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隔天,青青如期赴約。

她知道今天的約會不比尋常,母親比她還要緊張,替她挑選了一件正式的洋裝。及膝的長裙飄舞,豎起的衣領更襯托出她清麗脫俗的臉龐。

一跨下計程車,走進約定的餐廳,門外的服務生即刻帶領她走到預定的位子上。

"怎麼都沒有人?"服務生拉開椅子讓她入座,她喃喃地問著,心裡七上八下地看著四周,除了幾個白衣黑領的服務生外,看不到一個客人在座。

"紀小姐,今天整間餐廳已經被包下來了。"服務生禮貌地回答。

"包下來?"青青以為這種情節只有在電影里才看得到,沒想到今天自己置身其中,扮演著一個沒有劇本的角色。

"是的。等會兒還有樂團會演奏,請拭目以待。"

"那、那熙哲,我是說……唐先生呢?"她情緒有些激動,卻力圖保持平靜的舉止,實在太困難了。

"他剛剛去接一通電話,馬上就來。"服務生低頭離開后,整個大廳的燈光瞬間暗了下來。

青青進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餐廳里還有一個小小的舞台,當美術燈照到舞台上的時候,她才發現舞台上早已經有一團樂隊在等待了。

鋼琴手緩緩地敲下琴鍵,緩慢悠揚的旋律輕輕地奏起,一個溫柔優美的女聲從舞台上響起──

當愛情來臨,就不要遲疑,

當愛情來臨,就要有勇氣。

當愛情來臨,就不要輕言放棄。

親愛的,不要錯過你,不要失去你。

你就是我的唯一──

"哇──"她的聲音如此動人,喚醒了青青的靈魂,牽動了她每一條神經……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唐熙哲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青青回頭看見他風度翩翩,神采飛揚的站在眼前。"熙哲……"

她站起身,讓他牽起自己顫抖的手,緩緩走到舞池中央。

"熙哲,謝謝你……這一切都好美,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

"青青,今後我會讓你擁有難忘的每一天、每一個夜晚──"他緊握住她溫軟的小手,牢牢扶住她的纖腰,感受懷中女子怦然的心跳聲,他的呼吸和她的心跳一樣快速。

"熙哲,謝謝你。"青青陶醉在這迷人的氣氛里,所有模糊可笑的念頭已被唐熙哲濃濃的愛意淹沒。

他攬她入懷,兩人相擁在舞池間,縱使跟不上音樂的旋律也無所謂。

許久之後,他們坐在餐廳的中央享受一道又一道的精緻美食。飯後,服務生收拾好餐桌隨即退開,只剩下桌上的燭光隱隱閃動,照亮了水晶玻璃杯,變得更加晶瑩剔透。

唐熙哲從西裝的口袋裡拿出一隻藍色絨盒,當盒蓋打開,一枚鑽石戒指躺在絨布之間,在昏暗的燈光下閃動著耀眼銳利的光澤。

"青青,嫁給我好嗎?"他的神情堅定,兩眼裡的光芒勝過了水晶杯的晶瑩,靜靜地望著她,等待回答。

青青翹首凝望著他,覺得眼前的霧氣越來越重,心裡充滿了感激與感動。她自認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女孩,竟然得到了王子的青睞。可是,看著戒指,她還是感到些許愧疚和不安。"熙哲,我……我想對你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你?因為……因為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我不想欺騙你──"

"沒關係,謝謝你的坦白。"她真是率真得可愛,他忍不住想。

"可是,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青青堅定地說。

"青青,不要勉強自己。我保證會讓你愛上我,如果我做不到,是我的錯,那麼──我也會放你自由……"

青青情不自禁的說:"不!我相信你,你一定做得到的。"

唐熙哲替她戴上戒指,打開香檳再斟了兩杯,舉起酒杯對青青說:"祝我們的未來!"

