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第十九卷

第一章心劍本源

來自聖殿的四人向著趙寬撲去的同時,被撇下的李鴻當然緊咬着不放,而趙寬眼見四人分向而來,左想右想沒別的招式應付,只能環身一爆氣勁,「狂霸七式」第三式「立地金剛」倏然展開,一個七彩光罩隨着他身軀同時漲起,往外直迫出去。

「狂霸七式」當年聲威赫赫,這四人又來自聖殿,自然知道這招的厲害,但不管如何,沒親身碰過難免有些不信,四人不約而同將氣勁直轟上趟寬彩光。

李鴻見狀心中一緊,他知道這四人功力不低,趙寬就這麼挨打怎麼行?當下將圍繞在身邊的四柄心劍分頭射出,自己則向著最近的一人沖了過去。

此時四人的勁力已經逼到「立地金剛」的彩光上,只見彩光一陣疾爆,轟然巨響中,眾人掌勁被那股爆力炸散,狂流急卷下,四人穩不住身形,紛紛往後退開。此時李鴻心劍恰好趕到,順着氣流的縫隙靈動地穿入,直劈四人。

這些人終於見識到了當年威震天下的奇學

狂霸七式的威力所在;面對狂霸七式,除非在力量上具有絕對的優勢,否則只能以遙攻耗散對方勁力,畢竟狂霸七式屬於耗用大量內息的絕學,基本上不擅於久戰,但絕對適合面對面硬拼。

此時四人卻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選擇了近距離的硬碰,縱然他們功力都高於趙寬,但在趙寬能一舉發出大量內息的狀態下,爆散的氣勁當場讓他們吃了不小的苦頭,尚幸趙寬沒打算得罪聖殿,並未藉此機會發出其它大範圍招式,否則四人在氣血激蕩之下,恐怕有些不妙。

趙寬心有顧忌,李鴻卻不懂顧忌;他分頭射出的心劍固然只能逼得四人有些狼狽,但被他本人對準的目標,此時可都擋不住他的攻勢,在氣勁亂流激爆、光華連閃之下,那個倒霉的傢伙當場一聲慘呼,往南方大海急速飛竄,還在空中灑下了一大片血雨。

面對面都打不過心劍,逃命又怎麼能逃得過?李鴻得理不饒人,正要追擊時突然聽到趙寬驚呼一聲說:「別傷人。」

追到一半的李鴻一怔,回過頭說:「已經傷了。」但卻終於停下了攻勢。

加來恩沒想到才幾個照面就損了一人,他怒視着李鴻與趙寬,惡狠狠地說:「你……你們好大的膽子。」

趙寬皺皺眉說:「李鴻,你傷到他哪兒了?」

「切了一條腿。」李鴻嘴角一撇說:「他馬上抓起來黏着,大概是知道怎麼接回去。」這方面催動功力自我救治之法,趙寬等人這陣子與南極洲人們混久了,才從一知半解漸漸明白,不過還沒當真試用過就是了。

受傷那人一來須要用大量內息自療,二來才剛大量失血,總之短時間是無法再戰,看來是回聖殿去了。加來恩暫時不考慮此事,他目光轉回趙寬,冷哼說:「狂霸七式果然名不虛傳。」

這話好像挺耳熟的。趙寬苦笑說:「那位受傷的老哥應該不會有大礙,今日只是誤會一場,有關轉轉壺的事情……」

「不用多說了。」加來思哼聲說:「你阻擋我們執行無祖遺命,誰來說情都沒用。」

這幾個傢伙這麼想打架?趙寬一楞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加來恩等三人已三面遙遙一分,只見加來恩兩掌相對拉開,一股有如實物的氣勁凝結其中,在他催動之下,正面向著趙寬疾撞而來。

除了加來恩之外,另兩人也推出了類似的遙攻氣勁,看樣子他們剛剛吃了大虧,不敢再貿然接近身負狂霸七式的趙寬。

但再怎麼凝如實物,焉有心劍凝結?又豈能與心劍的操控如意相較?更別提心劍飛行之速、銳利如刃,只見李鴻一哂,四柄心劍分頭飛射,將三人的氣勁在半途通通擊碎,一絲不存。

這下加來恩等人可傻了,這兩人一個不能遠攻,一個不能近打,那應該怎麼應付?而且他們功力感覺上都不比自己高強,更未曾修練到「天人合一」,怎麼三人合力依然拿不下他們?

李鴻與趙寬這才發現兩人的功夫截長補短,恰有合拍之處,以往的對手若不是怪物,就是比自己高明數倍的人物,除了求生存也體會不出這一點,今日意外發現此事,倒是喜事一樁。

這倒也不能責怪加來恩等人無能,一方面兩人武技確實恰好互補,二來經過數百年的和平,聖殿中人雖仍不斷精修,但新一代弟子難兔缺乏搏鬥的經驗。修練要訣可以指導,搏鬥應變技巧可得從不斷的戰鬥中學習,趙寬、李鴻的戰鬥經驗苦與新大陸、南極洲等高手相較可說略有不及,但若與聖殿中人相比,可就猶有過之了。

趙寬見對方楞在當場,不再攻擊,他搖搖頭說:「為何這麼想宰了胖子?我得罪過你們嗎?」

加來恩一怔,連忙怒聲說:「別胡說,是你阻擋我們擒捉妖壺,我們才動手教訓你們。」

趙寬苦笑了笑還沒說話,卻見李鴻歪著頭說:「我也覺得他們跟你有仇。」

連李鴻都這麼覺得,這些傢伙也未免太明顯了,趙寬呵呵笑說:「不願說也不勉強了,有關那壺的事情……」

「趙寬救我。」一直躲在李鴻懷裏的轉轉壺,感覺到外面終於停止戰鬥,這才敢探出頭來,冒了這句話之後立即改鑽到趙寬懷中躲藏。

趙寬拍拍懷中的轉轉壺說:「你們能說說為什麼要捉轉轉壺嗎?」

「此乃無祖諭令。」加來恩冷哼一聲說:「有什麼好說的。」

趙寬可真懶得說了,只搖頭說:「既然如此,那就不陪了,李鴻,我們走。」

「且慢。」加來恩攔住兩人說:「別急着離開。」

看來不久之後對方就會有強援趕來,但就算自己與李鴻立刻飛奔逃命,恐怕也逃不出三人的追躡,趙寬抓了抓頭,突然把心念往空中延伸,決定向滯留外空未歸的聖主求援。

趙寬剛尋覓著聖主的方位時,一股強大的能量突然劃破空際直迫而來,眾人眼前一花,一個身披白袍的壯實老者陡然出現在百公尺外,目光有如電閃一般地望着眾人。

麻煩來了。趙寬心一緊,能用這種方式飛行的又是另一層次的高手,自己與李鴻縱然功夫能互補,但若與對方強弱懸殊,一樣沒有勝算,可得與他說點廢話。趙寬心念一面延伸,一面打哈哈說:「這位是哪兒來的高手?」

卻是不用趙寬多問,加來恩等三人一起向著那位老者施禮說:「參見沈執事。」

此老雖發須皆白,但體格卻十分壯實,白袍幾乎掩不住他賁起如丘的筋肉,雖說修練到一個階段后就並非以筋肉力量為能,但此老身上這堆肌肉總不會是為了練好看的吧?

「三位驍騎無須多禮。」沈執事向三人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趙寬說:「聽說這兩人……阻攔你們擒捉轉能妖壺?」

「正是。」加來恩有些興奮地說:「那胖子就是……」

「我不管他是誰。」沈執事打斷了加來恩的言語,兩手緩緩凝握成拳,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說:「這兩人膽敢阻止聖殿執行無祖諭令,就得付出代價。」

加來恩一怔,臉上堆起笑容說:「沈執事說的是。」

連自己名字都不敢聽?趙寬心分兩處,一面找聖主一面聽沈執事與加來恩的對話,心中不禁泛起狐疑,這些傢伙似乎很想宰了自己,但又緊抓箸自己阻礙無祖諭令當借口,想必是顧忌聖主,顧忌聖主不難理解,畢竟自己似乎與聖主有怪怪的關係,不過他們為啥這麼想宰了自己?莫非與那還沒弄清楚的關係有關?

此時趙寬心念終於找到外空中那群人,正尋覓聖主位置之際,突然聽到沈執事微微一笑說:「不用白費工夫。」

話聲一落,似乎他右拳往前微微一送,眼前霞光一閃,一道強大的拳勁倏然往兩人之間逼來,趙寬與李鴻兩人自然而然地分向閃開,就在這一瞬間,兩人眼前一花,沈執事突然出現在李鴻面前,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這下兩人可是冷汗直冒,趙寬飛身來援之際,李鴻一面御使心劍護身,兩手同時向著沈執事直劈。

但畢竟等級完全不同,兩人雖是全力防禦,只見沈執事左手握拳一揮,籠罩在李鴻體外的光罩被當場擊碎,對方的拳頭就這麼硬生生直轟到他的臉上,李鴻毫無抵抗能力,眼前金星亂閃,往外直摔了出去。

在趙寬趕上之前,李鴻護身的四柄心劍先一步飛至,李鴻本人雖然頭昏目眩失去戰鬥力,但心劍本以心念化分,本身具備各自作戰的能力,依然靈動地由四面轟向沈執事。

可是沈執事動作實在太快,剛擊飛李鴻,只見他身形不變,就這麼在空中滴溜溜一旋,兩拳不知怎麼動的,在一瞬間分頭砸上四柄心劍。他的拳頭似乎帶着極大的破壞力,李鴻四柄脫體心劍應聲擊碎,倏然間心劍上凝結的強大氣勁猛然炸開。

趙寬飛到一半被那股勁流逼得往後直飛,無法凝住身形,而沈執事卻就這麼凝立在風暴當中,身上白袍紋風不動,彷佛沒事人一般,只慢條斯理地說了句:「擒下。」

李鴻心劍被毀,一瞬間心神若喪,就這麼往地面直墜,加來恩等人早已有備,其中一人一把將李鴻抓住,往聖殿便飛。

李鴻被抓了?趙寬大吃一驚,正要追趕,卻見沈執事已經擋在身前,正對着自己微笑。

打不過這傢伙……趙寬目光急轉,深怕對方也是一拳轟了上來,只好先提勁逼出彩光氣罩,防範著對方突擊。

「立地金剛啊……」沈執事讚賞地點了點頭,突然他兩拳張開成掌,緩緩交錯上舉,一股剛猛氣勁陡然向四面爆出,籠罩住趙寬頭頂上方數百公尺的範圍,而且還在不斷地凝結,趙寬望着對方動作,不禁一呆,這動作……怎麼這麼眼熟?那是……狂霸七式的第五招——「威服天下」?

「執事不可!」早已經避得老遠的加來恩突然驚呼說:「轉能妖壺在他身上。」

沈執事一怔,皺眉收回氣勁說:「原來在你身上。」

趙寬此時幾乎已經戰意全失,原來第五招是這副模樣?剛剛那股勁力若是一動當真是威猛無匹、避無可避,不愧稱「威服天下」,若非轉轉壺躲在自己懷中,對方有所顧忌,剛剛那股勁力一轟下來,自己八成轉眼變成肉泥……趙寬此時已放棄尋覓聖主求救,把全副精力都放在眼前的困境,腦中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卻又想不出半點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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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算了。」

算了?不只加來恩等人呆掉,連趙寬都楞在當場怎會這麼簡單就算了?

只見沈執事往半空中躬身施禮,一面說:「此事交由聖主裁決。」

特拉奶奶的,聖主終於來了?趙寬四面張望,卻見沈執事施禮之處,半空中倏然閃現出聖主的琉璃人形,加來恩一呆,連忙施禮說:「參見聖主。」

微皺着眉頭的聖主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怎麼回事?」

「啟稟聖主。」沈執事恭聲說:「此人窩藏轉能妖壺,倚仗武力藐視無祖令諭,孝宗驍騎更因執行任務被截斷右腿,如今轉能妖壺正在他懷中,我等行事多有顧忌,還請聖主指示。」

這傢伙真能扯,把自己說成像大惡人一般?趙寬瞪眼說:「好你個粗壯老頭,真會說話。」

粗壯老頭?沈執事忍不住瞪了趙寬一眼,這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種稱呼。

聖主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轉向趙寬說:「你有什麼話說?」

「當然有。」趙寬限一翻說:「第一,我沒能耐砍人腿,也沒砍過;第二,我只不過想問問為啥要抓轉轉壺,沒人肯說個理由就猛打猛殺,堂堂聖殿怎麼只會打架不會說話?第三,就算我窩藏轉轉壺好了,也沒必要用『威服天下』對付我吧?」

這番話可把沈執事、加來恩等人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趙寬心中卻是嘿嘿直笑。想比言語栽贓?本胖子可是玩這種遊戲長大的,雖然久已未彈此調,但如今不過小試牛刀,一樣駕輕就熟。

聽到最後一段話,聖主一怔回頭說:「威服天下?」

沈執事頭更低了,低聲說:「屬下並未發招,只是威嚇。」

「那麼孝宗的腿又是怎麼回事?」聖主接着說。

「被心劍砍斷的。」趙寬搶著說:「轉轉壺在我身上,他們卻四個驍騎打李鴻一個,李鴻實在不是對手,拚命亂揮下砍傷了一個傢伙,不過李鴻也被他們打昏抓走了,連心劍都被擊散,不知道有沒有大礙……」說着說着趙寬也真的擔心起來。

見趙寬說的似是而非,好似錯全在自己等人身上,加來思不禁有些發急,但又不知該怎麼辯解,只急得一張臉漲得通紅,氣得猛瞪趙寬,說不出話來。

「我回去聖殿時,會去探望、處理李鴻的事。」聖主回過頭來:「可以交出轉能妖壺了嗎?」

「不管誰來討,我都是同樣一個問題。」趙寬望着聖主說:「為什麼要抓他?你既然是聖殿老大,總該比較懂怎麼說話。」

趙寬雖然言語無禮,不過骨子裏卻是對着沈執事等人,聖主也不生氣,只和聲說:「簡單地說,無祖無意間違背了與合成人的約定製出此物,所以轉能妖壺必須銷毀。」

「對吧,早這樣說我不就清清楚楚?」趙寬拍手稱讚說:「還是聖主明白道理。」

聖主忍不住瞪了趙寬一眼,正想說話,卻聽趙寬懷中有聲音哀求着說:「聖主放過我啦,我又沒做壞事……趙寬救命。」

那就是「轉能妖壺」?聖主倒是第一次聽到轉轉壺的聲音,他目光望着趙寬懷中的鼓起處,嘆了一口氣說:「他既存智能,你心存不忍也可以理解,把他交出來,這件事就罷了。」

「可否聽我一言。」趙寬這次看到轉轉壺之後,心中就動了一個念頭,此時便說:「給我一個月時間,轉轉壺不用銷毀,無祖也一樣不會違背合約。」

聖主一怔說:「此言何解?」

「轉轉壺畢竟是無祖的手澤,又從無犯過。」趙寬咧開嘴說:「若非違反了條約,無祖想必也不忍心將之銷毀,只要將他機能略作修改,符合當初合約的內容,豈不是皆大歡喜?」

修改轉轉壺的機能焉有這麼簡單?何況趙寬生長自落後的買弭城,又能懂得多少機械?聖主不禁以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趙寬。

趙寬哪會不明白聖主之憂,他呵呵一笑說:「總之一個月後若沒搞定,我就撒手不管轉轉壺的事情,都等了幾百年,不爭這一時吧?」

聖主見趙寬這般信心滿滿,沉吟說:「就等你一個月,但你萬不可利用轉轉壺的關機功能拖延時日,更不能讓合成人發覺此事,徒增困擾。」

「一言為定。」趙寬一拍雙手說:「一個月後,我帶着這傢伙親自去一趟聖殿,請聖主裁決。」

「好。」聖主微微一笑說:「至於李鴻,就先讓他在聖殿休養一個月吧。」

看來是把李鴻當抵押了,趙寬吐吐舌頭說:「明白了。」

待聖主領着垂頭喪氣的沈執事等人離開,轉轉壺馬上又活潑了起來,猛一個蹦出趙寬懷中,喜孜孜地說:「趙寬你有辦法,怎麼不早說?」

「今天才想到的。」趙寬沒好氣地說。

「哇……」轉轉壺大驚小怪地說:「真巧,好險。」

「若是成功,你還得配合演一場戲。」趙寬沉吟說。

「沒問題、沒問題。」轉轉壺在空中急轉,十分高興。

「若是不成功:….」趙寬瞪他一眼說:「你就安分點去死吧。」

「嘎?」轉轉壺馬上在半空中停住,跟着磨著趙寬說:「不要不要……」

「到時候再說吧。」趙寬說:「你還是躲到我衣服底下,別讓人發現了,我們去皇都。」

轉轉壺一咕嚕鑽入趙寬衣中,一面還在念:「一定會成功的。」

趙寬心中其實並不是很有把握,他望望下方的買弭城,跟着往遙遠的南方望了一眼,剛剛一直沒時間思索,這時他心中終於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念頭.馮孟升為什麼沒趕來?

