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柳絮文在柳絮浩的房門前將僕人送來的酒攔截了下來,打發下人後,他拿著酒壺推開門,大步邁進去。

只見桌上、地上皆散放著空酒壺,而柳絮浩端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鬱,卻十分清醒的將酒灌入喉中。

柳絮浩的酒量一向是三兄弟中最好的,可說是千杯不醉,甚至是愈喝愈清醒。

柳絮浩瞥他一眼后,將眼光移到他手中的酒壺,伸手道,「酒給我。」

柳絮文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將酒壺交給他,反而朝地上摔去。

柳絮浩身形一閃,不知何時,人已到他面前,腳一踢,酒壺應勢向上飛起。

柳絮文一笑,一隻手揮向他。另一隻手則拍向酒壺,孰料柳絮浩一隻手擋住柳絮文揮來的掌風,另一隻手同時護住酒壺。

兩人誰也不肯退讓,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巳互拆數十招,驀地酒壺突然爆裂,酒潑灑了一地。

柳絮浩嘶啞地道,「你浪費一壺上等女兒紅。」

柳絮文冷哼道,「總比讓你借酒澆愁,卻又愁更愁來得好。」

柳絮浩狂笑一聲,「誰說我借酒澆愁了?我只是突然酒蟲犯了,想好好喝上幾壺美酒解讒罷了。」

「是嗎?酒蟲似乎來得很巧,不是嗎?」柳絮文在椅子上坐下,悠閑地說。「只可惜來錯時間了。」

柳絮浩瞪著他道,「有話就說,我現在沒心情聽你打啞謎。」

「你當然沒有心情,因為你的心上人已經嫁給他人為妻。柳絮文溫和地笑著,眼神卻銳利明亮。

柳絮浩沉下臉喝道,「老三,你是存心來找碴的嗎?」

柳絮文揚眉道,「我沒有這麼狠心,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一定能夠趕走你的酒蟲,恢復你的好心情。」

柳絮浩面無表情的瞪著他。

「我說過我見到我的夢中人了吧!」他慢條斯理的。

柳絮浩微揚怒眉,不耐煩的眼神表示他的煩躁。

柳絮文笑得分外燦爛,似乎看著柳絮浩的氣瀕臨暴發邊緣是件愉快的事。

「耐心點,我還沒說完啊!」

「如果你是來看我的窘態,你已經看到了。」柳絮浩沒好氣地吼道。

「咱們是親兄弟,我怎麼會是來看你的窘態呢」他依舊一派溫文。

「原本我不認為你會,但是現在我確定你根本是來取笑我的。」柳絮浩瞪著弟弟,很想伸手掐死他,只可惜他知道要掐住柳絮文的脖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別發火嘛!」

柳絮浩瞥他一眼,粗聲地說:「說吧!我倒要聽聽你想說什麼『了不起』的話,非得打擾我喝酒不可。」

柳絮文神情泰然地道,「放心,一定讓你滿意。」停了一會他才又開口,「我曾說過我見到了我的夢中人,而且她已逃跑,對不對?」

柳絮浩睨他一眼,對於他再三提起這件事覺得奇怪,「沒錯,你已經提過很多次了。」

「我又見到她了。」

「什麼?」柳絮浩一楞,問:「又見到誰了?」

柳絮文對他的心不在焉覺得無可奈何,「我又見到我那位失蹤了的夢中人。」

柳絮浩皺眉道,「那很好,恭喜你了,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柳絮文嘆氣道:「你不想知道我在哪裡看見她的嗎?」

柳絮浩靈光一閃,「難道你是在家裡看到她?」

柳絮文笑著點頭,看樣子二哥稍微恢復神智了。

「對,而且你也見過她。」

「我見過她?」柳絮浩蹙緊眉頭,開始回想他今天曾經見過哪些人,

但是沒有一個女子符合柳絮文夢中佳人的條件。

柳絮浩不想傷腦筋去想哪一個女人才是老二的夢中人,在腦海中只有一個女人。

「我沒有印象,我想不出見過的哪個女人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弟妹。」他搖搖頭道。