"祝我們的未來……"青青重複著他的話。

兩人怔怔地看著彼此,臉上有著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笑容。

不久,他們結婚了。

新婚後的第一天,唐熙哲和青青待在酒店的蜜月套房裡。

"唐太太,我們送午餐來了。"服務生將一車的食物推進來,推車上還擺著一束鮮艷的玫瑰。

唐太太?好陌生的名字,青青一時間還不能適應這樣的稱呼。

"謝謝。"她給了服務生為數不少的小費,回頭時才看到床邊的玫瑰花辦上躺著一張紙條,上面是熙哲龍飛鳳舞的字跡。

青青,不忍叫醒你,我臨時要到機場送別幾位長輩,很快就回來。

──熙哲

青青看見紙條,微微一笑,想到昨夜的旖旎纏綿,忍不住滿臉通紅。

雖然婚後的第一天就要獨自享受午餐,有點悵然,卻沒有難過的感覺。因為她滿心都是熙哲昨夜對她說的甜言蜜語。他每一個溫柔的撫觸、每一記熱情的親吻,都充滿了深情的愛戀。

用完餐之後,熙哲就回來了,他一看見青青,第一個動作就是在她額間輕柔地吻了一下。

"對不起,把你一個人留在飯店裡面。"他歉然地說。

"熙哲,我知道你去機場送別幾個重要的叔伯長輩,可是,我沒有和你一起去送行,沒有關係嗎?"她有點憂慮的說。

"沒關係,他們都能夠了解,我爸爸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才臨時叫我去。這幾天把你忙壞了,光是認識和應酬這幾十位親友,就讓你忙得無暇處理自己的事情。"青青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但嬌巧可人的模樣,很快就贏得了唐家每一個人的心。

"可是,你可以叫我起來的,讓你一個人送,爸媽一定會不高興的。"她嬌嗔地責備新婚丈夫。

"不會啦!早上我看你睡得這麼沉,根本不忍心叫醒你。好了!婚禮終於結束了,不要再想了。"他攬過青青的身體,讓她埋在他堅實的懷抱中。

"是啊!終於都結束了──"青青長吁了一口氣。

自從答應了他的求婚以後,一連串的活動應酬就讓她應接不暇。

雖然何嘉莉的事件還像個陰影一樣存在於兩個人的心裡,甚至唐家的人也都刻意迴避,從來沒有提起,但她已經決定盡量不去想,就當作是過眼雲煙,重要的是他們的未來。

"我們的日子才要開始呢!"熙哲憐惜的輕撫她光滑柔細的臉龐。

"我知道,熙哲,我一定會努力做好唐太太的。今天服務生推午餐進來的時候,一直叫我唐太太,我一時間還適應不過來呢!"她嬌羞的說著。

"是嗎?那我先多叫你幾聲,讓你習慣一下,唐太太、唐太太、唐太太……"熙哲攬緊她的身軀,不斷在她的耳邊低語。

青青被他惹得吃吃笑,忙著轉開身體。"夠了!夠了!熙哲,好癢……"

"不行!我覺得還不夠呢!"他將她整個人撲倒在床上,兩人又交纏融為一體。

他們彼此享受著新婚的每一刻,他等待了許久,滿懷期待的人兒終於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他自認會許青青一個幸福美好的未來。

