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啊!

封亦麒紅著臉坐在椅子上瞪着桌上三三兩兩的藥瓶,遲遲不肯有下一步動作。襲風在一旁等了半天,終於無奈一掌拍去,成功地打掉他滿腦子遐想。

「做什麼啦?」他差點跌下椅子。

「再呆下去你師父就作古了,剛好可以去和死人骨頭討論四書五經!」雙臂環胸,他沒好氣地啐道。

「去你的,師父才不會死!」封亦麒齜牙咧嘴地差點上前跟他拚命。

「那你呆什麼?不就是中了混合了化清散和夢情草的九色殘蠱和冰寒蠱,又不是解不了!」瞧他說得多輕鬆?!

「襲風,你想和我打個你死我活就說一聲。」封亦麒氣紅了臉,「我也知道解得掉啊,重點是我、不、能、那、么、做!」一個一個字從牙縫擠出,他快抓狂了。

「為什麼?」

「他是我師父!」

「你要死師父還是活師父?」簡單明確地問了一句,打掉封亦麒接下來的話語。

「我……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他哭喪著臉。

不要啦,他不能和師父做那檔子事……雖然說葯人的體質本來就是可以用這種方式替他人去蠱解毒,可是對象是師父……

天殺的,血魄,這筆仇他記下了!他恨恨地想着。

「有啊。」封亦麒才期望地抬頭,他下一句話馬上把他打回地獄,「先給我一天找齊九十九種藥草,再給我四個時辰熬煮它。」

這傢伙說了等於沒說!

「襲風,師父連兩個時辰都撐不下去。」封亦麒幽怨地白了他一眼。

原本這麼做或許行得通,但前提是師父沒被虎峒打出一身內傷。

「那就只有你了。」一隻修長的手指直指他鼻尖。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幸災樂禍?我狠正經耶!」不滿他的輕鬆,封亦麒抓狂了。

「那是你的事,我只幫你守門。」拋下一句話,襲風淡淡地走出門。

「你給我滾遠一點!」封亦麒咆哮。

可惡!盡會落井下石!

「罷了……我可以的……」一抹臉,顫抖的聲音一點也聽不出羅煞原本的傲氣和強勢,只有怯生生如小動物般的慌張。

遲疑地走近大廳,還沒靠近床鋪就聽見柳煜揚低喘的呻吟,好不容易退燒的臉頰又再度染上緋紅。

冰涼的手輕觸柳煜揚燙人的肌膚,下一秒,他整個人被壓倒在床。

「師……唔!」狂熱的吻席捲了他的反應神經,他只能愣在當下,任憑柳煜揚的舌索求在口中翻攪——

※※※

豆大的汗水不停地冒出,體內的溫度越來越高卻找不到宣洩的出口,翻攪在體內的劇痛和不時竄起的刺骨寒氣更是讓他全身無力。迷濛之間,突然感到沁入身體深處的冰涼舒適貼上,他睜開眼,思念中的人出現在眼前。

慾火自小腹炸開,他出手擄獲他,然後把他壓至身下,情不自禁地掠取了那微張的紅唇。

「啊!」

不知所措的嚶嚀煽動了男人攻掠的本能,用力一撕,封亦麒身上的帛衫已成了無用碎布,白皙的肌膚呈現在柳煜揚跟前。

「麒兒……」氣息不穩地喘息,柳煜揚意識不清地呢喃,只能憑本能撫摸偎入懷中入絲絹般的肌膚。

他想要他,想儘快佔有他……

封亦麒倒抽了一口氣,驚愕地看着柳煜揚眼中的渴望,隨即任柳煜揚的手在他身上遊走。

師父需要他嗎?如果是這樣,要他怎麼做都可以的。

顫抖的指尖滑過柳煜揚的衣襟,替他褪了染血的長衫,同時看盡他身上無數的傷痕,不舍的淚自眼角偷偷流下。

才不過三年而已,為什麼師父的身上會多了那麼多傷痕呢?

