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隔天早上。

「今井!」

齊藤發現恭章正在打卡,趕緊趨上前去。

「你怎麼還來上班?沒事吧?」

「嗯,還好。不過是別人開車送我來的,這樣子根本沒辦法擠電車。」

恭章摸著左腕苦笑。齊藤也哈一聲笑了出來。

「是昨天的保時捷美女送你來的吧?」

恭章垂下眼睛。

「齊藤,這件事……」

「我知道啦,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齊藤眨眨眼睛。

「謝謝。」

恭章道過謝,起身走向最裏面的部長辦公室。

「今井,你不要緊吧!?」

紗和子站了起來。

「嗯……,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你別太勉強自己喔。」

說完后,紗和子便帶着晶子離開部長室。裏頭只剩下恭童和名高。名高坐在桌前,動也不動地睨著恭章。恭章並沒有移開視線。

「之前是高木,這次是那女人。你這隻狐狸也真狡猾。」

恭章冷冷地笑了。

「彼此彼此吧!你還不是腳踏兩條船。」

「你說什麼?」

名高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用裝了。Mr.劉的千金不是長得很美嗎?我看你就別顧忌我,趕快和她結婚吧!」

「等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想看。」

「恭章!」

恭章丟下正要開口解釋的名高,迅速離開了部長室。

回到座位以後,恭章看了真由美的位置一眼。總是最早到公司掃地的她,桌子還是像昨離去時那樣整齊。

結果一直到了上班時間,真由美都沒有出現。平常都會和她一起吃早餐的和美,向大家宣告真由美今天請假。

「真由美很自責呢!」

「昨天她的臉色很糟。」

香和奈保子互相低語。

「沒想到某個人居然還可以大搖大擺的來上班。」

冢口故意提高音量。

「手上吊著三角巾,該不會是想當正義超人吧?看了就討厭。」

恭章靜靜睨著冢口。

「這話是什麼意思?」

「哎呀,你在啊?」

冢口明知故問。

「夠了!冢口。成熟一點。」

三田村說道。

「是喔!」

冢口還是沒有休兵的跡象。

「你別在意。冢口他最喜歡高木了。」

齊藤在恭章耳邊低語。

「可是,我覺得冢口說的很有道理。」

「小奧,別說了。」

奈保子趕緊打圓場。

「因為他明明知道真由的心意,卻還和戀人一起開保時捷上班嘛!真不知道他的神經長在哪裏?」

「小奧。」

「奧山說的很對。」

和美也在一旁幫腔。

「反正他根本就沒什麼節操。」

「吵死了!通通給我閉嘴!」

「齊藤!」

恭章急忙地阻止齊藤。

「干、幹嘛啦!」

「你們這就叫落井下石。」

恭章對着憤怒的齊藤苦笑。

「好了,齊藤。他們說的都沒錯。不好的人是我。」

「今井。」

「是我沒有趁早說清楚。先是懷着期待,然後再被對方狠狠背叛,這種滋味我最了解……」

恭章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對着自己說的。

「今井。」

「這是報應。」

恭章握著受傷的左腕,淡淡地笑了。

「今井……」

齊藤頂着一張臭臉。接着……

「給我!」

齊藤一把搶過恭章手上的文件,開始坐在計算機前面殺氣騰騰地敲打鍵盤。

「齊藤……」

恭章茫然地看着齊藤的背影,下個瞬間……

「謝啦,齊藤。」

開心地笑了。

「傷腦筋。」

部長室中的紗和子,一直看着外面發生的事情。

「這樣一來,好像全都是今井一人的錯。」

「本來就是嘛!」

晶子悻悻然地說道。

「矢。」

「他真的太過分了。今井明明知道真由喜歡他,卻還故意和女朋友一起上班。對方以前也曾經打電話到公司來,沒想到這次居然堂而皇之地接送男友上下班。真由實在太可憐了。」

「矢,今井也有今井的想法。事情不能一概而論。」

「可是副部長……!」

「晶子。」

一直默不作聲的名高開口。

「把這份文件送到總務那兒。」

「……是……」

晶子拿過文件,不情不願地走出了部長室。

「剛士。」

名高站起來。

「剛士,你怎麼了?

