,可是他們同意又有什麼用,陛下不同意也是無可奈何啊!

「其實我們也不用太擔心,只要天使安蘇醒,陛下終究會忘記黑安琪的。」賀貝里說。

安培望著他問:「你真的相信天使安是萬靈丹?」

賀貝里搖頭,「我不是相信,只是希望罷了。」

「希望?」安培愣了愣,嘆口氣道:「這兩個字聽起來似乎相當遙遠,而且又是那麼的充滿不確定性。」

「除了希望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呢?」賀貝里苦笑的看著他。

「萬一我們的希望落空,真的被熾天使說中,陛下和天使安會因為這次的行勸而永遠無法結合,那……」安培將心底壓抑已久的問題提出來,卻無法說下去,因為那個後果無人可以想像。

賀貝里神情僵硬地道:「我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情景,我衷心祈禱不會發生那種事。」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三百年前那一場造成天地間幾近分裂的戰爭。

他們相視一眼,從彼此眼中讀出無力感和恐懼。

任憑他們是名震各界的左右將軍,在這件事上卻是無從使力。

*****

在對自己坦誠之後,小黑覺得自己的態度變得篤定,神情也柔和自在多了,縱使她心裡對佛拉斯的感情仍有懷疑,但至少她確立了未來的方向,不再茫然無措。

其實,想要將佛拉斯搞懂並不是短時間就可做到的事,更何況她和他認識不過是最近的事。一個神秘又覺得熟悉的男人,並非她想要的,但他卻在她沒得選擇的情況下硬闖入她的生活和她的--心!

小黑伸了伸懶腰,自床上坐起來,雖然她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思考自己的感情,也修改未來人生的藍圖,但這只是她一個人的規劃,並不包括佛拉斯,誰知道未來他是留是離?

既然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只有邊走邊修正自己的方向了。

她走出房間來到客廳,毫不訝異的看見三名耀眼男子或坐或站地出現在她眼前。

這幕景像似曾相識,只是時間上好像很遙遠,不過不論她是不是見過這幅景象,只能說相當的賞心悅目。

「嗨!賀貝里,安培。」她自然地朝著銀髮和紅髮男子揮手打招呼。

賀貝里只是淡淡地回她一笑;安培卻對她露出燦爛的笑臉。「一大早就能看見漂亮小姐,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小黑揶揄他道:「如果你對漂亮的標準只有這樣,也難怪你會覺得人生美好。」

「女人都是美麗而獨一無二的,在我眼中永遠都只有美麗的女人,相信我。」安培誇張地說,眼中閃著笑意。

小黑輕輕揚眉笑道:「那我只能說你非常有眼福。」

「沒錯。」

賀貝里瞥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的冥王,敏銳地感受到陛下緊繃的肌肉,連忙輕咳一聲,「安培,咱們還有事要做,走吧。」

他說著就拖著一頭霧水的安培離開,邊走邊低聲說:「你不想活啦,她是陛下的人,你也敢獻殷勤?」

「我獻殷勤?拜託,我們只是在講話啊,難不成陛下……」安培猛地回頭望著佛拉斯,立刻悲慘地說:「看來我真的是做錯了。」

小黑並不知道他們急忙離開的真正原因,她靜靜地凝視佛拉斯的背影,好奇他正在想些什麼?打從她進來到現在,他一直是背對著她,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敏銳地感覺到他在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的行為和他所說的話一直矛盾,著實令小黑覺得有趣。

她輕笑著,慢慢地走到他身旁。「窗外有什麼東西吸引你嗎?」

佛拉斯收回目光,低下頭看她,面無表情地說:「沒有。」

小黑望著他,抬眉一笑。

她不想費神支探索他漠然的眼神后的意義,想要搞懂這莫測高深的男人太傷神了,如果他想讓她了解他,會有所行動的。

佛拉斯原以為她會轉身離去,豈料她只是笑了笑,依舊站在他身邊。

他的視線又回到她身上,隨即驚訝的發覺她似為了。清澈而不設防的眼神直直地迎視著他,嘴邊的倔強變成淡淡的笑意,她在發著光,閃耀得令人側目。

只是看著她,他有種幾近發狂的衝動,渴望著將她擁入懷中,但另一種更強烈的念頭--逃開她--鞭策著他!

