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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二年春,宋遼之戰結束,大宋為向契丹求和而簽下澶淵之盟。明皓凡不堪國恥,憤而辭官。皇上看在庄海月的面子上,竟然不予追究。明皓凡此後在家中潛心作畫,結交文士,笑凡居士之名愈加顯揚。

按說明家該是萬事皆足了,唯差一點就是庄海月的肚子遲遲沒有消息。二少爺明皓宇又長年不在徽州,他的妻子杜妍琴自也無法有妊。明家二老當然焦急,於是,在炎熱的下午,老夫人將庄海月叫去,和她商量。

惱人的夜晚,明皓凡回到房中,更過衣裳。

「相公……」庄海月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明皓凡對這位嬌妻一向客氣,和顏悅色的問。

「相公可是想要個孩子?」庄海月坐在床邊,靜靜的問。

「娘跟你說了?」他揚著眉問。

「嗯。」海月抬起頭,「相公,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娘的話……相公是同意了?」

「你……不反對嗎?」他有點疑惑的看着她。女人這時候不該是哭哭鬧鬧央求丈夫不要納妾嗎?怎麼她好像很贊成的樣子。

「相公納妾,那是為我添一個姐妹,我怎麼會反對呢?」海月笑得端莊。

「況且我與師妹情同姐妹,她若嫁給別人,我一來捨不得,二來也會常常擔心。若她嫁給相公,我們就是真的姐妹了,如此再好不過。」

她說得理所當然,他也將此視為理所當然:「那你湘綾的意思……?」

「師妹一向仰慕相公,又和我感情甚好,絕對不會有異義。」

「那就這樣吧!」他上了床,在她身邊睡下。

十五的月是完滿的,月華如水,透過窗子照在人身上。此時,一片烏雲飄來,遮住明月。

一切頓時暗了下來,漆黑的天幕上只余幾點黯淡的星。

景德四年,邊境還算安寧,人民亦稱得上富足,相應的,各種行業也就興盛起來。

衣食住行,這衣本是在第一位的。

刺繡之藝在起初的時候本是只作衣上裝飾,南北朝至隋唐間,刺繡佛像蔚然成風。經五代至宋,綉畫名家紛起,刺繡作為一種藝術發展到了一個頂峰。

蘇綉發於蘇州,與湘繡、粵綉、蜀綉並稱於世。蘇綉色澤文雅調和,針法緊密工巧甲於天下。自太祖末年,便有江夫人在前人基礎上對蘇綉進行創新,融書畫於刺繡中。及至她的徒弟庄海月和女兒江湘綾,綉畫之藝日臻成熟。

將綉畫推至頂峰的卻是雲弄影,她能將書畫中的墨色濃淡枯潤完全用刺繡表現出來;此外,她的綉畫注重意境,又遠高於江氏一派。她的綉畫往往可與名家水墨丹青比肩,因此,她的綉品被世人視為珍寶加以收藏。

雲弄影的綉品全部由冉霞綉庄出售,冉霞綉庄因此聲名大噪。所以它極力籠絡雲弄影,尤其在她雲遊天下,終回到蘇州后。

雲弄影行蹤本極難掌握,幸而她因懷孕生子而定居越來溪畔。冉霞綉庄趁此機會遊說她多綉了不少綉品,還邀她至綉庄授藝,雲弄影欣然同意。

雲弄影在綉藝上從不藏私,她悉心指點他人,希望能將蘇綉發揚光大。

「這樣的人可會是暗殺他人之人?」皓凡將紙丟回給勵之,「季庄可是武林第一庄,雖然勉之不在,調查出來的消息也不會有錯吧!」

「當然不會!」勵之斬釘截鐵維護季庄名聲,「但是這個也有可能是做出來給別人看的啊!」

「她的綉畫我見過,畫可窺心,她心中實是有無限江山。」他頓了頓,想起雲弄影說他丹青中蘊著胸襟之語,「海月和湘綾雖綉藝精巧,卻是太過拘泥,顯是性格見識所限,難以再有突破。而她……」

皓凡停住不語,心下想起海月之事。

娶妻向來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他還有皇上指婚,妻子本人如何不是他能挑選的。海月知書達理溫柔體貼,本也難有什麼不滿。只是,每當海月摹綉他的畫之時,他總有種極難受的心理。海月能將畫摹的分毫不差,卻失掉了畫中之神。