趙寬輕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甩開這件事,當下帶着轉轉壺,急飛皇都。

※※※

無元五三一年四月二十日趙寬的辦法也不特別,簡單說就是拿轉轉壺來頂替卓卡,一來應付五世的願望,二來幫助解決轉轉壺與聖殿的問題,只不過說來簡單,執行起來卻不容易。當時一攤開五世的設計圖,轉轉壺根本毫無概念,兩人研究了半天,終於在第三日找出聯結卓卡舊數據的辦法,將卓卡過去的記憶信息與轉轉壺的智能相聯結;只不過一下子接受這麼多知識,轉轉壺還真有點消化不良。

獲得卓卡的知識與記憶之後,接下來問題就不大了,看懂設計圖的轉轉壺開始着手改造自己,趙寬反而沒事可做,不過眼看着卓卡的身軀越來越大,趙寬可真有點煩惱,到時怎麼把他運出去給五世看?

五世當時說只要半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成,如今卻不知是因為一開始拖延了數日,亦或是轉轉壺比不上卓卡聰明,已經過了半個多月,看來卻只不過完成一半,趙寬不禁暗暗慶幸,還好當初自己跟聖主約定一個月,才有機會趕上這個期限。

不過這半個月,他本想先去一趟南島,現在轉轉壺還沒能完成改造,自己可不大敢走開。趙寬問了半個月,越來越憋得難過,突然想起之前在冰宮玩的天訊遊戲,連忙找人弄個機器放在五世工作室的外房。

今日,趙寬玩得正開心的時候,身旁突然響起呼喚:「趙先生、趙先生。」

趙寬將遊戲關機,沒好氣地回頭說:「阿通,怎麼了?」

聲音的主人阿通,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由雪梅安排來照料趙寬起居事務的小夥子。一開始,雪梅本來打算安排個年輕女孩,不過在趙寬堅持下,雪梅從善如流地選了阿通,這年輕人倒也辦事利落,加上趙寬不難伺候,這半個月來兩人相處還算愉快。

阿通有些兒惶恐地說:「那個……小薇說五世一直在找您,很生氣的樣子。」

「讓老頭氣氣沒關係。」趙寬突然瞪眼說:「我不是跟你說要躲遠地了沒事跑去五世那兒做啥?」

「我知道啊。」阿通笑嘻嘻地說:「我告訴小薇別跟五世提起。」

「對了,你幹嘛去找小薇?」趙寬抓抓腦袋,有些迷糊。

阿通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頓了頓才說:「反正趙先生沒事,我去找她聊聊天。」

好小子,跑去泡妞。趙寬瞪了阿通一眼,哼聲說:「我也只帶你去過一次,你自己去了幾次?」

阿通得意地乾笑了兩聲說:「三、四次吧,後來就都另外約時間碰面了。」

「手腳真快。」趙寬呵呵一笑說:「是因為老人家這幾天罵得凶了,所以小薇才托你跟我提?」

「是啊。」阿通連忙說:「小薇心軟,不忍心看五世這樣,她雖然遵照趙先生的指示,說您已暫離皇都,但還是很希望趙先生能過去。」

「我知道了。」趙寬點點頭說:「你繼續去泡妞吧。」

「她值班去了。」阿通笑嘻嘻地說:「若趙先生去看五世,我倒是恰好可以與她聊聊。」

「滾你的吧。」趙寬忍不住笑說:「原來還有這個好處。」

阿通倒沒有立即離開,他突然眉頭一皺說:「愛情真是讓人痛苦啊。」

這小子想說什麼?趙寬無可無不可地說:「嗯?」

「喜歡小薇的人很多呢。」阿通跟着說:「她雖然願意跟我見面,但一直也是若即若離的;可是我真的很愛她,趙先生,你說我該怎麼辦?」

誰管你怎麼辦?去死一死好了。趙寬在心底罵了兩句,敷衍地說:「多努力吧。」試圖結束這段對話。

「我很努力了……」阿通卻沒打算結束,開始叨念自己與小薇相處的經過。

趙寬一開始還沉住氣聽,過了五分鐘終於受不了,聽這些比玩遊戲無趣多了,趙寬揮揮手打斷阿通悲情的陳述說:「這麼痛苦就換一個吧。」

「可是我真的愛她啊,怎麼能換一個?」阿通一臉愁苦。

馮孟升與李鴻雖然沒什麼這類的問題,但以前在買弭城帶着一堆小夥子,趙寬聽也聽多了,事實上小薇若真的把阿通甩了,他過兩天八成又生龍活虎地跑去追求別的女孩,雖然不敢說各個如此,但大多數人只是喜歡把自己想像成偉大專一的情聖,享受着跟人描述自己苦痛的快感,不願回頭想想自己到底曾對多少不同人說過「此生非你不娶」。

趙寬並不想當這種人的聽眾,他也不多說了,直接把阿遍推出門外,一面說:「本胖子沒啥戀愛經驗,幫不上忙。」一面把門關了起來。

阿通被推出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剛抬起頭來,眼前一個白袍身影卻讓他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說:「參見李大武士。」

來的是個身着大武士衣冠的長發中年女子,她目光轉向阿通,和氣地說:「趙先生在屋內?幫我通報一聲。」

「是。」阿通連忙轉身推門,又把剛回到遊戲世界的趙寬抓了出來。

趙寬本以為阿通不甘願,還要跟自己啰哩啰唆,正想開罵之際卻聽阿通說:「李鳳李大武士想見趙先生。」

趙寬一楞,點頭說:「好的。」

阿通將李鳳引入,退身到門外伺候,李鳳進屋后將門帶上,上下看了趙寬幾眼之後才一笑說:「趙先生來皇都已久,李鳳一直未曾拜候,尚請恕罪。」

「不敢當。」趙寬不明李鳳的性子,不好開口胡說八道,頓了頓才說:「大武士找胖子有何見教?」

「幾件小事。」李鳳目光轉向天訊器材,微微一笑說:「趙先生很喜歡看天訊?收集新聞信息嗎?」

「玩遊戲而已。」趙寬嘿嘿笑說:「對新聞沒啥興趣。」

李鳳頗有些意外,對他們這些日理萬機的人來說,根本沒機會接觸所謂的天訊遊戲,她不提此事,轉過話題說:「今日無皇六世探望五世之際,五世提到了一些事情。」

「叫胖子去看他嗎?」趙寬吐吐舌頭說:「再過幾天就去。」

李鳳又望了望天訊,笑容微斂,說:「聽說五世囑咐趙先生處理一些事務,趙先生正為此忙碌……無皇六世的意思是……希望趙先生能告訴我們五世的願望,我們多少能幫點小忙。」

這可說不得。趙寬乾笑兩聲說:「我就快完成了,不用幫忙了。」

「但六世身為人子,很希望能儘速完成五世的期望。」李鳳眉頭微皺,一開始的和氣少了三分。

趙寬連在五世面前都沒大沒小了,可不怕李鳳的臉色,他笑笑說:「五世的期望之一,就是這件事由胖子一個人完成,不能告訴別人,包括六世。」

李鳳笑容收起,凝視着趙寬片刻后才說:「我明白了,我會如實回稟六世。」她停了停之後接着說:「另外,皇儲一直想與你見面,這件事情,六世允許了。」

「哦?」趙寬點頭說:「好啊,什麼時候可以去看那草……皇儲。」

「隨時可以。」李鳳接着說:「希望趙先生能勸勸皇儲早日接位,六世希望退位后能多陪陪五世。」

「明白了。」趙寬點頭送走了李鳳,回過頭鎖上門戶,眼珠子轉了轉,回身走入密室。

此時密室正中央散落了一地的線路,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各種儀器,中間架子上,一個怪模怪樣的金屬物正快速地揮動五、六隻金屬手臂,不斷拔除身上接好的東西。

趙寬一呆忍不住叫:「笨阿轉,你瘋了嗎?」

「什麼?」那些金屬臂停了停,轉轉壺的聲音傳了出來。

「本來不是快裝好了嗎?你怎麼又拆光了?」趙寬叫苦連天。

「我研究了一下。」自吸收了卓卡知識之後,轉轉壺的語氣便與過去頗有不同,他緩緩地說:「我的結構與原來的卓卡不同,可以直接探出神經網絡聯結器械,不須要這些線路。」

趙寬聽不懂,呆了半晌才說:「那……來得及嗎?」

「可以。」轉轉壺說:「我已經弄明白了這個設計的原理,新的設計也已經想通,重裝很快。」

「我可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呢。」趙寬嘆口氣說:「別害我下半輩子被聖殿追殺。」

轉轉壺停了一下,機械手臂又開始運作,一面說:「不會的,來得及;仔細想想,無祖有些不講道理,就算我當初的形式,其實也勉強符合那個要件。」

「喔?」趙寬抓抓頭說:「但若你不改成這樣,不好去騙五世。」

「以後就叫我卓卡好了,原來無祖取的名稱我打算捨棄。」轉轉壺說:「改成這樣也好,這個設計似乎足以遠行星際,也許這是五世原來的目的,等五世和聖殿的事情處理妥當,我也想飛出去外面看看。」

卓卡便卓卡吧。當初的笨阿轉,現在連說話也確實有幾分卓卡的味道了,也許跟那堆記憶和知識有關……不過原來喜歡到處亂逛的個性倒是沒怎麼改變。

見對方又忙了起來,趙寬不再打攪,退出門外,找來阿通,探望吳耀久去了。

※※※

就在這個時候,被軟禁在聖殿仍練功不輟的李鴻,終於再度散功。

十餘日前李鴻昏迷被擒至聖殿,雖然聖主趕回去之後立即探視,但他心神已受重創,昏暈數日未醒,若非聖主本身深諳心劍之術,照料得宜,李鴻沒這麼快復元。

李鴻清醒之後,卻已經忘光了當時的衝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聖主詢問之下,才知道李鴻曾腦部受創,不過經過一番仔細診療,卻發現李鴻清醒之後,記憶喪失的問題似已消失,只不過已經忘記的事情,卻是沒辦法再想起來。

聖主對李鴻解釋了他來到此處的原因,李鴻知道自己是為了趙寬而留在這邊,倒是心甘情願,不過既然無事可做,他自然是繼續專心練功,今日遂能再度釋放內息。

李鴻這種置換內息的事情,就連聖殿也沒見識過,聖主獲得稟告,突然想起趙寬曾對自己說的事情,一時起了興趣,特別去探望李鴻。

聖主抵達的時候,李鴻散功過程已經完全結束,整個人神清氣爽,正送出一支支心劍在房中亂轉,得知聖主來訪,李鴻一怔忙將心劍收起,靜候聖主。

聖主一入門,上下打量李鴻,便看出他的狀況果然又大有不同,聖主微笑點頭說:「那一位造就你們的辦法果然自有獨特之處,恭喜了。」

聖主這聲恭喜,不只是說李鴻功力又進,李鴻此次散功,恰如外空六號所言,釋放內息的時候,順勢引入了宇宙中的同頻能量,所以李鴻不只是功力又進,全身在宇宙能量衝擊改造下,軀體的強度也跟着產生了變化,補充內息的速度更是大幅提升。

所以不論是境界或是內息強度,現在的李鴻已經遠超過滿鳳芝等人,雖說若與新后等頂尖高手相比猶有不如,但加上心劍優勢,已隱隱能獨力與謝棲相捋,雖未必能勝,但謝棲恐怕已奈何不了他。

只不過李鴻雖然知道自己身體又有變化,但每一次散功置換都有改變,他一時也不明白自己的進展,聽到聖主的道賀,也沒意會其中深意,加上他個性向來有些孤僻,在陌生人面前不但話少還有些古怪,所以只望了聖主兩眼,並沒接話。

聖主也不在意,他望望李鴻的氣色極佳,本準備轉身離開,突然念頭一轉說:「你也是修練心劍之術?」

聖主身份不比尋常,雖然拿不準算不算是天下第一高手,總也是前幾名,李鴻聽聖主提到功夫,面容一肅說:「正是。」

「嗯……」聖主上下打量李鴻片刻之後說:「可否請教你父母之名?」

自己父母不過是鄉間兩個捕魚維生的夫妻,聖主怎會突然起了興趣?李鴻雖莫名其妙,但仍如實說出父母名諱,聖主聽了之後微微皺眉說:「那麼……你可知道祖父母、外祖父母之名?」

這可問倒了李鴻,他父母雙亡之際年紀尚幼,接手照料他的人們根本不曾提及此事,是以李鴻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聖主見狀也不追問,和藹地一笑說:「不知也無妨,也許你的體質也剛好適合修練心劍吧。」

李鴻腦袋中迷迷糊糊彷佛想起了什麼,卻又記不清楚,他搖搖頭,把暈眩之感甩掉,疑惑地說:「修練心劍要看體質?」

「正是。」聖主點頭說:「修練元嬰容易,分心化念凝聚成劍則不是人人辦得到,至今為止修練成功的人,在血緣上多多少少都有點關係,也許你是個新的例子。」

李鴻雖然感覺似曾聽聞,但畢竟不清楚,他點點頭說:「原來如此。」

聖主接着說:「前幾日事務繁多,南極洲與路南一族幾次險險發生衝突,我比較忙,所以一直沒來看你。」

李鴻倒沒想到聖主突然關心起自己來了,他意外片刻,突然想起馮孟升,連忙說:「南極洲怎麼了?」

「在我居中協調下,倒沒出什麼亂子。」聖主的神色有些沉重地說:「不過統合之路卻更漫長了。」

「統合?」李鴻不是很明白聖主指的事情,他自語了這句話之後,沒再說話。

聖主也沒打算解釋,跟着又說:「你還記得趙寬身體的問題嗎?」

「當然。」紙條上有寫此事,李鴻目光一亮說:「聖主可有好的辦法?」

「這幾日,我思索了一番,可說已有了一些眉目。」聖主回答:「但我並不清楚趙寬體內儲存能量的狀況,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話,可否讓我探視一下,如此趙寬到達之前,也許可以找出適當的方式。」

讓人探索自己的身體狀況?這可不能等閑視之,被探索的狀態下等於毫不設防,若不是自己十分信任的人物,誰也不敢貿然讓對方探入內息。不過李鴻望望聖主,對方想要自己的命易如反掌,倒也不用這麼費事,何況是為了趙寬,有風險也得賭上一賭。