佛拉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一張臉變得更加冰冷,陰鬱的目光令人膽戰心驚。

小黑驀地領悟他在生氣,但他的憤怒卻是針對他自己。沉默了半晌,她終於開口問:「你在氣自己嗎?」

佛拉斯一震,急促地瞥了她一眼,「沒有。」

「就算我眼盲也能感受到你的怒氣,百且是在氣自己,為什麼?」

佛拉斯抿緊唇,決定不回答她這個難答的問題。

她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在憎恨著自己。

昨夜安培、賀貝里坦白無諱的指出他的迷失,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心開始動搖了,不是對安的愛情有任何的改變,而是對黑安琪,他的心變軟了。

因為黑安琪,他變得不再你是他自己;因為黑安琪,他害怕自己會做出憎恨自己的事;她的存在威脅到他的思緒、他的感情和他和心!

所以他下定決心,要將她逐離他的心,那個已然居住了另一個女人的聖地,不是她該來侵擾的地方,可是這個決定卻在聽到她的聲音時碎裂,在見到她清新的面容時完全的崩潰。這樣軟弱的自己,他豈能不氣?豈能不恨?

小黑見他緊閉著唇不肯回答,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道:「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不過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她晶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問:「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

佛拉斯雙手握拳,嘴角緊繃地逼自己回答:「真的。」

多不甘願卻又痛苦的回答啊!小黑想著。

「好吧。」她點點頭。

「『好吧』是什麼意思?」佛拉斯心頭一震,問道。

「好吧的意思就是我相信你。」

佛拉斯眼神一斂,深思地望著她。「相信我真的喜歡你?」

「對,你很訝異我的說法嗎?」

佛拉斯深吸口氣,平靜地說:「老實說,我很訝異,昨晚你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怎會在一夜之間完全改變?」

小黑喟嘆一聲,「我只是想通了。」

「想通?」佛拉斯倏地覺得心上沉甸甸的,好像有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股既喜又懼的預感充斥他的心頭。

「嗯,想通我所有抗拒的理由,想通我自己的感情。」她直率的說。

「小黑!」佛拉斯震得只能輕喊她的名字,隨即嘆了口氣。

她偏著頭看他,「知道我喜歡你,你似乎並不覺得高興。」

高興?他當然高興,這表示他已擁有支配她靈魂的力量。只要他願意,他立刻可以喚醒他沉睡已久的愛人,讓眼前這個嘴角噙著笑意的女孩魂飛魄散,只留下一具軀殼供安復甦之用。

只是--他在欣喜之餘,卻又覺得良心不安,他覺得自己利用了一個無辜女子純潔的心,他害怕看見她眼中被背叛的痛苦。

小黑收起笑容,認真的看著他說:「我不知道你『喜歡我』的目的為何,但是,我既然接受了你的說辭,就不會去在乎。」她的眼中一片寧靜。「不管你的目的是想報復或只是單純的玩弄,我都不會追問。」

「不,這不像你的個性,你不該這樣認命的接受可能不利於你的感情。」佛拉斯握緊拳頭道。

她眨眨眼,微揚嘴角道:「不利於我的感情?原來我的預感是對的,你接近我果然另有目的。」

佛拉斯撇過頭,心虛地不敢看她。

「我該問你原因嗎?」

「沒有這種事,你不用問。」

「是嗎?」小黑輕輕地笑了起來,眼眸中的神采卻驀地隱沒。「也對,反正我都已經無所謂了,就算知道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小黑,不要這麼說。」佛拉斯蹙眉頭道。

