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什麼?!小黑的靈魂沒有到冥界?」佛拉斯倏地轉過頭,盯著剛由冥界回來的賀貝里。

「是的。屬下詢問過守忘川的魯桑,他表示沒有見到小黑。」賀貝里恭敬的回答。

「怎麼可能!平凡人類的靈魂一定會經過忘川,小黑怎麼可能不在?」佛拉斯蹙眉道。

「也許是因為小黑的軀體未死,所以她的靈魂只能在人界飄蕩,沒辦法到冥界。」安培提醒他。

佛拉斯心中一緊,在人界飄蕩?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遊魂?不!她不應該受這種苦。

「立刻派人去尋找小黑的靈魂,找到她后直接帶來見我。」佛拉斯下令。即使是要尋遍整個人界、冥界,他都要找到她。

「陛下,若是大肆搜尋,恐怕會引起各方注意,讓天使安知道的話,我擔心引起她的誤會。」安培連忙勸阻,他可不希望陛下和安之間再生風波。

「安的事我會負責,你們只要全力去找小黑就行了。」佛拉斯揮揮手,不耐地說。

安培苦著一張比苦瓜還苦的臉,望了賀貝里一眼,他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是,屬下遵命。」

兩人接受命令正要離去時,突然臉色一變,緊盯著前方。

「你來做什麼?」佛拉斯冷冷地開口。

乍然出現的米迦勒以他一貫優雅的表情看著佛拉斯,「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

佛拉斯眉一擰,「我沒有時間聽你說話。」

米迦勒不慍不怒地笑道:「即使是關於黑安琪的事,你也沒有時間?」

佛拉斯背脊一僵,眯著眼看他,「你知道小黑的去處?」

「我當然知道,事情發生時我就在現場,她在痛苦中離開身軀,我一直跟著她,當然知道她在哪裡。」米迦勒淡淡地回答。

「你在現場?!」佛拉斯倏地怒吼道:「你既然在現場,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要袖手旁觀?這是你們安排的詭計是不是?」

米迦勒平靜地迎上他狂熾的怒火,「我們沒有設計什麼,她的死亡是你的願望不是嗎?我得回安了,她自然沒有必要存在,命運已經跟著你的願望在走,什麼事都挽不回了。」

佛拉斯臉上的血色急速流失,他像是個即將溺斃的人,充滿恐懼和迷茫。

「天使長,你說錯了,黑安琪的死不是陛下的錯,而且如果你們不阻止安和陛下的感情,現在就不會發生這些事,這件事若要說有錯,錯的也是你們。」安培瞪著米迦勒,生氣的說。

米迦勒搖了搖頭道:「我今天來不是想和你們談論誰對誰錯,我只是來通知你們小黑的靈魂在我手上,我會等她的肉體死亡后,安排她再轉世投胎,你們不必費心尋找她了。另外,安和你的事,我們不會再介入,不過,命運自有其主張,安和你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佛拉斯握緊手,不想理會他說的話,但是不安卻一點一滴地逐漸侵蝕他的心。

「讓我見她。」佛拉斯沙啞地要求。

米迦勒看了他半晌,將小黑的靈魂釋出。

佛拉斯盯著散發溫煦光亮的圓殂光球,再也忍不住的低聲喊道:「小黑……」

米迦勒平靜地說:「我告訴她還以原形等到時間的結束對她應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她不會再想到你,不用再獨自面對被你利用背棄的痛苦。」

佛拉斯手一顫,幾乎想轉身逃避他的指責。

米迦勒輕柔的話語像利刃般割裂他的心,再看見變成光球的小黑,撕裂般的痛楚自他心底擴散至他的四肢。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心不是全交給了安?怎麼還會為了另一個女子感到痛徹心扉?

他將小黑的靈魂圈在雙手間,卻感覺到手中的靈魂逐漸自他的指間穿隙而過,怎麼樣也捕捉不住。

「小黑,不要走--」他著急的喚著。

小黑的靈魂回到米迦勒的手中,佛拉斯朝他怒吼:「把小黑還給我!」

「為什麼要將小黑還給你?憑什麼?」米迦勒輕蹙眉,冷淡地看著他。

憑什麼?佛拉斯張口想說憑她是他的人,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小黑也許會有可能變成他的人,但是他不要,他要的一直是安,一直是安啊!

