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子山 四 枉死

第一卷 九子山 四 枉死

四.枉死

我把心摩拖到床上,急道:「你們都是死人嗎!倒是來個人幫把手啊。k心若,你懂不懂怎麼救治?怎麼止血啊?」

我抬頭一看,卻見屋裡只剩下我和心摩,其餘的人都到院子里看心般了。

我嘆了口氣,看我的袖子已經被血粘在心摩的額頭上,那血卻好似漸漸地止了。我生怕扯下袖子又再冒血,只好小心翼翼地脫下外套蓋在心摩額頭上。伸手探一探鼻息,雖很微弱,倒也平穩,看她好似沉沉睡去,心中便稍微安定了些,給她蓋好被子,起身到院子里。

心若心波心羅心蜜正圍著心般看。

只見心般正湊著一隻眼睛在窗戶上,透過她剛才在窗紙上舔的一個小洞望我屋子裡瞧。

見此情景,我心裡頓時一片雪亮,道:「心訶,是你么?」

心般聽見,一聲驚呼,回頭看我,臉紅得象火燒,卻悲悲切切地淌下淚來,道:「紅樓,你。。。你不在屋裡啊。。。。。。紅樓,我死得好冤啊。。。。。。」說話的聲音完全是心訶的語氣。

心波心羅尖叫道:「二姐附身到三姐身上了!」

我扭頭對心蜜道:「師太,你為什麼要冒充是心訶的鬼魂?」

心波心羅又尖叫道:「附在小丫頭身上的原來。。。。。。原來是。。。。。。師太?」

「師太」冷笑一聲不說話。

忽見心般抬手左右開弓「啪啪」地打自己的嘴巴,只聽心訶的聲音問道:「老三你說你大年三十晚上喂我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又聽見心般本人的聲音道:「老三不要打啦,不要打啦,我說便是。」心般一邊哭喊,手上卻絲毫不停,轉眼二十幾下打下去,臉上已是兩頰腫脹。

心般叫道:「我說我說,你問什麼我都說,我並沒有害你,年三十夜裡給你喂的是醒酒湯啊。」

心訶的聲音問道:「那究竟是誰害的我?」說著,咬牙一個一個地看著院子里的人。

眾人都直著眼睛左顧右盼,半晌都不吭聲。

心般厲聲尖叫一聲,兩手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抓下,頓時臉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心訶的聲音喊道:「你們不說話,我就索性弄死老三。」

我忙喝止,道:「心訶你這是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何苦拿三師姐做法!」

話音未落,忽聽心般的聲音哭叫道:「老二你饒了我吧,真的不是我害得你。若是我有半句假話,叫我舌頭爛到肚子里。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如今好不容易輪到我做大師姐,我容易嗎,師太臨死之前也答應讓我做大師姐的啊,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我容易嗎?我也曾討好紅樓,只是看見師太對他好,我想討師太的歡心而已,並不是對他有意,再說論姿色論人品我哪點比得上你啊,紅樓怎麼會看得上我啊。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啊。。。。。。」心般跪在地上,一邊點頭求饒,一邊不住地抓自己的臉,臉上血淋肉爛,甚是可怖。

我心裡一動,問道:「你說師太臨死之前答應讓你做大師姐?」

心般道:「是的呀,是的呀,師太叫我送醒酒湯給大家喝的時候說的。」

我說:「你給誰餵了醒酒湯?你那天不是也喝醉了?」

心般道:「我那天被心摩搶白了幾句,心裡不順,本就沒什麼心思喝酒。我半夜醒了,卻怎麼也睡不著,剛好師太來到我們房裡,見我醒著,就叫我給她們每人喂一碗醒酒湯,免得第二天起來頭痛。我本就恨老大,巴不得她第二天起來頭痛死掉,當然不會餵給她喝。波羅蜜三個小丫頭睡得纏在一起,鼻涕口水到處都是,我嫌臟,也沒喂她們。喂老四時,老四剛好也醒了,說不要喝湯。所以偷懶只餵了老二,我心裡想,老二怎麼說也是紅樓的娘子啊,我把她伺候好了,紅樓自然高興,那師太也自然更高興。我去師太屋裡復命時,師太還真的誇了我兩句,還說以後讓我做大師姐,讓我管地藏庵的錢糧。我回去睡下,竟是一覺睡到天亮,醒來一看,師太已經燒成灰了,讓我做大師姐的話也是死無對證了啊。。。。。。」