柳絮文揚高眉,嘴角浮起隱約的笑容。「我有說是女人嗎?」

柳絮浩剛入口的酒猛地一噴,瞪著柳絮文結巴的叫,「老、老三──」

柳絮文移開擋住臉的衣袖,徐緩地搖頭道:「你一定要將酒噴得到處都是嗎?」

「老三,你……你說什麼?難道你……你……」柳絮浩震驚得語無倫次,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柳絮文低聲咒罵,瞪著二哥苦笑道:「你怎麼也和大哥一樣,話不聽完就下結論?該死!你們兩個竟然把我當作那種人,我真該和你們斷絕關係。」

柳絮浩被他瞪得坐立不安,尷尬道:「我當然不是懷疑你,可是……你的話讓我不由得聯想到那方面去啊!再說你──直在找那個夢中人,我擔心你會……咳!」

柳絮文嘻笑著盯著他道:「擔心我會病急亂投醫?飢不擇食,捉住一個貌似夢中佳人的男子,就將他當作替身?」

柳絮浩被他一語道破心中所想之事,不禁有些羞慚,卻仍不住嘟嚷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歷史上又不是沒有男人愛上男人的事……」

柳絮文冰冷的眼神,讓他猛地閉上嘴,再說下去,無疑是火上加油,難保三弟不會翻臉。

別看他這個弟弟長相俊美非凡,猶勝女人幾分,外表溫文儒雅,個性卻是如冰似火,遇著不喜歡的人,他冰冷得可以將人凍死,但是一碰上感興趣的事,他就如同一團火,狂野的火。

他不輕易動怒,然而一旦惹惱他,他所散發出的烈焰足以燒噬對方,將敵人燒得屍骨無存,所以他和大哥都明白對他開玩笑要有限度,因為他們可不想和弟弟動手,正如怕一頭髮怒的老虎。

「我不說話了,我喝酒。」柳絮浩識相地轉移話題,開始斟酒自酌。

柳絮文斜睨他道:「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生氣。」

柳絮浩停下倒酒的動作,望著他好半晌,才問:「你到底要說什麼?把話說清楚吧!」

柳絮文平和地說,「我說的人是項容。」

「項容?!葉子的丈夫?他是你的夢中人?」柳絮浩手一顫,迭聲問。

「沒錯,她就是我的夢中人,但她並不是葉歌的丈夫。」柳絮文淡然地說。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柳絮浩一顆心懸在半空,緊張地看著他。

「你曾聽過女人和女人成親嗎?」他簡單的一句話撞得柳絮浩腦中頓冒許多金星。

是他喝太多酒聽錯了?還是老三真的說了項容是女人?

那名清俊的書生會是女人?

「老三……你說他是女人?葉子的丈夫是女人?!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柳絮浩手撐在桌面站起身,震驚的叫道。

「我沒有開玩笑。」他堅定地迎向二哥。

「她是女人?她竟是女人?!葉子欺騙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去問她,我要拆穿她的謊言!」柳絮浩臉色陰沉的轉身。

「慢著!」柳絮文倏地拉住他,嚴肅的道,「不要急,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告訴你這件事是不想見你為葉歌痛苦,但是,你現在去揭穿她的計劃,她會逃得更快,說不定下一次真的去嫁一個真正的男人,好讓你徹底死心」

「怎麼會?」柳絮浩頹喪地跌坐在椅上,搞不懂事情怎會如此出人意外。」

「難怪她會要我將葉子搶回去,原來是這個意思。我卻以為她是個沒良心的薄倖男子!」柳絮浩想起自己指責項容的話,不禁慚槐的無地自容。

「她真的這麼對你說?要你將葉歌搶回來?」柳紊文笑了起來,原來她並不是那種漠視他人感情的人,她了解二哥對葉歌的痴情。

「嗯!她還說上好些話。現在想起來,我才明白她話中的含意。」柳絮浩搖頭嘆息,如果他有老大狡猾機智,或是老三的聰明靈活,就可以少吞這斗苦酒。

「她說什麼?柳絮文好奇地問。」

「她要我找出葉子的心結,而且說她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她說我是名門公子,所以不了解葉子的心情。」柳絮浩愁眉苦臉地拚命搖頭。