「說不出來了吧?在你的心裡一直都只有一個安,為了安,你不惜利用一個無辜的女孩,雖然她的意外不能怪你,但是你讓她毫無求生意志的離開軀體。」

佛拉斯猛地抬頭,大聲怒吼:「不,小黑不是想求死,她不是……」

「她是,因為她知道你想要的是她體內的安,為了成全你,她將身體讓給安,完全不爭取。」米迦勒每說一句,佛拉斯的面色便慘白一分。

「你把事情告訴她了?是你搞的鬼!」佛拉斯的眸中燃起熊熊怒火,此刻憤怒是支撐他的唯一力量。

「不錯,我將你和安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她,只可惜她沒能及時離開你。」

「不--是你害死小黑,把小黑還給我。」佛拉斯四周揚起風暴,他一掌劈向米迦勒,倏地一道閃光隨著他的手直射向米迦勒。

米迦勒伸手一擋,只見他周邊的建築物應聲而倒,僅有他豪發無傷的屹立瓦礫堆中。

「你想在人間製造殺戮嗎?」米迦勒冷聲道。

「我不想殺人,我只要殺你--」佛拉斯說著,手中出現一柄黑體長劍。

「佛拉斯,你又想重蹈覆轍,再一次開啟開地大戰嗎?前一次你為了安、為了愛,師出有名,而這一次是為了什麼?想用什麼借口來掩飾你的罪行?」米迦勒揚聲斥道。

佛拉斯手中的劍頓了一下,剎那間,這把他慣用的赤焰重逾千斤。

米迦勒怒視他道:「命運之輪已經轉動,你和小黑之間無緣,和安也不會有好結果,這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跋扈、霸道,這種結局就讓你去承受吧!」

白光一閃,米迦勒消失無蹤。

佛拉斯突然揚聲大笑,陰鬱的眼眸瀰漫著不顧一切的獨斷與陰狠。

「管他什麼好不好,有膽全來吧!我佛拉斯絕不會屈服的。」他冷酷的說。

「陛下--」

「從此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起黑安琪三個字,永遠不準!」

安培和賀貝里一愣,全懾於冥王冰冷的眼神。

佛拉斯臉色一整,現在他只有安了,為了保住安他將不惜任何代價。

*****

學生自治團的辦公室內,四個各有心事的人不發一言的坐著,當第五個人走進來時,他們全抬頭看著她。

「怎麼了?你們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安有些不安的看著眼前的四個人。

她以黑安琪的身份回到學校后,才發現這個女孩並不普通,她不但有個名震黑白兩道的父親,甚至連她自己都是高中的名人;她開始覺得自己想扮演黑安琪的想法太天真了。

別說是黑安琪的父母這幾天直瞅著她發愣,就連黑安琪的幾個死黨也都用不解和陌生看著她,她真的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地穿幫。

「你忘了今天是咱們開會的日子嗎?」厲秋輕聲地問。

「開會?呃……我想起來了,是開會的日子沒錯。」安連忙坐到位子上。

厲夏皺皺眉問:「小黑,你是不是撞到哪裡還沒好?需不需要再去給醫生看一下?」

安聞言一愣,隨即回道:「我很好啊,傷作好了,不需要再看醫生。」

「我看你還沒好,否則怎麼像變了個似的,差太多了。」厲夏堅持的搖頭。

安眼睛一眨,輕柔地笑著,「人家不是說死裡逃生后,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嗎?現在的我就像重生般,當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你的想法不同,個性也不可能改變這麼多,一定有問題。」

安的心一跳,不安的搓著手:「會有什麼問題?」

「你一定是撞到某個地方而不知道,才會導致你的個性、行為變了這麼多,變得我們都不認識你了。」厲夏直言無諱地說。

「你認為我變得如何?變好還是變壞?」

「無所謂好壞,只是不像黑安琪。」厲夏皺眉道。

「怎麼樣才像黑安琪呢?」安好奇地反問。

誰知她這一問,反倒讓四個人全愣住了。

「我說錯什麼了嗎?」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問。

尤東涵推推鏡框說:「沒什麼,我們只是很訝異你沒有生氣,因為你一向不喜歡別人喊你的名字。」

「名字?你是說『安琪』?」見四人點頭,安不解地問:「我為什麼會不喜歡呢?安琪在英文中是天使的意思,很美的名字啊!」

林潮風聞言震驚得將口香糖吞下去,直咳著叫:「你真的有毛病!小黑絕不會說出這種話,她最討厭什麼天使不天使的,你是不是冒牌貨?」

安瞪大眼,囁嚅地說:「我怎麼會……是冒版貨,你……別瞎說了。」

「不,一定有問題,我曾聽說有人借屍還魂--哎喲!小厲,你找我頭幹嘛?」林潮風瞪著一臉兇惡的厲夏叫道。

「借屍還魂?借個頭啦!你這話不是表示小黑已經死了?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厲夏生氣的朝他吼。

林潮風一震,訕訕地道:「是我失言,但你也不需要打我頭啊!」

尤東涵蹙眉道:「瘋子,你不要再說了。」

「借屍還魂」這句話像顆炸彈,直炸得眾人心驚肉跳,生怕被林潮風一語成讖。

安尤其害怕被他們發現,因為她的確是將黑安琪的靈魂擠走,霸佔了她的身體和生活。

「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也許是餘悸猶存,所以才會有些不同。」安只好以最古老的謊言救急。

林潮風的一張俊臉皺成一團,看著她問:「伯父和伯母還好吧?他們知道你出車禍后就從日本趕回台灣,現在你變了這麼多,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並不同有說什麼,只是父親不時的說沒指望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尤東涵嘆了口氣道:「伯父一直希望你繼承熾焰盟,但他現在一定發現你和車禍前的個性南轅北轍,所以才會說沒指望了。」

安恍然大悟的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打打殺殺的又有什麼意思呢?所有人類都是神所愛的子女,互相殺戮的行為太傻了。」

安充滿感慨的一番,再次令眾人傻眼,這是那個他們認識的小黑嗎?那個相信世間有黑必有白、有正必有反,不介意用些小手段取得正義的黑安琪究竟到哪去了?

