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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氣的溫柔。

可是,他是直的。有女朋友,快樂戀愛生活,在音樂上有發展……寧放,如果你幸福就好了。

下了計程車,楊亦依舊是無力,寧放奇怪自己那一腳怎麼威力如此之大,但也沒多想。把人抓回房中,就是慾望糾纏。

他的眉他的眼,他柔順而不是柔軟的發,彈性的皮膚和火熱的身體……都是自己的,沒有人可以搶走。

好多傷痕……"摸著半昏睡的人身上皮膚,寧放低聲說著。

楊亦身上有不少傷,是舊傷,肩頭和腿上的最大最長,其它地方也雜七雜八頗為不少。以前不是沒見過這些傷,畢竟楊亦身上每一分每一寸,誰能比他更清楚?

只是之前沒加留意吧。

這時候就不由想探究,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傷,到底是意外還是……這樣重的傷,是不是險些死掉?他說是出過車禍,怎樣的車禍呢?

幸好他沒事。

心裡竟然是這麼想的。不管那車禍發生在當年的前或后,幸好他沒事。

雙目閉得緊,半長睫毛閃動。前額上鋪下不聽話的幾縷發,寧放捻起,微微一吻。

然後沿著楊亦臉的輪廓吻下去,慾望中混了些不是慾望的情衷。雖然他不知道。

那張支票只是沒有及時到帳,倒不是空頭,錢到了之後寧放取出來還給楊亦,楊亦也便收下。

反正現在寧放工作穩定,吃住的錢又能省下來,經日在家裡擺弄電腦彈彈吉他,倒也花不了什麼錢。他混了這麼些年,終於可以不用辛苦打工賺錢,不用每日考慮下一刻住在什麼地方吃什麼,生活是難以想象的安逸。

以往的逆境和困頓本就有利於體現生活,這年頭和他同齡的城市兒童哪個不是含著金勺子出生,誰體驗過世情冷暖?

但是所謂的藝術,顯然需要平穩之外的張力。

現在有時間有條件,寧放在網上註冊,把自己錄的歌放上去,竟然收到很大歡迎。詞還差點火候,但是曲子已經有一定水平,這是據說一位樂評人說的。

春風得意馬蹄疾,折騰楊亦的時間少了,沉迷其它的時間多了。楊亦也忙,公司接了個大工程,事情很多,忙得連下巴都尖起來。

大概是厭倦了,楊亦想,寧放畢竟是直的,一開始為了報復做出那樣事情,之後也會覺得噁心然後排斥吧?他那麼做只不過是因為要讓自己痛苦,雖然這種做法多半也讓他痛苦。

不幸的人才格外執著於仇恨,雖然楊亦心中其實是希望寧放多留在他身邊一會兒,哪怕是折磨和報復,在他安靜而貧瘠的生活中也是可以銘記的回憶。

不過,如果他能覺得幸福,就好了。不止是因為什麼虧欠,更無所謂威脅,只是竟然是喜歡著的,那折磨自己的霸道男孩。

等到你徹底厭倦,我就離開。"楊亦無聲對寧放說,也是對自己說。

少年的眉眼,是屬於男子的清俊,接近二十的年齡,青澀漸漸少去,雖然仍是美得有些看不出性別。

這樣美好的孩子,應該擁有一切美好。什麼貧窮困苦,怎麼會和他有關。

所以即使心痛,也願他幸福就好。

抱了這個念頭,崔梅打電話來的時候,楊亦帶著笑接了並且聊了半天,等寧放回來告訴他:"你那個姓崔的同學打電話過來,問明晚可不可以一起看電影。

寧放臉馬上就沉了下來:"你接她電話做什麼?