柳絮文聽了之後,微笑道:「原來葉歌躲避你是因為身份問題,她實在太傻了。」

柳絮浩苦笑道:「這只是其中一項。」

「喔!」柳絮文深深凝視他一眼:「是那件事嗎?」

柳絮浩深吸口氣,「沒錯,那件事才是造成我們之間無法跨越那道鴻溝的主因。」

柳絮文拍拍兄長的肩,語意深長地說:「鬼魅在你們的心中,一日不除,你們就一日無法踏出陰影,要斬除鬼魅,劍就在你們心中。」

柳絮浩抬起頭,眯眼看他,似有所悟,欲默不作聲。

「她知道你認出她了嗎?」他將話題由自己身上轉開。

柳絮文搖頭無奈地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認出她,恐怕這輩子我就得一直和她玩捉迷藏了。」

「她也躲著你?沒道理啊!柳絮浩不解。

「我也不明白。自一開始,她就以男裝出現,而且明顯的和我保持距離,我真的摸不透她的心思。」柳絮文談起心上人,眼眸中透露出憂喜摻半的光芒。

「我還以為沒有女人能夠狠得下心拒絕你,沒想到你的情況不比我好到哪裡,咱們真可謂難兄難弟。」柳絮文同情的看著他。

柳絮文自嘲地道:「我看說我們是毒蛇猛獸才對,否則她們怎麼會一看見我們就怕得四處躲呢?」

柳絮浩頗有同感地吸道:「沒錯!為咱們的悲慘干一杯!」

說罷,他喝了一大口酒,抹乾嘴后望著弟弟道:「你為什麼不喝?」

柳絮文撇撇嘴露出一抹危險而自信的笑容,輕鬆地說:「我還沒認輸呢!我會改變這種情形,我一定要讓她心甘情願地走向我。」

柳絮浩一怔,好奇地問:「可能嗎?項容看起來不是那種容易改變心意的女人。」

柳絮文淡淡一笑,堅定而執著地看著他道:「我也不是會輕易退縮的男人,尤其是對她。」

柳絮浩深吟片刻,又問:「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柳絮文瀟洒地揮揮手:「不算是計劃。只是想卸除她的心防,攻心為上。」

「攻心為上?」

「嗯!所以我不揭穿她是女扮男裝,以一個朋友的姿態去接近她,而不是男人。」柳絮文微笑得像一隻正在追捕獵物的豹子,眼神閃閃發亮。

「攻心為上?」柳絮浩眉頭緊皺,不斷喃喃的念著這句話。

柳絮文輕輕一笑,起身拍拍他的肩,優雅地走出房間,留下了兀自煩惱的哥哥。

XXX

「什麼?他是你的夢中人,而且是個女人?!」柳夫人杏眼圓瞪,險些將口中的茶噴出。

首先回過神的柳絮飛笑著說:「娘,你應該說她是個女人!而且是老二的夢中人。」

「還不是一樣,夢中人和女人都提到了,你不要挑我的毛病啦!」柳夫人瞪了他一眼。

「難怪,我就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果然沒錯。」柳夫人放馬後炮地自吹自擂起來:「畢竟我也曾是叱吒一時的女名捕,明察秋毫的本領寶刀未老。」

柳絮飛和柳絮文對看一眼,覺得好笑。

「所以我說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原來是在你的丹青之中見過。」柳絮飛這下對自己的記憶力又恢複信心,他還以為自己真的年紀大了,記憶力一夜之間衰退。

「既然找到你的夢中人了,就趕快把她娶進門啊!如此一來,老二事也解決了,真是雙喜臨門,我得快點修書通知你們父親,讓他高興高興。」柳夫人說著就站起身要去寫信。

三兄弟對母親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個性,真是莫可奈何。

柳絮文拉住母親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就解決的,只怕我們才開口,她們連夜就捆包袱逃跑。打草驚蛇只有將事情弄得更麻煩,一定要有計劃才行。」

柳夫人揚眉看著兒子問:「你這是在談情說愛呢,還是在領軍作戰啊?什麼計劃不計劃,如果我和你爹以前也像你們這樣談計劃,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裡等著排隊投胎呢!」