小黑對他溫柔地笑,抬頭吻他,「我及格了,可以畢業了吧?」

佛拉斯眼神莫測地望著她,全身肌肉卻綳得死緊。

「該上課了,我回去了。」小黑揮揮手,轉身離開。

在她走出房子后,佛拉斯頹喪地坐在沙發上,低聲道:「安!給我力量,讓我能夠拒絕她,安……」

小黑靠在門邊,緊閉的雙目再次睜開時,只是一片空白和平靜。

他果然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接近她!雖然已經決定既然交出了心,就不再管他的目的為何,只要接受,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一個無法坦然面對情愛痛苦的女人。

他會留下來嗎?能留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可以預見她的初戀將會是一場苦難。

黑安琪,你在表白之前就已知道那個男人是別有所力,卻還是毅然決然地對自己誠實、對他坦白,現在又為他的沉默不語而心傷,豈非可笑?

理智已經警告過你的心,卻無法阻止你陷入,能怪誰呢?接受吧!你是獨立、堅強的黑安琪,不該為了痛苦而退縮,不該!

她睜開眼,挺直背離開,回到自己家中,由陳嫂口中得知金髮男子在半夜失蹤,她只是蹙眉低吟,半晌便決定將那個陌生人置於腦後,不再理會。

「小姐,紀先生怎麼沒有送你回來?」陳嫂奇怪地問。

小黑挑挑眉,「從那裡回家不過幾步路,難道我還會迷路?非得要人『護送』。」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紀先生一向會出現,所以我才順口問問。」陳嫂連忙解釋。

小黑雙手交抱胸前,奇怪地說:「我們認識紀老師不過是這幾天的事,但是他對我們的影響似乎大得讓人不自覺。陳嫂,是我們太沒有提防之心,還是他太有魅力呢?」

陳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愣愣的站在原地。

小黑甩甩頭,微笑道:「算了,不用想了,我上樓去換衣服上學了。」

「哦,我馬上準備早餐……」

「我到學校去吃,你不用麻煩了。」

陳嫂看著小黑上樓后,一張臉不禁皺成一團。

一定是有事發生,否則小姐不會不吃早餐,嗯!有問題。

*****

小黑一進教室就瞧見林潮風坐在她的位置上朝她揮手,她還未走近,就讓飛奔而來的林潮風拖出教室。

「小黑,你一定要幫幫我。」林潮風一臉苦惱地看著她。

小黑心中有數,能夠讓林潮風露出這種神情的人,除了厲夏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小厲不肯原諒你是嗎?」

「何止不肯原諒,她根本是看都不看我一眼,連話也不和我說了。你知道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天不說話……」

「你們那是抬扛,不叫說話。」小黑取笑地打斷他的話,惹來一記白眼。

「就算是抬扛,也沒有一天不交談,今天她根本甩都不甩我,煩得我都快捉狂了。」林潮風來回踱步,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我只能給你一句話,在她氣消之前,不要自找苦吃,再過幾天不是模擬考嗎?等考完試再去找她吧。」

「不行!要我幾天不見她等於要我考試『杠龜』。拜託你,去和小厲談談,要她彆氣了。」

小黑翻翻白眼嘆道:「阿風,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厲的脾氣,在她氣頭上去提那件事,我只怕她永遠消不了氣,而且秀才說過只要你模擬考考進前一百名,贏了約定,小厲自然不會氣了,放心吧。」

「可是……」

「別可是了,誰教你那麼愛吃醋,打翻醋缸的下場就是這樣。不過這樣也好,早一點表明你的感情,省得那個傻大姐還懵懵懂懂地當你是女性的敵人。」小黑拍拍他的肩安慰。

林潮風苦笑道:「就算她知道也不一定會接受。」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怯、膽小了?那個自信滿滿的風公子躲到哪裡去了?振作點!你這副模樣連我看了都嫌礙眼。」

「真不知道我們這些男人在搞什麼,凈挑上你們這人纏的女孩來愛,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別人。」