厲秋輕顰著眉靜靜的注視她,自從小黑出院之後,她的言行舉止起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簡直判若兩人。以往的小黑即使是不發一言,也擁有其獨特的冷然氣質,但是眼前的小黑溫柔得好似春日微風,甚至可以想見她的頭頂帶著光圈,優雅得如同悠遊水面的白天鵝。不是說白天鵝不好,但她喜歡以往那隻恣意翱翔萬里的大雁。

厲秋不知道其他人心中做何感想,她只覺得哀傷,像是失去一盞光的黑暗籠罩住她的心頭。

也許,一切應該到此為止,創造傳說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神情平靜地起身,「既然小黑不喜歡這些事,咱們也不需要再談了,以後雲倫高中的事就全放手交給阿嘉吧。」

「大厲!」厲夏訝異地看著她,不相信一向溫和的厲秋竟會說出這麼冷淡的話。

尤東涵撇撇吲也站了起來,「大厲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小黑早已將學生自治團的事交給阿嘉,我們也該功成身退了。」

「秀才,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小黑會說出這種話是因為她撞到腦子秀逗了,你們不能在這時候撒手不管,阿嘉他們還沒有這種力量護衛雲倫啊!」林潮風跳起來直吼。

「力量可以培養,我相信小黑有識人之明,阿嘉不會有問題的。小黑說得沒錯,咱們玩得夠久了,該離開這種爭鬥不休的日子了。」厲秋溫和地說。

「你們真的是發神經了,小黑現在變了個樣,這事如果傳到別校,哪還會有安靜的日子?就算咱們要走,也該在幫阿嘉建立名聲之後……」厲夏急亂地說。

「幫阿嘉的責任在他們那一代,而非我們手中。」尤東涵輕淡地打斷她的話。

安靜的看著分為兩派爭論的四個人,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你們是不是不滿現在的我?」

厲秋望著她淡淡一笑,「不,不管你變得如何,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也不可能對你有任何的不滿,只是覺得有些悵然罷了。」

「悵然?因為我變了?」

厲秋微微頷首,「對,因為你變得陌生,讓我們有種失去了一個朋友的感覺,但是你只要是黑安琪,就永遠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老大,這是不變的。」

安垂下眼睫遮住她矛盾的眼神。她喜歡這些人,但是她卻讓他們失望,因為她不是黑安琪,不是他們心中的那個人。

「如果你們堅持,我可以繼續……」

「不,不可以,你已經不適合再回到那種混亂中,很多事不該再讓你去做。」厲秋嚴肅的拒絕。「現在的你才真正如你的名字,是一個天使,不要再恢復到以前的黑天使。」厲秋的話讓眾人全都靜默下來。也許她的顧慮是對的,一個已成天使的人,是不該再她潔白的羽翼抹黑,因為天使終究是天使。

厲夏深吸口氣,似乎已經接受厲秋的想法,她轉開話題問:「紀老師呢?你們還好吧?」

「紀老師?」安先是一怔,繼而才想到她指的是佛拉斯。「很好啊。」

「那就好,自從上次那件事後,紀老師就辭職了,緊接著你又出了車禍,讓我們為你們捍了把冷汗。」

「上次哪件事啊?」安一臉的迷惘。

厲夏揚眉看她,「你該不會連那件堪稱雲倫頭條的事都忘了吧?」

安只是微笑,有時候裝傻比說話來得保險。

厲夏聳聳肩說:「就是紀老師當著眾人面前親你的那件事啊,紀老師為此辭職,並宣稱他不是老師后,別人就管不了你們的來往。這番宣不知讓多少女孩心碎,你真是遇到一個有心人了。」

安的臉色倏地蒼白,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

「你說……紀老師曾親吻我?」

「沒錯。」厲夏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驚詫。

安站起身,輕聲說:「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四個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拋下這句話后,疾步往外走。

「小黑真的撞得很嚴重。」厲夏愣了愣,苦惱地說。

尤東涵望著合起的門,語重心長的說:「小黑已經不再是黑天使。」

這句話說到眾人心坎里,苦澀一絲絲地滲入他們年少輕狂的心,在十七歲,他們第一次體會失去的感覺。

安匆匆地走出辦公室,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看見她的驚慌與悲傷。

佛拉斯與小黑?

一想到佛拉斯幽黑而陰鬱的眼眸,她就覺得心臟陣陣的抽痛著。

當他以為她不注意時,她發現他都用一種矛盾而憂傷的眼神望著她,她曾不解,現在她知道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這具身軀。她的愛人,為了救她而愛上另一個女子,此刻卻陷入痛苦之中,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挑畔?

安倚著門廊望著晴朗的天空,緩緩滴下清淚。

即使神教他們要平等無私的愛著世人,她卻有了偏私的愛戀,深深愛上冥界之王,這是她的執著,她如何割捨得了對他的感情,去成全另一個女子的情?