這也就是他們之間的情形,縱相敬如賓,在外人眼中是再完美不過的夫妻,他們卻沒有真正的交流,真正的心意相通。他們間,比起陌生人來,也未見有何不同。

納妾之說是由母親提出的,他以為是母親和海月商量的結果,對江湘綾沒什麼反感,也便同意了。他心中隱然知道,他想要的其實是一個能懂他的紅顏知己,但這些被禮教束縛的女子不可能懂他要什麼。那麼,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區別?

海月的離家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是不介意的啊!或者,如勵之所說,怎樣的女子,也免不了好妒的天性吧!

他是內疚,既然對他而言,納不納妾並無區別,又何必為此傷了她?一個弱女子,又能走到哪裏去?

所以,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得她回來。若她想做他唯一的妻,他也會照辦。子息對他沒有絕對的意義,反正在這樣的家裏,不是文人,就是商賈,終生循規蹈矩,永遠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這樣的想法,是反叛吧!

多年所受的禮教熏陶冷冷提醒他,心中的一點叛逆卻始終消不去。

他知道,就是這樣,循禮和反叛,造就了他的一切悲哀。

學而優則仕,君為天的思想在幾年的為官生涯中被消磨的差不多,澶淵之盟更是讓他心灰意冷。所以,他辭了官,但卻沒有完全脫離心中的掙扎。

他的畫,是被束住的心。叛逆的衝動被掩在彬彬有禮的外表下,他做不到遵從,卻也沒有辦法反叛。

所以,在家中畫着畫,偶爾管管生意;朋友有事時幫幫忙;和妻子有禮卻疏遠。似乎平靜的生活,卻安不了叫囂著的心。

笑凡啊,笑自己太過平凡,卻有着追求不凡的衝動。他究竟要什麼,他究竟想做些什麼,如果完全不知,是一種快樂;如果知道後去追求,也是一種幸福。

最痛苦的,莫過於在這裏,知道自己想要,卻不能去要。

所以,羨慕那個可以將心中不屑宣之於口的丫環冷雪,也羨慕那個淡然一笑不以為意的雲弄影。

這樣的特別,他做不到……

接到雲庄被襲的消息,皓凡和勵之匆匆趕去。皓凡是為了去幫助雲弄影,勵之卻是去見識皓凡口中的「高手」的。

敲了幾下雲庄大門毫無反應,又聽得莊子裏傳出打鬥的聲音,皓凡一時心急飛上牆頭,院子裏的情景讓他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院中幾個人正在圍攻冷雪,她劍法慌亂,似乎就要不敵。視線上移,雲弄影正坐在屋檐上,手裏抱着孩子,笑嘻嘻的,好像一點也不擔心。

弄影察覺到有人,向這邊掃了一眼,見是皓凡,竟然沖他笑了一笑。

冷雪也注意到皓凡,她冷淡的表情為之一變,手中劍仍是雜亂無章。

隨後勵之也躍上牆,問著:「大哥,你說的高手在哪裏?」

「別廢話,下去幫忙!」皓凡拉着他跳進院子。

「哇……」震天動地的哭聲響起。

弄影忙拍著懷中孩子,希望能止住她的哭聲。慌亂中一時失去平衡,連人帶嬰兒一起從屋檐上落下。

皓凡一驚非小,飛速上前幾步,剛好接住墜下的弄影和孩子,二人的衝力讓他站立不穩,向後倒退兩步方才站定。

站定之後,他馬上看向懷中之人。弄影全無驚慌之色,見皓凡的視線,嫣然一笑。

皓凡完完全全的愣掉了,弄影談不上美麗,但她這一笑震徹了他的心。

鼻中,是淡淡的清香。他一向守禮,少有與女人接觸的經驗,海月身上也是有種香氣的,卻是脂粉的濃郁。此刻的軟玉溫香,是全然陌生的感覺,卻讓他心緒不寧起來。

另一邊,當弄影從屋檐上跌落時,冷雪臉色大變,劍鋒直掃圍攻諸人,想也不想的衝上前,卻遲了一步。

「喂,明公子,您抱夠了沒?」她被皓凡的怔忡惹怒,上前扶住弄影。

「在下失禮。」皓凡意識到自己的孟浪,忙放開弄影。這一放不打緊,只聽得弄影懷中本已平靜的嬰兒「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聲音依舊震天。

