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咦?你這不是上陽明山的路嗎?」庄曉筱癱在安適的皮椅裏面,捧著發脹的小腹,打了個不雅的飽嗝,她瀏覽車窗外馳過的暮色,好半晌才認出。

「是上陽明山沒錯。」降龍尚有十八掌,燭光晚餐既然感動不了她,諸葛靖決定更換招術。

「別告訴我,你迷路了。」指標那麼大,就算他沒看到,庄曉筱不相信他有嘴不會問。

所以說這個人真是信賴不得,她不過是吃太飽撐著,不小心打了個盹兒,他居然就把車開到山區來,難不成是為了棄屍方便?

不會吧?只是白吃白喝他一頓,他就這麼小心眼?

「當然不是。」他雖不常待在國內,但舉凡台灣有哪些適宜談情說愛的好場所,他「湊巧」都摸得很熟透。

「不然就是……我住的那家小飯店,乘我今天上班之際遷移到陽明山?」庄曉筱斜眼睨他。這種事發生的機率就更微乎其微,他要是敢點頭,她就用安全帶來勒他。

「當然沒有。」諸葛靖按下電動車窗,讓沁涼的山風拂去身上的塵囂。

「這也不是,那也沒有……」庄曉筱細細琢磨,驀然擊掌叫道:「想必閣下夜深人靜將車開到此地,是想測試你這台保時捷的爬坡功能?」

「那你就不懂啦,陽明山這個時候正熱鬧哩。」諸葛靖可是識途老馬。

「我是不懂,陽明山這時熱不熱鬧,干你送我回家有啥屁事?」早道她是上了賊車……庄曉筱說到後來,已耐不住脾性地咆哮。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諸葛靖壓低音量。

「如果是你哪裏長雞眼,那你大可繼續保持這個秘密。」庄曉筱也配合地縮著肩,悄悄聲,並正經八百地看着他。「但是,這和你發瘋跑到陽明山來,應該還是沒有關係吧?」

她講話真絕。

諸葛靖隱住笑意,他以感性的心理剖析來替代正面的回答。「常常三更半夜睡不着時,我會獨自飆車上來,找個光害較少的地方,躺着數天空中的星辰。」

「所以?」對他的生活習慣,庄曉筱沒多大興趣。

「我想和你分享,那兒的夜景美得令人捨不得眨眼,我保證你會喜歡。」諸葛靖從方向盤上挪出一手,寵溺地輕揉她的腦頂。

「你以為你在摸小狗啊?」庄曉筱扳開他的手。「要看夜景你自己去,我才不要去喂蚊子咧。」

「我可以買防蚊液。」那種破壞氣氛的對話確實唯有她才會出現,不過諸葛靖想到挽救之道。

「你買巴拉松來喝,我也不會攔你,我現在只想回飯店睡覺。」她好幾晚沒睡好了,加上吃飽就想睡,哪來的體力陪他耗呀?

「咱們先到那兒,到時你要是不喜歡,我馬上掉頭好嗎?」諸葛靖認為浪漫是可以學習的。

「你就是不死心?」若非吃人嘴軟,庄曉筱便不會和他鬼扯這麼多了。

「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諸葛靖立刻露出叫女人失魂的微笑,那款款深情的專註眼神,足以融化一顆堅固的心。

庄曉筱被瞧得渾身熱呼呼地,四周的空氣也跟着稀薄,她下意識拉一拉領口,看能否減緩躁悶的窒息感。

一定是上山之後,高度和氣壓的改變所引起。她告訴自己。

「敢問你這樣的好東西,和幾位『好朋友』分享過了呢?」她清清喉嚨,又換上揶揄的面孔,語調中卻擰着她自己都很意外的酸味。

諸葛靖霍然覺得好幸福。她會嫉妒就表示她在乎,而這麼個好時機,適合再多加把勁兒,而不該浪費在專心駕駛上。

他「唰」地將車暫停到路邊,盡量抑制臉上的洋洋喜色,免得她惱羞成怒。

「嗄——你想嚇死人呀?」庄曉筱嗔怪地撫胸壓驚。「好在有系安全帶,不然早飛出去當流星啦……呃……你拉着我手做啥?」

「目前要去的這個地方,我只想和一個人分享,那人就是——你。」將她的柔荑湊到下巴摩挲著!諸葛靖含情脈脈地答覆她之前的問題。

剎那間萬籟俱寂,兩人凝眸互望,耳里僅聽見彼此粗厚的呼吸聲。

倘使依照一般文藝片或任何一出八點檔的劇本來演,此時接下來的情節必是他倆慢慢靠近,然後閉上雙眼擁吻……

「不——不不不!」庄曉筱不敢再往下想,慌張地抽回玉手,一堆雞皮疙瘩已從指尖涌至全身。「我沒那種命,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可惡!車門打不開,他用中控鎖鎖住了。