「原來我也是自私的。」安低聲地承認。

「黑安琪,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安第一次想了解這具身軀的靈魂。

*****

「唉!」安培再一次嘆氣,惹來賀貝里不耐的目光。

「你能不能不要再嘆氣?讓人聽了就心煩。」賀貝里終於在安培嘆了第十口氣后開口。「你以為我喜歡嘆氣嗎?我是真的覺得鬱悶。」

「你鬱悶就一定要嘆氣嗎?你不能改用唱歌或跳舞來表達你的鬱悶?」

安培翻翻白眼,「誰會那樣抒發鬱悶?又不是瘋了。我是忠實的表達自己的感受,才不像你,明明一副想吐大氣的模樣,卻還綳著一張臉故作冷靜。」

賀貝里瞪他一眼,「至少我不會製造噪音。」

安培不以為然的說:「可是你綳著一張臭臉,讓人看了更刺眼。」

「你能不能講理一點,還是存心找我抬扛?」賀貝里皺起眉道。

安培一愣,泄氣地:「對不起,我只是覺得著急,咱們在人間一待就是幾個星期,除了要擔心冥界的事、關心天界的動靜,更要注意陛下的情緒,整個人都覺得快沉到谷底了。」

「我了解你的感覺,因為我也有同感,尤其是對陛下,都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安培無奈地說;「陛下對安的感情愈深,他就會愈痛苦,因為黑安琪的事,陛下一定會認為自己背叛了安,這對陛下而言,是個不能容忍的污點。」

賀貝里忍不住嘆息道:「我已經弄不清陛下是為了他將一顆心分為二而苦,還是因為他必須割捨其中一方而覺得痛楚,我真的搞不懂。」

「也許都有吧。不過現在能確知的是小黑已死,她自然比不上存活的天使安,我只擔心陛下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天使安發覺,到時又不知會引發什麼風波。」

「所以我們絕不能漏了口風,否則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又將毀於一旦。」賀貝里點頭道。

「漏什麼口風?」安突然出現在門外。

安培和賀貝里皆是一驚,他閃竟然沒有發現安已經回來了。兩人互望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驚懼。

「安,你怎麼這麼早回來,現在才……一點鐘?」安培瞥了瞥牆上的鐘。

看來,他們真的在人間待久了,竟被規律的生活和時間影響,降低了應有的警覺心。

「我有些事想問你們,所以提早回來。」安道。

他們迅速的交換一記眼神,安培輕咳一聲,「我還有事,必須先走一步。」

「慢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前,你們誰都不能走。」安難得用如此霸道的語氣說話,這令他們一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對。

「你想問什麼?」賀貝里問。

「我想知道黑安琪的事,她和佛拉斯之間的事。」

賀貝里眉頭一蹙道:「黑安琪已經死了,你知道她的事也沒什麼意思,而且她和陛下沒有任何你以為的事存在,你不需要知道。」

「你在說謊。」安搖頭。

賀貝里眼中閃過不安,但依舊一臉平靜的說:「我沒有說謊。安,陛下為了你做了許多他不想做的事,至少在這一點上,你必須相信陛下對你的感情從未改變過。」

安垂下頭苦笑道:「我相信,而且我並不是因為嫉妒、怨恨才問起黑安琪,我只是覺得她是一個很值得了解的女孩,佛拉斯若被她吸引,也是很自然的事。」

安培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陛下接近她是為了你,在他眼中,黑安琪只是你的替身,陛下若對她有絲毫心動,也是因為你,而不是因為她本人。」

「你們都錯了。佛拉斯會為她心動,是因為黑安琪本人的魅力,原本我也不知道她是那種會吸引人的女孩,但是,我從別人看我的眼中發現她的獨特,眾人接近她、崇拜她,為的就是他們愛她。」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而我的出現,讓他們崇拜喜歡的黑安琪消失,即使我以黑安琪的身份代她活著,但眾人心中的黑安琪卻已不復存在。」

賀貝里安撫她道:「你本來就不是黑安琪,黑安琪也的確死了,別人怎麼看你並不重要。」

「我並不在意別人如何看我,而是佛拉斯如何看我。」安澀澀地道。

賀貝里輕蹙眉頭,深覺女人真是麻煩的動物,不論人類或是天使,在愛情面前對自己總是缺少那麼一點自信。

「這個問題,我們也答不出來,你問錯人了。」安培搖頭說。

安輕嘆一聲,「我知道我該問的人是佛拉斯,但你們認為他會回答嗎?」面對不發一語的兩人,安苦笑地;「所以我才會問你,因為你們一直跟隨在他身邊,最了解他的想法和感情。」

「抱歉,這種事我並不清楚,陛下是個莫測高深的人,不一定會將他真正的想法表現出來,所以恕我愛莫能助。」賀貝里委婉的拒絕。

安轉向安培,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

她失望地嘆口氣,「我明白了。」

安培和賀貝里沉默地目送她離去,心裡頓時變得沉甸甸的,再也沒有心情笑。

*****

安推著自行車走回黑安琪的家,她不知道身後有一輛黑色轎車遠遠地跟著她。

「你們說的就是她?」

「對,就是那個女的。」

「看起來很普通嘛,你們有沒有找錯人?」

「白老大,你不要被她的外表給唬了,她可是熾焰盟龍頭黑克的獨生女,個性冷酷陰險,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高中學生幫派的頭頭,等她羽翼既豐,黑克就多個得力的助手,屆時白老大想往北發展,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哼!我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對我們『開山幫』有什麼影響。」