「……」

名高無視紗和子的問題,徑自走到玻璃窗前。從這裏可以看見整個營業部。當然也包括恭章的座位。

恭章正在打電話。可能是傷口還痛吧?只見他撐著受傷的左腕,有時還會痛得摸摸傷口。

他瘦了,名高心想。恭章的個性原本就很纖細,這幾天更是如此。他一定沒有好好吃飯。

背後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請稍等,剛士。」

紗和子呼喚名高。名高轉過頭。

「你的電話。是一個叫結城的小姐。」

「結城?」

沒什麼印象。名高訝異地接過電話。

「喂。」

「名高先生嗎?」他聽過這個艷麗的聲音。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好像應該先報上名字。我明結城靜。昨天我們在恭章家見過的。」名高頓時握緊話筒。

「是你……」

「我有話告訴你。方便兒個面嗎?」名高來到約定的飯店時,女人已經早一步抵達,在靠窗的位置啜飲咖啡。

名高站在入口處,看了女人好一會兒。

她的確像杉山說的,是個如假包換的美人兒。年紀大約二十歲後半,紅色的洋裝包裹着纖細的身軀,那模樣就像是巴黎的頂尖模特兒。已經很少有女人那麼適合紅色了。

意識到視線的她回過頭。看見名高后,輕輕地點了個頭。名高趨向前去。

「很抱歉,突然把你找出來。」

「沒什麼。我隨時歡迎美女的邀請。」

「。」

女人輕笑。

「你就像恭章形容的那麼出色,難怪他會愛上你。」

艷麗的細長雙瞳仰望著名高。然而,眼神中卻不帶一絲笑意。

名高選擇坐在她的對面。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送上了菜單。點了美式咖啡后,名高從上衣口袋掏出香煙,以眼神詢問女人。她點點頭。

「對了……」

抽了一口煙后,名高開口問道:「剛剛你說今井愛上了我?」

「嗯。」

女人將咖啡杯放回桌上,點頭。

「我聽過你許多事情。聽說你是個優秀的上司。不過,最近比起和我這個老朋友相處,他似乎更想和你在一起。可惜吶。」

名高驚訝地看着女人。

「朋友?難道你不是今井的戀人?」

突然間,女人噗一聲笑了出來。

「你果然誤會了。」

「誤會?」

「你才是他的戀人吧?我只不過是個朋友。」

「可是,昨晚……」

名高一副不太放心的樣子。

「我們真的只是朋友。」

女人笑了笑。

「我,原本是個男人。」

「啊!?」

名高張大眼睛。

「你聽過變性人嗎?」

「變性人……。男的?你……?」

名高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她是那麼完美。可是……。

名高露出懷疑的神情,不久后便哈地笑出來。

美女……靜一直保持微笑。

「你懂了吧?」

「嗯。」

侍者將咖啡送過來。名高喝了一口,再度望着靜。

「真不敢相信。這麼美的人竟會是……那個,抱歉……」

靜笑了笑。

「八年前我在新加坡動了手術。最近只要自己不說,別人似乎也看不出來。」

「我有同感。」

名高點頭。

「今井知道嗎?」

「嗯,他都知道。我和他在慶應幼兒園的時候就認識了。為了保護我,他從來不曾對外提起這件事……。他應該沒跟你說過吧?」

「嗯。」

名高點點頭。靜低着頭繼續說道:「如果因為我的關係,造成你昨晚的不快,那麼我向你道歉。所以,可以請你回到恭章身邊嗎?」

名高深吸了一口煙。

「今井要你來的嗎?」

「不是。」

靜搖頭。

「他什麼也沒說。不過,他從前天晚上開始就一直怪怪的……。突然說要在我家過夜……。他從來沒這麼要求過。」

「……」

「你們,吵架了嗎?」

「……」

「……嗯。」

名高低聲回答。是嗎?靜低喃道。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怎麼了,可是,可以請你主動去找他嗎?」

