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未有暗香來
如此一來，她那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只怕連她最小的師妹也騙不了。
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被人說成又老又丑，尤其象她這樣曾經美麗或者說正在美麗但年華也正在老去的女人，有時候，聽到這樣一句話的痛苦就猶如在身上被刺了一刀。
她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指著秦不還，恨恨地道：「如果你再敢滿口胡言亂語，我就先砍下你的一隻手來，你信不信？」
她已恨絕了秦不還，但到底沒說要他的命。
因為她的確以為秦不還是宮主要的人。
儘管即便真的是宮主要的人，她今天也一樣可以殺，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想到「時候」，她偷偷瞟了雷恨一眼。
雷恨還是那付表情，眯著眼睛，讓人莫測高深。她的手伸到盤子里去拿栗子，一個栗子已捏在兩個手指之間，但手卻沒有收回來。
她這個動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冷冰清剛才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姿勢，兩指間就捏著那枚栗子。
秦不還向冷冰清嘻嘻笑道：「信，我當然信，這大廳里看來你是說的最算數的，你說殺誰就殺誰，她們都聽你的，你要砍我的手，都不用親自出馬，她們肯定馬上照辦。」
他要是聰明起來還真夠陰險的。
「住口，姥姥至高無上，你不得胡說八道。」
冷冰清果然有點緊張。
邱松楊不緊不慢地道：「你的確不能胡說八道，她剛才出手是對了『不平姥姥』的心思了，所以才沒有受到責怪，你這麼說，萬一讓雷姥姥覺得她獨斷專行目中無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邱松楊。」
冷冰清險些跳起來。
這一大一小兩個臭男人怎麼都這麼奸詐險惡？
她幾乎不敢去看雷恨的臉。
雷恨的臉還和剛才一樣，至少從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她的眼睛也還眯著，你都看不出她在瞧著什麼方向。
她的手還放在盤子里，看起來並沒有收回的意思，或者她沒有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用又冷又硬的聲音道：「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先把他們處理了。」
這話剛才她已經說過一遍了。
她不喜歡她說的話給人當成耳邊風。
而且，她忽然覺得有點厭了，有點倦了，只想儘快把今天這該死的斬情堂結束。
不是人老了的緣故？她覺得精力好象不太夠用，腦袋裡有點渾，思維不靈光，甚至感覺到自己剛才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象是誰把她的耳朵捂住了。
冷冰清知道雷恨不高興了。
她一用這種語氣講話就說明她不高興了，
她已經不想再聽剛才的話題。
她口中的「他們」當然指的是邱松揚和他旁邊的那個婦人。
「他們」是今天的第三個案子。
冷冰清轉身面向雷恨，退了一步，才躬身道：「回姥姥，這女人是南山鎮上靠替人做針線過活的李寡婦，至於這男子，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盜邱松揚，邱松揚來到南山鎮，便迅和這李寡婦勾搭成奸，弟子是從床上把他們捉來的。」
邱松揚用手摸摸下巴，似乎有點難為情地沖秦不還笑了笑：「慚愧，慚愧，見笑，見笑。」
個人剛剛辦完那事兒，溫玉滿懷地酣然入夢，不管他平時武功多高，這時候的警覺性和反應能力都不免要大打折扣，否則，憑邱松揚的身手，任何人想要捉住他都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雷恨眯著的小眼睛一下子睜開了，她盯著邱松楊，道：「你真的是邱松楊？」
「當然。」
「江湖傳說，你是『江南大俠』肖明月的弟子。？」
「非也。」
提到肖明月，邱松楊立刻一臉的嚴肅和尊敬：「肖大俠武功蓋世，人品高潔，在下哪有資格做他老人家的弟子，只是機緣巧合，蒙他老人家不棄，指點了在下幾日武功。」
雷恨哼了一聲，又眯起了眼睛。
冷冰清見雷恨不說話了，便繼續道：「邱松揚的罪行自不必說，這李寡婦倒也不是完全無辜，她不知潔身自好……」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寡婦忽然沖著她連聲道：「仙姑，小女子是無辜的，我……我……」
她看了邱松楊一眼，終於還是對冷冰清道：「我是被這臭男人逼迫的，真的是被他逼迫的，請仙姑救我。」
樣子她都想給冷冰清跪下，不過腿好象不大好使，沒有做到。
邱松楊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一臉的詫異，半天才放鬆下來，無可奈何地苦笑道：「是的，當然是我逼迫的，誰讓你遇到無花宮的仙姑了呢。」
冷冰清冷冷地道：「不但她遇到無花宮的仙姑，你也遇到了。」
邱松揚又苦笑著點點頭：「不錯，是遇到了，但不知仙姑要拿我怎麼辦呢？」
冷冰清轉向雷恨，道：「姥姥，象邱松揚這種人已無須多審，更無須查證什麼，一刀殺了最痛快，為天下受辱的姐妹出口惡氣，請姥姥定奪。」
雷恨緊繃著臉，點點頭，居然沒有「嗯」就直接道：「好，就由你動手吧。」
冷冰清道：「邱松揚雖然聲名狼藉，到底也是個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而且殺了他也是功德一件，還是請姥姥親自出手的好。」
她邊說話邊盯著雷恨看，象是要從雷恨身上現什麼，又似生怕錯過了什麼。
雷恨的手依然放在盤子里，那個栗子還捏在兩指之間。
她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冷冰清，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極為罕見的笑容：「冰清，你跟隨我這麼多年了，苦了你，今天還是由你來殺這個淫賊吧，功德不功德尚在其次，關鍵是殺了他就可以一舉成名，這樣的機會應該是你的，將來你還要在宮中擔當大任呢。」
雷恨不但臉上有笑容，語氣也很溫和，這可是稀罕得不能再稀罕了，看得秦不還和邱松揚直楞。
他們只是楞，**軒的弟子則有點傻了。
雷恨這樣的表現那哪是稀罕，簡直是百年不遇。
冷冰清的眼睛亮了，嘴角露出了笑意：「謝謝姥姥美意，還是由姥姥出手吧，您殺了邱松楊，那就是我們**軒的風光，宮主自然會高看您一眼，到時四大護法也得唯您馬是瞻。」
雷恨腮邊的肌肉顫了顫，終於還是擠了點很勉強的笑，道：「由你動手，**軒一樣風光，姥姥一樣有面子，不必啰嗦，快動手吧。」
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冷冰清的眼睛更亮了，她無比愉快地道：「那好吧，弟子就代姥姥動手了。」
她話剛說完，忽然又叫了起來：「哎呀，我…我怎麼動不了了呢。」說話的時候，她眼裡還帶著笑。
從心裡出來的笑。
就在這時，馬芳華也叫道：「我也動不了了，怎麼回事？姥姥，我也動不了了。」
不只是馬芳華動不了了，好象大廳里所有的人都動不了了。
雷恨的面色陰沉如鐵，她刀鋒般的目光忽然投向邱松楊，厲聲道：「邱松楊，一定是你做的手腳，你到底下了什麼毒？」
邱松揚看著雷恨，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毒？什麼毒？未有暗香來，我如何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