忽聽心訶的聲音厲聲叫道:「你。。。。。。你說什麼!你只給我一人吃了醒酒湯?」說著,直愣愣地瞅著心蜜道:「什麼醒酒湯,你是想把我們姐妹幾個全都害死啊。。。。。。」

心蜜冷笑連連,忽然,心蜜猛得扎手撲向心般,將她按倒在地。

大家忙上前拉開,卻見兩人都是人事不省。

正要想法子救治,忽見心般睜開雙眼,爬起身來,掙脫眾人,跑向院門,將門一腳踹開,狂奔出去。大家追到門前,心般已經跑得無影無蹤,靜寂的林間傳來她凄厲的叫聲:「師太,你怎麼這樣對我,我都按你說的做了啊。。。。。。」

大家心裡都是一陣凜然,齊聲道:「師太又附身到心般身上了。」想必是剛才心蜜那一撲,將心訶的鬼魂從心般身上衝撞了出去,而師太的鬼魂就附在了心般身上,驅使著她跑了出去。

十數日之後,有個下山經過地藏庵的和尚說,那一晚,看見一個尼姑遍體鱗傷,嘴裡喊著師太饒命,一口氣地跑到九子山的最高峰十王峰上跳了下去,屍骨自然是找不到的了。

我想,那必是心般無疑。師太的鬼魂附在了心般身上,拖著她跳崖自殺,殺了她滅口。

追不到心般,只好返身回去。

心蜜剛從地上爬起來,哼哼嘰嘰地叫疼,問心波心羅道:「姐,俺這是咋回事啊?」

我記掛著心訶,叫著她的名字四下張望。

忽聽大屋裡一陣哭聲,大家忙跑回屋裡。只見牆上白布上印著一個黑影,正哭得瑟瑟抖,她哭道:「紅樓,我自小命苦,原不奢望有個好結果,雖嫁入大戶,可我總覺得那不是我的,後來果然被大夫人趕了出來。出來以後我倒心安了,我想我本就該是受苦受窮的命,哪裡有福分做富貴人啊。可是既已做了幾年的富貴之人,來到這庵里到底不能甘心。嫁到那府上,老爺已經是老得不能人事,苦命的我啊,卻被他家的大公子破了身子。大公子不是老爺親生,因老爺已經五十尚未得子,便只好領養一個螟蛉子,便是這大公子。大公子長到二十歲,大夫人忽然生了一個小公子,府上多有議論說是大公子和大夫人生的。老爺卻以為方士的靈藥有了效用,竟接連納起妾來。我便是那時入府的。想必大夫人也知道老爺這樣折騰下去必是命不長久,與大公子便越熱絡起來,全家上下只瞞著老爺一個人罷了。大公子卻是個不知足的人,與大夫人日久生厭,那一日,便將我。。。將我玷污了。這事被大夫人知道后,不由分說將我趕出門外。哎。。。。。。後來我下山聽說那一家人早已家破人亡。大公子恨老爺死得慢,便給老爺下了毒,哪知老爺卻早已留下遺書,說是將家業全部留給小公子。老爺死後,大夫人出示遺書還叫了官府的人來拿大公子,大公子一場空歡喜,頓時凶相畢露,趁人不注意,上前一刀結果了小公子。後來,大公子在獄里想越獄,被拿住當場砍了腦袋,大夫人卻在小公子被殺之後得了失心瘋,府的人見這樣便走的走散的散,家產全部被偷盜一空。哎。。。。。。我還慶幸當初我不在府中,要不說不定我也被毒死了,誰知道來到這地藏菩薩的腳下,卻被沒來由得下毒,顏面丟盡,活活餓死。我。。。。。。我。。。。。。苦啊。。。。。。」

我聽著,一陣心酸,道:「心訶,我對不住你,是我害了你。」

心訶道:「想必是師太不喜歡我嫁給你,也是怪我,一個身子不幹凈的人,一個出家人竟還一門心思想嫁人,就是菩薩也不會原諒我的。我的命是不值一錢,可怎麼著也不該死在這件事上啊。」

心若在一旁道:「老二,你別只顧得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趕緊投胎去吧。今日是你死後第四十九天,到了子時再不投胎可就再也投胎不了了,那時就變成個孤魂野鬼了。」