「……」

「昨天你回去了以後,他一直不停地掉眼淚。」

「咦?」

「那麼倔強的人,居然像個孩子一樣抖著肩膀……」

「他哭了……?」

「嗯。」

靜點頭。

「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

靜露出恬靜的笑容。

「由此可見他有多喜歡你。」

「……」

「每次提到你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幸福的模樣。他說你是他遇過最強悍的男人,讓他的眼睛一亮……」

「……」

名高凝視着指間變短的香煙。

「名高先生。」

靜無比認真地望著名高。

「請你再次抓緊恭章的手。他嘴上不說,其實心裏後悔的要命。昨晚也是一夜無眠……」

名高直直地看回去。

「你叫結城吧!為什麼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我們是朋友。」

靜的笑容看起來很沉穩。

「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是我最重要的死黨。八年前動手術的時候,他為我擔心焦急。雖然旁人都以為他很冷酷,其實他是個溫柔的人。」

鏘!靜將某樣東西放在桌上。是鑰匙。

「這是他住處的鑰匙。請你收下。」

「結城。」

「不過有件事你可別忘了。」

強勢的眼眸瞪著名高。

「我絕不允許你再惹他哭。」

名高苦笑。

「如果你是女人的話,我真的沒有勝算。」

靜笑了。

深夜,所有的工作都結束之後,恭章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撥了通電話給真由美。接電話的是真由美的母親,她說真由美目前不方便接聽。

「不用花多少時間的。可以請她聽電話嗎?」

恭章堅持。

「這樣啊。你可以等一下嗎?我再問她一次。」「拜託您了。」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換人了。

「……」「高木?」

恭章輕聲確認。

「你是高木吧?」

「嗯……」銀鈴般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沮喪。

「抱歉,這麼晚了。」

「哪裏……。隨便請假是我不好。傷口不要緊吧?」「嗯,已經沒事了。」

「太好了。」真由美輕嘆了一口氣。

「高木……」

「請你什麼都不要說。」真由美不讓恭章繼續說下去。

「高木……」

「和美都告訴我了。所以請你什麼都不要說。明天我會去上班的……」最後那句竟然諾帶哽咽。

「不是的。」

恭章趕緊解釋。

「……」「你誤會了,請你聽我說。」

真由美沒有回答。

「你聽到的流言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則是空穴來風。她只是我的老朋友。」

「……」「我和她已經認識二十幾年了,她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樣。」

「你騙人……」真由美的聲音細如蚊鳴。

「我沒騙你。她現在和戀人一起住在青山。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到K大附屬醫院找結城醫生問清楚。他就是她的男朋友。」

「……為什麼……」真由美的聲音幾乎消失不見。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明天我會等你。」

「今井……」真由美還來不及反應,恭章就掛了電話。此時……

「高木原諒你了嗎?」

熟悉的聲音讓恭章反射性地回過頭。名高雙手插在口袋中,站在恭章身後。

「嗯?」

銳利的視線有種壓迫感。

「……」

恭章別過臉。名高甩甩手中的車鑰匙。

「跟我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

「你的手還在痛吧!」

「我可以搭電車回去。」

「我有話跟你說。」

恭章低頭嘆了一口氣。

「明天再談吧!」

今晚他實在沒有力氣應付名高。

「不行。就是要現在。」

恭章緩緩抬起頭,無言地望着強勢的眼眸。恭章再一次深深嘆氣。

「好吧!」

恭章整理東西的時候,名高就站在入口以免他再度逃跑。兩人搭著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

暈黃的光線中,停著一輛灰色LEXUS。開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中顯得格外鮮明刺耳。

LEXUS利落地駛出都心地帶。從新宿轉入甲州街道,再從初台南下山手線。

車內瀰漫着令人窒悶的沉默。坐在駕駛座隔壁的恭章一直看着窗外。

通過富之谷十字路口的時候,名高開口了。

「今天中午,我接到結城打來的電話。他,不、她什麼都告訴我了。」

恭章冷冷地瞄了名高一眼。

「抱歉,誤會你了。」

有好一陣子,恭章一直看著名高精悍的側臉。胸口有股糾結的感慨。恭章低着頭,輕聲說道:「我並不打算隱瞞,只是覺得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你真冷漠。」

