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真是漫長的一天,對黎沛柔而言,這絕對是。

中午那場混亂的走秀是怎麼收場的?能怎麼收場?當然是草草結束,聖百合宣布擇日再發表,聽到這裡,她老闆善雅尖叫一聲后,就昏倒了。

接著,安檢人員和警察將飯店每個出口守的是滴水不漏,清點過宴客廳里所有的人數后,開始一個接一個的身份證明與身家調查,就連飯店的服務生也都要接受盤查。

她排隊,左等右等,站得腳酸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做完筆錄,正要腳底抹油開溜時,偉大的菲菲小姐叫住了她,請她幫忙卸妝脫衣。

那女人是笨蛋嗎?不會利用等的時間卸嗎?

礙於幾度昏厥後再度醒來的善雅,黎大小姐只好咬著牙根做事,因為人手不足,善雅根本就是把她當苦力使喚,收拾衣物送去保養,整理瓶瓶罐罐化妝液與造型工具,最後她還要陪著善雅到聖百合下榻的飯店,權充秘書,跟著人家一起開會,等到她踏出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她一整天只吃了一個麵包——在接近中午的時候。

掏出鑰匙,卻連插進鑰匙孔的力氣都沒有,黎沛柔抱著肚子一手撐在鐵門上,緩緩下滑。

「餓死我了……」她哀號,「辭職算了,真是的……」

黎沛柔乾脆坐在地上,從包包里摸出一個粉盒,拿掉粉撲,盒中有一片細網蓋在粉紫色的蜜粉上,她挖出那面網,抖一抖密實的蜜粉。

一隻紅寶石戒指乍現。

「要是賣了你,可能我的下半輩子就不愁吃穿了。」她喃喃的自言自語。

瞧台灣警察那股緊張勁,除了它的主人大有來頭外,這隻戒指想必值錢的很,而她,除了當學生時做過弊外,這輩子還沒做過壞事咧。

如今卻藏了這隻戒指。

喀的一聲,鐵門由內拉開,黎沛柔慌張的闔上蜜粉盒丟進包包里,從地上爬起來。

「啊,對不起,我——」咦,道歉個屁啊,這裡是她家耶!

「你終於回來了!」極北臉色臭的很,「我等了你一個下午,無聊死了。」

黎沛柔掏掏耳朵,他在抱怨無聊死了?

她才快累死了咧!

「你這個小偷,待在我家做什麼?」她怒氣沖沖的,唬得極北一愣,「你以為我家有什麼可以偷的嗎?哈,那你就錯了,我——」

「你身上沒現金,而且只有一張信用卡,額度小得可憐。」極北接腔,這下輪到黎沛柔大吃一驚,「你要說這些,對吧?」

這話,怎麼那麼熟悉啊?

「快進來,別站在門口,嘴巴開開像個白痴一樣。」極北不屑的困她一眼,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拖了鞋,關上門,黎沛柔包包一扔,「喂!這裡是我家耶!」

「你在說白痴話嗎?這裡不是你家,難道是我家?」他晃進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一顆蘋果,在身上抹了抹,再晃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啃了一口蘋果。

這裡是她家!那他在幹什麼?!黎沛柔火冒三丈,「你這個小偷,快給我滾出去,要不然我就報警——」

「喂,你實在沒有看東西的眼光耶,交男朋友,男朋友跑了;買蘋果,蘋果難吃死了。」極北嘖嘖抱怨,不一會就把蘋果吃完了。

她挨餓了一整天,而他在這裡吃她的蘋果,還敢抱怨?!

「你!」不行,離他太遠,威脅沒有說服力。黎沛柔跑到他面前,瞪著他蹺得高高的二郎腿,「你這個小偷,我限你三秒內離開我的房子,還有,我不叫喂,我有名有姓,我——」

「你叫黎沛柔,黎明的黎,充沛的沛,溫柔的柔。」極北懶懶的說,「只可惜並不名副其實,你一點也不溫柔。」

「我溫不溫柔關你屁事!」居然敢在她的地盤這樣說她……咦,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你怎麼——」

「識別證啊,今天在服裝秀的時候。」極北站了起來,以他超過一百八的身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戒指呢?」

