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是這樣沒錯啊!可是你這句話的意思聽起來好像是在嘲笑我,說我不懂得區分什麽叫危險情況。」燕司青小聲咕噥著。

「這不是嘲笑,而是事實。」黎子敘瞟了她一眼,吐出了不像安撫的回答,「反正你的夢想就是嫁給俠客不是?只要你未來的夫婿能夠保護你就行了吧?」

「嗯……是這樣說也沒錯啦!不過我又不一定會嫁人。」燕司青的黑瞳轉了轉,又道:「說起來,你年紀還比我大耶!怎麽兄弟們都成親了,你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打幼時就認得黎子敘了,兩家又往來頻繁,所以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有兩對爹娘,以及一個沒血緣的大哥。

記得爹娘在臨終之前,選拜託黎子敘替她找個好歸宿呢!

可是比起尚在青春年華的她,黎子敘這個傢伙不是更應該早點討個娘子嗎?但從她有記憶起,她壓根兒沒兄過黎子敘跟哪個女人親近過。

「緣分到了,自然會成親的。」他總不能說,要不是因為認識了她燕司青,否則他老早就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才不會跟著她來建什麽蒼龍堡,還扛起重擔成為副堡主。

雖然目前的蒼龍堡威名遠播,讓他也覺得與有榮焉,而且顏面有光,所以他從不後悔成為副堡主,但是要論起感情事,他卻是敗得凄凄慘慘。

他一直以為,蒼龍堡里俠客雲集,總會有個人跟燕司青看對眼,到時候一拍即合,他可以了卻心愿,替燕家兩老完成遺願,自己也用不著再去惦記這個丫頭,算是一石兩鳥。

沒想到蒼龍堡里的一群高手,居然沒人看上燕司青,燕司青也從沒特別心儀過誰。

而且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還都是因為他。

其實蒼龍堡里的俠客兄弟們,似乎都看透了他放不下燕司青的心意,也不曉得是他表露得太明顯,還是兄弟們太敏感,但私底下大夥兒聊天時,言語問所透露出來的意思,都是在問他想跟燕司青這個遲鈍的大姑娘僵持到什麽時候?

而他從來就只能苦笑,卻沒給過任何肯定的答案。

因為這個問題,連他自個兒都不曉得該怎麽解決……

「子敘,我覺得你這樣不行耶!」燕司青不曉得身邊的這個男人正在為她感到煩惱,只是兀自建議道:「我看哪!等我們到了玉草城後,我來替你物色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姑娘吧!不然老是關在堡里的你,說不定一輩子都要打光棍了,這樣我會對不起黎伯伯跟黎伯母的。」

聽著她的體貼說詞,黎子敘差點丟過去一記白眼。

人遲鈍也該有個限度,怎麽燕司青偏偏就是那個遲鈍程度完全沒上限可言的傢伙?

堡里每個人都看出他對燕司青有意思,所以從來不打燕司青的主意,都只把她當手足疼愛跟保護,可唯猾她,不懂他的矛盾心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想替他找對象?

「男人到幾歲成家都沒問題,更何況我還是蒼龍堡的副堡主。」黎子敘把火氣壓回去,清清嗓子,將問題不著痕迹地扔回燕司青身上,「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不早點找物件,就真的很難嫁人了。」

「對象哪這麽好找?」燕司青迸出輕哼,「江湖上的高手,幾乎都在咱們堡里了,可我跟他們卻從來就沒看對眼過,要找到比兄弟們更厲害的俠客又很難,你教我去嫁誰啊?」

「你成天穿男裝,當然會讓人只能把你當兄弟看,如果你改改個性,不要老是作亂,穿回姑娘家的衣衫,說不定下回就過上個俠客可以當你的物件。」黎子敘吐露著違心之論。

「喂!是你說我扮男人比較可以隱藏身分,不會讓人看輕蒼龍堡耶!而且我才不想要只中意我美色的男人來娶我,所以我還是穿這樣就好了。」燕司青皺了皺眉,沒兩句就把黎子敘的話駁了回去。

「此一時,彼一時。」黎子敘搖搖頭。

他總不能講白,說當初放任喜歡穿活動方便的男裝的她去扮男人,除了可以隱藏真實身分外,有更多的理由是因為他懷抱著私心―?