李鴻遂點頭說:「任憑聖主。」

聖主見李鴻允可,點頭微笑說:「不愧是胖子的好友。」他也不伸手,話聲一落之際,腦門上浮起了一個柔和光團,飄過李鴻身軀,緩緩地從他腦門鑽了進去。

第二章卓卡浮空

李鴻頭部微微一熱,感受着那股勁力竄住自己經脈,之後便在自己周身巡行,他不敢運內息抵禦,只能呆立在房中。

那股勁力巡行片刻,探清了李鴻軀體的經脈狀態,期間當然也經過了那三十六個特異點,此時那股熱流停留在胸口一處丹球中,包容住那個特異點,也不知道是要怎麼觀察。

李鴻正有些擔憂的時候,耳中卻聽見聖主說:「趙寬內勁過於霸道,我無法探入了解,多虧你肯幫忙……你行走坐卧都沒有問題,暫時別運功即可,讓我仔細看看。」

李鴻正要點頭,卻見聖主向著自己微微一笑,就這麼出門去了。

呃?他人走了也能看啊?雖然知道心劍之術可以分心化念,但李鴻卻從沒想過可以這麼使用,不禁十分佩服聖主的造詣,不過這方面的用途,感覺上並不適合打架,佩服歸佩服,李鴻卻沒啥興趣。

但此時不能運功,那麼該做些什麼?李鴻楞了楞,無聊之下一推房門,往房外走了出去。

雖然聖主對李鴻頗放心,但在名義上,他仍算是人質,所以並不是居住在一般外賓住宿之處,而是在聖殿地下層的外圍居室。這附近的通道口都有聖殿各階武士輪班駐守,想跑也沒這麼容易。

所以李鴻的房門雖然並未鎖起,但事實上能活動的區域仍有受限,除了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廣場之外,只有一個圖書室能自由出入。

李鴻沒有看書的習慣,所以今日踏出房門,自然而然就轉向廣場,想去那邊隨便遛達。

說是廣場,其實也可以說是一個大型的地下廳,一個方圓約三十公尺空蕩蕩的空間,四面分了六個出入口,每個人口都有一位武士把守,李鴻能自由出入的只有其中一個門戶。

這是李鴻到聖殿之後,第二次走向廣場,他接近入口前,門口的年輕武士已經有了感應,他回過頭來向李鴻和善地一笑說:「李兄身體無恙吧?」

他怎麼知道自己身體有狀況?李鴻一怔說:「閣下怎知……」

「剛剛我們感受到你房內有異狀,是我稟知聖主的。」那個年輕人看起來跟李鴻的年紀差不多,咧開嘴笑的時候露出潔白的牙齒,在古銅色的肌膚襯托下更顯白亮。

這人看來挺和氣的,李鴻點點頭說:「多蒙關照。」

此人畢竟是男子,李鴻答話時還算自然,但他語氣簡潔,對方卻也不好接話,那男子不多糾纏,一笑退開兩步,讓開通道說:「我叫連松,李兄沒事的時候可以來找我聊聊。」

此人廢話不多。李鴻對連松不禁頗有好感,他點點頭,踏步走入廣場中,隨意漫步的時候,一面思索著自己的功夫,現在功力又進,要將體內能量用出來並不困難,大不了三次分心化念送出,全身能量就能像穿盔甲一般地穿在身上,不過能離體轟擊依然是四柄心劍為限,也許該好好努力修練,快點進入一心化六,五柄心劍的階段吧?

畢竟以現在的狀態,雖功力又進,但單一心劍的威力卻還停留在老早之前,要全然發揮自己的能力,幾乎只能揉身而上,整個人向著對方衝撞過去。但上次與聖殿驍騎交手之後,李鴻真正確認了自己的功夫還是適合遠攻,揉身而上這辦法感覺上有些減損了心劍特色。只能算是過渡時期的運用。

李鴻思索了幾個方案,但此時又不能立即運功測試,那團暖流還在自己體內亂轉呢!李鴻想了想,聖主送入自己體內的已經完全脫離了心劍的形式,正與當初自己存想出人形心劍的原理相同,看來這是體用心劍的一個法門。

李鴻又走了兩步,突然抬起頭,卻見六個出口的武士們,目光都隨着自己邁步而移動,李鴻一怔,頓時覺得不大舒服,當即打消在這兒踱步思索的念頭,打算回房算了。

走回通道,那位名喚連松的武士見李鴻轉回,再度咧開嘴直笑,李鴻面對男子畢竟不至於不近人情,回了他一笑,正想穿過的時候,連松卻開口說:「李兄,不知道方不方便請教個問題。」

李鴻一楞止步說:「連兄請說。」

「聽說你是趙寬趙先生的好友?」連松壓低聲音說:「為了他才留下?」

這也不算什麼秘密。李鴻點了點頭,表示沒錯。

「果然如此。」連松露出一嘴白牙,開心地笑着說:「能說說趙先生的事情嗎,他個性如何?模樣如何?功夫又如何?」

李鴻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連松,隔了幾秒才說:「問這些做什麼?」

連松尷尬地說:「好奇嘛,說不定以後與他接觸的機會不少。」

這話從何說起?李鴻皺眉說:「他半個月內就會來聖殿,到時你們自己看比較清楚。」

連松有些失望地噢了一聲,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只不過李鴻轉身走沒兩步,卻聽身後的連松又忍不住說:「聽說趙先生學了路南的氣道絕學,將狂霸七式功效完全發揮?」

李鴻轉過身來,點點頭說:「趙寬的功夫確實很不錯。」

「與李先生比起來呢?」連鬆緊接着問。

這話其實有些失禮,不過李鴻也不怎麼在意,只搖頭說:「我們很久沒過招了。」

連松一怔說:「原來如此……」

見連松似乎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李鴻當然連忙趁機轉身離去,才剛返回房中,只覺得胸口那股熱流突然一動,再度緩緩在體內巡行,也不知道聖主這會兒又想做什麼,李鴻不敢亂動,索性坐下休息。

那股熱流巡行李鴻周身一遍,最後才緩緩探出腦門,同時李鴻耳中傳來聖主的聲音說:「我已大概明白。」

李鴻連忙說:「有辦法解決嗎?」

「還得研究一下,等趙寬抵達此處之時,我再細問他身體的變化,那時才能做出決定。」聖主說。

李鴻也頗認同,畢竟趙寬曾經胡搞過一次,與自己的正常練法頗有幾分差異,聖主現在頂多探清了那特異點的性質,但趙寬胡亂釋放內息產生的變化,才是重點。

隔了幾秒,沒再聽見聖主的聲音,當李鴻以為他已離開的時候,突然聖主又發話說:「你想多了解一些心劍操控的法門嗎?」

這不是聖殿不傳之秘嗎?李鴻吃了一驚,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聖主見李鴻沒答話,聲音中有些疑惑地說:「你沒興趣?」

「當然有。」李鴻連忙說:「聖主願意教我?」

「因你早已習得心劍之術。」聖主頓了頓說:「我只算是稍加點撥,不算有違無祖遺訓。」

是這樣嗎?李鴻只能楞楞地說:「多謝聖主。」

聖主輕聲一笑,又補充說:「不過你修練之後,別說是我教的,就說是自己想出來的。」

「呃……是。」李鴻心中難免覺得聖主有些掩耳盜鈴,不過有功夫學就是好事,反正沒叫自己干不願作的事,一切好商量。

「我願教你,一方面是覺得投緣,畢竟能修練心劍之人不多,我這百多年來也體會出了不少特殊用法,這些法門就算記載下來,千百年後也未必有人能修練,未免可惜。」聖主頓了頓接着說:「另一方面……日後趙寬來此,恐怕會多有磨難,我亦頗有不便維護之處,還須你大力幫助。」

聽到趙寬的名字,李鴻心一驚忙說:「什麼多有磨難?」

「這事先不必提。」不知身在何方的聖主嘆了一口氣說:「我只問你,趙寬遇到問題的時候,你可願意全力協助?」

「當然!」李鴻說得斬釘截鐵。

「那就好。」聖主一轉語氣,說:「我現在便傳你初練法門,先從元嬰開始談起……精氣神凝而於內,形而於外,元嬰初成形似修練之人,固名元嬰;元嬰不受形體束縛,能凝聚能量而無限,縱入虛空與天地互感,久之可藉此化練精氣神入道,乃棄皮囊、入大成法門之一……」

聽到這兒,李鴻忍不住打斷說:「棄皮囊?」

「就是拋掉這無用且會衰老的身軀。」聖主解釋說:「與修練**不壞,是完全不同的走向,此二法各有優缺點,不分高下。」

「喔……」李鴻恍然大悟地說:「正如當時聖主去康勾森林的模樣?」

「不是這麼解釋。」聖主頓了頓說:「能化出元嬰只是初步,元嬰凝結程度未至、神識與天地化合的境界不到,就遠稱不上拋棄身軀的地步,若真有成,形體外觀上將與一般人無異,看不出來實為元嬰。」

又猜錯了。李鴻不禁有些慚愧,尷尬地笑了笑說:「我懂了。」

「說到這兒,也正是元嬰心劍的由來。」聖主接着說:「元嬰凝練以及元神化入天地之法,本應同步修鍊,但單修元嬰之凝練,反而可取其高速特性,成為一種獨特的攻擊法門,不過說到實用性,只是在高速移動上,比起本人省下不少能量,並非十分突出……直到配合上心念化分之法,可以分出多量心劍攻擊之後,才真的成為一門武技。」

到了這兒,李鴻才真的明白了心劍的由來,他這時不敢再發表什麼感言,靜靜地等聖主接着說。

聖主停了片刻,見李鴻沒有疑惑,接着又說:「心劍化分之法你雖已習得,但想來並不完整妥善,你如今內息已足,我傳你聖殿心念化分之法后再傳你變化駕馭之術,之後你安心修練,月余之內當有小成……日後如無必要,無須不斷在攻擊法門上多加琢磨,可試着凝聚完整元神出體,感受天地至理,從而在天地間自在散聚元神,終至拋棄皮囊與天地同存,這才是元嬰修練的正途。」

李鴻對與天地同存沒什麼興趣,也沒打算停止在攻擊法門上的琢磨,不過這一點倒無須此時與聖主爭執,他直接點頭應了聲是。

「很好。」聖主緩緩地說:「我們就從分心之法開始,習武修內本取一心不亂為上,分心之法反其道而行,本有難處,非資質特異之人不可成,一般分心之術無論如何巧妙,總多以習慣成自然為原則,有其極限與難處,聖殿所傳之法,從自我人格分化開始。所謂的自我,本由多重複合而成,抽離的過程中務須注意留存至真本性於己身,余心只用來操控心劍,才不至有未測之患……」

一個鐘頭之後,聖主將心念化分修練之法解說了一遍,交代李鴻自行修練,至於體用變化之術,他隨時有空將再來傳授。而聖殿心劍修練之法,果然比外傳的「氣劍心訣」精深巧妙,李鴻初聞大道不由得心癢難熬,一待聖主心神離開,馬上迫不及待地趺坐凝神,依法修練去了。

※※※

無元五三一年五月一日

一向能坐不肯站,能躺不會坐着的趙寬,今日難得地站在五世過去的研究房中轉來轉去,臉上的表情有些焦急又有些期待。也不知這麼轉了多久,終於身後傳來一聲:「好了。」

趙寬一驚回身,臉上露出喜容,一頭鑽入密室之中,只見一個圓錐狀巨物,就這麼橫躺在密室之中,前尖后鈍通體光滑的水滴般造型,還泛出淡淡的青色。

趙寬拍了拍那東西說:「阿轉……不,卓卡。你終於好了?五世那兒催得可急了,聖殿那邊的期限也快到了,你還真會選時間。」既然要瞞過五世,稱呼上當然得跟着改變,趙寬雖然偶爾還會叫到舊名,但也漸漸地習慣了。

「還差最後一個步驟沒完成。」聲音從圓錐的上方傳了出來:「我得先跟你說一下應變的方式。」

「什麼?」趙寬一楞說:「什麼應變?你怎麼一直沒提?」

「我改換控制方式時才決定的。」轉轉壺改造而成的全新卓卡說:「我決定延伸出我的智能結構,以達到對本身體內完美的控制,但這麼一來,我的思考與判斷能力可能會稍有退化,要預先防範。」

「怎麼防範?」趙寬訝異地說。

「我重組了原本設計在內的舊卓卡計算機系統。」新卓卡說:「與我的智能聯結,若我留存的智能區不足,可藉此補足,不過有些東西必須設定才能發揮作用……所以進行之前,必須先告訴你怎麼設定。」

「那……萬一失敗呢?」趙寬這可真是大吃一驚。

「不會失敗。」卓卡說:「兩者本來都是智能系統,聯結起來該沒什麼問題。」

「那又何必如此?」趙寬皺眉說:「就用原來的設計,豈不是比較安全?」

「這牽涉了兩個問題。」卓卡說:「首先,如果智能系統沒延伸出去控制機體,在理論上只是多穿上一套厚重衣服的轉轉壺,仍會有智能生物的爭議,我們這趟去聖殿的風險不小;二來,五世設計的動力模式遠不如我原先的方式,如果想保有我原有的模式,本就必須將智能結構往外延伸,否則無法駕馭我儲存的能量。」

趙寬嘆了一口氣說:「當真非得如此不可?」

「嗯。」卓卡說:「進來吧。」

跟着卓卡上方的倉蓋緩緩掀起,露出裏面一個空間,空間的前方,滿是儀錶板與控制器具,趙寬飄身打量之餘,不禁說:「還頗寬敞的?」

「空出了舊的動力系統,空間就大了些。」卓卡回答說:「只不過橫躺時高度仍不足以讓你站立,但你反正也不大喜歡站着……」

這是實話,趙寬忍不住哈哈一笑,只聽卓卡接着說:「你到中間的控制椅坐下,操縱面板會移動到你的面前。」

反正自己通通不懂,聽他的安排就是了,趙寬聽從卓卡指示,坐入卓卡之中。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趙寬才皺着眉跳出卓卡說:「這樣不妥當,還是恢復原樣好了。」

「恢復成原樣,這一個月豈不是白忙了?」卓卡的聲音傳出。

「你沒說那些基礎設定有這麼多條。」趙寬一臉無辜地說:「我都亂設的。」

「那是依照資料庫中的合成人輔助性智能組件設計原則所安排。」卓卡說。

「那為什麼你不能自主?還要選個服從指令順序?」趙寬仍未釋然。

「這本是獨立智能與非獨立智能最大的差別。」卓卡停了兩秒才接着說:「設定成以你的指示為第一優先較好,以避免五世突然要我帶他亂跑,反正總得找個人做主,你是個好選擇。」

卓卡現在說起話來方式一本正經的,與以前活蹦亂跳的轉轉壺大不相同,趙寬頗不習慣,其實自轉轉壺從舊卓卡處接收信息后,他說話方式就逐漸有所轉變,但那時忙於研究設計圖與安裝機體,兩人對話的機會也不多,趙寬的感覺還沒這麼明顯,今日完事,兩人對話一多,趙寬不由得有些後悔。