黎沛柔一驚,馬上裝死,「什麼戒指?我什麼都不知道,你——」

「戒指呢?」截斷她的話,他的臉拉了下來,聲音也低沉許多。

「喂!」黎沛柔手技腰,人矮氣不小的哼他,「你很喜歡打斷別人說話哦,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別人在說話,你應該專心聽人家把話說完,徹底了解意思以後才說話,了不了啊你?」

「你說完了沒?」極北挑眉。

黎沛柔撇過頭,很不甘願的說:「說完了。」

「很好。」

好字剛剛發音,極北冷不防攫住她的雙手腕,將她整個人壓進沙發里,他龐大的身影籠罩住她所有的世界,整個眼底全是他猛然靠近放大的臉孔,黎沛柔驚呼一聲,下一刻他吻住了她。

那絕不是一個客氣或禮貌的親吻。

他瘋狂的啃咬著她的唇瓣,撬開她緊咬的牙,舌頭長驅直入翻攪著,纏繞著她的丁香小舌不放。

「唔。」黎沛柔強烈掙扎,但是他壓住了她四肢,她根本動彈不得。

最後,她狠狠咬了他的舌頭。

極北吃痛,鬆開她的唇,目光卻未曾從她氣喘吁吁的小臉上離去。

「這樣才算是沒有禮貌。」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他們經歷過的不僅只是一場熱吻。

黎沛柔氣憤難消卻又無可奈何的瞪著他,「放開我!你這個小偷!」

「我不叫小偷。」他笑得張狂,極滿意她生氣時悄臉通紅的模樣,「你可以叫我冰川極北。」

「哼,原來你是個小日本鬼子。」黎沛柔撇過頭,不看他囂張的臉,「難怪好色又無賴。」

極北挑眉,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好色我不否認,只要是男人都好色。不過,我哪裡無賴了?你藏了我的戒指,才叫無賴。」

黎沛柔反咬他手指一口,膝蓋一頂,小腿一踢,將疏於防備的他一腳踹到地板上。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臉得意的看著他,「真是沒用的小偷,三兩下就被我制伏。」

「是你太潑辣吧,所以你男朋友不要你。」極北反諷,笑得野蠻,絲毫不在意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剪刀。

剪刀耶!他出來行走江湖這麼久,第一次有人拿剪刀對付他,他都快要笑破肚皮了。

「你到底是誰?想幹嗎?」黎沛柔覺得很受傷,但是她還是裝出一副堅強不在乎的樣子。

「你昨天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極北凝視她,目光深邃。

黎沛柔看著他的臉,眼睛眯了起來,這個問題她想了一整天了,直到現在,那些模糊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

「我的媽啊,你就是那個潑我水的傢伙!」她跳腳痛叫,難怪他知道她那麼多事情,老天,她昨晚到底是喝得多醉啊!

極北呻吟了一聲,她就記得這個,愛記恨的女人,「你就不能說是我半夜被你吵醒,送你回家的傢伙嗎?不知感恩圖報!」

黎沛柔對他吐舌頭。

「哼!難怪你知道我住在哪裡。」原來他不過是個無三小路用的小偷而已嘛!「小日本鬼子,你可以滾了。」

「戒指呢?」他懶洋洋的對她攤開手掌。

「你滾不滾?」黎沛柔則是將剪刀移近他喉嚨幾公分。

「沒有戒指,嗯,那我只好一直待在這裡嘍。」極北閉起眼,怡然自得的枕著雙手,躺在她家冰涼的瓷磚地板上。

黎沛柔咬著牙,恨恨的看著他。

開玩笑,她連殺蟑螂都要經過三聲尖叫,殺人?算了吧!

可是,把戒指給他?

不行!那隻戒指可是要……要……還回去給羅伊先生耶!

「你、你……」你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喪氣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怎麼樣?」極北睜開眼,玩味的看著她氣鼓鼓的臉,「一個單身女郎,半夜留一個年輕氣盛的男人在家裡,哦喔,我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總可以報警吧!」黎沛柔抓起電話跳離沙發,警戒的看著他。

「請便,戒指還在你那裡,你最好先想清楚要怎樣解釋。」極北打了個哈欠,又閉上眼睛。

黎沛柔握緊拳頭,整個人已經快抓狂了!