名高輕笑。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恭章為難地別過臉。名高望着他秀麗的容顏……

「今後你打算怎麼辦?」

名高單刀直入地詢問。恭章的頭垂得更低了。

許久許久的沉默。之後……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

恭章在發抖。他將可以自由活動的右手覆在臉上。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名高將車子停在路肩,熄掉引擎。

寂靜再度造訪隔音設備絕佳的車廂中。

路過的車子一輛接一輛閃著亮光。看着紅色的後車燈,名高開口了。

「那時候是我不好。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

「……」

「新投資案讓我變得情緒高昂。剛好又被搭訕。」

「……」

「對方是個好女人,不知不覺就……」

「……」

恭章凝視著名高。

「那……」

雙唇輕輕打着哆嗦。

「……她不是劉的女兒了……」

「劉?」

名高感到很意外。兩人的視線糾纏。最後,剛毅的嘴角漸漸放鬆。

「你果然……」

「……」

名高輕輕笑了。

「你聽誰說的?」

「……」

恭章垂下視線。名高不禁苦笑。

「我和潔琳確實曾是男女朋友,不過那已經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們是成人的交際。」

「……好個方便的說法。」

「嗯?」

「什麼叫做成人的交際?」

清澄的雙眸睨視名高。

「有意思的時候就把對方約出來,互相見面、擁抱,隔天早上再互道別離。就算目前有交往的對象也無所謂。因為,你們不會介入彼此的生活。這就是成人的交際!?」

「恭章。」

名高張大眼睛。

「問題根本不在於對方是不是劉的千金。你、你原本就不應該和我以外的人睡覺!」

「恭章……」

名高茫然地低語。

「你根本就不知道吧?這半個月來我是怎麼度過的。」

「……」

眼前的男人失去了以往的冷酷。睨著自己的眼睛有着藏不住的憤怒。

「恭章……」

「……」

恭章陡然別過頭。他的唇瓣因激動而失去了血色。緊握的拳頭正微微顫動着。

名高垂下眼睛。

「我向你道歉。」

名高很自然地就說出這句話。

「是我不好。沒顧慮到你的心情,買了女人……。那時候,我也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難道只要不被發現,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名高還是苦笑。

「嗯。」

名高坦自承認。

「我以為你睡著了……」

「……」

恭章沒有反應。名高望着背對自己的側臉,接着說道:「現在說這些可能已經太遲了。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自從和你在一起以後,那是我第一次抱女人。」

「……」

「我喜歡你。」

名高極其冷靜地說道。

「只有你,是我打從心底深愛的人。」

「……」

長長的沉默。

呼嘯而過的車燈不斷打在名高臉上。然而,喧擾的車流聲卻無法傳入車廂中。

名高靜靜等待。

時間就像靜止般沉重。

終於。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

恭章低喃道。

「現在才……太卑鄙了……」

「卑鄙?」

名高皺起眉頭。

「為什麼?」

「我們都是男人……」

名高哈一聲笑出來。

「你怎麼又來了。」

「我又怎樣了?」

恭章反問。

「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是男人;但是,那又如何?這是個既定事實,怎樣也改變不了。」

