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門 四十 辯才天

第三卷 龍門 四十 辯才天

四十。辯才天葉玉環道:「怎麼知道沒有這個人?」

我說:「一個擺渡人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他說他姓文,那。。。。。。那必定是文殊菩薩的化身。」

柳失意道:「文殊菩薩?就是。。。。。。就是那位騎著青獅手持寶劍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薩?公子能蒙文殊菩薩搭救,真是。。。。。。真是。。。。。。」

我說:「真是什麼啊?」

柳失意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嘆氣道:「真是慚愧啊。。。。。。像我這樣一個頑劣愚痴的普通人,菩薩尚且不捨棄,我。。。。。。我實在是慚愧啊。。。。。。」

我忙催柳失意去幫阿地解毒,龍小青招呼丫環帶她去了。

一會,龍芊芊跑進來道:「媽,根本就沒有個姓文的擺渡人嘛。」

葉玉環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龍芊芊一臉的愕然,喃喃道:「你。。。。。。你知道什麼啊。。。。。。你怎麼會知道。。。。。。」

沒一會工夫,柳失意微笑著回來,道:「那位朋友已經好了。」

話音未落,只見阿地已經進屋向我施禮道:「公子,我全好了,你怎麼樣呢?這陣子可實在把我悶死了。」

我忙起身,道:「我也差不多好了。」心想:「阿地解毒如此之快,可見他的心地比我磊落多了。」

龍小青在一旁道:「你剛剛好,快躺下歇著。」

葉玉環見狀咳嗽一聲,龍小青才覺有些忘形,忙紅著臉退了出去。

葉玉環囑咐我好好歇著,轉身吩咐下人端烏雞湯上來,便也出去了。

這時,風冷冷和霍七七聽說我和阿地都已經痊癒,都笑著跑進來道喜。

柳失意看見霍七七,驚訝道:「霍師兄,怎麼你也在這裡?同泰寺被查封,上人和師兄弟們都被流放,而你卻無端端失蹤了,大家都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呢,都急死了。。。。。。」

霍七七一臉尷尬,囁嚅道:「怎。。。。。。怎麼是你?我。。。。。。我。。。。。。」

我對阿地風冷冷霍七七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和柳師姐說幾句話。」

三人答應一聲,施禮出去。

待他們走遠,我對柳失意道:「師姐,霍七七原本是般若山莊的人。」

柳失意驚訝道:「原來這樣啊,那他就是般若山莊安**在同泰寺的**細咯?」

我說:「他可曾做過對不起同泰寺的事?」

柳失意仔細想了一想,道:「這個我倒不清楚了。」

我說:「他若是沒做過什麼壞事,暫時留著他也無妨。只是他是個騎牆的人,也不能不防著他。」

柳失意點頭應是。

說起同泰寺,我忙拉著柳失意坐在床邊,連聲問道:「說閱讀,盡在

你從哪裡來?可曾見著寶志上人?你剛才說『我們』,難道還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來?其他同泰寺弟子可有消息?」

柳失意道:「是上人吩咐我來找公子的,他老人家說,公子出來歷練一下雖是好事,可是前途艱險,同行之人也未必忠心,他老人家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派我來做你的丫環,一路伺候你。」

我忙跳起身來,道:「這。。。。。。這怎麼敢當,是我害得他老人家被流放在外,他反倒記掛我的安危,而且。。。。。。而且我有何德何能要師姐做我的丫環。。。。。。」

柳失意道:「既是上人吩咐,你又何必推辭,若是嫌棄我蠢笨,將來對上人說不要我就是。」

我忙說:「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話,既是上人的吩咐,我們一路同行便是,只是不要做什麼丫環。」

柳失意笑道:「難道公子還害羞嗎?」

我臉色一紅,道:「有什麼好害羞的,你。。。。。。你要做丫環,你便做,反正我心裡只當你是我的師姐。。。。。。」

柳失意起身施禮笑道:「公子在上,小丫環柳失意拜見。」

我見她拜得有趣,人又可愛,忽然感覺與令狐**等人同行的抑鬱之氣一掃而光,一時童心作,大模大樣地坐在床上,笑道:「你既是我的丫環,那自然要聽主人的。」

柳失意也掩住口鼻,笑道:「那是自然。」

我說:「你這個名字有點奇怪,失意什麼啊失意,我現在就夠倒霉的了,還失意什麼啊,我問你,我給你改個名字,你可願意?」

柳失意一愣,隨即笑道:「我是公子的丫環,一切聽憑公子做主,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不知公子要給我改什麼名字?」