抓起包包,她跑回房間,砰的一聲將房門甩上鎖好。

「你休想得到戒指!我明天早上就把戒指還回去。」她背倚著門扉,從房間內大聲喊話。

客廳里爆出一聲大笑回應她。

黎沛柔氣呼呼的躺在柔軟的床上,紅唇依然腫脹,留著他吻過的痕迹,她用手背猛擦,卻擦不掉心中鮮明的感覺。

她的男朋友,更正,是前男友,都還不曾如此過分的吻她,他卻——

可惡!她絕對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幫他藏戒指,現在居然還指控她是幫凶,真是恩將仇報!

哼!不想了,只要她不理他,他自知沒趣就會走了吧!

黎沛柔如此想著,翻個身,一天的疲累頓時湧上,眼皮一沉,她陷入夢鄉。

極北天一亮就醒了,這是干這行的直覺,在陌生的地方不熟睡,以免眼睛一睜開來被仇家搬了腦袋。

不過黎沛柔的客廳還真不是普通的有個性,上次來暗的很,什麼都來不及打量,現在仔細看,所有的傢具擺飾都是舊東西,經過修理后善加利用,可以看得出她這個人的性格,那天看她穿得一身名牌,又是仿造型師的工作,原本還以為她是個嬌生慣養、愛慕虛榮的人,沒想到她這麼樸實。

腰帶震動了下,是手機響,他接起。

「親愛的……北。」話筒那頭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閉嘴,別這樣叫我。」極北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沒了。

「要不然我該怎麼叫?小北親親?」她呵呵笑兩聲,「好啊,下次我就這樣叫你。」

「再見。」

「喂,別掛啊,我有新消息,你不想聽嗎?」她嗲聲嗲氣的忙喊著。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心?」極北嘲謔。

極東雖然不像極西死愛錢,但是卻盡做些損人利己的事,沒有好代價,休想要她幫忙。

「別這麼說,我不是無條件幫你弄了個身份混入聖百合嗎?」極東嗔叫。

「無條件?好啊,那你把那塊神偷閣牌匾拿回去。」一想到那塊匾額如今放在他舊金山的公寓里,他就頭痛。

「哎呀呀,我也算是你師姐,偶爾盡孝道不為過吧,更何況,我現在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這樣還對你不夠好嗎?」

「你到底要說什麼?」他耐心告罄,瀕臨關機邊緣。

「你要偷的那顆戒指我查過了,是——」

「是法國最後一任瑪麗皇后胸針上的紅寶石切割而成,你是要跟我說這個嗎!我早就調查清楚。沒事了,那再見。」

「你有點耐心好嗎?我話都還沒說完。」極東無奈的連聲輕嘆,極北最大的缺點就是沒耐性,「傳聞胸針上的紅寶石總共分割成兩塊,沾有瑪麗皇后鮮血的那塊做成了戒指,形成一種不祥詛咒,擁有控制神志、迷惑人心的力量,有人說,羅伊就是利用它才奪得黑手黨首領的寶座。」

「那不過是傳聞而已。」極北嗤之以鼻。

「勸你不要盯著那顆寶石超過三秒,信不信由你嘍。」極東涼涼的說完,早他一步切斷通話。

極北瞪著斷了訊息的手機,將之塞回腰帶,咒罵,「女人就是無聊!」

不過,他心裡總覺得毛毛的,不是因為那顆紅寶石,而是極東這次真的什麼便宜都沒占,搞不好她背著他不知在搞什麼鬼。

踱步來踱步去,奇怪,應該是上班時間,怎麼黎沛柔還沒起床?

極北走到她房門前,握拳正要敲門卻突然住手,他是個小偷耶!找到戒指就要走了,幹嗎還對她那麼客氣?

可是……

掙扎了半分鐘,他還是叩叩叩的敲三下門。

等等等,三秒了,沒反應。

沒聽到?喔,敲得太小力,聲音太小吵不醒她。

極北用力拍著門,拉開嗓子喊,「喂!黎沛柔,你不用上班嗎?」

又過三秒,還是無人應答。

「黎沛柔,你睡死了嗎?」他的眉皺了起來,「你再不開門,我就自己進去嘍!」

這次他不等了,宜接從腰帶拿出細針,連一秒都不浪費就把門撬開。

「我要進去了。」他喊著,轉動門把推開門。

房間擺設簡單一目了然,一張床就正對著門口,黎沛柔眼睛半睜著,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癱在那兒,臉色有些白。