見趙寬呆在那兒,卓卡沉默片刻突然說:「接下來,該想個辦法出去了,五世也等久了。」

「喔……對。」此話提醒了趙寬,他點頭說:「有往外通的門戶可以開啟吧?」

「沒有。」卓卡回答得十分簡潔。

趙寬一怔說:「沒有?你這麼大一個怎麼出門啊?」

「門口大小可以變形。」卓卡說:「不過要請合成人開啟,你使用我的通訊器聯繫吧。」

這……讓合成人看到卓卡好嗎?趙寬遲疑了片刻,卻聽卓卡說:「放心吧,聖殿所在意的便是合成人有意見,若我能經過合成人的檢驗,聖殿想必無話可說。」

這話也有道理,趙寬點點頭,重回卓卡腹中,與合成人聯繫去了。

與合成人折騰了好一段時間,卓卡終於能攜帶着趙寬飛出探源大樓,半躺卧在卓卡腹中的趙寬當下作出指示,要卓卡立即飛往五世的病房,至於阿通,趙寬嫌擠不肯讓他一起搭乘,便要他自行去五世病房傳訊。

從自然人光復新大陸之後,皇都上方恐怕就沒出現過這般人工飛行物,卓卡這一從探源大樓飛出,皇都中川流不息的人潮馬上產生混亂,數十名皇都武士更是急急趕來,要弄清楚哪兒跑出了這麼一個怪物。

趙寬一看被眾人圍住,只好指示卓卡打開艙門,蹦出艙外說:「別緊張,別緊張,這不是壞東西。」

這些日子趙寬多半陪伴着卓卡,武士中識得他的人並不多,眾人見浮空怪物肚子裏面突然蹦出一個人,不禁都有些意外。

武士中一個領頭的人物,往前飄身數公尺說:「閣下何人?」

「我是趙寬。」趙寬嘿嘿笑說:「你們聽過嗎?」

吳耀久與趙寬等人同闖舊大陸之事,雖非天下皆知,卻已傳遍武士團,這些人一怔,倒是不敢得罪,但仍微皺眉頭一指卓卡說:「這又是何物?」

「這是無皇五世親自設計的飛行器。」趙寬抬出五世的名頭說:「五世命我完工後立即送去讓他看。」

此人膽子再大,也不敢無視五世的指示。近日五世病重的消息已然傳出,而六世更是每日均往病房親侍湯藥,明眼人都心裏有數,五世的日子不多了。此時找趙寬麻煩等於拿自己前途開玩笑,這人也算斷事明快,當下恭聲說:「既然如此,就由我等護送趙先生一行。」

有武士團的人開路也不錯。趙寬沒有異議,再度飛回卓卡,由這群武士領先開路,直飛醫療大樓。

總不能讓卓卡直飛到五世房中去,趙寬囑咐卓卡在外等候,當下飛入大樓,直奔五世病房。

飄掠到五世病房之外,只見不少人忙碌地進進出出,趙寬不禁有些心驚,放慢了身法緩緩走去,才發現一群人正踏出五世房門,臉上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趙寬提起的心這才又放了下來,直走到門邊往內探看。

此時阿通尚未抵達,房中眼尖的小薇已經發現門外探頭探腦的趙寬,她連忙一個箭步跳到門口,拉着趙寬低聲說:「您可終於來了。」

「五世身體如何?」趙寬也壓低聲說話。

「剛剛差點救不回來。」小薇的臉上還有些驚恐,望望趙寬接着說:「您辦妥了五世交代的事情嗎?」

「嗯……」趙寬頓了頓說:「裏面還有誰在?」卻是趙寬感覺到屋中還有他人的氣息。

「無皇六世、王首席、羅前首席都在。」小薇回頭張望了一下說:「還有好幾位四處軍區的長官,我不認識。」

這麼說來現在裏面可是大人物匯聚了?趙寬心念一動說:「皇儲呢?」

「皇儲也來了。」小薇說:「五世剛恢復平靜,趙先生要進去嗎?」

趙寬沉吟一下說:「五世清醒嗎?」

小薇搖了搖頭說:「剛剛那一陣折騰,又睡著了。」

那還是不進去也罷,趙寬正要轉身,卻見吳耀久從屏風後轉出,一臉凝重地說:「趙胖子,到底弄好了沒?」卻是他聽見趙寬聲音,忍不住跑出來詢問。

「弄妥了。」五世危在旦夕,趙寬也沒心情開玩笑,嘆口氣說:「可是我有點遲疑……不知該不該讓五世看。」

「怎麼說?」吳耀久楞楞地說。

趙寬還沒回答,吳耀久身後又飄出了一個身影,卻是現任武士團首席王崇獻,他接話說:「趙賢侄莫非是擔心五世的願望了結后,再無生意?」

趙寬這還算是第一次近距離打量王崇獻,尤其此時王崇獻體外並無內勁環繞,只見他目明神朗,溫文儒雅,周身氣勁隱而不揚,竟不似天下高手,只彷佛一個飽讀詩書的學人一般。而王崇獻一語直入趙寬所憂,顯見明智,讓他不禁有些許佩服,點頭說:「王首席說的不錯。」

「確實使人憂心。」王崇獻頓了頓又說:「此事須由六世裁決,賢侄稍候。」

只見王崇獻說完轉身,再度飄入房中,吳耀久見狀忙說:「如果這樣的話,真不能讓爺爺看見。」

趙寬苦笑說:「這樣拖着豈不也是受苦……真的沒辦法了嗎?」

吳耀久面色一凝,嘆口氣說:「醫官們向我爹報告時曾說,以內勁不斷激發生機是可行的,但腦部細胞無法重造,依然會逐漸敗毀,老人家最後只會空留軀殼,而過程中卻又不斷受苦,所以不建議這麼做。」

「喔……」趙寬點點頭說:「這樣確實生不如死。」

「所以現在其實就看父皇的決定了,爺爺此時過世,雖算是得享天年……但我們一直覺得他老人家身體十分硬朗,突然這樣……一時實在難以承受。」吳耀久說由兀,改傳音說:「另外還有個頭疼事……爺爺若過世,國喪一年之後,父皇必定要我繼任,我實在不知該怎麼推託了。」

「我看你就認命了吧。」趙寬瞪了吳耀久一眼,傳音說:「這時候還想着脫身。」

「不是啦。」吳耀久停了片刻,終於說:「我私下告訴你,你可別跟他人說。」

這草包不繼位還有什麼隱衷嗎?趙寬吃了」驚,眼睛轉了轉說:「你覺得不該說就別說。」

吳耀久苦笑說:「還是跟你說吧,我信得過你……」

還不是想要胖子幫忙出主意?但朋友一場,趙寬也只能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父皇第一次提到讓我繼任之事時曾說……」吳耀久說:「身為無祖後裔,應秉持無祖遺訓,無祖言明三世后將皇位交付公議,從我爺爺開始就做錯了,但當時情勢又不得不然,所以他老人家退位之後,將轉赴聖島終老……說是在那兒,身為無祖後裔身分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才是他應該的去處。」

六世的想法是這樣?趙寬眨眨眼說:「那又有什麼不好?」

「當然不好。」吳耀久臭起臉來說:「老爹跑去這麼遠,我怎麼照顧啊?而且他身體還沒有爺爺好,說不定過幾年就須要人照顧了。」

趙寬哼哼說:「所以你逃跑躲避交班,這又有照顧到你爹嗎?」

「這……」吳耀久抓抓腦袋說:「我一時想不到別的辦法嘛。」

趙寬還沒放過吳耀久,接着說:「而且你爹若是身體慢慢變差,還讓他當這勞啥子無皇煩心,你不是更不對。」

「我知道啊。」吳耀久愁眉苦臉地說:「所以你幫我想想辦法,一方面能照顧老爹,一方面又不會讓他繼續操勞……啊……不然你跟我爹說說,看能不能打消他去聖島的想法?」

趙寬翻白眼說:「他一定思考了很久才會說出口,哪有這麼簡單就能打消他的念頭?何況要我去說。」

「那怎麼辦?」吳耀久嘆聲連連,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趙寬還要再說,卻見屏風後轉出一名長者,吳耀久一見連忙後退兩步,低頭說:「父皇。」

這人就是無皇六世?趙寬目光轉過去,卻見六世也正望着自己,見此人果然與五世、吳耀久五官頗有相似之處,不愧是祖孫三人,但他身材削瘦,不若吳耀久壯實,五官也不似吳耀久開朗。不過畢竟身為至尊數十年,雖未必握有實權,卻一直是眾人侍奉的對象,是以顧盼間自有股王者之氣。

只是趙寬天生不吃這套,見六世踏出,他咧嘴一笑說:「參見無皇六世。」

無皇六世微微點頭,一面打量著趙寬,心中暗暗思量,眼前這胖子其貌不揚,卻不知怎麼弄得耀久死心塌地,老想跟着他往外跑?聽王首席談起,此人與聖殿間似有關係,但他曾派人至賀如半島打探,只知這幾人過去是與人爭地的小流氓,充其量混充過月余的城市管理員,卻不知如何與聖殿攀上關係?

聽雪梅大武士稟告,這幾人她初見時還只修練過粗淺的武技,但也不知為何在短短一年間,功力大增至超越一般武士官,莫非是聖殿幫了他們什麼?聖殿百多年不問外事,怎會突然關注這幾人?而他們與自己兒子——未來的七世結交為友,莫非也是計劃中事?

聽說他們三人中,其中一人留滯聖殿,一人身處南極洲,只有這胖子跑到此處,這樣的分配,會不會又太湊巧了些?

無皇六世這些想法在腦海中一轉而過,一時沒開口說話,跟着踏出的王崇獻,見狀在一旁輕喚了一聲,六世這才回過神來,臉色一凝,對趙寬說:「你們隨我來。」一面轉身往外便行。

皇帝當久了,果然待人不用客氣,趙寬吐吐舌頭,與吳耀久跟着五世便走,王崇獻則自后尾隨,三人這麼隨着五世緩行,直到廊道盡頭,五世這才轉回身來說:「趙寬,聽王首席說,五世交代你辦理的事情已經完成?」

「是。」趙寬說。

「那麼。」六世目光凝住趙寬說:「如今總該可以說明,五世交代你辦何事?」

既然完成,卓卡也沒有銷毀的危險,這時自沒有隱藏的必要,趙寬點頭說:「五世交代我幫他完成一個飛行器,這是他老人家在卧病之前研究到一半的東西。」

「喔?」六世不禁對趙寬有些刮目相看,合成人不算在內的話,五世對科技的了解,在皇都中幾已不作第二人想,倒看不出來趙寬竟有能耐幫五世完成東西?

趙寬明知六世八成起了誤會,不過也不用在這時候多作解釋,趙寬只說:「總之今日已經完成,我便把那東西帶了過來,打算讓五世過目。」

六世正沉吟之時,王崇獻開口說:「原來趙賢侄乘坐而來的飛行物,就是五世交代你完成的物品?」看來他早已獲得通知,知道趙寬怎麼過來的。

趙寬不想在這上面多打轉,隨意點點頭便說:「正是。」

「可否讓我先行參觀?」六世沉吟說。

「當然。」趙寬呵呵一笑,向著廊道邊際的落地窗一指說:「六世請看。」

眾人一怔轉頭,卻見卓卡正緩緩飄至窗口外,跟着凝定於空中,一旁跟着卓卡飛行看管的武士們,一見窗內的六世與王崇獻等人,連忙在空中施禮,頗有此一手忙腳亂。

這東西有什麼特殊的嗎?六世與王崇獻對望一眼,都有些想不透,要飛行器找合成人討不是更快,更別提皇都中幾乎找不到不會飛的人,六世回過頭說:「五世便是在製造此物?」

「是。」趙寬說。

這樣的東西,讓五世看看應也無妨吧?六世目光一轉說:「既然如此,就讓五世高興一下吧……你在這兒,可以控制他飛去五世的窗外嗎?」

趙寬一笑說:「他聽得到我們的對話,知道該去哪兒。」趙寬脖子上的薄環這時已重新發揮了作用,能與卓卡實時聯繫。

雖不知道何謂「聽得到對話」,但多了這類功能,也比較像五世研究出來的東西,六世不再多言,率先走回房中。

第三章經略東岸

待五世清醒,趙寬展示完成的卓卡,五世果然萬分欣喜,藉著薄環頻呼卓卡,卓卡在趙寬囑咐下,早有萬全準備,與五世對答如流,未讓五世生出任何疑念,而果如卓卡所推測,五世一心想坐上卓卡兜風,若非周圍眾人同力勸阻,加上五世實在精神不濟,終於打消此念,實不知該如何收場。

但見卓卡得以與人自由對話,已讓周圍眾人大感吃驚,同時擔心起《互不侵犯條約》,直到趙寬解釋已通過合成人檢驗,六世等人才鬆了一口氣,沒再追究。

但五世病體畢竟不支,與卓卡通話沒多久便再度陷入昏迷,只不過這次昏睡后,臉色較為平和,口中也不再喃喃咒罵「死胖子」云云,也算是卓卡之功。

待五世再度昏迷,趙寬告知眾人自己將攜卓卡至聖殿一行,眾人齊聲反對,擔心五世醒來不見卓卡病勢轉劇,吳耀久更不舍趙寬這麼匆匆來去;趙寬雖懶得理會吳耀久,卻不能不擔心五世,無奈之下只好多留一日,待晚間五世蘇醒,半騙半哄地說服了老人家,才在今日搭乘卓卡離開。

今日方得離開皇都,已逼近當初與聖主約定的時間,趙寬只好打消一訪班綉蓉的念頭,直接飛赴聖島,至於班彤的遺物,也只好改日再取。

卓卡的前身轉轉壺本擅飛行,改造為卓卡之後,雖少了些靈活變化的能耐,但飛行加速仍十分迅捷,離開皇都后沒花多少時間,已接近了遠在南半球的聖島。

趙寬雖關在卓卡之中,但卓卡裝設有監視外部的顯示器,一路上望着不斷變化的風景倒也不會氣悶,反倒是自己不用出半點力就可以高速移動的感覺讓趙寬頗感欣喜,雖說之前搭乘過合成人製造的馳聯,但那東西速度不快,純粹是不得已而使用,卓卡移動速度幾不弱於高手,感受與馳聯完全不同。

為避免產生與在皇都時所遇相同的誤會,早在聖島出現視線以前,趙寬已經飛出卓卡,隨他一起飛行,果然沒多久,聖島那兒就有人遠遠迎了上來,可見聖殿並末因為和平而輕忽管理。

趙寬說明來意之後,對方不敢怠慢,很快將趙寬迎人聖殿,但卓卡體積龐大,不便進入聖殿,趙寬便將卓卡留在殿外,孤身入內,而聖殿不明卓卡前身便是轉轉壺,也沒追問。

趙寬被安置在聖殿偏廳一個頗堂皇的廳堂之中,聖殿侍從奉上茶水后便即退下,留趙寬一人在殿中等候。

趙寬早已老實不客氣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四面打量著廳中擺設,一面思忖著這些日子的變化,李鴻雖然在此滯留近月,但聖主既然允諾照撫,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不過這一個月來,留在南極洲的馮孟升卻不知如何了?上次與聖殿驍騎大戰他未能趕來,莫非是南極洲的立場問題?