他並不是特別喜歡其他男人打量她的感覺。

「無所謂啦!這樣才能碰上會用心的好物件啊!像如涯可是一眼就看穿我的身分了耶!」說起宮如涯,燕司青又忍不住多話了幾句,「其實如果物件是如涯的話也不錯,他的劍術高明到可以跟隸滿打成平手,對我又很照顧,也不會像你這樣成天碎碎念。」

「你就這麽喜歡宮三公子?」聽見她提起宮如涯,黎子敘不免吃味。

堡里的兄弟們知道他喜歡燕司青,所以從來不會跟燕司青太親近,但宮如涯是外來的客人,而且一開始就先把燕司青視為一個普通姑娘,因此對於燕司青反倒少了那種基於身分而不得不尊敬的感覺,兩人似乎也談得來,相處時的熊度親密許多。

在這種情況下,他到底該從中作梗,還是從中作媒?

「我是很欣賞他呀!」燕司青點點頭,又道:「當初見到他時,我就覺得他身上那兩柄雙劍看來真帥氣。」

她的直言讓黎子敘的心情大起大落。

就在他以為燕司青對宮如涯有意時,她卻又冒出個對雙劍的欽羨心情來,教他只想苦笑。

倘若宮如涯真的看上了燕司青,一定會很想哭。

因為燕司青對於宮如涯的雙劍使得有多好,顯然比對宮如涯本人來得有興趣多了。

「所以你看上的是他的劍,不是他的人?」黎子敘佯裝平靜地確認著。

「嗯!我跟他只相處了那麽一天,哪來的了解啊?你現在問我的話,我當然會回答欣賞他的劍。」燕司青的黑瞳骨碌碌地轉了轉,然後停在黎子敘的臉上,「怪了,你真的很介意如涯耶!到底怎麽回事啊?」

打從宮如涯進堡,黎子敘就三不五時地提起宮如涯,問的全是她對宮如涯的感覺,該不會真的想替她牽紅線吧?

「我話說在前頭喔!就算我看上宮如涯,我也會自己去追求,你別多事,免得到時候我對他沒意,你卻自作主張地牽姻緣,搞到我跟他相處尷尬。」為了以防萬一,燕司青索性先跟黎子敘約法三章。

「我不會做那種事。」黎子敘搖了搖頭。

他連自己到底要不要喜歡上燕司青這個惹禍精的問題都搞不定了,哪會再去多找個麻煩攬在身上?

「那就好。」燕司青讚許地點點頭,又道:「對了,真的不要我替你找物件?我聽說玉草城專出美女耶!」

「你聽誰說這種胡說八道的?」玉草城可是以街道跟鋪子華麗著名,而且還擁有極富盛名的花樓百鳥啼,街上的建築大都裝飾華美,但從沒人提過玉草城專出美女。

「隸滿啊!」燕司青回答得很直接,「他出門前要我看好你,別讓你跟著姑娘的屁股後頭跑掉了。」

「那種事只有隸滿會做,你用不著擔必到我身上。」黎子敘暗暗咬牙。

他真不曉得天城隸滿故意跟燕司青說這種話,為的是幫他還是害他?

「也對,我看你在堡里的日子過得跟和尚沒兩樣,所以一定是隸滿在胡謅的。」燕司青頗能會意地點頭,「如果你真是那種人,我當初才不會拉著你建蒼龍堡。」

黎子敘微一勾眉,探問道:「你這是誇獎我嗎?」

他還以為她對自己的印象只剩下羅唆的副堡主了。

「對啊!」燕司青朝黎子敘勾起笑容,「雖然你不會武功,又很愛管教我,不過你跟我在一起最久,也最了解我,有麻煩也會替我處理,所以我很欣賞你這個大哥啊!」

一個早上下來,黎子敘當真都只是跟她抬杠鬥嘴,卻沒數落或教訓她,讓她的心情輕鬆了不少,對於黎子敘的抱怨也跟著少了許多。

「是嗎?有多欣賞?」黎子敘當然知道自己為燕司青付出了多少,只是鮮少聽她跟自己這麽直接的講過,現在一聽,心情霎時舒暢不少。

「嗯……如果你會武功的話,比起如涯,我應該會更欣賞你吧!」燕司青認真地想了想,乾脆地迸出笑音。

她的回答讓黎子敘張口欲言,只是話剛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差點失去理智。

要不是他平時慣了藏話,否則他也許已經不小心把藏著多時的秘密給說出口了―?