晚上,唐熙哲帶著新婚的妻子,回到父母家中共進晚餐。

熙伶興緻高昂的第一個跑出來迎接他們。

"你們終於來了!青青,當唐太太的感覺如何啊?昨天晚上你們都在做些什麼啊?是不是做什麼愛做的事情啊?"個性開放的熙伶眼神曖昧,嘲弄地推推青青的肩膀。

"熙伶,不要笑我!"青青滿臉通紅,尷尬的回應。

"好了!你不要鬧青青了。爸媽都下來了嗎?"熙哲對妹妹說。

三人站在別墅的玄關里,唐熙哲很自然的將西裝外套遞給迎接的傭人,青青看在眼底頗不習慣,堅持要提著自己隨身的手提袋。

"早已經在等你們了,媽媽有一肚子的話要對青青說呢!你們有得受了──"熙伶吐了吐舌頭。

青青原本就已經夠緊張的心情,經熙伶一說,更加不安起來。

餐桌上的氣氛讓青青覺得好像快要窒息了,想不到唐家的人吃飯都這麼重視禮節,和她在自己家裡吃飯的氣氛回然不同。

"青青。"唐母放下碗筷,嚴肅地對新媳婦說。

"什麼事?媽。"青青也急忙放下碗筷回應。

"我想早點告訴你,也好讓你今後有所警覺。今天下午,熙哲的幾位叔伯大老遠從美國來參加你們的婚禮,你應該要和熙哲一起去機場送行才對,怎麼可以讓熙哲一個人去,你到底在做什麼?"唐母的語氣越來越嚴厲。

"我……我……"青青一時間答不上來,說不出口自己當時還在睡覺。

"媽,是我叫青青不要去的。"熙哲替她解釋。

"怎麼可以這樣呢?人家會說我們唐家的新媳婦沒禮貌,一點做人處世的道理都不懂!他們都是大老遠從國外飛來,好幾年都見不到幾次面的!你也真是不懂事──"唐母責備著青青。

青青被罵得有點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回答。

婚前和熙哲的母親相處時間不多,很多時候都看到她嚴峻地在指責別人,從來沒聽她說過什麼讚美或幽默的話,使得青青一直有點怕這個婆婆。至於公公,平日也是不苟言笑,在公司,他指揮整個企業;在家中,他盡量放手讓妻子掌控一切,因此唐家的氣氛向來十分嚴肅,家人間的距離總隔著一道高牆。這樣的環境和青青的娘家有著天壤之別,青青明白自己還需要許多時間來調適這樣的生活。

"媽!青青才嫁過來,你就這樣罵她,你會把青青嚇壞的!"熙伶看不慣哥哥悠閑的吃飯,急著維護青青。

"住口!熙伶,我哪裡有罵她了,你要我說幾次才聽得懂?不要青青長、青青短的,要叫大嫂,大──嫂,聽清楚了沒有?"唐母大聲的對女兒發脾氣,讓熙伶在眾人面前大失顏面。

"我不習慣叫大嫂,就是要叫青青!"熙伶大聲的回應。

"熙伶!"唐國沛打破沈默,低沈有力地打斷女兒的話。

唐母站起身,冷冷的對丈夫說:"哼!你的好女兒,我真是管不動了!"

"管不動就不要管,反正我又不是你生的!"熙伶氣憤的回應。

"熙伶,不要說了!"熙哲回頭嚴厲的對妹妹說。

"幸好不是我生的,否則真是太沒有面子了!"唐母優雅地用餐巾抹一抹嘴角,離開前,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熙伶看著唐母的背影,眼眶通紅,強忍著淚水。"對啊!有我這樣的女兒是很沒面子,我說──大嫂!你看見了吧!高高在上的唐家就是這副德行,面子!面子!什麼都要講面子!裡子是什麼都無所謂。我討厭這個家,我受不了了,青青,今後的日子有你受的!"熙伶積在內心長久的憤恨,在這個時刻爆發出來。

"熙伶,不要說了,爸爸的臉色不太好看。"看到公公嚴峻的表情,青青急忙拉住熙伶的手勸阻。

熙伶冷冷地手一抽,不發一言地轉身就走。

"爸,你不要生熙伶的氣。"熙哲替妹妹說情。

"唉!兒女長大了,全都有自己的主張,我也管不了。熙哲,你也一樣,我答應讓你出去闖闖,可是你什麼時候才要再回來幫爸爸的忙?"唐父看著兒子,眼神充滿了驕傲和期待。這個兒子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除了曾經和一個大家都不認同的女明星交往之外,就沒有一件事情讓他煩心過。

"爸,我創辦的雜誌才剛剛出版,還要等幾個月營運才會步上軌道。我為了這件事情,還欠青青一個蜜月假期呢!"