「她們和娘不同都有心結,結一日不解,她們就一日無法真正地接受我們。」柳絮文耐心地向母親解釋。

「小結?哎呀!她們這麼年輕,怎麼會有心結呢?好啦!我先不寫這封信,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所謂的計劃是什麼。」柳夫人嘆了口氣,意興闌珊地坐下。

「我告訴項容,我已經找到夢中人,並且準備成親,我希望家裡裝出正在準備婚禮事宜。」

「你告訴她你要成親了?這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一定會走得遠遠的……」柳夫人蹙起眉頭道。

柳絮飛狡黠地笑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柳絮文點點頭:「沒錯。」

柳夫人哦了一聲道:「這招很危險哦!搞不好真的死而不復生。」

柳絮文溫柔地笑:「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娘請安心吧!」

「我能安心嗎?」柳夫人說著,轉首瞥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柳絮浩一眼,這孩子著實反常。

她拉拉兩個兒子的衣袖,壓低聲音問:「老二的事情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什麼計劃?」

柳絮文安撫擔心的母親道:「二哥不需要計劃,他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哦?」

「他的方法就是暫時什麼都不做,時間一到,自然東風吹、萬事備。」柳絮文神秘地說。柳夫人吁口氣,感嘆地道:「這就好,這就好。我只望你們都能如願就好了。」柳絮飛擁著母親安慰地道:「不用操心,娘很快就娶到媳婦,抱到孫子了。」柳夫人揚起嘴角,幼稚地對他笑,

「很好,老大,不忘記為娘的說過的話,明年冬天以前你得娶個老婆,聽到了嗎?」柳絮飛一愣,為難地皺皺眉:「娘,不需要這麼急,我還不想成親……」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柳夫人甜蜜地看著他,柳絮飛看見這如蜜糖般的笑容時,連話都不敢說,只搔鼻子苦笑。

「好啦!我去籌備婚禮的事,真的沒有,假的亦行,過過癮也好。柳夫人疾步如風,仿若柳絮一飄,隨即無蹤,留下各懷心思的三兄弟。柳夫人嘴角含笑,走邊長廊時,一眼就望見項容和葉歌並肩站在曲橋邊,一個低頭看著池中的游魚,一個凝望著西沉的夕陽,沒有交談。

知道項容是女人之後,柳夫人特別仔細的打量──纖細瘦高的身材,較葉歌高上一顆頭,難怪扮男子不令人覺得突兀怪異。項容的五官雖沒有葉歌來得的美麗,卻自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眼神中透露出堅強的個性,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孤絕卻又隱隱泄漏她心底的脆弱的氣質。

矛盾卻深具吸引力。

柳夫人輕嘆口氣,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才能夠讓絮文如此痴情,數年如同一日。

葉歌是很美,光芒卻不及項容耀眼,是什麼樣的家庭造就出項容那種不同於一般的女子的特彆氣質呢?她心中疑惑著。

葉歌突然聽到一聲嘆息,驀地回過頭,驚訝地叫:「柳夫人?」

項芙蓉也轉身,淡淡地道:「柳夫人,恭喜了。」

「恭喜?喜從何來?」柳夫人愣住了。

「三少爺即將成親,這不該恭喜嗎?」項芙蓉話才出口,便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她捂住胸口,還以為自己已經休息夠了,而且也對柳絮文的成親釋然了,設想到她仍是不夠洒脫。

柳夫人這才想起兒子的計劃,連忙笑道:「多謝項公子的道賀,我這個兒子對他的新娘可說是一片痴心,現在他就快成親了,總算讓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柳夫人見過那位姑娘嗎?」項芙蓉下意識地探問。

「沒有,不管她是誰,只要絮文高興、喜歡就行了,我和他爹都不會有意見的。」柳夫人瞅著她看。

項芙蓉沒想到柳夫人竟是如此開明。她望一眼螓首低垂的葉歌,突然有股想幫助她的衝動,

「柳夫人對門第身份當真不在意?」項芙蓉看著她直接地問。

柳夫人豪爽地笑道:「我如果在意就不會嫁進柳家了,其實我以前也是江湖兒女,快意思仇,並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大家閨秀。」