「白老大,你千萬不要小看那丫頭,黑克和宮平都表示過只要黑安琪繼承熾焰盟,那麼熾焰盟有實力跨足海外。」一旁的男子不斷地煽動。

白遠山斜睨他道:「你是青蓮幫的成員,卻一直慫恿我殺了宮平的義妹,到底有什麼企圖?難道你不怕被宮平知道?」

「黑安琪雖是宮平的義妹,但是她和我有過節,我只是想討回公道。而且就算宮平知道,也不見得動得了我,因為他一旦殺了我,不就表示開山幫的勢力仍不足為懼?」男子扯開嘴角獰笑。

白遠山斜睨他,「你是想投告我們開山幫?」

「是的。」

「為什麼?雖然我們在南部也算有些勢力,但是比起青蓮幫和熾焰盟仍算不了什麼,你舍青蓮而就開山,是什麼道理?」白遠山目光深沉的看著他。

男子不屑地撇撇嘴道:「有力量又如何?提起現任當家宮平就覺得窩火。自他一上台就下令不準搞賭、搞娼,更不用說毒品和槍枝了。咱們混黑道的,故作什麼清高?不準逞勇鬥狠,就只有被別人欺負的份,這種頭仔有啥路用?」

白遠山聽了冷冷一笑,「這件事我們已聽說過,看來宮平比他老子要遜色多了,青蓮遲早會垮在他手上。」

「所以說啊,就算殺了黑安琪,宮平也拿白老大沒轍,誰不知開山幫的兄弟個個勇猛兇悍,他不會自找苦吃的。」男子諂媚的。

「話雖如此,我忌諱的是他身邊的那一條龍。」白遠山微蹙眉頭。

提起龍翔天,男子也不由得噤聲。其實他閃兄弟曾私下討論過,如果當初老當家將位子交給龍翔天,青蓮幫的前途不可限量;他閃曾希望龍翔天會幹掉宮平,自己掌權,但事實上卻是宮平收服了龍翔天,讓他龍翔天甘於屈居他之下。

「還有黑克那匹老巨猾的狼,也不可小覷。」白遠山接著。

「放心,咱們綁了他女兒,然後毀屍滅跡,趁著他們混亂之際,長入北部,一定能事半功倍。」

白遠山聽得蠢欲動,但懾於熾焰盟和青蓮幫的勢力威名,他仍不敢過於草率。「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等計劃確定了再說。」

男子笑著點頭,瞥了一眼黑宅,白老大已然被他說動,現在就只等時機成熟,到時黑安琪是在劫難逃。一想到此,他不禁笑得更加得意。

*****

安再一次回頭,仍是空無一人,她不解地擰緊眉心,轉回身子。

這幾天她總覺得不對勁,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起初她以為是自己惦記著佛拉斯和黑安琪的事,才會將自己搞得心神不寧,但是今天,那股被跟蹤監視的感覺更加強烈,令她不禁慌了起來。

就在她加快腳步之際,身邊突然衝出一輛車,急促的煞車聲劃破寂靜,也打破安僅存的平靜。

幾名大漢自車上跳下來,安甚至來不及喊叫就被一條手帕捂住口鼻,難聞的藥味竄入鼻端,她瞬間即失去意識,癱軟地倒入對方張開的雙臂中。

事情發生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在這條寂靜無人跡的道路上,安再次遠離了愛人。

當她再度清醒時,睜眼即見幾個彪形大漢站在她的四周盯著她瞧。

安驚懼地發現她被捆綁在一幢破舊木屋的一角,而眼前的大漢個個目露凶光,口中嚼著檳榔隨意唾吐,一攤攤殷紅的檳汁看得安怵目驚心。

「你……你們要做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綁……綁架是要判死刑的?」安語聲顫抖地說。

白遠山兩道粗眉皺得連成一直線,心中不禁咕噥:「這丫頭根本不像廖駿平說的那般神氣活現,看她抖得像只小老鼠,一點也不可怕嘛!」

「如……如果你們放了我,我……我保證你們不會有事。」見他們不答話,安又加了一句:「絕對不會報警……」

白遠山撇嘴冷哼道:「要是怕死,我們也不會捉你了。」

「你……你們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嗎?」安抬出黑克,希望能起嚇阻作用。

豈料她不提倒還好,一提只見顯然是領頭的中年男子仰頭大笑。

「我們當然知道你是誰的女兒,否則我們還懶得下手呢,黑安琪!」白遠山冷冷一笑,瞥見這丫頭血色盡失的臉更加灰白,不由得再一次暗罵廖駿平的情報錯誤。

安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澆熄了,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靜下來。

