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門 四三 躍龍門（上）
四三。躍龍門龍門告示：
「茲定於元日初五，鸚鵡長洲之畔，龍氏宗祠之前，以飛躍龍門之戲，志天賜良緣之喜。凡參與著，不論長**女，不論手段器具，能攀登雲梯，飛躍龍門，登臨龍柱者，便可取得龍珠一顆。此龍珠取自東海海底青龍之口，價值連城，更有起死回生改天換地之功效，非人間凡品可媲美也。」
人間是否有龍，實在是眾說紛紜，妄稱親眼見過龍的人不少，可是大多數人仍是半信半疑。就算有龍，可是龍珠究竟又是何物？這一點可是沒有一個人說得清楚。
有傳說龍珠是龍神的涎水凝結而成，有傳說是神龍百年修為的結晶。龍，本來就是護法八部眾之一，而傳說，龍珠則是可以令護法神祇凡人百姓立地成佛的寶物。不管怎麼說，此次，龍門居然用龍珠這樣不世出的寶貝來作為「躍龍門」的獎勵，可以想象屆時的盛況必定空前。
葉玉環祭祖受傷，眾人忙抬他回去醫治。一場除夕晚宴也只有作罷。
龍門上下人等皆不時議論紛紛，一時人心惶惶。不少人竊竊私語道龍門積怨已深，如今連歷代祖先都不願庇佑，可見龍門的昌盛必將不可長久，人人自危好似將要大禍臨頭一般。
葉玉環深居密室養傷不便理事，龍小青自然成為龍門的掌管人。雖然她得到母親的認可來管事，很是興奮，看起來神采奕奕的樣子，可是這幾日她的眼神卻是明顯得憔悴了。
這個元日表面過得隆重體面，龍小青每日里命僕人在龍宮內外做一些社火嬉戲取樂，可是誰都看得出是一副凄凄惶惶欲蓋彌彰的樣子。
展眼間，正月初五已到，龍氏宗祠大門口早已搭好一座寬大的看台。我仔細看那看台分明就是金陵盂蘭盆會時玄武湖畔所搭看台的樣子。我心想：必定是龍芊芊從金陵回來對龍小青講了盂蘭盆會的盛況，龍小青不甘心落後，如此安排分明是存了跟金陵皇家爭競的意思。
正月初五這日，天剛蒙蒙亮，就聽見外面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人聲一片鬧哄哄。
得意在外面拍門，叫道：「公子，快點起身，外面好熱鬧啊！」
我在屋裡笑道：「你怎麼現在也變得愛湊熱鬧了呀？」
得意笑道：「我本來就愛湊熱鬧啊，只是在同泰寺里沒人搭理我罷了，快點快點！」
我天**中也有好動的種子，如今遇見得意自然萌生出來，便忙穿好衣衫，胡亂洗了把臉，沖了出去。
得意拉了我的手，一路飛奔。一轉彎，差點迎面撞上一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龍小青。
我見她兩眼布滿血絲，眼圈黑黑的，顯然是昨晚通宵達旦忙碌了**。
見了她的樣子，我心中一陣歉然，道：「你。。。。。。你辛苦了，我。。。。。。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龍小青臉色一紅，笑道：「我這個樣子，沒法見人了，我得趕快回去收拾一下。」低頭看見我和得意手拉手，臉色忽然一變。
我見她神情有異，才現自己一時忘形，忙和得意撒開手。
我和得意之間好似那種天生的親密，而且我絲毫沒對得意有過逾越之心，所以不管跟她說話還是拉拉扯扯，都是出乎自然。
得意笑嘻嘻說道：「二小姐，您別介意，我只是公子的小丫環，可不敢有半點非份之想。」
龍小青輕輕「嗯」了一聲，側身讓開，得意對小青一施禮，飛快地跑遠了。
我說：「你。。。。。。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說著，低頭跑開了。
不知怎麼的，我對這位二小姐總說閱讀，盡在
是有一種敬畏加愧疚的心情，敬畏應是因為她的聰明能幹，而愧疚則是出於我病中她對我的盡心儘力。有時我覺得我需要仰視她，她好像是站在雲端的菩薩，對我施捨慈悲和勇氣，我只有完全按照她的意旨去達成才能舒解我心頭的壓抑。
來到龍宮大門口，放眼望去龍氏宗祠對面的鸚鵡洲頭已經是人山人海。
八十一層高的木架便是告示上所說的「雲梯」，「雲梯」對面的尖塔叫做「龍柱」，「雲梯」與「龍柱」之間懸空的小門就是「龍門」。
雲梯下面早已由龍門的奴僕們列隊把守，擁擠的人群大多是附近的漁民船夫百姓，更有不少聞訊趕來的其他州縣的百姓。我仔細看那人群，不少人都是從頭到腳包裹嚴實，像是準備廝殺搏命一般，還有不少人有的牽著狗，有的架著鷹，那必定是到時要放出鷹犬代人搶奪龍珠。還有一些無知百姓拿了香火在宗祠門口磕頭膜拜，以祈求龍神和龍門祖先保佑今日能搶得龍珠。
我在遠處觀看了一陣，漸覺無趣，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得意已經回去了。我便回去吃了點東西，又去楚狂兒房裡看了看。現得意也在他房裡。我見狂兒兩頰深陷，越消瘦了許多，問那伺候的丫環，丫環道從昨日到現在竟是只進了幾口湯水。