聖島與南極洲距離不遠,聖殿之事一了,是不是該與李鴻往南極洲走上一趟?想到南極洲,趙寬不禁想起了柳玉哲,兩人在舊大陸上出雙入對,看似情深意濃,但自從由單向跳躍壁中脫身之後,兩人幾無相聚,就連後來在南極洲停留的那數日,柳玉哲也幾乎沒時間過來探看。

當真是如此忙碌嗎?趙寬苦笑着搖搖頭,雖說兩人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但趙寬對柳玉哲的了解卻也非一般。柳玉哲雖稱不上醉心權勢,但人生規劃十分清楚,在自己對她未來並無助益的情況下,就算她並未忘情,短時間也無暇分心,當初在舊大陸蠻荒之地,周圍異獸環伺,更有怪物謝棲蠢蠢欲動,眾人相互扶持之下,情感發展的也快:如今狀況倏然改變,她回到了久握權柄的南極洲,對兩人的關係當然會再一次省思,她不再試圖拉攏自己進入南極洲政權,已表示有情,如今保持距離,對兩人來說本就是最好的方式。

趙寬早已明白此事,只不過當時柳玉哲身在局中,一時沒能想通、也不須想通,如今情況不同,演變至此,並不會讓趙寬感到意外。

思索至此,趙寬突然聽見門口傳來一聲輕咳,看來有高手無聲無息地接近了,正發出聲音提醒自己,趙寬轉過頭,卻不由得微微一驚,來者不是旁人,竟是那位身負「狂霸七式」的雄壯老人沈執事。

那時若非轉轉壺藏在懷中,說不定便被他當場宰了,這時他悄然接近,莫非又生歹意?不過狂霸七式威猛異常,若在這兒使用,說不得連聖殿都得拆去一半,此老不至於這麼瘋狂吧?想到這兒,趙寬稍感安心,向著對方嘻嘻一笑,招呼說:「沈執事?」

不料沈執事一改先前的兇狠,臉上掛着和善的笑容往前兩步說:「趙先生,上次多有得罪,還請恕罪。」

這下可把趙寬弄得有些迷糊,他站起身來,有點遲疑地說:「不敢當……」

「當初不明趙先生身分,差點鑄下大錯,還好沒出什麼意外。」沈執事接着又說:「也是當時老夫太過孟浪,忘了詢問趙先生的名諱。」

他不提還好,一提趙寬可想了起來,這老頭當時別說沒問自己身分,當時驍騎加來恩想說,他還不讓他開口,這時想這樣混過去可就太瞧不起自己了,不過現在情況不明,趙寬也不揭破,只嘿嘿一笑說:「沈執事別放在心上,就算知道胖子的身分,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不是嗎?」

沈執事呵呵笑說:「趙先生自己當然不明白,但老夫此時也不便饒舌,只是趁著聖主一時抽不出身,前來表達一下歉意。」

「喔……」趙寬訝異地說:「聖主有事?」

「正是。」沈執事點頭說:「西牙再度傳訊,與聖主有要事商議。」

西牙?倒是很久沒想到這些事情了,這一個月來躲在探源大樓改造卓卡,也不知道如今世界局勢往哪兒轉變,西牙還在想着降低武技的事情嗎?南極洲可妥協了?在這場變化之中,馮孟升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趙寬不比馮孟升,並未與合成人、南極洲高層有深入接觸,更不知西牙倡言一統世界,否則只怕他會更擔憂南極洲的處境。

沈執事見趙寬沒有接話,話鋒一轉說:「趙先生當知,老夫修練之武技與趙先生相似。」

提到「狂霸七式」了?趙寬心神回聚,呵呵一笑說:「沈執事功夫比胖子高明多了。」

「修練歲月不同而已。」沈執事微微一笑說:「聖殿剛猛心法修練人數不多,今日趙先生返回聖殿,聖殿武技再添路南絕學,當可與原有心法相互印證,也是美事一樁。」

這話裏面的味道怪怪的,什麼叫「返回聖殿」?不過趙寬已經不大信得過沈執事,也不打算詢問,只打哈哈說:「還要沈執事多指點。」

「原來沈執事先到了。」廳口又傳來聲音,卻是另一位長者,趙寬曾透過傳訊器見過此人一面,便是當初通知聖主趙寬來訊的沐執事。

趙寬與沈執事同時轉頭,只見沐執事目光直望着沈執事說:「難得沈執事今日有空,居然親自出面做起接待的小事了。」

沈執事呵呵一笑說:「沐執事言重了,你我不過各有職司,接待又怎麼稱得上小事?何況我本是前來向趙先生致歉,倒也不是搶沐執事的工作。」

沐執事嘴角擠出一抹笑容,轉頭對趙寬說:「當趙先生抵達之際,西牙怡好來電,一時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聖殿中人對趙寬越客氣,趙寬越檐心。事實上,聖殿中人根本不必對一個來自落後漁村的無名小子這般優待,就算自己功夫練得不錯,在高手眾多的聖殿眼中應也不值一提,這樣的態度,想必與師父班彤有關,更可能與自己身世扯上關係……

雖然趙寬根本不想與聖殿扯上什麼關係……不過老是打迷糊仗也不是辦法,趙寬索性一攤手說:「哪位肯直接點告訴胖子,到底我與聖殿有什麼關係?」

沐執事與沈執事兩人都沒料到趙寬會突然冒出這一句,兩人對望一眼,沈執事首先哈哈一笑說:「趙先生果然性急,此事沐執事比老夫清楚多了……此時既然有沐執事接待,老夫另有要務先行告退,他日再向趙先生請益。」

說完也不待趙寬回話,向兩人略一示意,便即飄身而去。

沐執事沒想到沈執事臨走還擺自己一道,望着趙寬的表情不禁有些尷尬,隔了好片刻他才說:「這件事情,還是由聖主親自對趙先生說明才是……對了,聽聖主說,班執事當初有留下金幣為憑,卻不知趙先生可有隨身攜帶?」

金幣是聽聖主說過,趙寬說:「還放在綉蓉那兒。」

「班執事的義女?」沐執事點頭說:「算來她也與聖殿有關,理當接來照料,卻不知班小姐如今身在何方?」

綉蓉未必願意來聖殿吧?何況這兒的人一個個古古怪怪,來這兒八成沒什麼好處。趙寬心念一轉,呵呵笑說:「得問合成人,我也不是很確定她的位置。」

沐執事一楞說:「怎會牽扯到合成人?」

趙寬不慌不忙地解釋說:「當初她隨舒家一族逃出單向跳躍壁,一群人功力全失,就是由合成人護送到安全的地方,所以現在當然得找合成人。」

「原來如此。」沐執事點頭說:「趙先生這次前來,聖主當有許多事情交代,這件小事就由老夫處理。」

呃?趙寬不禁有些意外,本以為聖殿與合成人向來不睦,這般推託可以幫班綉蓉省些麻煩,沒想到這位沐老先生倒是不畏險阻……不過這也沒什麼大礙,綉蓉一向極有主見,不願來的話自然會拒絕,想來聖殿也不至於強迫;趙寬只點了點頭,沒再表示意見。

此時趙寬突然覺得有股能量泛入廳中,只見沐執事也突然肅立低首,似乎也察覺此事,果然旋即傳出聖主的聲音:「你終於來了,很好,轉能妖壺呢?」

趙寬這可得意了,咧嘴一笑說:「就是改造成送我來的飛行器啊,別擔心,已經讓合成人檢驗過了,他們一點意見都沒有。」

「飛行器?」聖主似乎不知此事,有些意外。

沐執事也楞住了,他當然知道有個暗青色澤的怪東西隨趙寬一起飛來,但他也萬萬沒想到那便是轉能妖壺,他停了幾秒才介面說:「那便是轉能妖壺?」

「現在要叫他卓卡了。」趙寬笑說:「這是他的新名字,無皇五世取的。」

「喔?」聖主接着說:「那得看看了,沐執事,我五分鐘後去殿頂平台,你安排趙寬與卓卡到那兒與我會面。」

「是。」沐執事當下回頭詢問趙寬:「那卓卡應如何操控?」

「我喚一聲他就去了。」趙寬笑說:「這事簡單。」

「那我囑咐一聲,我們這邊去平台恭候聖主。」沐執事向外傳音片刻,領着趙寬出廳之前,突然回過身來,對趙寬說:「趙先生,我有一事請託。」

沐執事會有什麼事情須要拜託自己的?趙寬頗感意外,訝異地說:「沐執事請說。」

「聖主……可能會與趙先生提及聖殿選才之事……」沐執事有些吞吐,頓了頓才說:「據我所知,趙先生十分不熱衷名位,所以可能會拒絕。」

所以呢?趙寬臉上表情不由得有此一古怪,說:「沐執事的意思是……?」

「聖主也知道趙先生的個性,應不會勉強你答應。」沐執事嘆了一口氣說:「甚至可能提都不提,但是,老夫知道聖主十分希望你能答應。」

「沐執事是希望我答應—」趙寬訝異地說:「選才是什麼東西?」

「這說來話長。」沐執事頓了頓說:「簡單來說,是讓聖島新秀多一個機會進入中樞,並汰換部分的管理人才,這種模式並非定期舉辦,只不過……」

「等等。」趙寬打斷沐執事的話說:「你說聖島新秀,那跟我有啥關係?」

「趙先生……也算得上聖島的一分子。」沐執事兜回原來的話題:「總之老夫只能說,聖主心中應十分希望你能參與。」

「為什麼?」趙寬說。

「這……」沐執事頗覺難以對答,最後嘆了一口氣說:「我們走吧,我們該比聖主先一步抵達殿頂等候。」

趙寬聳聳肩,沒再追問,隨着沐執事的身後而去。

與皇都、南極洲等地比起來,聖殿建築並不高大,除一角的承恩塔建有七層之外,其他大多是三層以下的石制宮房式建築,所以這兒雖然稱為殿頂平台,本應看不到多遠,不過聖殿建築於聖島唯一一座山坡中腰,除後方山勢更高直達海濱外,前方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平野,田地、牧場與散落其中的農舍一覽無遺。

此時卓卡在聖殿武士的看管下,正緩緩飛至殿頂飄落,同時聖主也從平台出入口處飄身而出,往趙寬、沐執事等人掠來。

趙寬第一次見到聖主,是隔着通訊器稟告射線的消息,接下來在康勾森林時被謝棲所擒,聖主以元嬰方式出現,困住了謝棲,第三次便是外空中的相會,當時聖主周身光焰環繞,也看不分明,所以這次還算是首度能當面好好打量聖主。

眾人施禮過後,聖主目光掃過卓卡,回望向趙寬一笑說:「雖說你總算遵守期限,但真得忙到這個時候才能來嗎?」

趙寬抓抓頭說:「改造轉轉壺很花時間,弄到昨日才完成。」

「這就是轉能妖壺改造而成?」聖主嘆了一口氣說:「那為何王首席聲稱此為五世所設計製造?……你是欺騙他們還是欺瞞於我?」

聖主的消息來得還真快。趙寬微吃一驚,乾笑兩聲才說:「其實我誰都沒騙,說清楚你就明白了。」

趙寬卻沒想到,他攜帶名為五世設計的卓卡前往聖殿,皇都那面當然擔心聖主這方產生誤會,是以趙寬剛離皇都,消息已經傳到聖殿,聖主自然早已知道趙寬在皇都那面的說法。

不過這整件事情,須要瞞的只有五世一人,趙寬也不顧忌讓聖主清楚,當下三言兩語間將來龍去脈交代完畢。畢竟他雖沒打算討好聖主,但聖主莫名其妙地對自己十分關切,讓他以為自己欺騙他總有點不好意思,還是說清楚得好。

沐執事隨侍一旁,自然也旁聽了前因後果,直到趙寬說完,他不禁有些興奮地說:「這麼說來,智能元素豈不是又有作用了?」

這話趙寬可不懂了,他疑惑地望向沐執事,卻聽聖主回頭對沐執事說:「確實,不過轉能妖壺體內蘊藏能量極大,仿製的效果恐不如預期,而仿製品能量的來源也得要斟酌。」

沐執事雖然點頭,卻仍有些興奮地說:「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須要考量的問題……聖主,是不是請辜執事來一趟?」

「也好。」聖主點頭說:「由他確認轉轉壺是否為卓卡的前身,也比較保險。」

沐執事當即恭聲說:「屬下這就通知辜執事。」

沐執事離開之際,聖主也示意周圍的武士們返回自己的崗位。等四周一空,聖主望向趙寬說:「如果你所言屬實,這樣做不錯。」

趙寬既然說的是實話,也沒什麼好怕的,他笑說:「李鴻還好嗎?」

「他正在苦修。」聖主目光轉回說:「說到此事,你近日體內內勁可有不尋常之處?」

「沒有啊。」趙寬說:「一直很好。」

「我探察過李鴻體內的狀態。」聖主抬起頭來說:「你們體內的蘊含內息之處,非外力所能消弭,必須靠你自己修練,至於修練之法……經我仔細思量,不脫那位所提的兩個方式,但各有其風險,還須你自行決定。」

「哦?」趙寬倒沒這麼擔憂,笑說:「有辦法就不錯啰,說說看有啥辦法?」

「等這事處理妥當,再與你闢室商議,你也可以先去看看李鴻,否則一開始修練,那就不知要等多久了。」聖主回過頭,只見平台出口,沐執事正與另一個老者飄來,想必是他們口中的辜執事。

趙寬心知對聖殿來說,將轉轉壺之事處理妥當是頭等要事,當下也不表示異議,示意卓卡盡量配合,只不過什麼選才之事,聖主倒是沒提,趙寬也樂得不提不問,總之沒事總比有事好。

※※※

此時馮孟升與喬夢娟,卻剛踏出衛統樓地底的練功室。兩人閉關近十日,在喬夢娟護持下,馮孟升終於邁入天人之道,體內經脈重整,與天地能源新築管道,自此除非大量散失能量,否則幾可說是源源不絕;除非修練上再求突破,或內息大量散失之後須加速凝聚,自此無須坐功,內息即能滋生不息。

一個月前新后回歸,整個南極洲進入戒嚴備戰狀態,但一方面沒有外敵來犯,而西牙等人去向一時又弄不清楚,加上新后自忖不敵,終於沒主動出擊。過得數日,南極洲精銳死於一旦的事情終於漸漸傳了出去,霎時輿論交相指責,雖說將領們功力高強,無人敢當面責難,但軍系議事卻受到極大壓力,一時之間南極洲所有人口中掛着的,都是百餘衛士死於舊大陸之事。

在壓力之下,新皇三世不再保持沉默,將衛官死難之事指明乃西牙所為,終於將民怨轉至外人身上,但此事該如何處理仍在領導團中爭議不休,沒得出結論。

但矛頭總算不再緊盯着軍系將領,終於在新后首肯下,馮孟升開始修練;但新后認為有喬夢娟守護已然足夠,不願再調其他人手協助,喬夢娟雖不放心,也無可奈何;總算南極洲修練天人之道的法門成功率本就極高,加上馮孟升內力又足,終於順利在十日後功成出關。

兩人踏出練功室,喬夢娟迫不及待地與新后聯繫,要報告好消息,馮孟升則在一旁守候,待喬夢娟稟告完后,兩人一起回居所盥洗一番。

剛一聯繫上,喬夢娟卻見營幕中的新后臉色十分難看,她吃了一驚,卻聽新后先一步開口說:「帶馮孟升過來。」

喬夢娟見新后神色不對,不敢多問,只恭謹地應了聲是,隨見新后關閉了通訊器。

馮孟升人在一旁,自然也聽的清楚,他與喬夢娟兩人面面相覷數秒,還是喬夢娟先開口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新后好像生你的氣。」

「嗯。」馮孟升心中隱隱有底,不過這不能在喬夢娟面前顯露,他點頭說:「新后既然如此交代,我們便快去吧。」

「嗯,我們走。」喬夢娟當即引路,帶着馮孟升往外飛。

一提起身法,馮孟升馬上感到全身狀態的轉變,練成天人之道雖然不會大幅提升內息,但無論是內力的運使或是回納,都比以往靈活迅速不少,而破空飛行間,更能感受到許多以往未能體會的空間變化、周圍的能量擾動、空間孔隙的忽隱忽現,種種經驗都讓他十分欣喜。

但馮孟升沒時間多花心思體會這些變化,眼前新后這一關,卻不知道好不好度過。如果自己估計的沒錯,該與閉關之前,自己依蘿倫計劃散佈新觀念有關,沒想到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已經傳到新后耳中,看來合成人散佈消息的能力還真不簡單。

感嘆之間,兩人飛抵新后辦公之處,待傳稟之後,忐忑不安的喬夢娟,領着馮孟升走入了新后的辦公廳。

新后辦公廳不算十分寬大,大約只能容納十來人自由活動,辦公室的牆壁天花板是半透明水藍色的材質,可以往外看,外面卻看不進來。地板鋪上整片的藍絨地毯,地毯一角桌椅是以白色大理石搭配海藍軟墊,另一角則是精緻的白色長桌,新后正坐在長桌的另一面,而不管桌椅櫃或相關儀器,整個房間都是藍白色系,充滿南極冰宮的風格。

進入屋中,喬夢娟垂手肅立在新后對面,忐忑地說:「新后,我們來了。」

入門后新后就凝視着馮孟升,表情依然頗為凝重,待喬夢娟說完,她也沒立刻答話,只把目光垂下,望着桌前的螢幕片刻后,終於開口說:「夢娟,你先回去盥洗休息,一小時之後再去接回你的職務。」

「是。」喬夢娟實在不願離開,但新后之命她又豈敢違背,只好多望了馮孟升一眼,示意他一切小心,這才萬分不舍地離開。

馮孟升自然知道新後有話對自己說,他靜靜立在原位,一聲不吭,等候新后開口。

新后卻也不急,一雙風韻猶存的美日在馮孟升身上打量許久,看得馮孟升渾身不對勁,不過原因之一是他不好放膽回視,否則新后雖然輩分極高,外觀上仍是個中年美婦,稱得上賞心悅目。

過了幾分鐘,新后才終於開口說:「你與合成人有什麼關係?」

這話可是馮孟升萬萬沒料想到了,蘿倫不斷保證絕不會顯露出其實是合成人在後面操縱輿論,本以為新后只會追究自己胡亂宣揚,沒想到新后一開口就問合成人,這又該如何回答?