「你們捉我是沖著我父親來的?」

白遠山訝異看著她,對她在短時間內即恢復平靜感到不可思議,看業廖駿平並沒有騙他。

「沒錯。」

「你們有仇?」

「沒有。」白遠山搖頭,至少目前沒有。

「有怨?」

白遠山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你不用費心問了,老實告訴你,我們開山幫和熾焰盟無怨亦無仇,不過同在江湖中闖蕩,誰都想出人頭地,只靠南部的油水根本養不飽我的手下,所以我們才想插足北部,只是北部左有青蓮、右有熾焰,咱們想長入並不容易,所以只有勞煩你了。」

安對黑道的事根本一竅不通,自然聽得胡裡胡塗,搞不懂對方的話中玄機。

「我能做什麼?」她不解地問。

白遠山眉頭糾結,不耐的說:「你還不懂嗎?只要你在我們手中,熾焰和青蓮的人自然無心管事,我們兄弟便可乘機而入,立足北部。」

「刀口舔血的日子真的那麼好玩嗎?為什麼你們都要在刀光血影中過活呢?」安不解地嘆道。

白遠山眼中揚起一抹怒氣,咬牙吼道:「玩?你當我們拼死拼活的只為了好玩?錯了,我們是在建立事業、建立名聲,一旦我們強了,就沒人會瞧不起我們,更沒有人敢惹我們。」

安依然搖頭,望著他憤怒的臉說:「建立在暴力上的事業和名聲,只會讓人害怕,並不能讓別人尊重;你應該知道『自重而後人重之』這句話吧?」

「住口!你這個黃毛丫頭懂什麼?你以為你老頭是怎麼得到現在的名聲?靠的還不是槍和拳頭,所以你少在老子面前說一堆大道理。」

安眨眨眼,不再刺激他,她必須善用所有機會,活著回到佛拉斯身邊。

過了半晌,安忍不住又開口問:「你想留我到什麼時候?直到你們在北部奠定基礎為止嗎?」

白遠山冷醒地笑,「不,我們要留你一輩子。」

「意思就是要你死。」

「不……為什麼要我死?你們不是只想長入北部,難道不怕殺了我會引起熾焰盟的報復?」安冷得渾身開始顫抖,甚至連聲音帶著不可自抑的抖音。

「哼!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我放你回去,熾焰盟就不會對我們動手嗎?錯了,放你回去,才是真正置我們於死地。」

「我……我說過絕……絕不會供出你們……」一股對再次離開佛拉斯的恐懼讓她幾乎不能成語。

「我可不敢相信你,只有死人不會說話,讓秘密永遠為秘密。」白遠山冷醒地笑著,眼眸中的殺意毫不保留的迸射出。

「我們守護人類,沒想到人類卻要殺我們,地球上的人類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安哀傷地看豐他們,喃喃自問。

白遠山沒有回答,只當她是太害怕,精神錯亂了。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憐憫,隨即為狂肆的野心所掩蓋。

「你不用緊張,我們絕不會讓你有一絲痛苦,就像上行下效豐一樣,一睡到永遠。」他揚揚嘴角,認為自己算得上是慈悲了。

安憤怒的大吼:「你殺人難道不怕下地獄嗎?」

「下地獄?哈哈哈,是否真有天堂、地獄都是問題,你為我們擔什麼心?」白遠山冷哼道。

「有的,不只有天堂,更有地獄,墮入地獄,你將萬劫不復,永遠無法救贖……」

白遠山將安的苦口婆心當成是自救的手段,示意一名手下讓她安靜。

一個拿著針筒的男子靠近安,她瞪著逐步接近的男子驚懼地叫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瘋狂的扭動身子,不讓那閃著冷光的針頭接觸她,白遠山又示意兩名大漢,一個一手將她捉緊。

安懼怕地盯著針頭扎入她的手臂,發出一陣凄厲的呼喊后,不能自主地陷入黑暗中。

她佔據了別人的身軀,而今被當成黑安琪死去,這是對她的懲罰吧!

*****

佛拉斯自夢中驚醒,一顆心猛烈的狂跳著。他深吸口氣,想撫平自己因噩夢而不安的情緒,卻是徒勞無功,他仍舊被夢中的情景影響著,恐情感令他渾身顫抖。

夢中他看見小黑站在遠處哀傷地凝視他,當他想追過去時,小黑突然轉身離去,而右手還牽著一個女子,那是他深愛的安。

他放步狂追兩人,就在他的手幾乎可以碰觸到她們時,安的周身突然起火燃燒,小黑則是站在一旁垂淚。他在夢中嘶吼著,心痛的感覺逼迫著他醒來,逃離那詭異恐怖的夢境,也離開他所愛的兩個女人。