「咦?」弄影大奇,復將嬰兒交給皓凡,他獃獃接住。嬰兒一到他懷中竟然馬上停止嚎啕,拚命伸著小手小腳,笑了。

「紋兒啊紋兒,你真是……唉!」弄影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平時一哭一天不停,誰哄都沒用。怎麼明公子一抱,你就變得這麼乖了呢?」

皓凡笑道:「看來我還不算討厭,這孩子多大了?」

「才三個月,還不到百天,本來不該常常抱出來見風的。」弄影無奈道,「但這孩子自出生就特別愛哭愛鬧,我一點都沒辦法,只好抱她出來。」

「她很乖啊。」皓凡逗逗她,她回給皓凡一個笑,「她叫什麼名字?」

「錦紋,雲錦紋。」弄影用手碰碰錦紋的臉,她狠狠的瞪她,抱緊皓凡。

皓凡笑出聲:「這孩子既然與我投緣,就讓我先抱她一會兒吧!」

弄影送了口氣似的:「如此多謝明公子。」

二人說話間,冷雪表情漸漸不耐,開始審問地上諸人。她適才一時心焦,出手不再加以掩飾,有些過重。弄影一向不喜血腥,她想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將這些人處理掉。

「姑娘好功夫,不知是哪門哪派,師承何人?」勵之走過來拱手。

冷雪嫌他礙了自己,甩了他一眼:「不知道。」

「姑娘莫要相欺,哪裏有不知自己門派之人?」季庄在江湖上算是第一大庄,莊主季勉之又是武林盟主,作為他的弟弟,勵之在武林中也是鼎鼎大名,自是免不了狂傲之氣。

「莫不成天下除了四庄八派九幫以外,就沒有他人存在的餘地了?」冷雪嘲諷他的官氣,「我的功夫是我娘教的,她是跟我外公學的。我外公恰好也不屬於什麼門派,只是江湖上一散人。」

「那請問姑娘外公高姓大名?」勵之儘力保持風度。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冷雪淡淡掃了他一眼,進屋拿了條濕巾去擦地上的血跡。

弄影走過來,輕輕皺了下眉:「好重的血腥氣。」

「對不起,小姐。」冷雪馬上抬頭,臉上現出急切的表情,「我剛才一時心焦,出手重了些……」

「擦乾淨就沒事了。」弄影出言相慰。

「我會弄得一點痕迹不留的。」冷雪繼續收拾地面。

弄影轉而對勵之道:「雪一向不喜生人,還望公子見諒。」

勵之拱手:「哪裏哪裏,是我二人來得冒昧。」

「公子和明公子此刻來訪,是因為這些人嗎?」弄影問道。

「在下季勵之,適才聽人來報,鎮天幫要襲擊雲庄,故來援手。」勵之報上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季庄二莊主,難怪氣度非凡。」弄影還沒說完,冷雪已在一旁冷笑:「荔枝的氣度非凡,不知道梅子又如何?」

弄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連連致歉:「弄影一時忘形,沒有嘲笑公子的意思。」

「雲姑娘不要拘禮,但笑無妨。」皓凡抱着錦紋走過來,「勵之的名字本就好笑,也沒有什麼可抱歉的。」

「大哥!」勵之臉通紅,不知是氣或是羞。

皓凡不理會勵之,凝視冷雪:「冷姑娘好功夫,但不知為何深藏不露?」

冷雪不語,回視弄影。弄影笑笑:「是我嫌麻煩,不讓雪施展她的功夫。」

「嫌麻煩?」勵之好奇,「那像冷姑娘剛才那樣裝做勢均力敵就不麻煩嗎?」

「如果每一次只是『差一點』的失敗,就永遠不會引起對方的重視。」弄影笑得深,「雪又不想成名立萬,引那麼多高手不是麻煩嗎?況且錦紋還小,一年之內我不想搬走,若這裏成了是非之地,對我又有什麼好?」