心訶一驚,那影子越瑟瑟抖動,道:「我。。。。。。我一個人害怕啊。。。。。。我該投胎做什麼呢。。。。。。」

心若冷冷地道:「投胎做什麼自有閻王老爺做主,你還是趕快去吧,再磨蹭就來不及了。」

心訶顫聲道:「是。。。。。。是。。。。。。我。。。。。。我這就走。。。。。。紅樓,我來世不做人了,我求閻王老爺叫我做一隻蒼蠅蚊子吧,那時我在你身邊飛,就沒人嫉恨我了。。。。。。你。。。。。。你到時不要打我啊。。。。。。」

說著,那黑影慢慢地淡去,消失無蹤,一陣嚶嚶的哭泣之聲在黑夜裡悠悠消失。

心若來到心摩床前,把了把脈,道:「不礙事了,紅樓你去睡吧,我來給心摩洗洗傷口包紮一下,只是,她這一來傷了頭腦,只怕。。。。。。」

我忙問:「只怕怎的?」

心若道:「只怕難得再醒過來。」

我吃了一驚,道:「師姐,你們苗家可有醫治的法子?可不能就讓她這麼不死不活得睡下去啊。」說著,聲音都**哭腔了。我雖不怎麼喜歡大姐,可是畢竟在這庵里平時的大小事務都是大姐主持,萬一她真的醒不過來,還真像少了一根樑柱一樣。

心若白了我一眼,道:「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象個什麼樣子,你只管去睡吧,我儘力想法子醫治便是了,」一面回頭對波羅蜜喝道:「你們三個小丫頭在看什麼熱鬧,還不趕緊去燒熱水?」

波羅蜜忙應聲去了,沒一會伙房裡烏煙瘴氣,嗆得三個人一臉黑灰地跑了出來。

心若來到院里,指著罵道:「你說你們三個除了好吃懶做扎堆起鬨還會做什麼,還不給我滾回屋裡好好看著大姐去,有什麼不對勁的,趕緊叫我,這總成吧。」說著,卷了袖子進了伙房。

我見也插不上手,便只好回房睡下。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四姐心若招魂,竟同時招來了師太和二姐心訶的鬼魂。

師太的鬼魂先出現,附在小丫頭心蜜身上,卻裝作是心訶的鬼魂。

師太不喜歡大師姐對我有意,所以假冒心訶指證是大師姐害死了心訶。

大師姐分辯不清,一時氣極,便撞了門框。

大師姐的脾氣,師太是很清楚的,這樣冤枉她,就算她不自盡,也沒有顏面繼續呆在庵里。師太果然做了鬼,都不放過我,不放過跟我有關的人啊。。。。。。

心訶的鬼魂附在三姐心般身上,因為她懷疑大年三十心般喂她的醒酒湯有毒。

如此看來,醒酒湯確實有毒。湯里的毒就是貓蠱。

可是,毒卻是師太下的。

我想,師太原本應該想在她**之前,親自給七個姐妹喂醒酒湯的,可是偏偏心般醒了,又偷懶,所以,最後只有二姐心訶喝了下毒的湯。

師太為什麼要將七個姐妹全部害死?是擔心我向姐妹們說出她跟我說的話,以致她顏面掃地?還是她不能得到的,索性讓七個姐妹也都得不到,這就不得而知了。

心般一門心思想做大師姐,管那點可憐的錢糧,卻被師太利用,這命丟得也太不值得了。

我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總感覺還有好多東西想不通,昏昏沉沉地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便聽見波羅蜜三個丫頭在院子里哭得此起彼伏。

我一驚,心想:「完了,心摩出事了。」忙披衣出去。

只見波羅蜜三個丫頭跪在對面屋子門口,心若提了三個包袱丟了出來,指著罵道:「你們三個趁早給我走得遠遠的,再在這裡這麼鬧下去,這地藏庵遲早叫你們弄塌了。」

我忙問怎麼回事。

心若氣道:「你問問她們做了什麼好事!」

那三個丫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話也說不清楚了。

我問心若到底怎麼了,心若道:「我叫她們三個輪流守著大姐,誰知她們竟手癢皮緊,三個人思謀著揭開大姐頭上的裹布看傷口,我回,血流不止,三個人嚇得軟在地上抱成一團,竟一聲不吭。我若是晚到一步,不知大姐的命還保不保得住。紅樓,你說要這幾個只知道搗亂的混賬東西在這兒幹嗎,」一面指著波羅蜜道:「趕緊拿著你們的包袱離了我眼前。再磨蹭小心我拿大棍子打你們!」