"喔──那個旅行雜誌啊!辦那種雜誌能賺什麼錢?"唐國沛不以為然的說。

"我並不想要賺錢,那是我長久以來想要完成的理想。"

"理想?"唐國沛輕蔑地說著,沈吟片刻后又說:"年輕人有理想並不是不好,只是要考量理想和現實的距離。我聽說,你把爺爺奶奶送你的公寓拿去抵押,就是為了辦這份雜誌,如果銷售量不好,你將來要靠什麼來還?你現在已經成家了,要好好為將來打算,理想要做到適可而止,知道嗎?"

"我知道,爸。"

"唉!讓你多磨練、磨練也好,自己創業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如果需要經濟援助就說一聲,不必逞強。"唐國沛關心地對兒子說。

"謝謝爸,我現在並不需要。"熙哲禮貌地回答。

唐家的子女從小家教嚴謹,連回答父母親的問題也要一板一眼的,青青看在眼裡頗不能適應。

"好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幫忙,但──也許有一天,你會改變想法。"唐父感慨地說。

"爸,公司人才濟濟,您身邊的人能力都很強,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

"熙哲,說話別這麼主觀。我知道你對經營唐氏企業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許多決策性的事務,還是要多多觀察參與。我不是說出版雜誌不好,只是有許多事情由不得你──"

青青在旁靜靜地聽著,她從來沒有聽熙哲談論過工作的事,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對丈夫的了解竟然如此有限。

這一晚,一場突如其來的爭執讓餐桌上的氣氛僵到了極點,青青小心翼翼地應對公公談論的話題。餐后傭人收拾的時候,青青趕忙起身幫忙,在寬敞的廚房走動時,她不時看向牆上的時鐘。

十點以後,她和熙哲向父親告別,兩人還到唐母的房裡聽了半個小時的訓。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緊繃的心情才緩緩地放鬆下來。

洗完澡之後,青青走出浴室,將身體重重地丟進柔軟的床被裡,長長吁了一口氣,閉著眼沈醉在暖暖的被窩裡。

"呼──還是這裡舒服。"她感慨地說。

不久,熙哲也打點好自己,躺到床上,將青青攬在懷裡。"累了吧?"

"嗯……"她像小貓似的窩在他的臂彎里。

"還習慣嗎?"

青青不說話,她不習慣這樣的改變,卻又不想說出來讓熙哲擔心。

熙哲彷佛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安慰地說:"青青,今天晚上媽媽對你很兇,你不要怪她,媽的脾氣本來就下好。當時我沒有替你說話,那是因為我如果急著護衛你,只會惹媽反感,將來對你會不利,青青,你以後一定要多忍耐。"

"我會的……"青青抱著丈夫寬闊的胸膛,埋在他的懷裡比在哪裡都要安全。

"青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們家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我。"青青閉著眼,專心聆聽他的心跳聲。

熙哲撫摸青青的長發,領受著她的善體人意。"青青,我父親是個有權有勢的人,從我懂事以來,他在外面的女人一直不斷。我母親的脾氣不好,這不是她的錯,她很痛苦,一直在默默地忍受我父親。熙伶的親生母親是個舞女,是二十多年前,我父親出軌所生下的女兒。當時我媽為了掩蓋這個醜聞,給了這個舞女一筆為數不少的錢,將一歲多的熙伶領養回來。熙伶十幾歲的時候,親戚不小心將這件事情說漏了嘴,那時她正值叛逆的年齡,心裡很不平衡,時常做出許多反叛的行為,讓我父母非常頭疼。"想到家裡複雜的背景,他眉頭輕蹙起來。

"熙伶是個好女孩,我一點都不覺得她叛逆啊!"青青不解。

"那是因為熙伶長大了、成熟了許多,兩年前我回國的時候,才感覺到熙伶明顯的改變。可是……她和我母親的關係,卻一直沒有改善。"

"沒關係,我會想辦法勸勸熙伶的。"

"謝謝你,青青,你的個性善良正直,成為她的好友,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一陣沈默后,青青小聲地說:"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你工作上的事情?"