這時相關資料太過缺乏,根本無法判斷應該怎麼回答,若新后掌握了真憑實據,當然是說實話較好,但若新后只是試探呢?必然有蛛絲馬跡才會引發新后這番試探,那麼她是看出了什麼?

馮孟升心中不斷轉着念頭,但眼前新后卻是坐等答覆,在這短短的片刻,馮孟升只想到若是從實說出,自己馬上得與南極洲決裂,至於否認之後新後會不會攤出證據,那隻能看運氣了。他暗暗一咬牙,開口說:「新后可是問與合成人相處的經驗?孟升與合成人第一次接觸,是在皇都,那時在合成人協助之下方能順利脫離……」

「夠了。」新后止住了馮孟升的話,閉目思忖片刻才說:「我不是問這個。」

馮孟升連忙一臉惶恐地說:「孟升愚昧。」

「你在閉關之前,曾與不少人談過一個想法?」新後轉過話題說:「你認為我們應該往東大陸發展,建設東岸?」

問題果然來了,馮孟升點頭說:「沒想到傳到新后的耳中,孟升確實與幾個人談過這個問題。」

「幾個人?」新后冷笑一聲說:「你的影響力還真不小,這件事已經引起了議會的爭議,我且問問你,這麼做,要如何避免偽皇勢力的干預?」

這方面的問題馮孟升心中早有腹案,他心頭一松,不慌不忙地說:「新后請放心,我們只要秉持建設東岸,而非佔有東岸的態度去處理,他們就沒有理由拒絕,畢竟一直放棄東岸建設的是皇都自己。」

「建設東岸對南極洲有什麼好處?」新后說。

馮孟升微笑說:「南極人雖有數十萬人,但也只與一個普通繁榮城市居民數量相當,隨着我們建設東岸的步驟,南極洲人民可以逐漸散入東岸,過不了多久,我們大可取代方家、萊家兩族,甚至曹、鳳兩家族都可以納入治下,那時我們掌理的區域可說比皇都還大,縱然他們高手眾多,但權力的執行,畢竟不全看武力,重要的還是民心,我們全力建設東岸,必能掌握民氣。」

「說的很簡單。」新后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說:「建設得花多少錢?又須要多久才能有成效,這些你算過嗎?」

新后似乎有些兒心動了?馮孟升心中欣喜,得意地說:「我那幾日與人溝通,曾與門鑫科技集團的負責人談過,他們認為這樣的投資很快就能回收,所以願意……」

「哼!」新后冷笑一聲說:「門鑫集團。」

新后的語氣不對……馮孟升一怔,卻見新后笑容一收說:「門鑫集團根本是合成人創立的公司,難道以為真能瞞得過我?」

新后居然知道此事?馮孟升這下可真是冷汗直流,合成人還以為自己佈置得天衣無縫,看來新后只是隱忍此事並未發作,卻不知又是為了什麼;但同一瞬間,馮孟升也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當下一臉驚訝地說:「合成人?」

「你不知?」新后似乎仍未完全釋疑,目光橫了馮孟升一眼,轉頭望向窗外說:「我們科技人才不足,在冰宮生存,有用得着他們的地方,所以一直沒揭破此事,不過他們安分守己也就罷了,想干擾政局可就是逼我下辣手。」

讓新后把合成人掃蕩光光還得了。馮孟升連忙說:「他們若是合成人豈非更妙?利用合成人建設東大陸,我等正可坐享其成。」

新后目光掃過來說:「你知道他們是合成人,還敢信任他們?」

「若是不知,確實有不測的風險。」馮孟升挺起胸膛說:「但既然明白了他們的底細,難道還怕被他們利用?」

新后望着馮孟升一笑說:「倒是很有信心。」她倏然一彈指,指端紫光一亮,突然一股氣勁向著馮孟升衝來。

馮孟升一陣心慌,這股勁力說強不強,要躲也不難,但新后這莫非是測試自己的忠心程度?只在馮孟升一楞間,那股勁力已經迫在眼前,馮孟升正忍不住要鼓起勁力防範之際,突然察覺到那股能量倏然一折,劃出個弧線繞過自己的頭顱,在後腦處勁力一散,倏忽炸開。

氣勁襲體,只要練過粗淺內息的自然會鼓氣相抗,馮孟升當即聚力護住後腦外迸,怎知新后氣勁轉折后還有轉折,就在這一剎那,突然一個消散,馮孟升股出的氣勁直透發稍而出,卻是撞了一個空。

但同時馮孟升卻也明白了新后的目的,就在剛剛那一迸之下,一直附在自己後腦的那隻機械跳蚤當場被震離,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新后收回手,望着馮孟升,皺眉說:「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嗎?」

馮孟升連忙裝傻,手摸摸後腦勺說:「我這兒好像怪怪的……」

「可能是類似蜘蛛或跳蚤的機械小玩意,他們對你算是下足了功夫。」新后瞄了馮孟升一眼說:「那東西得找出來毀掉,總不能留在我這兒。」

毀掉是不打緊,蘿倫說這東西南極洲一大堆;問題是這兒整片都是絨毛地毯,想找可也不是這麼輕鬆,但馮孟升不敢辯解,連忙轉身趴下低頭搜尋,卻聽見身後新后噗嗤一笑,馮孟升獃獃地轉頭,才見新后忍住笑意說:「不用你找。」跟着按下通訊器,喚人取儀器進來搜尋。

用儀器找當然比用眼睛找快上不少,馮孟升訕訕地起身,見新后吩咐下,兩名少女衛官取着手掌大小的器具入門,沒多久便尋獲了那個小跳蚤,搜尋的過程中,新后也沒交代,馮孟升也不好意思退去,還好沒過多久,少女們便發現了跳蚤,毀去后呈給新后查看,很快便躬身退了下去。

新后這時望向馮孟升的表情不再這麼嚴峻,她輕吁一口氣說:「就算想建設東岸,也不該把消息散播出去,應該直接與我談。」

這馮孟升可有些不懂了,他訝異地說:「孟升愚昧……不明新后之意。」

「為避免皇都插手,以官方名義出面並不妥當,只能私下派人前往。」新后頓了頓說:「但如今這件事情既引起領導團爭議,私下派遣已然不妥,但公開派遣,又該如何對皇都的偽皇政權說明?」

這方面馮孟升倒是不擔心,他露出笑容說:「這方面倒不是大問題,只要選派的人沒有公職或軍系背景,看起來彷彿是民間着手,如此即可避免與新大陸進行官方談判,又能完成領導團決議事項,更能掌握東大陸人心、地域,豈不是一舉數得?」

聽馮孟升這麼說,新后並不意外,她冷笑說:「所以你當然是最好的人選了?」

「不敢。」馮孟升忙說:「孟升雖然無能,若新后願命孟升前往,自然願盡全力,絕不使新后失望。」

新后倒沒被這句話感動,只輕描淡寫地說:「有合成人相助,成功自然簡單,問題是……合成人目的是什麼?」

真正的目的當然不能說出來,但現在該怎麼應對?既然新后已經知道門鑫集團背後是合成人,拿賺錢搪塞是絕對行不通的,但若回答不出,豈不是讓新后看輕了?可是一時又想不出什麼好理由,馮孟升停了幾秒,終於擠出個理由說:「也許東大陸有什麼他們須要的資源?」

新后搖搖頭說:「整箇舊大陸都是他們的,哪會缺乏什麼資源……這件事讓你辦不是不行,但建設歸建設,察明合成人目的回報,才是第一要務。」

新后終於鬆口了?馮孟升大喜說:「孟升必全力以赴。」

「這件事情我會與新皇商議,並在適當的時機轉變領導團討論方向。」新后思忖一下接着說:「此事尚須數日,你必須在定案前探出合成人目的,否則我會另覓人選進行此事……去吧。」

沒想到說到最後,是不是派自己前去又變成不一定了?還好關於合成人目的一事,大可直接與合成人討論出個騙得了人的理由,自己出線的機會依然很大。馮孟升當即向新后恭謹施禮,轉身離去。

第四章門鑫集團

馮孟升返家時,喬夢娟尚未離開,仍在客廳中等候,一見他當即詢問,馮孟升自是一五一十轉告,喬夢娟這才知道,前一陣子馮孟升原是為這些事情奔走。

了解之後,她十分不悅,起身在廳中走了半圈,這才回頭嗔怪說:「這種念頭,怎麼不先與我商量呢?」

過去喬夢娟就算是發怒,也充滿少女嬌態,這時口氣突然成熟起來,反而讓馮孟升有些意外,他怔了片刻才說:「我不知道你在意這種小事。」

「小事?」喬夢娟瞪了馮孟升一眼,口氣緩了些,疑惑地說:「十天以前還沒聽到什麼消息,怎麼才過這幾日,不但傳入領導團,還驚動了新后?」

這不得不佩服合成人了?但面對喬夢娟,馮孟升也只能搖搖頭說:「我也不明白,我只與幾個人聊過。」

「難道人民厭倦了固守冰宮的日子?」喬夢娟嘆一口氣說:「禍已經闖下了,現在只能想辦法解決,孟升,你一定要聽新后的囑咐,探出合成人的目的。」

聽喬夢娟口氣嚴肅,馮孟升有些訝異地說:「怎麼了?探不出又如何?」

喬夢娟頓了頓,終於還是沒多解釋,只搖搖頭說:「新后的念頭,我們也猜不透,總之是儘力辦事。」

馮孟升正要點頭,喬夢娟突然又拉下臉說:「你若真去了東大陸,我怎麼辦?」

倒沒想到這一層。馮孟升尷尬地說:「東大陸到冰宮來去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常跑回來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喬夢娟回嗔作喜,一笑說:「不跟你聊了,我去找鳳芝姊姊她們,你別忘了新后的囑咐。」

「知道了。」馮孟升其實也急着要找合成人商討大計,送走喬夢娟之後,旋即離開居所,直飛門鑫科技集團辦事大樓。

新后得知門鑫集團為合成人操控固讓馮孟升意外,但他自己當然早就明白此事,而且他更知道合成人據點不只此處,除科技之外,各行各業涉足的領域其實不少,只是擔心被高手發現身分,所以一直沒敢混入部隊體系之中,卻不知新後到底摸清了多少。不管哪個企業,在門面上都是由不知情的南極洲人民負責,就是希望避免意外曝光,沒想到竟是瞞不過新后。

馮孟升表面上讓人通稟后,不待人引路,便即不斷往內部深處飛行,腦海中卻想着該如何接下新后拋來的這道題目,才能順利達到自己的目的。

思考之間,馮孟升已經到了最內側的會客廳,他關上房門,飄到一幅彩繪巨大抽象油畫之前停住身形。

此時,油畫突然沿着圖上的線條,緩緩裂開一個開口,讓馮孟升飄了進去,然後又慢慢合攏,不留一絲痕迹。這是建築在牆壁之間的秘道,直通地底合成人的據點,馮孟升直飄而落,剛一落地,眼前突然一亮,一個麗人正含笑在通道口守候。

馮孟升又驚又喜,忍不住呼喚:「你來了?」

麗人綻出甜笑投入馮孟升懷中,緊緊摟住他片刻后才說:「想我嗎?」

「當然。」馮孟升回摟着麗人,呼吸著對方發梢的芬芳,跟着說:「蘿倫,我沒想到你真的能來。」

「總會有辦法的。」蘿倫抬起埋在馮孟升懷中的螓首,喜孜孜地說:「你一閉關就十天沒音訊,讓人想你呢。」

提到這點,馮孟升倒是清醒了些,他連忙說:「那隻機械跳蚤被新后發現毀了,她也知道門鑫集團背後有合成人,正命我察明你們的目的。」

「哦?」蘿倫面色一正說:「怎麼了?來裏面說。」一面拉着馮孟升往內室走。

合成人基本上不講究舒適,這兒本來也沒估計讓自然人來訪,裏面的空間當然以靈活運用為主,稱不上寬敞,沒有所謂的座椅,門戶之間更是完全開放,所以蘿倫雖然將馮孟升引到一個沒人的角落,馮孟升仍能感覺到門外其他合成人進進出出的聲息動作。

合成人不講究**,馮孟升可不大自在,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好再緊抱着蘿倫,但蘿倫倒是一點也不在意,依然緊貼著馮孟升的身軀,專註地望着馮孟升,傾聽他說明剛剛的過程。

馮孟升說完之後,蘿倫這才笑說:「既然如此,那就給她一個『目的』吧。」

見蘿倫這麼輕鬆,馮孟升不禁也輕鬆了起來,對比之下,剛剛喬夢娟就顯得小題大作了。馮孟升呵呵一笑說:「那……你們有什麼目的呢?」

「就說……」蘿倫目光一轉,甜笑說:「就說皇都雖與合成人合作,但一直對合成人多有防範,合成人無法發揮,所以希望找尋新的合作夥伴,但因南極洲對合成人一向多有排斥,所以一開始只敢暗中相助,期望的是建設了東岸之後,能漸漸化暗為明,與自然人共存於世。」

要能說服新后,首先當然得說服自己,馮孟升側頭說:「我還是不懂,你們又沒有**與野心,要化暗為明做什麼呢?」

說到這兒,蘿倫神色有幾分落寞,低下頭頓了頓才說:「你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馮孟升一怔說:「當然是實話。」

「實話是……我們確實沒有野心,但如今這種情況,與自然人長久隔閡,雖戰爭平息了百多年,依然頗受忌視,上次南極洲大舉攻入舊大陸便是一例;而受限於二零一年的互不侵犯條約,合成人數量不再增加,而自然人在分裂對抗下,武學層次不減反增,未如當年聖島所言……長此以往,我們終將被毀滅殆盡,這些努力,也只是自保而已。」蘿倫仰起頭說:「但實話……新后不會相信的。」