我忙說:「師姐,她們小孩子一樣的心性,一時調皮也是有的,就這麼趕了她們出去,叫她們怎麼活啊。」

三個丫頭聽了越哭得驚天動地,抱住我的腿道:「紅樓哥哥給我們求求情吧。」

我心裡一酸,正想再勸幾句。

只見心若快步走去伙房,轉身回來,一手托著三個碗,一手提著燒火棍,道:「怎麼活?你們三個本來就是要飯過來的,如今我索性慈悲一回,再給你們三個碗出去要飯養活自己去。如今地藏庵的大殿也燒了,師太心訶心般也沒了,也沒人來做法事了。你們又不會念經,又不能化緣,還想在這裡吃白食嗎?不讓你們出去經歷經歷怎能長大,有本事去化緣回來咱們重修大殿,那時地藏庵再收留你們也算有個名目。」說著,將碗撂在三個丫頭面前。

我說:「叫她們出去化緣也好,那也總得叫她們晚上回來也好有個安身之處啊。」

心若厲聲道:「如今在這庵里怎麼說我的年紀也最大,紅樓你就不要再護了她們專跟我唱反調了吧。她們再留下去,不要說大姐早晚被她們害死,就是。。。。。。就是我也早晚被他們折騰死氣死!」說著,聲音一陣嗚咽。

心若以前在庵里說話最少,沒想到說話做事也是這般雷厲風行。我倒一時語噎,不知怎麼說才好。

心若揚起燒火棍作勢欲打,道:「你們別瞅著紅樓心眼好便纏著他,告訴你們,如今這庵里且聽我的吧。快走,快走!」

我不忍心,轉身去伙房拿了幾張麵餅用草紙包了塞給三個丫頭,說:「到山下魚香鎮上哪家大戶人家做個丫鬟也好吧,吃的穿的也未必比這裡差。」

三個丫頭只好悲悲切切地收拾起包袱拿了麵餅出門去了。走到門口,心蜜仍攀著門框不肯走,回頭眼淚盈盈地望著我,心波心羅見這樣也都跪在門口哭成一團。

我心裡一陣憤憤不平,正想作,那心若已經揚手將燒火棍甩了出去。心蜜驚呼一聲,燒火棍正打在頭上,三個人忙提了包袱一聲不敢吭地跑開了。

地藏庵里只剩下心若和我兩個活人,還有心摩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沒有了三個丫頭整日胡鬧,不免越冷清了,天氣卻漸漸地有了暖洋洋的意思。

心摩一直沒有醒過來,心若又恢復了以前沉默寡語的樣子。心摩也還喂得下去稀飯,只是大小便溺卻人事不知,這些事都是心若一個人操持,服侍得盡心儘力,雖是親生的姐妹也不過如此。我心裡暗暗嘆服這個女子,到底是經歷過風霜的人。

心摩的頭長了,心若給她剪掉剃光,只是我跟心若的頭卻沒人打理了。

一日,我說:「師姐,要不要我給你剃頭?」

心若沉吟一會,道:「地藏庵也沒了,剃頭有什麼用呢。庵里的錢糧也快盡了,不如。。。。。。不如你我索性留了頭,你也學著砍柴打獵,我也種些穀物,咱們。。。。。。咱們有個家業,也好照顧大姐啊。。。。。。」

我一愣,道:「這個。。。。。。這個我倒沒想過。。。。。。還是你給我剃了頭,我去山下化些緣吧。」

心若頓時臉通紅,道:「也好,也好。」便給我剃乾淨頭。

我下山化緣,心裡琢磨著心若的話,想:「心若在這樣想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對她卻沒有半點非分之想,窮日子就窮過吧,何必一定要成什麼家。」

下山雖化了一些錢糧來,卻聽到一件極震驚的事。

在魚香鎮外土地公廟裡生一起命案:三個要飯的小姑娘被幾個乞丐**,或許是她們幾個掙扎尖叫,竟全被用麻繩勒死。死後**和大腿處的肉還被割下煮食。乞丐們自是跑得無影無蹤。官府只好貼出認屍告示,告示上畫著三個瘦小的光頭女孩子,旁邊還掛著一張包袱皮,那正是波羅蜜三個小丫頭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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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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