楊亦一愕,他在那晚根本沒聽清寧放說了些什麼,此刻也完全不解:"她打電話過來,我當然要接……寧放咬牙,要不是當時跟她做交易,他才不會留這裡的電話呢!看來辦台手機還是很必要的,省得什麼奇奇怪怪的人都能打進來。

你接了說我不在不就得了?還替她傳什麼話?"寧放不悅,那女人真是麻煩,已經說過了那天是心情不好才故意那麼說的,為什麼她還來糾纏?

楊亦也是,傳什麼話?已經說過了他別想把他推給別人,居然還……可她不是你女朋友嗎?我問問她有什麼事,然後替她傳達一下也是正常吧?

楊亦挑眉,倒有些奇怪。寧放並不是為雞毛蒜皮小事斤斤計較的人,何況最近兩人說話都少,怎麼今天忽然因為這點事情來回詢問?

我不是說過你少給我亂找人配,我不需要!"寧放只覺心頭被澆了一桶涼水似的,說不出的難受,語氣忍不住也變得暴躁。一把把人拽過來,拖著就回卧房——自從知道他腿不方便后,倒是不再不分地點亂做,而是規規矩矩回床上再說。

不是你自己說要和她交往的么?"表情不變,不反抗,微低著頭,眼光落在兩人交握住的手上,看肌膚顏色相稱,竟然都深淺不一。楊亦控制住心底情緒,淡淡地說。

寧放怔了片刻,隨即開了卧室門,進去,把楊亦扔到床上。

半跪壓在楊亦身上,寧放看著身下的人,眼內竟然泛上悲傷。

他並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知道這種難受的感覺從何而來,只是心壓得透不過氣來。俯下身咬住身下人肩頭,熟悉的感覺,心頭的難受才好了一些。

這個人是他的,抱住,狠狠咬,吻他吻到他失神,抬起腿,狠狠衝進去.......

翻過人來,他也愣住了。楊亦雙眼閉得緊,眼角竟然有奇異的液-體流出。

並不是脆弱或者求懇的淚水,是不說話的情況下流出來的液-體。

寧放有些慌了,他雖然很樂於欺負楊亦,而且也希望能把他欺負得表現出痛苦來,但待到對方真的哭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何況楊亦並不是會哭的人。

別哭了,男人哭算什麼啊!"寧放硬聲硬氣地說,去抹他眼角的淚,結果卻越來越多。

楊亦只是一時昏迷,被又搓又揉的,自然醒過來,看眼前寧放一副著急樣子,開口問:"怎麼了?"聲音都是啞的。

你哭了。"寧放說,還在擦著淚水。

楊亦自己都是一愣:"我哭了?"抬手一抹,果然滿手濕潤。

勉強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概是眼睛澀有點難受,果然不能總看電腦屏幕……心中卻知道,大概連身體都到了極限,再難承受更多。有些出神,考慮到底什麼時候離開……總要在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吧,他想。

已經脆弱到,不自覺流淚的程度了……那個……"等吧通常要到七點以後才有些人,寧放八點開始工作。但是今天晚上寧放卻早到了,七點多就在吧里晃來晃去,一直繞著老闆轉,直到老闆無奈放下手邊工作,問他有什麼事情,偏偏寧放"那個"了半天,死活不往下說。

呃,原則上這個年齡的男孩,想問又問不出來的話題只有一個,老闆笑了笑:"怎麼?感情問題?

不過倒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寧放會來問他,明明兩人沒有熟到可以談這種話題的程度,何況兩人的年齡也差得遠了點,怎麼想都不該討論這種問題吧?

寧放本來就在猶豫,被老闆這麼一問,先是愣了片刻,然後一咬牙:"那個,老闆你今年多大了?

老闆驚訝睜大眼看他,成熟的臉因為這表情而現出了幾分不協調的幼稚:

你猶豫半天就是為了問我這句話?我你和Ryan同歲?"寧放眼神微變,追問。

哦,是啊,我和他是高中同學。"老闆回答。

寧放沉默片刻,把心頭湧上的彆扭壓下去,問:"老闆28了還沒結婚么?