也不知是懷中的玉體惑人,還是真有所感,馮孟升不禁十分同情合成人,他思忖了一番才說:「我覺得很合理啊,為什麼她不會相信?」

蘿倫苦笑說:「幾百年來,我們看太多了,無論本來是何等樣人,手握權柄日久,不只慣於運用權勢,更會懂得如何保有與競逐權柄,他們總不相信我們對權力無求。」

這部分馮孟升還沒仔細思索過,聽了不禁微微一楞,只見蘿倫望着自己苦笑說:「待有一日,你掌握了權力,也會開始提防我們的。」

「不。」馮孟升連忙說:「我不會的,我相信你們。」

「只能這樣期望啰。」蘿倫不再提此事,臉上重展笑容,跟着說:「至於能說服新后的謊言,倒不是很難……只要告訴她,我們打算先施恩於東大陸自然人,隨即化暗為明站穩腳步,然後藉民意影響政局,畢竟東大陸高手較少,合成人有發揮的空間。」

這個理由聽起來果然比較有說服力,馮孟升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至於你怎能打探到這一點,就由你來想個合理的解答了。」蘿倫說:「只要新后答應派你前往,無論是人力、財力、物資都沒有問題,我們若能順利將東岸萊、方兩家勢力剔除,兩方地境內九大城市改建,半年之內東岸會氣象一新,當九大空港建築完成,千艘飛航艇立即由舊大陸派來支援航運,兩年內自動工廠製造的飛航艇當可增至三千,九大城則依地形繼續發展五到十個不等的衛星城市。而且我們采開放入境的政策,並配合強有力的宣傳,估計衛星城市建設完畢以前,最近的曹鳳兩族,會有超過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口移入……」

這些是早已擬妥的計劃,馮孟升一面聽」面點頭,跟着說:「防止鳳曹兩家蠢動,就由我來着手。」

「嗯。」蘿倫說:「到時我們的偵查系統應該已經布妥,至於人力,南極洲部隊也應該已經派來……」

「不。」馮孟升搖手說:「不靠他們。」

「嗯?」這與之前的討論不同,蘿倫意外地望着馮孟升說:「你雖說這次閉關后應該功力又進,但一人之力如何能照顧周全?」

馮孟升沉吟說:「南極洲部隊還是會來,但不當拒敵與管理的主力,這兩年內,我親自訓練一批人手,應該足以應對鳳曹兩族的普通高手。」

「喔……」蘿倫微微皺了皺眉,輕嘆了一口氣才說:「這麼說來,學校設施中,還得增加武技修練,才能選出人才。」

「本來就得增加啊。」馮孟升一笑說:「若連基本武技都不修練,豈不是少了近半的壽元,怎麼說都說不過去的。」

「如果不想依賴南極洲武力……」蘿倫沉吟說:「你那兩位好友該可找來幫忙。」

「對啊。」當時趙、李與聖殿衝突沒能前去支援,馮孟升一直頗有愧疚,這次回去建設可算是衣錦還鄉,當然得讓他們一起去,馮孟升高興地說:「不知他們現在在哪兒?」

「不用急。」蘿倫一笑說:「漸漸與曹鳳成對峙之勢后,你的名望也漸漸確立,那時再找他們去便是,畢竟不用讓朋友太過操勞。」

這話也有道理,一開始訓練人手時,李鴻還好,趙寬只怕會多有意見,而且,三人不分大小,統率上畢竟有點不便。馮孟升嘆口氣說:「只不過,我也頗想早日見到他們。」

蘿倫點點頭,突然輕咬馮孟升耳垂說:「這麼久沒見面了,別老聊這些無趣的事情嘛。」

閉關十日,連喬夢娟都沒碰過呢,更別提久未會面的蘿倫,馮孟升心癢難搔,深深吻了蘿倫的櫻唇片刻,這才低聲說:「這兒不好辦事。」

蘿倫噗嗤一聲,臉上泛起微紅,拉着馮孟升的手飄起,嬌柔地說:「來。」

這時還管什麼新后命令,馮孟升全身細胞都處於興奮狀態,連忙跟在蘿倫身後,覓一無人之地快樂去了。

半日之後,馮孟升全身舒暢地返回居所,卻沒料到喬夢娟早已在屋中等候,原來滿、柳等人體貼兩人辛苦練功十日,所以讓喬夢娟多休息一日,得與馮孟升自在親近云云。

得知馮孟升去辦新后交代的「正事」,喬夢娟也沒多責難,只不過馮孟升卻沒料到,剛與蘿倫大戰數場之後,回來還得交差,還好他已邁入天人之道,能量滋生不息,倒也應付得過去,沒讓喬夢娟起疑。

※※※

無元五三一年五月三日待辜執事檢驗卓卡,確認卓卡前身確實為轉轉壺之後,聖主再無意見,隨即囑咐沐執事銷案,從此之後,卓卡終於不必再擔心聖殿的追捕,而無祖當年交辦下的這個任務,也總算有了結果。

此事一過,聖主當即安排趙寬與李鴻相會,好友見面自然有話可聊,尤其李鴻受損的記憶力不藥而癒,趙寬忙着把李鴻忘記的事情一一補足,兩人暢談通宵,不知光陰之消逝。

到了清晨,兩人還在談論不休,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隨即門緩緩打開,沐執事站在門口微笑說:「兩位談興真濃。」

趙寬呵呵一笑說:「沐執事有事交代,傳音一聲便是,何必親自跑來?」

「職責所在,理應如此。」沐執事笑說:「兩位若是有空,聖主想與兩位碰面。」

這話只是客氣,難道還能說沒空不想見嗎?趙寬哈哈一笑說:「李鴻,我們去看看聖主。」

李鴻對聖主倒是頗有好感,這一個月內在聖主的指點下,李鴻運用心劍之法大幅進步,更不再使用舊法化分心念,功夫可說是突飛猛進,以前若說他與趙寬各有所長,如今無論是內息含量與外用操控能力皆大幅進步,趙寬可說已遠遠不及。內息部分是外空那物所贈,操用修練之術可就全是聖主的功勞,李鴻本是重恩之人,當下點頭起身,準備隨沐執事一行。

這次沐執事不往上方殿群移動,反而帶着兩人直入地下殿區,而一路上守衛武士功力也越顯不同,可見此處防範甚嚴,卻不知聖主為何要兩人來此會面?

李鴻個性直往直來,對此視若無睹,趙寬可就有點狐疑,不過想來想去聖主對兩人絕無歹意,倒也不用為此多花心思。

再下數層之後,三人轉入了另一層,此處遠比李鴻所住那層廣大,沐執事領着兩人雖說是緩飄,速度卻也慢不到哪兒去,但單從一端飛到一端,竟花了數分鐘的時間,可見這幾層的地下建築,已經遠超過上方殿群的範圍,直延伸入山腹。

這層空間雖大,卻沒什麼人看守,沐執事待兩人直達另一端一扇房門之前,回過身說:「此處所見所聞,還望兩位對外保密。」

李鴻點點頭沒說話,趙寬卻大感負擔,皺眉說:「幹嘛跑到得保密的地方來談?」

沐執事含笑說:「聖主對趙先生十分關切,計劃讓趙先生於此處閉關,而李先生若沒來這趟,可能也不安心。」

趙寬一怔,沒再多言,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聖主倒是看透了李鴻,若如聖主所言,自己這一閉關不知多久,李鴻搞不清楚自己的去向,若是一個不安心說不定就翻臉了,他讓李鴻先來看看,倒是個好辦法。

看來不只李鴻佩服聖主,聖主倒也蠻喜歡李鴻的,難得在沒人居間緩衝的情況下,李鴻也能與其他人建立良好關係,也只能說是緣份。

趙寬思索的同時,沐執事對着石門恭聲說:「啟稟聖主,趙李兩位已隨屬下前來,勞聖主開啟禁閘。」

「知道了。」聖主的聲音不知從哪兒傳出,跟着前方傳來一陣隆隆聲,片刻之後,石門才緩緩開啟,李、趙兩人望進去,卻是同時吃了一驚,門后是條極寬大的甬道,一路斜降往更深的地方,這還沒有什麼,但整個聖殿一直到剛剛的石門之外,都是有些粗陋的石制建築,照明設備更是簡陋,這甬道卻是大放光華,更看不出建造的材質,彷彿突然穿越空間跑到了皇都或大雲湖那種高科技的地方。

沐執事待兩人進入,回身關上石門,再度引兩人往前,一路上漸漸出現兩人看不懂的設備,更有許多中型通道往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通出,轉沒兩圈,趙寬已經分不清路途,他忍不住說:「沐執事,難為你記得清這些亂七八糟通道。」

沐執事身形未停,只呵呵一笑說:「此處另有指引通行之法,否則一開始誰也記不住,但走久了,常走的通道自然會記熟。」

「看來我不能偷偷溜出來了。」趙寬嘿嘿笑說:「這兒關人卻也不錯。」

沐執事一怔停下說:「趙先生不可誤會,若非聖主立候,老夫現在便指引你通行之法。」

「開玩笑的啦。」趙寬揮揮手笑說:「沐老先生別在意,而且那扇門不是要聖主才能開嗎?知道怎麼走也沒用。」

「這……」沐執事愕然說:「確實聖主才能開啟,但……」

通道中卻突然傳來聖主聲音:「趙寬別胡鬧。沐執事,他向來喜歡胡言亂語,你無須句句認真。」

被罵了。見李鴻在旁猛點頭,趙寬忍不住吐吐舌頭,連忙隨着再度加速的沐執事飛,一面忍不住喃喃抱怨:「堂堂聖主怎麼偷聽我們說話?」

沐執事不禁笑說:「這兒傳音器具十分方便,聖主位於中樞,可以與所有通道傳話,並非有意聽我們對話。」

趙寬不敢再多言,隨着沐執事急飛,又不知道轉了多少個高高低低彎道之後,三人轉入了一個房間,聖主果然在裏面等候。

這兒雖說是中樞,空間卻也並非如何龐大,圓弧型的牆壁排滿了各種各樣的儀錶螢幕,中間是個徑約十公尺的圓形空地,聖主正立在其中,含笑向三人頷首。

見禮過後,聖主首先望向李鴻說:「修練過程一切順利嗎?」

李鴻回話說:「還算順利……不過我有個疑惑,使用聖主所授方式分心化念,果然迅速達到分化十劍的目的,但想再增進卻又突然變得十分困難,而口訣中明明有更往前增益的法門,目的卻又不像是分化十一柄,是我體會錯了嗎?」

「不。」聖主搖頭說:「你沒體會錯……分化十劍是一個階段,一化十一看似簡單,但對心念來說,其實已經進入另一種狀態,無法依循舊法分化為十二、十三。接下來的心訣是凝定一心,其餘以十化百,以百化千,以千化萬,到此階段,若未能逐步體會天地之理,縱修練數十年也未必能有寸進,你先開始體悟十柄心劍運用之法為上。」

難稱世間傳言中,無論是當初的新皇一世還是如今的王崇獻,都只能修達十柄心劍,李鴻愕然說:「若能以十化百豈不是天下無敵?」

「攻敵固然有幫助,天下無敵卻也稱不上。」聖主一笑說:「正如我當時跟你所說,此為修練至精神獨存時空的辦法,比如王首席便已突破初關。」

原來王崇獻已經突破了?李鴻低下頭來思索聖主的言語,沒再答話

事實上他記不得之前外空中所見到的景象,王崇獻當時發出的心劍明顯不只十柄,足證聖主今日之言。

聖主望向趙寬,說:「今日你閉關修練,目的不外是解決體內儲存能量的問題,我仔細思索,第一種辦法當然是在體內化生出天地之源,畢竟你尚未天人合一,體內卻能彙集大量內息,雖然這些內息不能自主,但已是難得的機緣……只不過,這個方式最困難的體悟大道,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完成,時間上來不來得及,十分難說。」

所謂的時間限制,當然是指能量不受抑制爆出的那一刻,趙寬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咋舌說:「不知要練多少年?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嗯。」聖主點頭說:「但若成功,成就卻是少人能及,據我所知,無祖也只留下這種方式的推測,並非以這種方式修練,如你能成功,當是聖島紀錄中的第一人,若你能自成天地,你與周圍天地乃對等之存在,比之只能借使部分天地之力的西牙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話一說,眾人都楞住了,尤其是李鴻,縱然他近日又大有進步,但仍難望西牙項背,更不知此生是否能對那種境界稍有體會,沒想到還有這種修練方式?他忍不住插嘴說:「這種方式我能練嗎?」

聖主轉回頭說:「你已天人合一,與天地能源相通,自成天地困難度大增,須循增強內勁、體悟天地的路線着手,才有機會悟得本源。無祖雖未留文明言,但藉一些其他先祖留下的資料推測,此二途殊途同歸,各有困難之處。趙寬有此機緣,因他在未通天地前已在體內彙集大量能量,差別只在能不能控制與善用這批能量。」

自己體內不也是有大量能量嗎?只不過前一次非自主地打通了天地之間的管道,就此失了這個機會,李鴻苦笑說:「原來進入天人之道也未必是件好事。」

「趙寬未必能成功啊……」聖主嘆了一口氣說:「悟通與否端看機緣,他可能閉關數十年一直沒成功,而你若早日體悟天道,說不定比他還早一步窺得大道,所以剛剛我才說,此二途殊途同歸。」

閉關數十年?有沒有搞錯?趙寬睜大眼說:「等等,那些內息說不定幾年就爆了耶。」

「所以有風險。」聖主目光從李鴻身上收回,皺眉望向趙寬說:「還有第二種方式,成就較小,但機會比較大。」

「快快說來聽聽。」趙寬嘿嘿笑說:「有安全的辦法不早說,功夫低些也不會怎麼樣。」

聖主心中暗嘆一口氣,不禁又望了李鴻一眼,若遇到這種狀況的是李鴻,恐怕連第二種方法都不願聽了吧?這兩人雖是好友,個性果然是完全不同。

在聖主心中,當然希望趙寬修練第一種方式,一來開創前人未有之境界,二來若真能體悟大道,遇敵縱然不勝,也極難有所傷損,正如今日的西牙一般;至於第二種方式,若成雖也稱得上一代高手,日後亦有機會進步,但一來時間大幅拉長,二來也還是得看有沒有那份機緣。

不過聖主對趙寬另有關懷之處,風險與成就兩者之間也難做取捨,今日才交由趙寬自決。趙寬舍難取易並不出人意外,只不過難免讓聖主有幾分失望。

既然趙寬做出決定,聖主也不再多言,點點頭說:「第二種方式,則是藉由你體內的大量能量,築出一個能量孔道通往異空間,使內丹中還有內丹,此法除會耗用不少能量外,亦能順利釋放體內無法吸納的能量,此法若成,與一般氣通天地之人並無不同,優點是若他日內息凝練至化境,想封閉此通道,轉往修練內成天地,比一般氣通天地容易許多,至於缺點……」

「有缺點?」趙寬眨眨眼說。

「缺點是異空間畢竟不比現實空間,當異空間能量耗盡,補充速度將不如一般氣通天地之人。」聖主凝視着趙寬說:「在達到內成天地之前,你若使用大量耗內的招式至力竭,恢復速度會比氣通天地之人更慢。」

「呃……」趙寬呆了呆,自己用的武學,怡好就是使用大量內息的招式,這麼一來豈不是兩難?