撫摸他臉頰的手沾到濕熱,柳煜揚的理智恢復了幾分。停下索求,他細細地吻去他的淚。

「別哭,麒兒,對不起……」他以為是自己的舉動傷到封亦麒了。

他該停下來,不能再傷害麒兒了,可是一波波湧上的慾火操縱着他的手,自封亦麒纖細的頸項下滑,來到他胸前的凸起,輕輕搓揉……

最後迷濛的意識中,仍是令他想大叫的痛苦在擴散。

※※※

感情這種東西,不是說能不要就不要的,可是,伴隨感情而來的心痛真的是很令人難受。

生平第一次,襲風厭惡起自己的耳力。

閉上眼,他費盡心力不去理會屋內的低喘呻吟,卻成效不彰。

擋不了他精湛的耳力的。

煩悶的想離去,卻又掛心有人會來,只好避到屋外不遠處的涼亭去休息,並招了蒼羽作伴。

那一天,羅煞問他為什麼想幫忙,他有答案卻說不出口。理由想必羅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忘了,但他卻是永記在心。

他欠羅煞一份情,日積月累下,那份感情像滾雪球一般增加,不敢表示,是因為不想被旁人發現自己有弱點,到頭來,他仍是膽小。再見面,羅煞把心送給了別人,這表示往事已成回憶,再也,不該有奢想。

思緒間,西沉的旭日又東升,一夜未眠只有閉目養神的襲風睜眼看着被染紅的天空彼端,淡漠的面孔似乎有些聖潔的清冷。

嗶!蒼羽突然側頭盯着房門,門板一動,它揚翅飛去。

「蒼羽,好久不見了……」

輕聲向蒼羽打招呼,柳煜揚注意到了襲風。

「你好,謝謝你照顧麒兒。」

「不必,我只是無聊。」平淡地給了一摸一樣的答案,像封亦麒那樣肯相信的人又有多少?

柳煜揚蒼白的面容浮上一抹笑容,輕頷首,他走到井邊打水,手才碰到繩子便被襲風制止。

「做什麼?」一個身上的傷連衣服掩蓋不了多少的傷患,那麼不認份。

「想打水。」他需要替麒兒處理一下。

「我燒好熱水再拿給你,你先進去。」襲風想也沒想地說道。

柳煜揚一愣,然後看着襲風半晌,才勾起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容。

「謝謝。」

「不必。」

擺明了想結束對話,襲風對誰都是這種冷淡性格,除了一個曾為他受罪的人。

「在下柳煜揚,請問如何稱呼?」若會因這種態度受挫,他就不是柳煜揚。封亦麒的回來讓他以往的好修養又回來了,雖然現在多了新的課題……

說句實在話,柳煜揚的氣質真的讓人討厭不起來,想必若十大惡人還活着,也會不由自主地回答后再氣惱的出手吧,襲風扯扯嘴角。

「席君逸。」他很有誠意的報了真名。

這是他的名字,真正由父母起的名,只不過自三歲后還沒用過。

席?!柳煜揚看着那雙和初見封亦麒時一樣的眼眸,一個答案浮現在心。

「襲風嗎?」

一雙馬上打結的濃眉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知道了?」他的口氣中出現罕有的詫異。

他自認自己沒露馬腳,那想必是羅煞的問題了。

那……羅煞自以為瞞天過海是在幹嘛?

「想了三年,不知道也難。」柳煜揚苦笑。

「所以呢?你想做什麼?」若有害於羅煞,他就先宰了他。

蠢蠢欲動的殺氣鮮明到柳煜揚想裝沒發現都不行。

「我的態度不曾改變,他仍是我認識的封亦麒不是嗎?」輕輕地說道,他坦率的迎視襲風審視的眼神,知道他跟他一樣在為麒兒着想。

過了一會兒,襲風調開視線。

「先進去陪他,他會作惡夢,水我等一下送過去給你。」

「相信我了?!」柳煜揚問。

「我不想與他為敵,因為逃不了又不想贏。」他不作正面回答。

相信嗎?他不會相信人的,沒有心的人學不會相信。就連對羅煞,他仍做不到真正的放心。

膽小就膽小,他就算要死也不想死在可笑的相信人反被背叛。

見他背過身去打水,柳煜揚識相地不再說話,揮手讓蒼羽飛到樹梢。

「抱歉,你再等一下,讓你現在進去,他會生氣的。」

況且他尚未想到如何向麒兒解釋他的暴行……

嗶!蒼羽給面子地應道。

聞言,襲風從背一僵,無奈地低嘆。

受不了,這兩個人一定呆到沒救了。

※※※

他不是人!