「你醒著,幹嗎不說話啊?」極北站在門口,看著她難看的臉色,就他所知,女人只有在一種狀況下才會這麼安靜。

「你『好朋友』來了嗎?」

黎沛柔的眼睛猛然睜大,臉色漲紅,從床上半坐起,破口大罵,「你好朋友才來了咧,心術不正的小日本鬼!」說完還不忘丟他一個枕頭。

「我……」極北閃過枕頭,被她吼得張口結舌,怒氣橫生,「真是好心被雷親!」

不管她了,他轉身要走。

「喂,等一下。」黎沛柔虛弱的喊住他。

「幹嗎?」他沒好氣的,連頭都不回。

「你會煮飯嗎?」剛剛的舉動像耗盡她所剩的力氣,黎沛柔重新躺倒在床上,聲音像病貓在叫。「你到底想幹嗎?」天!女人說話一定要這樣拐彎抹角嗎?他無奈的回頭,見她臉色更白了,心頭猛一緊。

「我餓死了。」她眉頭糾結,抱著自己的腹部縮成一團,「餓到我的胃好痛喔。」

「你不會做飯嗎?」他奇異的看著她,越來越生氣,「難道你每天早上都是這樣?」

這麼凶!黎沛柔覺得好委屈,忍不住眼眶紅了,低聲說:「我昨天只吃了一個麵包,從凌晨胃痛到現在。」

極北朝天花板翻白眼,難怪她會胃痛。

「笨蛋!那你昨天晚上幹嗎不填飽肚子再睡?」他怒斥,走到床頭叉腰瞪著她。

「你在外面,我怎麼敢輕舉妄動呀!」他表情嚇人,黎沛柔索性躲到被窩裡,悶悶的說。

「你敢拿剪刀威脅我,卻不敢到廚房去煮飯吃?」居然怪他?!極北氣炸了,「你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豆腐嗎?」

沒想到黎沛柔竟然沒反駁,極北心一急,一把拉開她的被子,見她緊閉著眼,整個人直冒冷汗。「該死!很痛嗎?」他靠床沿蹲下來,慌了手腳。

「當然很痛。」沒力氣吼他,黎沛柔可憐兮兮的睜開眼期盼的看著他,「我好想吃稀飯喔。」

「你要我煮稀飯給你吃?」所以她剛剛才問他會不會煮飯?

「嗯。」她用力點頭。

「不行!」君子遠庖廚,他絕不煮飯,「我去買給你吃。」

「可是附近沒有賣,且等你找到早餐店買回來,我都餓死了。」黎沛柔不依的嚷著。

「我騎車很快,你不會餓死的。」極北幫她把被子蓋回去,以免自己被她哀求的眼神說服。

「拜託你。」黎沛柔無力的隔著棉被抓住他的手,「求求你啦。」

極北一語不發,拿開她的手,走出房間。

完了,他又生氣了。黎沛柔覺得自己真是倒霉,最丑最難堪的時候偏偏都會遇上他,偏偏他又不是什麼紳士居家好男人,而是個惡徒大男人。

唉,快餓死了。

「喂!」棉被再度被拉開,「把葯吞下去。」

他輕手扶她坐起,將一杯水和一顆胃藥塞到她手裡。

黎沛柔怕他火山爆發,戰戰兢兢的偷瞄他的表情,乖乖將藥丸放進嘴裡喝水吞下。

極北看著她咕嚕咕嚕將一杯水喝完,收回空杯,他嘴抿得緊緊的,扶著她躺下。

然後表情很恐怖,眼睛很火,什麼話也不說的看著她。

被他這麼瞪著,胃再痛也都沒感覺了,黎沛柔不安的吞了一口口水,「呃……沒有稀飯就算了,樓下便利商店有麵包——」

「閉嘴!」極北兇惡的低吼,嚇得她再次將頭埋回棉被裡。

棉被外頭寂靜了一陣子,她想,如果他好心一點,應該已經出去幫她買吃的,雖然可能不是稀飯……算了,有得吃就好了。

不過,她真的好想吃稀飯喔!

突然,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豎起耳朵一聽,挺像是鍋碗瓢盆撞在一起的聲音……不會吧?!

刷!棉被很用力的被拉開,黎沛柔驚愕的張嘴成O型。

「米放在哪裡?」極北陰惻惻的問,一臉極不甘願、極怒火中燒、極臭的表情,右手上還拿著一根大湯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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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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