「讓我下車,我要坐計程車回去。」她放棄繼續與金屬搏鬥。

「你害怕嗎?」諸葛靖定睛逼視她。

除了今天的晚餐,她因為吃得津津有味而忘了時間外每一回和他相處時,她不是急着走、就是忙着攆他走,這實在令他非常感冒。

「你這人好奇怪,彷彿我在你面前不呈現一點畏懼,世界就會末日似的。」又是舊調重彈,庄曉筱當然不會笨到以為他在關心她單獨坐計程車的安全與否。

為此,她突然有些生氣。

「即使我現在要吻你?」諸葛靖粗啞的嗓子裏有忿怒,也有難掩的慾念。

庄曉筱當笑話地嗤哼。「你少發神經——」

底下的促狹接着全落入他的口中,他化語言為行動,大掌還截斷她所有的退路,牢牢固定住她的後腦勺,無論她想要再表達什麼,都必須先通過他的唇舌。

這一次,他不像上回那樣深具攻擊性,可挑逗的效果卻未減,他很有耐心地引導她身體的反應,使她情不自禁地放開胸懷,恣意品嘗他的溫柔,沒有噁心,純粹熱情。等她完全失去捍衛,他即大膽地吻向她的頸窩,炙灼的巨手也進一步探入她的衣襟……

「叭——」

從旁呼嘯騁過的轎車一路響着刺耳的喇叭,驚擾到此對意亂情迷的鴛鴦,柔軟的粉軀惶遽地震開,美好的時光硬是被人打斷,諸葛靖以額抵在她的香肩上低聲咒罵。

庄曉筱強作鎮靜,忍着沒有馬上推開他。

此刻若是讓他瞧出絲毫倉皇,他必會認為她真的怕他而趁火打劫,那麼今後她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這頭豬哥小人得很,肯定動不動就如孔雀開屏,跑來向她耀武揚威。

只是,微顫的雙唇仍泄漏了她內心裏的某種訊息。

「今天就到這裏吧。」諸葛靖銜著耐人尋味的笑意,留戀地撫着她的朱唇。

或許她不自覺,從剛剛的那個吻,他已得到他要的答案,因為她的身體比她誠實,但是他不能一下逼太緊,否則她若是翻起臉來,他就難再靠近了。

他轉動方向盤,讓保時捷的車頭迴向歸鄉之路。

「很高興我能帶給你歡樂無限。」諸葛靖哼哼冷笑,橫眉豎眼的俊顏上卻一點也找不出他所謂的高興。

「我真不敢相信……」展翰翔捧著肚子癱在沙發,不時冒出的大笑使他的話變得斷斷續續。「有你在場的燭光晚餐……居然沒有調情甜言,只有女方拚命誇……食物好吃?而且……」

「你就是要一再重複,直到我遍體鱗傷是嗎?」諸葛靖咬着牙。

本以為講出來能得到一些建議,畢竟庄曉筱和他過去認識的女孩全然不同,因此這場男與女的戰役,他必須胼手胝足從基礎打起。哪知建議沒得到,笑料卻製造了不少。

「不是,是我……你們真的只有『純』吃飯就結束?沒有……『那個』?」展翰翔怕自己聽錯,不放心又問了一遍。「對!就純吃飯這麼簡單。」好在,好在看夜景的事他還沒說。

「老天,我真的……」展翰翔笑到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不敢相信。」諸葛靖悻然接腔。「拜託你起碼換個台詞好嗎?」

「天意,我覺得這是天意,你這麼浪漫的人,竟會愛上這麼個不浪漫的人?這實在是天意。」光是想像他倆風馬牛的對話,展翰翔不禁拍著大腿又笑。

「你就在這裏笑死算了,我自己去分店逛逛。」諸葛靖光火地站起身。

為了充分掌握下游公司的營運狀況,他會不定期到各地視察。

「對不起,你曉得我是關心嘛。」展翰翔連忙跟上,他試着憋住笑,但成效似乎不大。

「什麼時候『關心』和『消遣』變成同義啦?」諸葛靖陰沉地踏進電梯,握緊的拳頭已蓄勢待發。

「偶爾讓工作辛勞的下屬心情愉快,是一個好上司的重責大任。」區區空間,不易逃生!展翰翔整整衣冠,斂容立在「好上司」的旁側。

「對一個心靈受到重創的上司落井下石,卻非一個好下屬應有的行為。」諸葛靖寒臉反譏。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想他昨日的歡顏和今日天差地別的愁面,展翰翔忍不住懷疑,不過旋即他又搖頭否決了這個蠢念。「不可能!你哪一次談戀愛不是這麼說來着,結果呢?還不就五分鐘熱度。」