我雖這樣說,其實是玩笑,沒想到這丫頭竟當真了,我自言自語道:「反正不要失意,不要失意,不如。。。。。。不如。。。。。。啊,對了,就叫做『得意』好了!」

小丫頭哈哈笑道:「這個名字有趣,那我就叫『得意』好了。」

笑過之後,我問道:「父母都是希望兒女將來順風順水,你父母為何給你取名『失意』呢?」

得意沉吟了一會,道:「我父親原是村子最是飽讀經史的人,可是感於世事動蕩,一身經濟本領無處施展,所以給我取名『失意』。」

我說:「哦,難怪見你談吐不凡,原來是家學淵源。你父母還都健在?」

得意黯然道:「父母在我不懂事的時候就被人殺了,是上人收留我的。」

我說:「被人殺了?這是為何啊?」

得意道:「是謝清風為了追殺一個男孩,所以將金陵城外五座村落兩千餘口無辜百姓全部屠殺,同泰寺的十大弟子其實都是那次屠殺僥倖存活下來,被寶志上人收養回去的。還算謝清風的手下有一點點良心,殺到手軟,一些女孩子便沒忍心下手,所以同泰寺的十大弟子大多都是女孩子。」

我聽到這裡,冷汗涔涔而下。

得意見我臉色蒼白,忙問道:「公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顫聲說道:「我。。。。。。我就是謝清風要追殺的那個男孩。。。。。。」

得意「啊」的驚呼一聲,半晌說道:「真。。。。。。真的?這。。。。。。這也不能怪公子。。。。。。要怪只能怪那謝清風太過毒辣,為達目的,連無辜百姓都不放過。」

我喃喃說道:「我欠同泰寺的太多了。。。。。。」說到同泰寺,我忽然又想到寶志上人,問道:「上人現在何處?他。。。。。。是否一切都好?」

我深恐得意說出寶志上人不利的消息,所以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得意沉吟了一下,道:「上人一切安好,只是此刻不便透露他老人家的行蹤,將來自然有見面之日。」

我說:「那同泰寺其他弟子呢?」

得意道:「自然是都流放在外,只不過。。。。。。只不過相信總有再聚的日子,那時同泰寺必然要一雪前恥。」

我點頭道:「既如此,我就不再問了。可是。。。。。。可是畢竟是我害得他老人家在外面風餐露宿不得安寧。。。。。。」

得意道:「上人說了,凡事皆有緣法,凡事皆有定數,因緣湊合,必生事端,這也並非是哪一個人造孽的緣故,只因天下將有大劫,所以早晚有生的一天。」

我說:「看來上人並未怎麼怪我。」

得意道:「他老人家**襟磊落,慈眼視眾生,沒有他不能寬恕的人。」

我說:「上人可知道我此次出行的目的?」

得意道:「上人只是說,公子出去歷練一下也好。可是凡事不可強求,公子只要盡人事,聽天命就是了。」

我嘆息一聲,良久無語。一會,道:「你的名字還是改回原本的吧。」

得意道:「不用啊,我覺得蠻好的啊。人活一世本來就不容易了,何必自己先給自己掛上個喪氣的牌子呢。公子不必多心,我自己就好喜歡這個名字,最好再加上些什麼陞官財之類的意思。」