「可是……」

恭章垂下眼睛。

「可是?難道你想說因為我是男人,所以你不再愛我了?」

「不是的。」

恭章大叫,苦澀地轉過頭。

「這次的事情讓我想了很多。我們的關係原本就不太尋常。」

「所以?」

「雖然目前尚未曝光,可是未來就很難說了。要是……」

名高悶哼一聲。

「你別太小看我了。我像是那種會被一點小事擊倒的人嗎?」

「可是,世人就是不肯承認男同性戀!他們會在背後嘲笑我們,最後可能連工作也失去了……!」

名高伸出手,輕輕撫摸恭章的臉頰。

「那時候我會陪你一起墜落。」

「……!」

恭章反射性地抬起眼睛。剛毅的嘴角浮現無畏的笑容。

「那時候我們就一起墜落。」

名高再一次清楚地說。

大手掌輕輕撫觸著恭章秀麗的輪廓。兩人的氣息貼近。名高雖然是笑着的,但是臉上並沒有任何戲謔的意味。

恭章苦笑。

「好笨,你好笨……。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名高放鬆了臉部表情。

「那你呢?高木怎麼辦?」

恭章緩緩望著名高。兩人視線交纏。名高苦笑。

「不管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我在做什麼,我總是想着你。」

「你不生氣嗎?」

「我不生氣。」

恭章低着頭,輕輕笑了。

「我只是覺得很悲哀。不管我再怎麼想你,終究還是比不上女人……」

「我從不認為你是女人的代替品。」

「結果都是一樣的。」

恭章笑得很寂寞。

「我也和不少女人交往過,我知道自己不是聖人。同樣身為男人,我能理解你對女性出手的心情。不過,理智上雖然明白,情感上卻無法接受……」

恭章眼中閃爍著痛楚。

「如果,我們有任何一方是女性的話……。應該就沒有這種煩惱了。因為,我們可以和穗積、河合一樣,用一張紙來保障彼此的立場。或者,萬一,至少也可以像齊藤和嵯峨,儘管鬧得風風雨雨,大家還是承認他們的關係。可是,我連這個也做不到……」

「……」

「雖然我一直勸自己坦然接受,可是只要看見你和女人在一起,我又會開始不安。因為圍繞在你身旁的女人,都是那麼的優秀……」

「恭章……」

「我什麼都不是,根本不及她們的萬分之一。不能和你結婚,也不能幫你生孩子。而且,還是個男人……」

「恭章……」

聽着恭章故意挖苦自己的言詞,名高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想結婚嗎?那我們馬上飛到洛杉磯舉行婚禮,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安心一點的話。」

恭章搖搖頭。

「不是的。只是……」

「只是?」

「……」

恭章用力咬緊下唇。

「我沒有能拴住你的東西……」

「……」

「儘管笑我吧!我沒有你那麼堅強。我一直很不安……」

恭章將臉埋在掌中。

「恭章……」

削瘦的肩膀微微顫動着。

望着戀人輕輕哭泣的模樣,名高有股前所末有的憐愛之情,同時又有些微的罪惡感。

「笨蛋。」

名高笑着摟住恭章的肩膀。

「你比任何女人都還要有魅力。不管是優秀的頭腦,還是清澄的眼睛,就連倔強的態度,也無人能敵。而且,女人再怎麼棒,終究是女人。她們無法讓我倚靠。能讓我放心依賴的人,就只有你,恭章。你是我最棒的戀人。」

「……」

沒有回應。名高用力抱住傷痕纍纍的身體,繼續說道:「這次是我不對。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喜歡的人只有你。不是其它的誰,而是一個叫做今井恭章的男人。」

名高在恭章耳際反覆呢喃了好幾次。

「部……」

名高用雙唇堵住正想說話的喀。舌頭輕輕潛入微張的齒列當中。品嘗著久違的熾熱,追逐著對方的舌頭。

已經離不開了。

名高愛憐地撫摸恭章後背,沿着背脊來回遊走。

溫柔地。

繼而激烈地。

過往的車子瞬間照亮兩人的親吻畫面,接着又飛嘯而過。

「……」

長長的睫毛顫動着,名高加強手腕的力道。

「我愛你、我愛你。」

「剛…士……」

「只有你。」

「……」

再一次低喃。

我愛你。

只有你。

不斷說着這句話,重複,再重複。直到深深沁人恭章的骨肉深處。

「剛士……」

反覆呢喃的言詞在冰凍的心中激起片片漣漪。

接着……。

滿腔的思念終於化成一滴清淚,從秀麗的臉頰上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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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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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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