老闆愕然,隨即笑笑:"寧放,你有沒有感覺到'j'attends'里,有很多男人在一起?

寧放抬頭看老闆。

老闆說:"我是同志,知道是什麼吧?就是同性戀。就算想結婚,也得法律許可才行。

寧放愣住。

老闆……也是gay?那、那……楊亦喜歡他,他正好也能接受男人,兩個人豈不是可以……像是打翻了一屋子的醋,還得活生生忍住酸味。

老闆也看出寧放瞬間神情有些不對,以為是他對gay有排斥,這樣人他見多了,已經沒什麼心酸之類的感覺,只是想是不是又得去找歌手了真麻煩啊,一邊轉身就要離開。

那個……老闆有過戀人吧?"雖然牙根都癢起來,但必須要問,這是他今天的目的,"老闆的戀人如果傷心到落淚,老闆是會很溫柔地對他嗎?會怎麼做呢?

好像越來越糟糕,對那男人的在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預計不說,看到他的眼淚,竟然覺得熱得燒心。

所以即使丟臉和不情願,也打算來問問楊亦喜歡的這人,也許跟他學些東西,就能讓楊亦高興一點。至少,不要哭泣。

……"老闆沉默了下,拚命望天回想,最後終於無奈笑了,"那傢伙要是能哭,天恐怕都能塌下來了。

難道老闆是在下面的……是惹女朋友傷心了?"老闆眼一轉,也就知道寧放的意思,"呃,其實女人嘛,哄哄還是挺容易擺平的……傾囊而授,什麼要溫柔啦小心啦呵護啦之類的講了一堆,老闆雖然沒交過女朋友,但天下戀愛都有共通之處,何況這年頭追女孩子的技巧滿地都是。

寧放撿主要的記。楊亦喜歡老闆,如果自己能做得和老闆一樣的話,楊亦就不會哭吧。

他想。

在內廳,還未開始工作的楊亦正坐在吧台前品酒,bartender調了一杯顏色鮮艷的雞尾酒,放到他前面:"我請客。

還不是慷老闆的慨。"楊亦笑著,笑容裡面有點疲累,"很鮮艷的酒。

愛恨。"bartender說,"愛和恨的顏色,都是鮮艷的。

手指夾著細細的柄,這酒味道很強烈,太強烈了,以至於乍一喝完全品不出這酒的味道來。

被酒的味道衝擊,楊亦有片刻回不了神,半天才說:"恨一個人的味道是這樣的么?

是。"bartender回答,"仇恨、報復,是比愛和慾望更強烈的味道。

仇恨……"楊亦重複著,唇角微微翹起,"你說,對一個人最狠的報復方式是什麼?

愛他,呵護他,無微不至地照顧他,讓他沒有對方就不行。然後,離開。

笑著說,"如果還能活下來,那麼就是報復成功了吧。

楊亦打了個寒顫,苦笑說:"這麼說來,我還是幸運的。

至少寧放的報復,沒有給過他希望。

驚異地發現寧放居然變得溫柔,在床上不再一味地蠻橫索求,有時也會考慮到楊亦的感受,甚至做一些他絕對不可能做出的事情來。例如漫長的前戲和潤滑,甚至為楊亦口交。

是討好,但是討好的手段是如此拙劣,以至於一看就是出自偽裝。那種尤帶著恨意和一點彆扭的勉強的溫柔,實在假到讓人想相信都不能。

像寧放那樣無所顧忌也不屑偽裝的人,強做出這種姿態,只能讓人覺得好笑,並且不解他的居心,想到那位bartender的話,楊亦不由苦笑:他至於做到這種程度么?

但也配合,將他的溫柔當偷來的東西,反正人最容易的是自欺。只要閉上眼,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

寧放畢竟還是嫩,而且也從來不注意這些小節,見楊亦似乎享受自己的呵護,心也就放下了。雖然有的時候還是會想起父親,對眼前這人也難免有怨懟,但真正下手摺磨是再也沒有……呃,有的時候做過頭,這應該不算吧?