我說:「那就叫做『順風得意,陞官財』吧,呵呵。」

得意也大笑起來,說:「公子原來你也會說笑的嘛。」

我說:「你也是個有趣的妙人啊。」

這時,一個丫環進來,端了一個小瓷碗,道:「公子,這是二小姐親手為您熬的烏雞湯,請您趁熱喝了吧。」

我忙道:「替我多謝你們二小姐,難為她這麼快就熬好了。」

丫環道:「我們二小姐為了這湯可是極費心思的,湯鍋上壓了五百斤的大青石,灶下放了上好的松木,加以猛火,是以沒一會工夫就燉得稀爛了。」

我說:「讓你們二小姐費心了,請你代我多謝她。」

丫環笑嘻嘻地道:「這句話還是有勞公子將來親自對小姐說的好,想必她一定很高興的。」

我臉色一紅,道:「也好。。。。。。」隨即轉移話題道:「強將手下無弱兵,你的口齒這麼伶俐,也為你們小姐爭光不少。」

丫環掩鼻笑道:「公子您過獎了,我叫小螺,只是粗使丫頭,跑腿端茶勉強可以,伶俐一點的活計可做不了了。」

說著,上前喂我將雞湯喝下。

得意在一旁開玩笑道:「你比我可伶俐多了,不如這樣,我來做公子的粗使丫環,你來做公子的貼身丫環可好?」

小螺忙道:「那。。。。。。那怎麼可以。。。。。。」雖這樣說著,卻是一臉喜悅之色。

得意道:「既然這樣,那我就請二小姐的示下,討你過來服侍我們家公子如何?」

小螺紅著臉道:「公子的要求我們二小姐自然是無不允諾的,只是我笨手笨腳的怕服侍不好公子的。」

我知道得意是玩笑的話,怕小螺真的上心了,正準備找個理由將她支使出去,忽聽窗外一聲咳嗽,小螺一驚,忙躬身施禮道:「公子請慢用,奴婢先告退了。」

得意覺得奇怪,跟出去探頭看了一看,回來笑道:「原來是二小姐不放心,親自在窗外聽著呢。看來這二小姐可真是很用心地對你啊。」

我苦笑一聲,搖搖頭,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好。

一會,我忽想起一事道:「你就這樣過來跟我們一起,難道不怕皇帝追查?」

得意微微一笑,道:「公子儘管放心,不妨事的。」

我說:「跟你一起來的還有其他人?」

得意道:「原本我和林師姐是跟隨上人一起流放到西戎國的。所謂的『東夷南蠻西戎北狄』乃是南北兩朝之外的化外之地,原本極少有人去過,皇帝如此處置同泰寺,乃是想讓同泰寺的諸人永遠不再返回中土。西戎之地叫做『吐蕃』,那裡的人民信奉『苯教』,據說常以人皮人骨做法器侍奉一些神靈,環境極其寒苦,那裡的人也極為兇殘。走到半路,上人得到平師姐的小鬼傳訊,知道公子的遭遇,所以就派我和林師姐回來沿途保護。」

我說:「那上人他老人家一個人上路怎麼得了?」

得意道:「公子不必多慮,上人自有他的道理。」

我說:「林師姐現在何處?」

得意微笑道:「她啊,現在正在鸚鵡洲頭跟一個人鬥嘴呢?」

我奇道:「鬥嘴?她跟人吵架了?」

得意笑道:「公子不要忘記,我們的林紅瘦師姐可是同泰寺十大弟子里的『辯才天』,除了一把琵琶彈得驚世駭俗,與人鬥嘴辯論的功夫可也是一流的。方才我進『龍宮』之時,在鸚鵡洲頭有個老頭正在宣講什麼『神滅論』,師姐聽了不服,就與他辯論起來。那老頭也甚是了得,想必此刻還在斗著呢。」

我說:「當初在玄武湖畔初次見到林師姐時,就知道她牙尖嘴利,不是好惹的。在盂蘭盆會上,又見識了她的唱功和琵琶,真的是驚世駭俗。現在她又在與人辯論,想必極其精彩,不如我們一起去見識一下如何。」

得意道:「公子你剛剛康復,不要出去走動才好。」

我下床道:「剛才喝了雞湯身子舒服多了,再說我都躺了這麼久,悶都要悶死了。我們快去,不要錯過了好戲。」說著,披衣出門,得意在後面緊跟著幫我整理衣衫。

一出門,雖然感覺腳步仍是輕飄飄的,可是心懷大暢。龍門的奴僕見了我都恭恭敬敬地避在一旁讓路行禮。

出了大門,遠遠地就望見江邊已經聚了一大堆人,大都是些荷網戴笠的漁人,人群不時出一陣陣鬨笑。

走近江邊擠進人群一看,只見江邊泊著的兩隻小船上,一隻里坐著林紅瘦,懷抱琵琶,指手畫腳滔滔不絕,另一隻里坐著個六十幾歲的乾癟老頭,滿頭白,一臉孤傲的神色,膝上橫著一架瑤琴。