"對不起,我沒有說,是因為整天都埋在工作裡面,回家后就不太想談了。這份雜誌是我和幾個大學同學一起辦的,我們時常為了理念的問題而爭執,我父親說得對,現實和理想是有段距離的。原本想要出版旅遊文學性質的雜誌,現在卻改變了方向,偏向消費性和娛樂性。所以──我現在倒有點厭倦了……"他伸出手揉揉眉間,感到十分困擾。

"不!熙哲,既然你有你的理想,就要堅持下去啊!只要有付出,就會有回報的,起碼你對得起自己。為了市場趨勢而改變,又有什麼不好?最重要的是做出品質,讓讀者認同,這樣就好了。"青青仰頭對他嫣然一笑。

"青青,謝謝你。"熙哲親啄她的額頭。

"我很想幫你,可是……爸爸的公司需要我。"

"你爸爸的公司不是經營得很順利了嗎?"他試探性地問。

"這還不是都要謝謝你,透過你們唐家的關係,接了不少大宗訂單,如此一來,爸爸就更忙了,我更不能撒手不管。"

熙哲露出不悅的神色。"青青,家裡就有許多事情要忙的了,我希望你不要出去工作,將來有了孩子,你才可以全心在家照顧小孩。"

他自小在一個守舊的家庭里長大,雖然出國見識學習了許多新的事物,但男主外、女主內的想法,還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他心裡。

"熙哲,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還不想要那麼快有孩子,而且我一定要幫爸爸的,他們只有我一個女兒而已。"青青坐起身,語氣堅定的說。

"我知道了。"

熙哲不再說什麼,剛才的話題就此打住,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是一個會引起他們衝突的話題。

自從認識以來,他們很少有過爭吵。熙哲非常清楚青青個性,大多時候,她溫和柔順,家中也整理得有條不紊。但有時候也會很固執,許多事情一旦決定,就很難再改變。在父親的公司上班和生孩子這幾件事上,她會一直堅持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裡,他輕勾起一個包容的微笑。他太愛她了,所以願意死心塌地的等待她改變,等待她接受,等待她有更多的勇氣面對婚姻生活將會遭遇的種種困難。

婚後的生活是甜蜜的。他們工作的地點很近,便利商店往往是他們午後相聚的地點,晚上他們也時常相偕吃飯、看電影。

由於熙哲並沒有插手父親的事業,所以生活還算單純,他們在自己的空間里悠閑的享受兩人生活。

只是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新婚後不到六個月,熙哲的父親心臟病突發,讓唐家忙得人仰馬翻。

熙哲原本答應青青的蜜月旅行,又不得不延期了。

為了盡媳婦的孝心,青青時常往醫院裡跑,在父親公司上班的時間就明顯減少許多。

這一天,她和熙伶輪班照顧公公,兩人在病房外交談。

熙伶剛從大學畢業,賦閑在家過著安逸的富家女生活,這一次父親生病,又有理由推拒父母親對她未來的安排了。

熙伶朋友多,總是來去匆匆,一看見青青來到醫院幫忙,就急忙準備離開。

"青青,我先走了,等一下媽媽來了,你就告訴她明天劉醫生來複診的時間是九點。"熙伶低頭匆匆忙忙的整理皮包。

"熙伶,不要這麼快就走,我才剛來,我們可以說幾句話啊!"

"我是怕媽來了,又要對我教訓個不停,誰愛聽啊?"