急促的敲門聲令佛拉斯背脊一直,不好的預感爬遍他的全身。

「進來!」

安培走了進來,一手拿著電話,壓低聲音說:「陛下,黑家的陳嫂來電,說安還沒有回去。」

佛拉斯驀地想起剛才的夢境,恐懼地瞪著安培手上的電話,好似那是一條噬人的毒蛇。

安培奇怪的著他緊繃而略顯蒼白的臉,低聲叫喚:「陛下!電話。」

佛拉斯這才回過神,伸手接過電話,耳中傳來的正是陳嫂焦慮的聲音。

「紀先生,我們小姐有沒有在你那邊?」

佛拉斯乾澀的喉頭困難地逼出一句:「沒有。」他甚至不敢問出了什麼事,生怕答案會令他難以承受。

陳嫂發出呼聲,接著話筒中傳來另一個女性的聲音,是小黑的母親。

林星影一向溫柔悅耳的嗓音此刻變得急促而尖銳,「紀老師,小黑真的不在你那裡?」

「對,我今天還沒有見過她,她……怎麼了嗎?」他還是問了,問得心驚膽戰。

「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連通電話也沒有……」

「她會不會是到宮平那裡去了?」佛拉斯打斷林星影接下來可能的猜測,他不敢聽她說出口。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我們都問過了,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可是……」林星影的聲音多了一絲鼻音,「我們還以為她是到你那裡,所以一直都很放心,可是現在都十點了,她卻一通電話也沒有,我們只有打電話問你,沒想到……」她說到這裡突然停住,忍不住輕輕啜泣。

「不要擔心,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我立刻出去找她。」佛拉斯只覺得有股寒意貫穿他的身體,連五臟六腑都為之僵冷。

「黑克已經傳令所有手下找尋,但一點消息也沒有。」林星影吸吸鼻子道。

「我會找到她的,我不會讓她再離開我。」說完,佛拉斯掛上電話,抬頭看著安培下令,「呼喚水鏡,我要知道安的下落。」

「是。」安培得令后,手按地板,喃喃地念了幾句咒語。驀地,一道強勁的水柱衝破地板而出。

賀貝里在安培呼喚水鏡之時,出現在佛拉斯身邊,等候差遣。

水柱中出現一張扭曲的臉孔,憤怒地吼著:「是誰?竟敢打擾我的安眠!」

安培怒喝道:「放肆!冥王陛下在此,還不住口!」

水鏡陡地一震,水花四濺。「不知冥王陛下召喚水鏡有何差遣?」水鏡恭敬地問。

「我要找一個人,需要你幫忙。」佛拉斯開口道。

「不知陛下意欲尋找何人?」

佛拉斯伸手一彈,黑安琪的形體出現在半空中。

水鏡仔細看著佛拉斯藉由法力幻化出來的影像,半晌,臉色黯然地說:「真是此人?」

「不錯。」佛拉斯點頭,「你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不過--」水鏡的臉突地扭曲不定,欲言又止。

「說!不要有任何隱瞞。」佛拉斯攢起眉。

「是!陛下請看。」

水柱之中顯現出來的是一座正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木屋,熾紅的火焰幾乎愛過水柱燒紅佛拉斯的臉,他似乎能聽見火燒著木頭時所發出的聲音。

佛拉斯呼吸突地急促起來,干啞地叫:「不!不可能!她不可能在裡面,不可能……」

「如果陛下認為眼見為真,可藉由水柱到達現場。」水鏡垂下臉道。

佛拉斯的背脊挺得僵直,他不想相信,卻不敢冒任何失去安的危險。小黑哀傷流淚的臉驀地浮現他的腦中,安起火燃燒的恐怖景象逼迫著她。不發一言的,產斯大步走入水柱內,安培和賀貝里也義無反顧的追隨他們的王。

只一步的距離,他們即來到猶自為火舌侵吞的木屋上空。

佛拉斯伸手一揮,彷彿要吞噬一切才罷休的熊熊火焰在瞬間熄滅。

佛拉斯看著焦黑的木屋,雙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他們緩緩地降至地面,拖著有如千斤重的腳步走進燒得僅剩殘骸的屋內。

佛拉斯一眼就看見角落裡燒得焦黑的屍體,他像生了根似地愣在原地,一雙眼直直盯著已然沒有生命的軀體。

安培看了屍體一眼,立刻別過臉。不須說,他們都知道那具屍體是誰。

「陛下!」賀貝里蒼白地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冥王,眼眸中凈是憂慮和悲痛。

佛拉斯愣愣地站著,整個人像被挖空了般,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不能思、不能想,沒有任何感覺,只是一片空白。

「陛下--」安培恐懼地望著不言不語的佛拉斯,忍不住伸手碰觸他。

他茫然的望著安培,喃喃地說:「這個噩夢為什麼還不醒?你們快將我喚醒啊!」

「陛下!這不是夢,安她……」

佛拉斯猛地甩開安培的手,怒瞪著他狂吼:「不!住口!不--」

「陛下,請你面對現實,天使安真的死了!」

賀貝里沉痛的話語猶如一把針,刺得佛拉斯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痛苦難耐!