「我那時確實是認真的。」

「是呀,但僅能維持一天。」在老闆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展翰翔看多了。

一樓到了,跨出電梯時,諸葛靖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她們皆不是我想要的呢……噢!」他頓悟呻吟。「連你都這麼說我,曉筱八成也是因為這樣才疏遠我。」

一路走到大門外,有人經過問候,他倆不忘微笑還禮,可是一轉過臉,又跳回原來嚴穆的肅題,對於這職業性的反射動作,彼此均覺見怪不怪。

「不會吧?」展翰翔終於止住了笑,不過是被他嚇的。

「哼!」諸葛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何會反常地找人傾訴?他不願站在馬路邊繼續討論這樁事。

唉!要說反常,早在他遇見她之秋便有徵兆了,不是嗎?

甫被西北雨洗滌的大地,經過乍晴的烈日一照,不但未讓溫度降低,反而蒸出更多的熾氣,悶熱的感覺儼然他目前的心境。

「真的假的!」跟隨他這麼久,展翰翔幾時聽他長吁短嘆過,這下萬能秘書真要跌破眼鏡了。

「總有一天,你會不得好死。」諸葛靖的眸光倏地變得銳利。這小子老是乘機挖苦他,顯然皮有些癢。

「你別想殺人滅口。」展翰翔太明白他的意圖,每次他在商場上宰得對方片甲不留時,便是露出這種鋒銳的眼神。

這時,路面上的積水忽然嘩啦飛來,潑醒兩位即將鬩牆的好兄弟,緊接着一台翹尾巴的重型機車帥氣登場,機車騎士瀟灑地掀起安全帽的擋風面蓋,咧開粉唇迸出銀鈴大笑。

「哎,真不好意思!你們瞧我怎地這麼不小心,居然把兩位弄成這樣子——」庄曉筱嘖嘖有聲地哈腰抱歉,然後左一聲哎唷,右一聲哎唷地恥笑他倆的落湯雞新造型。「哎唷,兩位的西裝看起來好像都很昂貴耶……哎唷,這可怎麼好呢?」

狼狽錯愕的受害者尚未提出賠償事宜,她又哎唷介面。「不過這馬路施工不良所造成的雨後積水,本來就隨時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故,所以再怎麼說,也不該怪到我頭上嘛。」

言外之意乃兩位活該倒霉,要怪就怪工務局,要嘛再怪自己幹麼沒事選那麼好的路邊位置聊天。

「曉筱……」諸葛靖啼笑皆非。

他就知道,普天下除了她,誰人敢有這個膽!

「這——這——這——」又是一聲哎唷,庄曉筱彷彿現在才看清楚來者何人,笑眯的雙瞳卻飽含嘲訕。「不是『豬哥』先生和他養的忠心耿耿的護家犬嗎?好巧喲,對不對?呵呵……」

其實老遠瞄到昨晚害她翻來覆去、到了天亮才昏昏入睡的採花大盜,她便在盤算該如何復仇。想不到剛剛的一場大雨,今天的睡過頭,他老兄的閑情嗑牙,恰好湊足了天時地利與人和……哈!請你叫我第一名。

「哈*小姐,你們的私人恩怨誠與在下無關喔。」展翰翔退後一大步,舉著雙手和「主人」劃分界限,並標明在柏林圍牆的這一邊是西線無戰事,各位要打,請到牆的那一邊慢慢打。

「展兄?」此舉立刻引來諸葛靖的白眼,虧他還曾指望納好友入智囊團。

「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倆好好溝通吧。我要回辦公室換衣服……」展翰翔拿出手帕拭去臉上的污水,並藉機打量他們倆。