"熙伶,我知道媽媽愛說幾句,但你也不要這樣刻意迴避她啊!"青青還想做婆婆和小姑之間的橋樑。

"不是我要迴避,是我不管做什麼她都看不順眼,所以,我有自知之明,趕快溜之大吉。"

"你最近都在忙什麼?我時常找不到你。"

熙伶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悄聲地說:"我最近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青青好奇地問:"什麼事情?"

"我要去拍電影了!"

"什麼?"青青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

"拍電影,是何嘉莉替我引薦的,我對演藝圈一直很有興趣。前陣子,我在一場宴會上遇見嘉莉,她是我哥從前的女朋友,這件事情你知道吧?"熙伶試探性猶豫地問。

青青點點頭。"我知道何嘉莉,後來呢?"

"後來她介紹我認識一位導演,他覺得我很適合一個角色,是和嘉莉合演兩名女間諜的故事,一個冷艷、一個清純,大卡司、大製作,我很有興趣,所以就一口答應了。"

"熙伶,你應該先問過爸媽的。"青青的語氣帶著點責備。

"我怎麼說?爸爸生病,媽媽已經夠煩了,我才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攪和。"熙伶不以為然的說。

"可是你演的角色會不會太……"

熙伶理解青青的顧忌,馬上回答。"你放心好了,電影裡面的角色是個清純的少女,不會丟唐家人的臉,他們還想把我捧成玉女紅星呢!"

她們談論了一會兒,熙伶為了躲避母親來到,很快就告別了青青。

不久,唐母來到醫院探視丈夫的病情,對特別護士交代了許多事情以後,和青青一同坐在病房外的休息室里。

"青青,你公公過幾天就要出院了,你也要趕快準備搬回來住的事情。我把你們的房間都重新裝潢過了,這幾天一定可以完工……"唐母滔滔不絕地說,完全不理會青青茫然不解的眼神。

青青囁嚅的說:"媽,我們要搬回去住嗎?我不知道耶,熙哲沒有對我說過。"

"他沒時間說吧!"唐母揮了揮手,不在意的說。

"可是……"

唐母打斷青青的話,逕自又說:"唐家的企業這麼大,你公公生病要在家好好靜養,你說,這段時間公司要誰來接手?當然是熙哲了,他是唐家唯一的繼承人啊!你們搬回來住,也好和我一起照顧你公公,熙哲在接手工作上如果有困難,也隨時都有你公公可以諮詢。我知道你們小倆口喜歡住在自己的地方,可是家裡現在需要你們,就應該要犧牲一點,反正唐家的事業財產早晚都是你們的。"

"那……熙哲的雜誌社呢?"青青小心翼翼地問。

"熙哲已經答應退出了,唉,做個幕後老闆就好了嘛!那個雜誌啊,熙哲只是玩票的,玩過就要收心了,他爸爸的事業比什麼都重要。"

青青戰戰兢兢的聆聽,神色有些沮喪。她有預感,她和熙哲的世界就要有重大的改變了。

她有辦法面對未來的生活方式嗎?兩人的生活她才要慢慢地適應,現在又突如其來的要適應另一種生活,結婚真是這麼難嗎?許多身不由己的決定,許多事與願違的結果,許多她不知道能不能解決的困難,一個一個迎面襲來,她漸漸感到力不從心。看著醫院裡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心裡難過,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婚後第一次感到這麼難過,她難過熙哲作什麼決定都不和她商量,她好像沒有權力決定事情似的,聽婆婆的口氣,熙哲已經答應搬回家了,而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沒有人在意她的想法,竟然連熙哲也一樣。

如果她愛著熙哲,就應該全心全意的為他付出,把愛情化作力量的泉源,不顧一切。可是她愛熙哲嗎?她已經沒有空間去感覺了。

青青仰著頭,想要讓眼眶裡的淚水倒流回去。

唉!這就是所謂的婚姻生活,往後還要面臨許多考驗,她慢慢地有點理解,內心卻惶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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