神志一清醒,柳煜揚大腦一片空白,呆了好久才想到這四個字。

顫抖的手輕輕碰碰縮在身側封亦麒慘白的臉,他馬上震了下,染血的唇邊流泄出一絲呻吟。

柳煜揚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再查看一次封亦麒身上的傷——

全身的吻痕和指痕,紅腫的唇和乳尖,滿布混雜血絲和白濁體液的大腿內側……一陣昏眩,他捂著臉慚愧地接受這個事實。

他竟然屈服在藥效之下做了這種事……別說讀了二十六年的四書五經沒派上用場,他連身為人的禮儀廉恥也沒了……自我嫌惡的甩甩頭,他決定出去打點水回來替封亦麒凈身。

一刻鐘后,柳煜揚千辛萬苦的在不驚擾到封亦麒睡眠品質的情況下替他凈身和更衣,最後還把被褥給一併換了。

進房協助他更換寢具的襲風在桌上排著柳煜揚開出的藥單,一面漫不經心的看着那又滲血的白衣。

「喂!」

「流血了。」

「哪裏?!」

頭大的看着柳煜揚忙着檢視封亦麒全身上下,襲風總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痛。

「你流血了。」他話少也有錯嗎?

「啊?這不礙事,等下再弄便成了。」一會意,柳煜揚不在乎地一笑,關心地量了量封亦麒的體溫。

「怎麼?」瞧他臉色都變了。

「他還在發燒,給他喝點退燒藥好了。」拉攏棉被蓋好他,柳煜揚匆匆走到桌邊抓起筆斟酌著寫下藥單。

封亦麒的體質特殊,想開藥給他還得多考慮適當的藥量。

「不用,冷靜點,他承受了你體內所有毒蠱的效力,燒個幾天很正常。」襲風搶過他手中的東西,拍桌子叫他坐下。

「……」柳煜揚為難地坐下,憂心地深鎖眉心。

「死不了的,以前浸泡藥水時,他哪次不是又發燒又嘔吐的。」

就是這樣,他才會欠了這份情。

「但是他……我……」自責和焦慮混雜着,他訥訥不成言。

襲風撇撇嘴,終於決定要出賣封亦麒。

「反正他想很久了。」

「咳!」柳煜揚馬上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喂!傷口裂開羅煞會怪到我頭上!」襲風白了他一眼。

「抱歉。」斯文的臉上有着細不可察的淡紅,他只好借喝茶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怎麼?你猜到了他的身份卻沒猜出他的情意?」襲風眯眼看着他。

「咳咳!」這次是真的被茶水嗆到。

麒兒對他?可能嗎?

「真是一個呆一個笨,你們對師徒的定義還真是與眾不同。」淡淡地嘲諷,襲風搖首嘆息。

「這世界上有哪對師徒會睡同一張床,又有哪對師徒會對彼此這般牽腸掛肚,死而無憾。」

「你……」柳煜揚被他大膽的言論嚇到說不出話。

「反正,你只要負責養傷就好,若他醒來的時候看到你還沒療傷,又會吵著要跟我打一場,那樣很麻煩。」襲風慢慢吞吞地說道,把他準備好的葯往柳煜揚面前一放,起身便走。

「且住。」柳煜揚連忙喚住他。

「幹嘛?」

「謝謝。」

又是這句?襲風想了想,最後仍是給了同樣的答案。

「不必,我只是沒事做,等我有事就不理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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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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