我說：「他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丫環道：「這位公子偶爾神智清醒，只是不願吃東西。」
我喚他：「狂兒，狂兒。」
他卻不答應，只是閉著眼睛。
我又坐了一會，看他將頭歪向裡面，像是不願搭理我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道：「狂兒，我知道你心裡怨我。既然你不想理我，那麼，等你病好之後，你就回龍虎山吧。」
話音剛落，狂兒渾身顫抖了一下，我以為他要起身和我說話，哪知他仍是躺著不動。
我站起身來，走出兩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雙眼緊閉，兩行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得意跟隨我出去，在迴廊裡邊走邊說：「公子，我剛才在楚狂兒房裡，聽見他迷迷糊糊地說了很多話。」
我問：「你聽見他說些什麼呢？」
得意沉吟了一會，道：「他。。。。。。他好像是對公子很情深義重的樣子，想必剛才公子說的讓他回龍虎山的話讓他很傷心了。。。。。。」
我覺得臉上一陣燒，半晌道：「或許。。。。。。或許他只是一廂情願吧。。。。。。」
得意「哦」了一聲，道：「公子的事，我原本不該多問，只是。。。。。。只是我覺得這樣的人很是難得。。。。。。如果。。。。。。如果公子覺得與他之間比較尷尬的話，那。。。。。。那以後我願意代替公子多去照顧一下他。。。。。。」
我嘆氣道：「狂兒的心意我清楚，可是。。。。。。可是我心裡已經有其他人了。我知道我這樣對他是很辜負他的一片心意，可是，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呢？」
得意沉吟道：「兩情相悅，只要沒有妨礙別人，那便是天經地義的事，任誰也無權干涉。可是，若是有緣無分，那任誰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我說：「狂兒是個很好的人，我願意把他當作我的親弟弟來看待，如果他還有別的想法，那我也是無可奈何了。」
得意點頭道：「公子的意思我懂，公子的意思我會在適當的時候跟楚公子說說，希望能解開他的心結。」
我嘆了口氣道：「那就難為你了。」
得意低頭微笑道：「公子客氣了。」
我又來到龍宮門口，看看將近正午，看台上仍是沒有動靜，人聲越嘈雜起來，有些人還大呼小叫地喊怎麼還不開始，看那陣勢竟是要衝開龍門奴僕們的阻擋。
我心想：「這些百姓來這裡都是為了搶奪那顆龍珠，萬一他們不耐煩焦躁起來，難免擁擠踐踏，這可怎麼好？」
我忙回身來到龍小青房門前，想叫她儘早宣布開始，以免生意外。
卻見她房門緊閉，門口一個丫環道：「公子，小姐正在裡面休息，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可入內，請公子稍後再來吧。」
我想：「這小青怎麼偏偏在這當口睡覺。」忙去叫了得意.林紅瘦.霍七七和風冷冷三人，叫他們在外面觀看，一旦有什麼事故立即稟報龍小青。
便在此時，忽聽一陣吶喊，只見人群已經衝破龍門奴僕圍成的藩籬，百餘人已經往那雲梯飛奔而去。
我心裡一沉，道：「完了，完了，這下天下大亂了！」正準備叫人去找龍小青，忽見岸邊一艘大船上飛奔過來幾個皂衣人，這幾人邊跑邊從懷抱的匣子中抓出一些金光燦爛的東西望空中拋去，口中大喊道：「龍門大小姐打賞諸位鄉民，各位都來領賞了啊！」
原來那些皂衣人拋出的都是些金銀珠寶，此舉一出，那些衝出藩籬的鄉民頓時停止前進轉頭回來，加入搶奪珠寶的人群中。
畢竟，這龍珠到底有多麼值錢，在這些鄉民看來也是一知半解。對窮人來講，你給他一件古董寶貝，倒未必有給他一串五銖錢那麼開心。而且，能爬到那麼高的雲梯並飛躍龍門是極其艱險的事情，眼前的珠寶每件已經足夠這些鄉民全家辛勤勞作一生的了，不管怎樣還是拿到眼前的利益再說。
鄉民哄搶之際，大船上走下一個白衣少*婦，在幾個皂衣人的護持之下徑直登上看台。
皂衣人站定，大聲喊道：「諸位鄉親聽者，大家稍安勿燥，龍門大小姐有話說！」
那些鄉民搶完了地上的珠寶，一時安靜下來，白衣少*婦走到台前，衣袂飄飄，朗聲說道：「諸位鄉親，各位能來到鸚鵡洲參加躍龍門儀式，小女子由衷感激。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鸚鵡洲自然要尊重龍門的規矩，若是諸位不聽約束，恣意亂為，不要說到時相互踐踏死傷無辜，就是有人拿到了龍珠，也難逃龍門的制裁。」
此語一出，雖然聲音不大，卻是凜然生威，人群頓時安定下來。
我在遠處觀望，只覺得這位大小姐的聲音形貌有些熟悉，卻一時記不起來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