「喂!說你自己就好,不要扯上別人。」小黑斜睨了他一眼。

「其實我更可憐那個紀老師,他是不怕死才會看上你。」林潮風揶揄她。

小黑不以為忤地道:「錯了,是我不怕死。」

林潮風一怔,隨即語氣正經地問:「小黑,你不會這麼簡單就棄械投降了吧?」

她聳聳肩,沒有給他面的答覆。

「慘了!你真的慘了,不過也好,他似乎很認真,你的感情至少不會像我是丟到一個無底洞,至今聽不到一丁點迴響。」林潮風自嘲道。

小黑淡淡一笑,「認真是認真,但不是為了我。」

「什麼意思?」林潮風敏感地看著她。

「沒什麼。」她搖搖頭,輕描淡寫地帶過。

「真的沒什麼?」

小黑微勾嘴角,捶他一拳,「煩你自己的事就好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是我們的好朋友,如果你的問題,身為朋友豈能坐視不管?小黑,有事不要藏著心裡,告訴我們,讓我們幫你分擔。」林潮風望著她認真地說。

小黑眼底泛著波光,笑著拍拍他的肩,「我知道,咱們不都是這樣嗎?」

林潮風瞥了眼前方,輕聲道:「正主兒上場,配角該下台了。」

「阿風,別忘了再等一段時間,我相信她終會氣消的。」小黑提醒他。

林潮風瀟洒地揮揮手,「知道了。」

笑著看他走無,小黑這才斂起微笑,轉頭面對佛拉斯,「紀老師,早安。」

「小黑!」他的臉上有著掙扎后的痕迹,眉宇間的憂鬱為他冷峻的面容增添一股非凡的吸引力,一種令女人為多動容的脆弱。

「我想和你談談。」佛拉斯壓抑地說。

小黑望著他問:「你想談什麼?」

「我接近你不是為了報復,更不是想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喜歡你,超過我所想的喜歡你。」佛拉斯也不管周遭有人,直截了當的說。

小黑並不訝異他會在眾人面前對她說這種事,只是好奇他為什麼要再提起這件事,畢竟她已經對他坦白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相信啊!

望進他深幽陰鷙的雙眼,她似乎懂了,這個男人決定要認真的將他的感受告訴她,在傷害她之前給她一絲安慰。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姑且不論這份真心能持續多久,我都相信。」

「你怎麼能如此的淡然?難道你對感情的付出全然不求回報?」佛拉斯只覺得自己的心緊得難受。

「我不是那麼偉大的人,只是不想奢求,更何況你不是沒有回應我的感情,你喜歡我不是嗎?」

佛拉斯陰霾地看著她,「我的確喜歡你,但是我也可能傷害你。」

「我真的覺得你很矛盾,在我拒絕你時,你信誓旦旦的說要得到我;等我真的接受你,你卻又開始痛苦、舉棋不定,難道男人都是這樣的嗎?」小黑不解地回視他。

「不,至少我以前不是。如果我沒有放下感情,你根本看不到我的遲疑,我會取得我所要的東西,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小黑對他的話沒有任何異議,因為她知道他的確是一個對不關心的人冰冷到不屑一顧的人。

她沉吟半晌,終於問:「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取得什麼?我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的?」

佛拉斯抿緊唇,沒有回答。

「好吧,你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

此時鐘聲響起,在一旁好奇地觀望的同學不舍地返回教室,走廊上立即變得空蕩蕩。

小黑望著長廊,心想她和佛拉斯的對話立刻會傳開來,也許比野火燎原還快。

「上課了,我要進教室了,紀老師也該準備上課了吧。」

佛拉斯盯著她,嘴角揚一抹壞意的笑容,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準備迎接眾人的詢問吧!小黑同學。」

在她尚水會意過來前,他輕輕地吻了她一下,伸手輕摸她的臉頰后,一臉得意地轉身離開。

小黑先是為他迅速的轉變一愣,隨即覺得背後射來數十道的灼熱目光,她轉頭一看,果然見到一堆好奇的同學不死心的趁老師尚水進教室前,全都擠在窗戶后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看著他們被佛拉斯惡作劇性質的輕吻她的鏡頭嚇得目瞪口呆,小黑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那傢伙骨子裡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啊!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吻她,存心想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嘛!