兩人皆是一驚,她們並不清楚這段歷史。

柳夫人輕笑道:「項公子是文人,大概不清楚,葉姑娘或許聽過女捕瑤仙吧!」

「啊!難道你是……」葉歌震驚地叫。

「沒錯,我就是金瑤仙,不過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所以,你們說我又怎麼會在意媳婦的出身呢?嫁娶是一輩子的大事,媒人之言雖無不好,但是能夠兩情相悅、白首偕老不是更好嗎?」柳夫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們兩人,溫柔地道:「我愛我兒子,只要他們喜歡的人能夠讓他們快樂,我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畢竟要和他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我,不是嗎?」

項芙蓉衷心地道:「如果天下為人父母都像夫人這些開明,就可以減少許多悲劇了。」

「悲劇不完全是上一代的錯,兒孫輩也必須負起責任,愛一個人就要勇敢的表達出來,有時候考慮太多幸福反而會溜走,你們說是不是?」

項芙蓉和葉歌彼此對望,笑而不答。

柳夫人似乎意猶未盡,拉著葉歌的芋,搭上項芙蓉的肩,溫和地笑道:「我和你們十分投緣,直把你們當成我的女兒──和女婿,甚至比我那三個兒子都來得討我歡心。你們就留在王府里陪我,好不好?」

葉歌瞪大眼,不敢說話,只得用眼睛瞟項芙蓉。

項芙蓉婉轉地道:「葉子在揚州還有事呢,我們只是下杭州探望一位朋友,已經耽擱多日,恐怕近期就得離開王府,夫人的厚愛,我們夫妻永銘不忘,日後有機會定當登門拜訪。」

柳夫人抿抿嘴道:「是嗎?只怕你們離開杭州就不回來了呢!」

「怎……怎麼會呢!夫人多慮了。不論多遠,三少爺的大婚之日,我們夫妻必當厚禮以備,登門道賀。」葉歌匆促的說,柳夫人只覺項容倏地一僵。

「說得沒鍺,不論是我的哪個兒子娶媳婦,你們都是理所當然的貴賓,只是絮文的大喜之日就快到了,你索性等婚禮結束再走吧!如果你們怕朋友擔憂,我可以派人去將你們的朋友接進府里,如此一來,你們既可以與朋友相聚,又可參加小兒的婚禮,豈不妙哉!」柳夫人眼眸含笑,熱心地要她們告訴她朋友的名字。

項芙蓉與葉歌面面相覷,硬著頭皮說:「其實他是個喜歡到處流浪的怪人,我們也是一時興起,能不能找到他還是個問題呢,所以不用麻煩夫人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我只是動動嘴罷了,能煩到什麼地步呢!」柳夫人壞心眼的逗著她們。

「娘?你就別為難她們了。」

正說著話的三人,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人,而且也是三個人。

三兄弟站在一起,更加增添各自的魅力,不同類型,不同氣質,就似不同光彩的寶石並列,只照得旁人讚歎、渴望擁有。

項芙蓉暗暗驚訝,柳家三兄弟如此卓越不凡,這世間如何找得出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的男子呢?感謝眾神,沒讓他們生在二十世紀,否則難保不會引誘女孩子為他們犯罪。

人說紅顏禍水,其實男子才是禍首,尤其是眼前這三個男人。

「你們走路不會出點聲音嗎?像鬼一樣突然現身,嚇死我了。」柳夫人不悅地瞪著兒子們。

柳絮飛好笑地說:「我們如果走路發出聲響,只怕會被娘罵,甚至逼我們練功,我可不想重溫童年噩夢,再說是你們太專心談話,所以才沒聽到我們來了。」

「噴!瞧你在客人面前把我說得像個後娘似的,我哪是那種沒良心,以欺負自己兒子為樂的母親?」柳夫柳眉倒豎,斜睨兒子一眼。

柳絮飛走近母親,討好地道:「你當然不是沒良心的母親,所以我們才會心甘情願的任你捉弄啊!」

柳夫人翻翻白眼,嬌嗔道:「捉弄?!打從你八歲起,我哪一次捉弄成功過?還好意思跟我邀功。」

項芙蓉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不自覺的漾覺起輕柔的笑意。

多甜蜜的家庭,率性、真誠、疼愛兒子的柳夫人,一直是她希望擁有的母親。如果她的母親像柳夫人,也她就不會是現在的自己,而是一個敢愛、勇於追求所愛的開朗女子,只可惜她母親不是柳夫人,她的個性也不可能改變了。