他忍不住仰天狂嘯,眼神狂亂的瞪著天空怒吼:「為什麼?!你是要懲罰我的驕傲、自私?還是嘲笑我的無能?你說話啊,說話啊--」

安培和賀貝里謹慎地守護在他身邊,唯恐陛下和出任何傷害自己的瘋狂舉動。

佛拉斯的凄厲嘶吼,隨著冰冷的心逐漸化為深沉的低語。「我是無能沒錯,一個無法保護自己所愛的男人,不是無能是什麼?」

一個小黑,讓他心神俱疲;再一個安,他早已心碎、心死了。

佛拉斯緊閉雙眼,旋即睜開,疲憊而蒼老的眼神令人不忍卒睹。安培低下頭,不敢看他宛如死屍般的木然;賀貝里更別過頭,不忍見他們尊敬的冥王仿如遊魂般地失去了生氣。

佛拉斯朝著焦黑的屍體前進,每走一步,他就覺得自己老了一百歲。

他撫著形狀駭人的焦屍,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滑下冰冷的臉頰,溫熱的淚似在提醒著他,他仍活著,一個與至愛訣別的偷生者。

這具軀體,曾經棲息過兩個他深愛的靈魂,但是小黑被車禍無情的奪走生命,他無力救助;而安為烈火紋身,他亦來不及挽救。枉他身為冥界之王,縱使擁有無邊的力量,對生命也是無能為力。

霸王的痴情淚,終究喚不回他的愛人。

「陛下,安既然結束輪迴,靈魂應該已返回天界,若是陛下前往天界,也許還能再見到安。」安培開口說。

佛拉斯撫摸屍體的手頓了一下,眸中燃起微弱得似乎一吹即熄的火焰。

安培的話在他心中激起一陣漣漪,雖然希望渺茫,卻是支撐他的最後一絲力量。

他將跟前的軀體抱起,轉身交給安培,聲音沙啞地:「把她送回黑家。」

「是。」安培小心地將黑安琪的軀體接過來。

佛拉斯轉向賀貝里,冷酷的下令道:「查出兇手,我要親手殺了他。」

賀貝里點頭,很樂意揪出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將他們親手交給陛下懲處。

佛拉斯交代完畢,旋即轉身向外走。

望著他的背影,安培忍不住問:「陛下意欲何往?」

佛拉斯的背脊陡地一挺,悶聲說了兩個字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天界?!安培和賀貝里不約而同地輕嘆一聲。

原是出口即逝的嘆息,此刻卻化成千斤重石,壓在他們的心口上,沉甸甸的令人無法喘息……

*****

米迦勒在佛拉斯甫出現天界時即接獲報告,他並沒有命令守界天使阻止佛拉斯,因為他知道佛拉斯前來的目的。

他的眼憂傷地移向面前一座巨大水晶柱中的新生體,擁有清澄聖潔的面容和不染塵垢的思想,以及--空白的思想。

一聲喟嘆自他唇邊輕輕地逸出,轉過身,他步出白色聖堂,迎向正朝此而來的佛拉斯。

望著渾身爬滿痛苦的佛拉斯,米迦勒不禁沉默了。

「她……回來了嗎?」佛拉斯壓抑地問。

米迦勒輕輕點頭,「回來了。」

「我可以見她嗎?」佛拉斯望著他一向之為阻礙的敵人,幾乎是哀求地道。

「即使你見了她,也不會有任何用處。她已經重生了,不僅有了新生命、新軀體,甚至連思想都是一片空白,那一把火將她和你的一切燒得一乾二淨。等她自生命晶體中蘇醒,她將不再是天使安,而是--聖天使。」米迦勒憐憫地望著他。

佛拉斯的身體微微一晃,希望的火光自他眸中熄滅,剩下的凈是死寂。

米迦勒並不想再提以往的事,卻忍不住開口:「當初你若能多忍個幾十年,事情也舉搞到今天這種局面。黑安琪不會在青春年華中早夭,安也能順利地完成輪迴,成為你的妻子。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佛拉斯蒼白的臉直比米迦勒的羽翼還要白。

「不要說了--」他顫抖地低喃。

米迦勒輕斂眉宇,搖首道:「是啊!再說也是無濟於事,不過--」他頓了一下,又說:「一個已經註定是遺憾,另一個就不要再讓她成為你生命中的缺憾。」

佛拉斯仍是面無表情,似乎沒有聽懂米迦勒的暗示。

「一顆心分住兩個人,不論你和哪一個廝守都必定有著一半的空虛,這是多情的苦,也是痴情的恨。」米迦勒道。

佛拉斯這才抬起頭看他,「不要再戳我的傷疤了,求求你。」

「我不是在揭你的痛處,而是勸你把握剩餘的快樂。」米迦勒露出笑容道。

佛拉斯悲哀地看著他,苦澀地:「快樂!現在的我還會有什麼剩餘的快樂?安忘記我重生了,小黑也……」

「小黑即將再度投胎轉世,二十年的時間並不長,不是嗎?」米迦勒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佛拉斯沒有表情的回視。

米迦勒仰頭輕嘆,「是你負她就該還她,這是給你的再一次機會,要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佛拉斯依然沉默無語,連米迦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長久的沉默后,佛拉斯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米迦勒沒有喚他,這一刻后,他們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面了。

*****

黑安琪死後的第三天,在她遇害的木屋外,發現了幾具死因不明的屍體,個個死狀甚慘,像是由體內爆裂開來,骨肉分離四散。

一個月後,熾焰盟和青蓮幫連手殲滅一個初露頭角的幫派,費時五年才成長的開山幫,在一夜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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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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