司青呀司青,你根本就不知道,其實讓你如此倚重,看似能文不能武的副堡主,事實上是會武功的啊!

玉草城的街道看起來就是比古樸簡約的天涯鎮華麗許多,尤其在這個隆冬時節,隨著年節一天天靠近,街上往來的人潮也比平時多上不少。

燕司青和黎子敘抵達玉草城時,已是晚上,所幸趕在城門關上前進了城,否則兩人就得露宿了。

燕司青打從進城後,就好奇地東張西望,卻又因為入夜了,什麽也沒看到,所以顯得有點失望。

「夜裡鋪子都休息了,你想逛街的話,等明天再說。」黎子敘看出她的失落,索性出聲安撫,「先找客棧落腳吧!」

燕司青跟著黎子敘踏進玉草城裡最熱鬧的客棧,正想著等會要好好洗個澡,然後早早入睡,這樣白天才能夠早點起來四處逛逛,沒想到卻聽見令她錯愕的話―?

「掌柜的,麻煩一間上房。」

「好,兩位爺請跟我來。」

掌柜的領頭往樓上走去,黎子敘也隨後跟上。

這時,燕司青快一步衝到黎子敘身旁,低聲道:「子敘,這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只要了一間房?」

「不睡同一間房的話,夜裡怎麽保護你?」黎子敘淡淡地瞟了燕司青一眼。

沒想到性格看來大刺刺又不多計較的她,也會介意這樣的事。

「但我跟隸滿他們出門時,也從來沒跟他們之中的誰睡過同一問房啊!」燕司青低聲抗議起來。

「那是因為每回護著你出門的時候,少則兩名,多則五名兄弟在旁照應著,他們通常都會輪流守夜,在客棧附近夜巡,以防萬一,可現在你是跟我出門,身邊沒別人照顧,不睡同間房的話,夜裡出了什麽問題,我會來不及救你。」黎子敘一臉正經地應道。

「這……」燕司青作夢也沒想到,黎子敘居然會做出這種安排。看著掌柜領他們進房,她忍不住吐出低聲抱怨,「可是孤男寡女的……」

儘管她聲音壓得極低,但黎子敘仍是對著她蹙了下眉心。

打發掌柜離開後,黎子敘將門一關,走近燕司青,提醒道:「你現在扮的是男人,所以我們不算孤男寡女,真的要扮,就扮得像一點,別這麽容易就露了餡。」

「這是兩回事吧?你看看,床就只有一張耶!」燕司青困窘地瞪著黎子敘,「你該不是想乘機偷吃我豆腐,才會故意不帶兄弟們出門吧?」

「我連你脫光衣服洗澡的樣子都見過了,你覺得我對你這塊豆腐會有興趣嗎?」黎子敘淡然地反問。

「那是我六歲以前的事了吧!」燕司青漲紅著臉,「哼!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你也不會武功,半夜你要是真的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就把你踹下床。」

「用不著費心,我不睡床。」黎子敘逕自擱下行囊,替自己倒了杯茶入喉,「我會在床邊打地銹,倒是你,夜裡想起床喝水的話,別踩到我。」

「咦?」燕司青原本還覺得要跟黎子敘同房有些不自在,畢竟兒時的情況跟現在可不同,但一聽見黎子敘的決定,她卻忍不住愣住了。

「為什麽?你不是最愛跟我搶床位了?」從前她到黎家玩,住下來過夜的時候,黎子敘常常跟她搶床鋪、搶棉被,這事她記得可清楚了。

「你說的應該是我十一歲的時候吧?當時是你先搶了我的床。」黎子敘沒轍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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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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