冷雪不管他們的談話,即使他們是在說她,徑自去收拾殘局:「小姐,這些人怎麼處置?」平時這些來找麻煩的人在她刻意掩飾實力的情況下只是輕傷,完全可以撂下「我會回來的」的威脅后自己離開。她一向不擅長應變,對這些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不知要怎麼處理才好。

弄影嘆氣:「明公子,季公子,這些人我們不要,但是對你們應該還有點用吧?」

二人相視一眼,心下暗驚,越發感覺到這女子非易與之輩。

「二位不用詫異,我又不是聾子,各地綉女之死這種大事還是聽得到的。江湖同道找季庄出面更是人盡皆知,明公子在江湖上向來聲望很高,尊夫人又是大名鼎鼎的『針神』,怎能置身事外?」弄影倒也不再裝傻,一雙秀眸直視二人,漆黑的眸子慧黠無比。

「既然雲姑娘如此坦白,我等也不該隱瞞。沒錯,此事確實與我二人有關。」皓凡有點驚訝於弄影的直率,「若雲姑娘知道些什麼,還請告知我等,以求兇手早日落網,不要再有無辜傷亡。」

「各地綉女之死對刺繡之藝的發展是一種妨害,我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弄影斂眉淺嘆,「但是鎮天幫勢力龐大,我現在又不方便……」

皓凡不解她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弄影倒也不再解釋:「總之此事主謀雖另有其人,但出手殺人的定是鎮天幫。二位還是直接找上秋震天比較好。」

「可是無憑無據的,我們怎能……」勵之皺着眉。他們不是不知道此事與鎮天幫有關,但這兩年崛起的鎮天幫雖說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卻也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事。若要討伐,總要有個因頭才行。

「秋震天不是畏縮怕事之人,若二位直言相詢,他應該會坦然相告。」弄影道,「前提是,如果二位找得到他的話。」

「雲姑娘也懷疑鎮天幫有內訌?」皓凡問道,越發不敢小看對面女子。

「我對江湖事並不清楚,只是從雪告訴我的事情中猜測出來的。鎮天幫雖說不是名門正派,但一向行得正,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弄影秀眉更加糾結,讓人看了不舍,「總之,此事甚為複雜。一個江湖幫派和綉女之間又能有什麼厲害衝突,顯是受人指使……這些人口風又緊得很。」她指指地上躺着的諸人:「或者是他們真的不知情……鎮天幫蘇州分舵的人也只是聽命辦事吧!」

「此事自是棘手,但若雲姑娘能幫忙,也許會容易一點。」皓凡道,「冷姑娘實力已經顯露出來,他們接下來應該會派高手刺殺雲姑娘。若能抓到他們的高手,或許能問出什麼也不一定。」

「那麼他們下一次來襲擊的時候,我會讓雪留下人的。」弄影承諾。

「我擔心冷姑娘沒有辦法兼顧擒敵和保護雲姑娘,所以我希望……」皓凡頓了頓,斟酌著辭句。

「如果我住在季庄,鎮天幫的人又怎麼敢來?」弄影知道皓凡之意,先行否決。

「雲姑娘現在是最知名的綉女,也是鎮天幫急欲除之而後快的人,除了住進季庄,我不知道還能怎樣保得雲姑娘周全。」皓凡說明利害,「能引出鎮天幫的人自然是好,如果引不出,至少也是保護了雲姑娘。」

「好像我沒什麼可反對的理由。」弄影沉吟著。

「小姐!」冷雪在一旁沉着臉,「難道你不相信我的武功?」

弄影一笑:「怎麼會不相信呢?但是雪,人多一點總是安全一點。」她看向皓凡:「而且,聽說針神的師妹隨着明公子來到季庄,弄影不才,倒是想向江姑娘求教一二。」

「雲姑娘真是消息靈通。」皓凡拱手,「湘綾倒也想讓雲姑娘指點呢!」

「假惺惺!」冷雪聲音極小,弄影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如此說來雲姑娘是答應了?」皓凡喜問。