小黑心中有譜,自己遲早會被找去談話。

她的猜想沒錯,不過一天時間,消息由三年級傳向二年級,再由二年級散播至一年級耳中,全校上自校長,下至工友,甚至校門外的小販,全都知道了這個大消息--黑安琪和英俊的紀老師談戀愛了。

當厲秋和厲夏急匆匆地闖進她的教室,不顧老師是不是還在上課就將她拖走時,達到最高潮。

「是真的嗎?他在光天化日下吻你?」厲夏以誇張的表情問。

「你們也聽到傳言了?」

「傳言?小黑,你不要想誆我們,根據現場目擊者指出,紀老師是真的親了你,而且場面美得像畫,這是目擊者描述的……」

「小厲,你扯太遠了,我們只是想問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厲秋溫和地打斷她的話,轉頭看著小黑。

小黑沒有隱瞞地點頭承認,「是真的。」

「你沒有將他摔倒或揍他?」厲夏好奇地問。

小黑好笑地搖頭,「沒有。」

雙胞胎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說:「你真的談戀愛了,真的談戀愛了。」

「對。」小黑簡單明了地回答。

「世事多變化,昨天以前還死不承認,今兒個卻一反常態,有問必答,太詭異了。」厲夏拚命搖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有時候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去承信,我只是想既然來了,就接受吧!不需要再勉強自己隱藏逃避。」小黑意味深長地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是我們之間最早談戀愛的人,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厲夏根本沒去細思她話中玄機,只是不停地感嘆著。

「我也沒想過。」小黑老實地說。

「你父母知道你談戀愛嗎?紀老師知道你的家世背景嗎?」厲秋突然問道。

小黑撇撇嘴道:「我老爸、老媽還不知道,不過,他們知道了只會放鞭炮慶祝,因為我老爸很中意紀老師,早就想將我和他湊成一對;至於我的家世背景,他應該早就有數了,我想其他老師在他剛到學校時應該已經鉅細靡遺地告訴他。」

「太好了,這樣子就沒有問題了。」

沒問題?小黑心中暗嘆,問題可大了,而且不是在別人身上,是在他和她身上。

「怎麼會沒問題呢?紀老師當眾吻小黑的事恐怕連校長都知道了,那個老頭雖然不壞,不過就是迂腐了些,三年前你重整自治團,成為雲倫高中的老,他不就叨叨絮絮了好長一段時間,若非他發現你是熾焰盟的少當家,只怕這幾年你都不好過,更何況是師生戀這種事?老頭絕對不會閉口不談,你自己要小心了。」厲夏提醒她。

小黑也想到了,三年前她重整學生自治團而成為名人,今天她又成為雲倫高中創校以來第一個和老師談戀愛的學生,想安穩畢業,看來是沒指望了。

「不過你也不用煩惱,那老頭想動你還得考慮考慮,他不會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所以頂多是記個過什麼的。記過這種事,對咱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不必擔心。」厲夏見她沒說話,馬上好心的安慰她。

厲秋嘆口氣地翻翻白眼道:「小厲,你能不能說些有建設性的話?什麼記過對咱們來說是家常便飯?我們之間唯一有紀錄的人是大小姐你,而且原因是儀容不整,還不是聚重鬧事這種罪名哩!」

厲夏被姐姐一說,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對哦!我都忘了。」

「而且,咱們什麼時候會做危害別人『健康』的事?小姐,你別走火入魔了。」厲秋再次搖頭說。

「是,小妹失言,小妹在這向兩位大姐賠罪。」她模仿古代女子曲膝、含羞帶怯的表情,惹得小黑和厲秋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不管事情是否順利,小黑相信自己都不會有問題,因為她擁有世界上最好、最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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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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