眼前這樣的兩團火湊在一起,感覺也不錯,這就叫負負得正。

「天呀,我的亞曼尼……」低頭瞥到無辜的西裝,展翰翔邊哀悼邊隱入大樓中。

「活該!」庄曉筱低聲竊笑。誰叫上次她偽裝大肚婆鬧場失敗被逮時,姓展的傢伙笑得最大聲。

「哼哼。」諸葛靖冷笑地從損友那兒移回犀利的目光,轉而凝聚於幸災樂禍的俏容上,健壯的長腿一邁,他支肘倚著機車頭,沉穩地站在她的面前。

從小到大,他的情緒從未起伏這麼劇烈。

每一次和她分手后,他就會有着無比的挫敗感,但每一次再見到她時,他的鬥志又被熊熊點燃,再度迎接她新賜的挑戰。

「你很有精神嘛,看來昨晚你……」倜儻的眼神玩味地梭巡着她的唇型,好似在提醒兩人有過的激情。「睡得很好。」

「少了某人在身邊當然睡得好嘍。」蜜色的小臉因他曖昧的語氣染上了一層紅霓,庄曉筱忙不迭疊出嘿嘿假笑,好掩飾如擂鼓的怦然心悸聲。「倒是你大哥的氣色很差耶,該不會是夜間太『賣力』啦?!最近准許進口的『威而剛』想必是你這種人的福音呀。」

諸葛靖未怒反笑。「我需不需要『威而剛』……你何不親自驗證一下?」

大色鬼!

他赤裸裸的目光讓她有點招架不住,她車頭一轉,油門一加,準備逃亡。

「我看『豬哥』先生你——也趕快回去換衣服吧,否則你現在的樣子,有毀你優雅的情聖形象哩。」

「PARTY還沒OVER,何必急着走呢?」諸葛靖大掌一使勁兒,便扳回機車車頭的主導權。

「你放手!」庄曉筱猛催油門。

「不要總是要我遷就你嘛。」哪有這麼不公平的事?是她起的頭,就該由她自己來收尾。

「你不放是嗎?不放我就撞死你!」庄曉筱說着便放掉煞車往前沖。

「好啊,放就放。」諸葛靖沒想到她真的撞來,氣憤之餘,他向旁一縱,再順勢跳上機車後座。

「豬八戒!你下來啦!」這跟不放有何差別?庄曉筱蛇行快馳了好一段,不得已,只好停住。

「我真該把你抓下來打屁股。」幸虧他運動神經反應得快,要不這會兒早躺在路邊等候救護車。

「你想勒死我呀?」被他雙臂圈住的腰腹沸燙得駭人,庄曉筱試圖拉開他的箝制,不虞越掙扎反而越讓自己陷入他的懷抱,她的背部甚至可以敏銳地感覺到他胸闊的每一寸堅實和弧度,以及他與她一樣急促的心跳。

「癥結必是出在我過去的聲名,所以你們都不肯相信我會定下來,不然為什麼你明明喜歡我,卻偏偏要抗拒我?」諸葛靖幾近呢喃,又似自言自語。

啊——好煩唷!原來他以前那樣根本不叫戀愛。

真正的戀愛,應該是他現在這樣患得患失,酸甜苦辣四味雜陳,分分秒秒思念的全是對方。

「你在嘀咕什麼啊?放手啦!」庄曉筱有聽沒有懂,她拍打着他的鋼腕。

「我第一次那麼努力想討好一個女人,你為何不領情?」諸葛靖扯下她頭上礙事的安全帽,被三振也該有被三振的理由,他急欲得知答案,好對症下藥。

「你別鬧了……帽子還我!」對於他的真情告白,庄曉筱只當笑話一則,但突然亂紛紛的心湖卻無端颳起洶湧浪濤,血液的脈流以光速進行,他的呼吸就埋在她的肩窩裏循環,這令她驀地憶起前幾次的親密,她猜她連腳趾頭皆紅了。

「卡喳、卡喳……」

不知由哪裏蹦出的神通廣大的記者,來如風地抓着相機在他倆面前猛獵取香艷鏡頭,旋即又快如風地拔腿就跑,整個過程僅花費短短的瞬間。

「嗄——」庄曉筱登時傻眼。

被……拍到了!

她完了,她完了……他這樣摟着她的照片一刊出,誰還會相信她的清白?

「不想獨家採訪我們嗎?」諸葛靖朝潛逃的背影大喊,後者立刻頓住腳步。

「啥?!」庄曉筱瞠目結舌回首瞪他。這色狼是嫌她不夠慘嗎?

「等一下無論我講什麼,你只要微笑配合,不要隨便插嘴,否則我會很樂意像昨晚那般地封住它們。」附耳的低沉警告闡明了諸葛靖的決心。「不信你試試看,我說到做到。」

「你不能——」庄曉筱企圖抵禦惡勢力。

諸葛靖猝地啄過她的唇,卓傲的五官凈是得逞的邪笑。「再多說一點嘛,這樣我才好光明正大地吻你。」

剛剛那一幕當然也列入了記者的相機里。

庄曉筱正欲破口大罵,無奈他欠扁的俊顏再度靠來,而一旁閃爍的鎂光燈也不放過任何可上頭條的畫面,她只好用手捂住整個臉。

好……差勁……哼!不講就不講,既然她力氣沒他大,她做鴕鳥總行吧,搞不好她這麼一遮,別人就認不出是她……

但是……天呀,她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還真的是——鴕鳥!