柳絮文的目光片刻未離項芙蓉,所以她的神情全望入眼底,她淡淡的喜和乍起的愁,將他的心緊緊揪住。

他真想將她擁入懷中,要她把她的悲喜全部交給他,再也不願看她難過,不想見她寂寞!然而,他只能將手緊握成拳頭,什麼都不能做,因為在他眼中,她應該是個」男人」,而非女人。

項芙蓉無意間接觸到柳絮文溫柔的眼神,竟有些驚慌失措,她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她對自己這種扭捏不自然的舉動,深感不恥,卻又不敢深思這種舉動背後的意義,有時頭腦太過清楚反而痛苦,索性裝迷糊到底吧!她終究做了一件自己最痛恨的事,當只將頭埋入沙堆中的鴕鳥,或者說是以縮頭烏龜為榜樣,在自己的周遭築起厚厚的牆,阻絕一切可能危及自己的事發生。

對自己的事可以徹底裝迷糊,但是她敏銳的觀察力卻發現葉歌站在較遠的一邊,嬌俏的粉頰竟是一片蒼白,頭低垂的瞪著欄杆。

她的眼睛一轉,看著另一頭,柳絮浩的俊臉上是一片陰霾,眼眸有意無意的老往葉歌身上瞟去。每看一眼臉色就愈加沉重,直似有千斤石壓在他的肩上,看起來竟然有些憔悴。

項芙蓉微蹙起眉,看著他們兩人,愈看愈急。

她從來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也深知愛情這種事,第三者往往會愈幫愈忙,可是她真的有些受不了,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沒有家庭反對的壓力,卻自個將往事陰影背在身上,讓人看了又急又氣,甚至連她都忍不住想要插手了。

「這兩位想必是項容公子和葉歌姑娘吧!」柳絮飛這是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兩位弟弟心儀的女子。

項芙蓉看著柳絮飛,她應該討厭這種風流倜儻的男人,但奇怪的是,她不但不討厭她,甚至衷心的欣賞他。

當她第一眼看到他時,直覺認為他風流不羈的外表只是個幌子,讓人輕忽他的力量,實際上他是一個擁有操縱他人力量的智謀家,根本就是一隻披著貓皮的豹子。

似乎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只是她,項芙蓉聽見葉歌以清脆卻好笑的語氣說:「大少爺該說項夫人,我已不是姑娘了。我想以大少爺聰明的頭腦,不該犯這個錯誤吧!」

柳絮飛笑道:「這是我的疏忽,對不住,不過項夫人實在不像是已婚的婦人。」

葉歌和項芙蓉對望一眼,項芙蓉揚起嘴角,淡淡道:「倒不知大少爺所謂的已婚婦人該是如何?葉子年紀雖輕,但行走江湖多年,自非般婦人所能相提論,瀟洒的行徑更不會因為嫁人而有所改變,柳夫人也是如此嗎?」

簡單的反駁,從容的態度,還有那雙清澄得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讓柳絮飛刮目相看。

葉歌爽朗嬌美的神態與母親頗有幾分相似,不是江湖女俠;而項容,冷漠傲然的氣質更非尋常人有,一時之間,他竟有些羨慕兩個弟弟慧眼獨具,縱辛苦卻也值得。

「項公子言詞犀利,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柳絮飛洒脫地笑,絲毫不因項芙蓉的話而尷尬。

項芙蓉拱拱手道:「得罪之處,還請大少爺包涵。」

「不要叫我大少爺,聽了讓人全身不舒服,如果你們願意,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她們相望一眼后,才叫了一聲大哥。

「阿項,你們剛才說要訪友,是哪一位朋友?也許我們認得。」柳絮文開口問。

「這……」項芙蓉怔了怔,她在這裡哪認得什麼人,只好看向葉歌。

葉歌咬著下唇,苦思片刻才衝口而出:「歐陽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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