那老頭待林紅瘦說完,錚錚撥弄了兩下瑤琴,緩緩說道:「跟你辯了半天,你總是糾纏於細枝末節。那我來問你,你究竟是說人有神呢?還是無神?」

林紅瘦叮咚彈了兩下琵琶,道:「自然是有神。神就是人的靈魂。」

老頭道:「何以為證?」

林紅瘦道:「人活著能說能想,人死了形如枯木。人死後,不是神離去是什麼?」

老頭道:「那麼枯木與榮木是一樣的么?」

林紅瘦道:「質是一樣的。」

老頭揮手瑤琴,道:「非也,非也,質是不一樣的,枯木是枯木的質,榮木是榮木的質,難道你年輕的時候跟年老的時候是一樣的嗎?」

林紅瘦的琵琶嘈嘈切切,道:「年輕的我跟年老的我都是我。」

老頭的瑤琴如行雲流水般奏動,道:「非也,非也,榮木既變成枯木,年輕既變成年老,難道質沒有變嗎,既沒變,為何榮木生機勃勃,枯木奄奄一息,年輕精神百倍,年老雞皮鶴?」

林紅瘦的琵琶連揮數下,戛然而止,道:「照你這麼說,只是質變,不是離魂,那麼豈不是活人與死人都是一樣的?」

言罷,人群立時鬨笑起來。

老頭白眼一翻,道:「有什麼好笑的。活人死人質雖相同,所現的屬不同的,就好比榮木與死木所現不同,知覺乃是活人的屬**,無知乃是死人的屬**。」

林紅瘦的琵琶又激昂響起,道:「照你這麼說,知覺乃是活人的屬**,人一旦死了便沒有了知覺。」

老頭的琴聲如長河奔流,道:「沒錯,知覺與活人乃是一體的。活著,便有精神,人之形體就像刀刃,精神就是鋒利。沒有刀刃,就無所謂鋒利,沒有鋒利,更沒有刀刃。」

林紅瘦五指翻飛,琵琶聲聲緊逼,道:「既然精神與刀刃俱為一體,不能分開,那麼,人的頭腦在思慮,手也在思慮嗎?」

老頭的琴聲如長河入海,笑道:「神雖與人俱為一體,可是神在人身有知有慮,在頭腦則為深,是為慮,在手腳則為淺,則為知。」

林紅瘦一時愣住,止手不動,凝神思索一會道:「照你這麼說,既無靈魂,也就無所謂因果,無所謂輪迴咯?」

老頭笑道:「那是自然。」

林紅瘦猛地鏘鏘連彈數下,道:「以你的才華,做到中書郎也並非難事,何以現在仍是鬱郁不得志呢?這不是因果是什麼?」

老頭白眼一翻,琴聲浩蕩,如海上生明月,道:「我要做官的話,早就可以做到令仆了,何止是中書郎呢?!」

林紅瘦肅然起敬,放下琵琶,施禮道:「老人家不要怪罪,我並非譏諷於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人一生的際遇是前世種下的因緣,現在的所作所為以後必將要承擔後果。」

老頭點頭微笑,雙手將琴弦輕輕按住,道:「人之一生,如風吹花落葉,落在何處,純屬偶然,有人落在帝王家,有人落在煙花巷,既無道理可說,也無因果可言。」

林紅瘦凝神思考,不再出聲。

老頭將琴裝入琴囊,背在背上,起身道:「小姑娘,你也是一個能言善辯之人,就算我們所執觀念不同,也算是得遇知己啊。你叫什麼名字呢?」

林紅瘦起身施禮道:「老人家承讓了,小女子不便透露姓名,請勿見怪。」

老頭笑道:「不怪不怪。我叫范縝。」拱手道:「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林紅瘦道:「老人家要去哪裡?」

范縝道:「我聽說金陵城內人才濟濟,般若山莊更是群英薈萃,老頭子我這就去金陵找這些人去辯論一番。」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道:「這是我寫的一篇文章,叫做《神滅論》,留給你作紀念吧。」

林紅瘦雙手接過,深施一禮。

范縝微微一笑,吩咐船家開船,船頭一拱手,衣袂飄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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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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