「你……你……為什麼告訴記者……我倆在交往,而且不久的將來……」庄曉筱氣極敗壞地猛跺腳。「就要請他們吃……喜酒?!」

雖說本來就不期望他臭嘴巴能吐出什麼樣的牙來,但是……交往……喜酒……這太離譜了!

「你不是想儘快從飯店搬回家,過平靜的日子嗎?」諸葛靖眨著「我全是為你好」的無辜黝眸。他的確是有那個計劃。

「我約會的時候不喜歡有電燈泡,你們這樣緊追不捨,會嚇跑我的新娘子……」庄曉筱假笑模仿他適才的調調兒,俏臉接着往下一拉。「是呀,你是要記者以後有任何問題都直接找你,可是你把話說成那個樣子,你想人家會放過我嗎?」

他受訪中唯一能聽的,也只有囑咐記者別煩她的那句。

「經你故意那麼一鬧,我從此還有安寧啊?你簡直比那些騷擾我的記者更可惡!」要不是迫於他的淫威,庄曉筱早當着記者的面扯爛他的臉,她相信那種劇照會有更多人搶著觀賞。

「你錯了。」諸葛靖耐心聽完她一簍筐的埋怨,他笑着包住她指在他鼻尖上的柔荑。

關於緋聞的處理,他有足夠的資歷做她的祖師爺。「事情越曖昧不清,就越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人們也就越想窺個究竟,只要你解除他們的好奇心,你看記者還會不會纏着你不放?」

「那你大可宣稱我倆根本不認識。」庄曉筱努著丹唇。他似是而非的說詞,乍聽之下頗有幾分歪理,但仔細斟酌卻數處漏洞,好在她機靈才沒被他騙去。

猛低頭甫發現小手的豆腐居然給人吃着,她觸電似地抽回。

「別碰我!」難怪她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這人真是不好好盯着不行!

「你又錯了,與其矢口否認越描越黑,讓人認為咱們是欲蓋彌彰,還不如大方承認來得令人信服。」諸葛靖兩手往外一攤,對她已然習慣他的撫摸而竊喜,可見他的耕耘還是有收穫,她在不知不覺中已逐漸接受他的存在。

「這跟大方有何關係?那種無中生有的事,我幹麼要和你一塊兒承認?」庄曉筱反駁。奸商就是奸商,事實擺在眼前了還要狡辯。

「我不介意和你假戲真做啊。」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吧。

「謝謝你喔,但是我介意。」庄曉筱乾笑冷嗤,粗線條的神經根本未領會到他的弦外之音。

「好啦,別生氣了喔,乖。」諸葛靖溫柔地由身後將她環住,性感的沉嗓迷幻般地噴在她的耳際。女人嘛,多哄哄就沒事的。

「靠那麼近幹麼?走開走開,熱死了!」香腮因他的動手動腳而粉飾上兩朵霞雲,庄曉筱亂拍一陣地驅逐他。

「和我在一塊兒有啥不好?起碼你現在的名氣就比往昔大。」諸葛靖俊儒地扒理頭髮,盡量讓自已平心靜氣。

「你少侮辱我!」

「你曉得有多少女人希望我和她們假戲真做?」這話到底是誰侮辱誰?諸葛靖吹着鬍子又瞪眼睛,所有的好修養全被她氣得靠邊站。

「我明白你很神、很能、很受歡迎,女人都巴不得黏着你。」真受不了這種膚淺的男人,好像每次不拿這種低級的事來向她炫耀,他便會活不下去。

「可是你就是不屑。」諸葛靖低吼出暴風雨前的悶雷。

「我怎麼敢?」庄曉筱付之一笑。

「你——」偏偏她就是敢。諸葛靖攘臂嗔目,虎虎地喘著息,胸膛因為太過憤懣而上下巨幅起伏;他以為他會破口謾罵,不測出喉的卻是無奈的唱嘆。「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光是忙着和一票人解釋,我都已經一個頭兩個大,哪還管得了你要怎麼做?」庄曉筱戴上之前被他摔在一旁的安全帽。她剛剛怎沒想到用它來捶他。至少也能把他打得頭昏眼花,出幾口怨氣。

「我——」諸葛靖險些又叫她的一番話嘔到吐血。

「反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後會無期。」庄曉筱發動機車,不想再和他多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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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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