「季庄之事,明公子能作主嗎?」弄影意有所指,皓凡看着一旁有些生悶氣的勵之,笑了。

「勵之,你有什麼意見嗎?」

「勵之不敢。」勵之一向唯皓凡馬首是瞻,縱有不滿也不敢說出,「二位在季庄若有不便儘管提出,在下一定儘力滿足。季庄會派高手保護二位,二位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不是二位,是三位。」弄影接過錦紋,她一離開皓凡懷抱便哭了起來,拚命掙扎,想回到皓凡懷中。

弄影無奈而笑:「看來若我不同意,紋兒也不會甘休呢!」她輕拍著錦紋:「不知明公子可否答應弄影一事?」

「雲姑娘請講。」

「弄影自回蘇州以來還無暇賞景,每次出行都因紋兒哭聲震天而不得不取消。」她含笑看着皓凡,眼中依稀有作弄之意,「既然這孩子這麼喜歡明公子,公子可否在弄影出行時代為照顧紋兒?」

當他是奶娘嗎?皓凡一時啼笑皆非。

「照顧倒是沒有問題,但我怕我手笨,照顧不好孩子。還是由我隨行,待紋兒哭泣時安撫她比較好,也可以保護雲姑娘安全。」

弄影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絲驚訝,隨即笑答:「這樣也好,賞景時有笑凡居士相陪,該是弄影之幸。」

「在下馬上回去收拾房間,雲姑娘有什麼要求也可提出,在下好及時安排。」皓凡見冷雪臉上不豫之色,生怕有什麼變故,便欲告辭。

「弄影一向飄泊,應該不會有所不適,明公子不用擔心。」弄影笑道,「只是錦紋可能需要一些東西,到時還勞煩明公子了。」

「在下一定儘力。」皓凡一躬到地,「明早在下會來接兩位,現在先行告辭。」

「明公子慢走。」弄影亦是禮數十足。

「我們一定要搬到季庄嗎?那個男人……」冷雪瑟縮一下,難得的有了一絲懼意。

「那個男人不在季庄,否則小小一個鎮天幫他哪看得起?」弄影嘲弄著,「他……大概是去找人了,找到人之前,他應該不會回來才是。」

「那他要是回來怎麼辦?」冷雪祈求的眼光盯着弄影。

「你這個樣子,他又怎麼認得出來?」弄影輕笑着托起冷雪的下巴,湊到她面前,「每日相處的人況且認不出你,他才見過你幾次,若認得出來,倒也是怪事。」

弄影看着冷雪如釋重負的表情,決定隱下下一句話。

「如果他認得出你,那麼,他該是那個值得你的人。」

「大哥,皓月軒是我哥專門為了你而準備的院子,你怎麼可以……」勵之阻止皓凡搬出皓月軒的行動,皓凡只是笑笑,繼續讓下人搬著東西。

「就是因為皓月軒是最好的院子,才應該讓給雲弄影她們住啊!」皓凡知道勵之是在為自己不平,語氣也就很溫和。

「大哥!只是一個綉女而已!」勵之不明白皓凡對雲弄影莫名看重的原因。

「在經過今天的事情后,你還認為她只是個普通綉女嗎?」勵之是武人,論起頭腦,比他哥哥季勉之還有不如,更不能和皓凡相比。今天之事只是讓他加深了對雲弄影和她丫環的懷疑,並被那個冷雪氣得要死。至於雲弄影是個怎樣的人,他仍是不清楚。

「她可能是知道的事情多一點,那又怎麼樣?那些我也知道啊!」

皓凡搖頭,仔細回想這次相見,雲弄影的所作所為。

不再是那樣禮貌而客套,只是從容依舊。她顯露了她的智慧,也露出她的嘲諷與活潑。而那個冷雪,也更加的不客氣起來。除了雲弄影,在她眼中,其他人似乎都是無關緊要的。

那個女子,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她連幕後主使都知道,只是不想說?

那幾個鎮天幫的人果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是上級所命。問他們怎麼聯繫上級,他們也說不知,一向都是上級主動找他們。

一使十,十使百,百使千,這是怎樣的幫派?

勉之受他之託尋人,他自然要幫勉之看着江湖,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起了亂子,否則,他怎生交代?

江湖幫派之爭向來能引得生靈塗炭,他豈能任事情發展?

只是勉之留下的「助手」實在是無能了一點點,勵之俠氣夠,膽色也不錯,就是頭腦簡單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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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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