也許依然是仇恨的,並且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對他好,就是忽然起的心思,想對這個永遠不會自己喊疼的人好一點。

還有,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怎樣也好就是不離開。

兩人關係在表面上進入和緩期,雖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卻親近起來。

熟悉了才了解楊亦的音樂天賦,寧放也是這行的,忍不住嘆息:為什麼楊亦沒有繼續唱歌,而是跑去什麼外企做什麼技術人員,就算賺得再多也是可惜了他的才華啊。

為什麼不再唱歌?我一直以為你出道當了歌手,但怎麼也找不到那盤磁帶裡面的歌和嗓音。"躺在床上,寧放撫著楊亦的發,問。

喜歡這樣趴在他身上,不做到最後也沒關係,只是動手動腳,感覺這個人是歸於自己所有的。沒有人比自己更親近他,即使是老闆也不能。

楊亦靜默了下,想起寧放曾經嘲諷過,說他不能唱歌是報應,回答的時候就格外小心:"我出車禍的時候咽喉因為吸入煙塵而壞掉,聲音已經難以恢復從前,甚至如果過度喊叫都會引起失聲……我聽你說過好幾次車禍,但是……為什麼會出車禍,你駕車不小心?"寧放問。同樣是愛樂成痴,也就格外明白被迫放棄的痛苦。以前想到也許是幸災樂禍,這時候卻有了些憐憫。

楊亦看他表情,看起來倒是真摯,誰知是不是他裝模作樣的本事越加好了呢?

他低聲說:"你明明知道的。

寧放聽到他的話,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我?我知道什麼?

就是那一場車禍,還能有別的嗎?不是天天都有大型車禍,那一次還不夠……"那一次,死了一個人,傷了兩個。然後,毀了兩個家。所有夢想和幸福的影子,在還沒有拿在手之前就破碎了。

還不夠嗎?就算是我錯了但這樣還不夠嗎?到底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可以?我……我也只不過懦弱了那麼一次,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楊亦低聲說著,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喊。到了尾音,已經有隱約的撕裂聲。

寧放聽得心驚,連忙抱住楊亦,用嘴堵住他接下來的聲音。楊亦神情已經有些混亂,累積的疲累擔憂終究再難抑住,輕輕閉上眼。

是,誰錯誰償,可是錯有多重,又要用什麼代價來償?把人和心都給你還不夠,你還要諷刺還要逼我自己說出那場車禍才甘心嗎?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啊!

不能喊,不能失常,兩個人里總要有一個不那麼情緒化的,寧放還是孩子……楊亦,你冷靜一下,別在寧放面前失態……再難聽的話你都聽過了,還怕他這麼一句半句的么?

當然,就是因為這一句半句是寧放說的,才格外難以承受。他已經能不在意大多數人的冷言冷語,卻不能不在意寧放的話。尤其在這件事上。

他是用生命里僅有的剩餘勇氣和熱情在喜歡和寵溺著這個孩子,都已近而立之年,以後還會有力氣喜歡別人么?多半不會了吧。可是這孩子恨他如此……寧放,就是那場車禍,你父親駕車,和我相撞那一次。再沒有別的,這一次,就足夠了。

寧放愣住了,楊亦掙開他的唇,聲音很輕,但兩人相距如此之近,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你是說……我父親發生車禍,不是因為他駕車出去追你們而在路上撞到人?

楊亦睜開眼,腦子一時沒搞清楚他這句話的結構,半天才反問:"難道我不是人?

可是難道是我父親撞了你……那……"寧放腦中一團亂,這一切和他知道的事實相差甚遠,以至於有些無法理解。

那也是我活該,不是么?"楊亦一笑,疲倦地閉上眼,"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的,所以你恨我報復我也是應該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竟然是睡著了。寧放抱住他,心頭掠過無數個念頭,和他一起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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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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