見趙寬的模樣,可知他不願修練第一種方式,聖主換個口氣說:「那是內息耗盡的情況下,與通頂者比較補充的速度,縱然較慢,仍比現在快上不少;而異空間等於是另一個儲存所,在耗盡之前,你可運用的能量將大幅提升,施用狂霸五式數次應該都沒有問題。」

那可已經很夠用了。趙寬大感寬懷,呵呵笑說:「也不早說,這樣可以了啦。」

「但這種體內構築通道的例子也少,未必能順利成功……」

聖主說到這兒,停下轉身走到一片滿是儀錶的牆壁,也不知按了什麼,地上緩緩融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藉著洞外的燈光往內望去,可以看出通道筆直往下,通道的表面卻頗有些粗糙,與周圍光滑的材質不大相似,彷彿是另外挖的一個深洞。而數百公尺之下,燈光效果已然消失,除了一片黑之外,更看不出來到底有多深。

此時聖主回頭說:「你進去之後,我會將通道封閉,先以半日時間理心調氣,去除妄念與雜思,我再傳你破解能量禁制之法與聚能造孔之術,待你功成方可出關,若能量散溢無法控制終至失敗……此修練室深藏地底,估計不至於對地表生態產生太大影響。」

倒是一個不錯的墳墓。趙寬哈哈一笑,正要縱身而入,聖主又說:「且慢,這一去,快則數月,慢則數年,你可有其他事情交代?」

「還是要這麼久喔?」趙寬苦着臉,想了想才說:「告訴卓卡我得閉關修練,勸他回去陪陪五世,日後想去哪兒,就隨他去了。」

沐執事當即說:「趙先生放心,此言我會轉達。」

「另外……」趙寬望向李鴻,停了片刻才說:「有機會勸勸孟升,改變天下的事情干脆交給西牙——嘖,算了,這話說了也沒用,李鴻,孟升或早或晚總會找你幫忙……能不幫最好不幫。」

這話可讓李鴻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疑惑地說:「什麼?」

「就是說……」趙寬抓抓腦袋說:「非幫不可的話也就罷了,但若是不幫他也能過日子,就別去幫。」

「為什麼?」李鴻訝然問。

「怎麼說呢……」趙寬嘆口氣說:「他有時腦袋轉啊轉地會轉到岔路去,南極洲的人自有主見,未必會隨他亂來,但你有架打就好,我怕他若有你幫忙,反而會弄出大紕漏。」

這話聽起來頗不順耳,李鴻沒好氣地說:「知道了。」

趙寬一看就知道李鴻答應得不大誠懇,正不知道該不該再下說辭的時候,聖主在一旁突然說:「李鴻,你可願加入聖殿?」

李鴻一楞,趙寬卻是大喜,連忙說:「這個好,聖殿高手眾多,包你有打不玩的架。」

李鴻先瞪了趙寬一眼,這才回頭對聖主說:「我不明聖主之意。」

「據我觀察,你一心修武,無心留意人事險惡,與世無爭的聖殿比較適合你。」聖主接着說:「一個月後,聖殿將舉辦新秀選才,估計那時你新修武技已然熟練,恰好參加。」

「我不適合管理事情。」李鴻有自知之明,搖頭說。

「聖殿選人才不一定是管事的。」聖主一笑說:「也有專研武技突破的,你難道沒興趣?」

除大雲湖路南一脈外,聖殿武學可是天下發源處,在聖殿專研武技可是大大的誘惑,只不過李鴻一向不習慣身入制度之中,是以一時遲疑未決。但與此同時,沐執事與趙寬卻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早在趙寬抵達聖殿之初,沐執事便向趙寬提過選才之事,沒料到聖主沒向趙寬提起此事,居然是跟李鴻說起?

李鴻考慮時,沐執事忍不住插口說:「啟稟聖主,聖殿選才難得舉辦一次,是否讓趙先生參與之後才閉關?」

「我並沒這個打算。」聖主遲疑了一下,回頭對趙寬說:「你希望在聖殿終老嗎?」

趙寬連忙搖頭說:「這兒比較適合李鴻。」

「嗯。」聖主回頭對沐執事說:「我也沒打算讓他加入,省得又添變數,當初班執事的想法畢竟有其道理。」

聽到這兒,趙寬忍不住說:「對啦,也該跟我說我師傅的事情了,還有那個金幣是做啥的?」

「此事說來話長,又容易擾你心神。」聖主輕描淡寫地說:「等你出關再說。」

「欸!」趙寬睜大眼說:「萬一失敗爆掉,我豈不是到死都不知道。」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河?」聖主微沉下臉說:「提起此事你心已紛亂,何況說明細節?等你逐步釋放內息建構通道之後,我再對你說明便是。」

發火了?趙寬聳聳肩說:「不說就不說啰。」

至此,趙寬心裏有數,聖主不是不肯說,但潛意識中卻隱隱有些不願提起,這才不斷找理由往後拖,看來當年之事確實頗多隱情,反正聖主待已不錯,又何必窮問不休?

聖主也有些自覺失態,他輕吁一口氣說:「我會多注意李鴻,你下去吧。」

去就去啰。趙寬向李鴻揮了揮手,縱身一躍,往那深不見底的洞穴直落,待落下百餘公尺后,周圍已經是一片漆黑,趙寬微微聚起護身氣勁,七彩光華隨之顯現,如此周圍雖然看的清楚,但依然深不見底,趙寬不禁暗暗咋舌,這洞卻不知誰挖出來的,當初又為了什麼挖出來?

看着趙寬落下,聖主轉回頭望向李鴻說:「此事不急着決定,你可多斟酌一番,別忘了我當初教你功夫時說過的話。」

李鴻一怔想起,聖主當時說過日後趙寬將多有磨難,要自己多幫忙,莫非加入聖殿與此有關?若是如此,那自然非答應不可,李鴻當即點頭說:「聖主有命,李鴻自當遵從。」

此時一旁牆壁上的某個螢幕,突然傳出輕輕的滴答聲,沐執事一怔下往前兩步.打開儀器說:「何事?」

儀器中傳來聲音:「路南一族首領西牙傳訊請見聖主。」

沐執事回頭望向聖主,聖主點頭說:「沐執事,你領李鴻先去休息。」

「是。」沐執事當即領着李鴻往外退開,再度循着那有如蛛網一般的迷宮走去。

聖主待兩人離開,按下了數個掣鈕,關上地板的門戶,接着西牙虛擬身形才在空間中緩緩出現。

望見聖主,西牙微微施禮說:「見過聖主。」

「族長無須客氣。」聖主還禮說。

西牙說:「上次與聖主商議之事,不知聖主是否已做決定?」

「既然閣下兩次相詢,本人就直說了。」聖主笑容微斂,說:「當時族長只因手誤,剎時屠盡南極部隊百餘人,短期內要南極洲與閣下開誠談判,似乎強人所難。」

「連聖主都被瞞過了?」西牙笑容也收了起來,沉聲說:「西牙秉持天道而行,豈能為了除滅異種生物殺傷數百人?當跳躍孔能量大漲之際,一股強大能量突然迅速逼近,直撞本人建構之防護氣罩,並瞬間爆散能量導致護罩穿孔,本人雖立即凝聚更多能量補充,但只那一瞬之間,散逸射線已成憾事。」

聖主似是第一次聽見此言,他疑惑地說:「竟有此事?以族長境界之高,也會為人所趁?」

西牙長嘆一口氣說:「此人心計之深實前所未見,他若攻擊本人,我再不濟也不致受傷,但他攻擊體外凝聚之內勁,本人反應終究是慢了一層……而其攻擊之處,本就對準康勾森林之方位。」

還有這樣的事情?聖主心中不無三分懷疑,一時沒有接話。

西牙接着說:「我也知道此事難以相信,所以當時並未提出,不過新后縱怒極而攻,本人也一直未曾反擊,若西牙真對南極洲有所圖,那時豈不是大好機會?」

這話也有道理,問題不知是真是假,聖主沉吟說:「便算我相信族長,南極洲也未必相信。」

「聖主所言甚是,但事關天下福祉,南極洲並不能一直鎖國以對。」西牙面色一正說:「若非出此意外其情可憫,西牙怎會任他們這般阻撓?但轉眼數十日過去,難道要天下人等上一輩子?」

聖主望向西牙說:「卻不知族長意下如何?」

「西牙雖不願以強凌弱,但為天下福祉,卻也不怕擔此罵名。」西牙說:「只盼聖主能說服南極洲,若他們一意孤行,西牙日後行事恐有孟浪之處,也先請聖殿見諒。」

意思是說不通就可能動武了?南極洲絕不是西牙的對手,眼前南極洲能不能挺得住,其實就看聖殿願不願意撐腰,所以西牙才不只一次地電詢聖殿。偏偏西牙所推行的事務,可說與聖殿數百年的方針並無二致,若橫加攔阻,說不定反而導致聖殿內的矛盾……

聖主思忖片刻才說:「此事我將與新皇、新后再做聯繫,西牙族長請靜候佳音。」

「還望聖主大力促成此事,一切仰仗了。」西牙說。

「理應儘力。」聖主回復之後,正打算結束此次對話,沒想到西牙又說:「西牙還有一個問題請教。」

聖主一怔說:「族長請直言。」

「外空一戰之後,我族死傷慘重自不待言。」西牙露出悲惜的神色說:「但倖存之人,除西牙之外,許多人體內新陳代謝頗有不妥之處,不知聖殿中人可有類似的狀況?」

聖主微微一笑說:「族長說的沒錯,塔托格安的攻擊,其實蘊含強大的破壞能量,縱有護體氣罩亦極難抵禦,難免因此受傷。」

西牙微微一怔說:「如此說來,聖殿高手明白抵禦之法?」

「並非完全如此。」聖主頓了頓說:「我方亦有受損,只不過回返之後,長老們推測出這個緣由。」

說到此處,西牙已知聖主不願細談,他當即一笑說:「多謝聖主指點,多有打擾,西牙告退。」

「不敢。」聖主回了一禮,結束了這段對話。

通訊一結束,聖主臉色便沉重下來,輕嘆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離開此室。

事實上聖殿所受損害,決不僅是聖主所說之「亦有受損」而已。當時未明此事,所有飛出外空之人,身體機能都受了極大的傷害,只不過眾人功力高低不同,也並非均曾與塔托格安交手,所以受損狀態亦各有不同。但塔托格安晶球攻擊之際,本以聖殿為主要目標,其中更有三顆直飛聖主,若非聖主本身功力極高,體外又以幾如凝實的元嬰分身護體,恐怕當場就承受不了;但是時雖說終能接下攻勢,身體仍因此受損,回返后覺出變化,聖主才終於明白,風揚二祖為何要自己回來便選繼承人,原來自己已命不久長。

一般未修武的普通人,平均有七、八十年可活,稍有修練,一百三、一百五則是正常數字,之後若能邁過體質轉換重建這關,不只不易衰老,壽元更可隨功力增進而大幅延長,但一般來說,三百已是極限。

聖主天賦本佳,加上聖殿典籍完足,三十年前經一次冒險修悟,更突破此高原狀態,單以功力來論,幾已超越當初部分前輩高手離開地球前的狀態,更不知壽元上限幾何,所以一直沒考慮遴選下屆聖主之事。沒想到外空這一戰,卻使體內產生了變異,還能活多久固然不知,卻不能不開始預作安排,這也是聖殿決定舉辦選才的原因之一。

不過此事在聖殿中卻是隱而未宣,這不但與聖殿中的矛盾有關,更牽涉到世界大局的穩定,單以今日來說,若聖殿實力大幅降低的事情傳了出去,西牙便不會如此客氣。

不過剛才的對話中,西牙明示自己並未受損,雖以探詢為名,不兔帶有些許示威之意,聖主如此回答,也只是期望讓對方多些顧忌,至於能不能瞞得過,那也只能交付天意了。

第五章聖島之會

無元五三一年五月四日

趙寬昨日在虛空中一個勁兒地下落,飄蕩了不知多久,終於腳踏實地,落到終點,他也不管上方門戶是否已經關閉,首先四面打量一番。

與通道的粗陋不同,這兒四壁是平滑的深色材質,趙寬落下數秒之後,地板緩緩透出一抹淡淡黃光,一股清新的空氣從牆腳整排小孔中緩緩流泄而出,一解剛落下時的悶熱。

這兒空間雖不算大,卻也不小,圓形的空間,彷彿一個半徑約十公尺的圓球,底部兩公尺高處卻被填成平坦的地板,底小腹大,與一般人的方正居所大不相同。

趙寬打量片刻才恍然而悟,現在一般人居所,一方面為空間所限,二來承襲過去的建築設計,並未因進入聚能文明而改變,但當人類得以自由飛行之際,自然是這樣的房間最適合自在活動,只要飛到中間,上下左右都有寬廣的空間可以揮灑,雖然仍不適合多人聚集,卻最適合一個人在此地練功。

也許這兒本來就是設計給人閉關的吧?既然這麼隱密,想來也不是給普通人閉關用的,聖主讓自己進來,對自己可真是不錯,以後在他面前還是少開玩笑,免得惹他不高興。

說起來也奇怪,剛和聖主認識的時候,不覺得他有這麼嚴肅,還會說兩句調皮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玩笑開多了,聖主不是很滿意,除了訓斥自己之外,也漸漸不苟言笑起來,感覺上反而沒有一開始親切。這硬要解釋的話,只能說對自己期望過高……他好端端地沒事對胖子期待個啥?趙寬想想又不禁苦笑,一切的疑惑還是要等到聖主願意解釋的時候,才能弄清楚吧?

而這兒連張床都沒有,不大符合自己的個性,但總比當初被茲克多關起來練功的地方好多了。趙寬望望四面,陡然想起一事,卻不知這兒有沒有東西可吃?

不過聖主說明了要自己先閉關半日,這半日內也只能委屈肚子了,趙寬定下心來,盤坐地面靜心運氣,緩緩調勻自己的氣息,任體內氣息自由流轉,緩緩變化。

當趙寬坐下之後數秒,地底泛出的黃光竟漸漸地轉暗消失,整個空間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滯留皇都的一個月,趙寬為避免特異點再出狀況,一直沒敢繼續練功,今日聖主囑咐的也並非修練,而是平心靜氣,趙寬也樂得緩緩體會入定的輕鬆,不去煩惱修練的麻煩。

趙寬功力已經不弱,凝定之後,緩緩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任內息趨向平靜運行,不覺光陰之流逝,而此處深入地底,又隔絕了所有外界的雜音,更無受擾之虞。

平日繁亂的思緒,難得有此凝於虛空無所用心的機會,趙寬享受着這份寧靜,直到深夜。

終於,外在環境的變化,牽動了趙寬的感覺,當腦海中不斷閃過的流光片羽開始夾雜着對外界變化的感應,終於引起了趙寬的注意。他心神緩緩回斂,感受到外界光華重起,睜開眼睛,果見一個光影浮在眼前,距自己不到一公尺的距離。

是聖主來了嗎?趙寬注視着光華,光華中緩緩傳出聖主的聲音說:「靜靜聽我說,若非得開口說話,也記得盡量維持內息平穩。」

最好別說話就對了。趙寬維持全身放鬆的狀態,只聽聖主接着說:「你體內儲存能量的三十六點,據典籍所記,該是由一種與其他能量相斥的暗能量所隔離,我們首先要做的,是找出突破這種暗能量的辦法,然後才能談運用其中的能量。」

暗能量是什麼東西?趙寬一絲概念也沒有,就算想問也不知從何問起,只能靜靜聽聖主接着說:「暗能量除非特例,人體無法吸收運用,所以只能嘗試化解,外空那一位,本將化解的能量蘊含在其中逐步釋出,如今我們必須嘗試從你體內凝練出具化解能力的內息,才得以運用儲存點的能量,進而藉此嘗試打通空間孔。此法第一步耗時長久,但若成功,之後便可藉著釋出而未使用的能量連接化解,該不會太費力,但你體內容納能力有限,時機的掌握便是第二個難關。」

卻不知有沒有第三個難關?趙寬苦笑心想,這些聞所未聞的方式,聖主當真放心自己修練?只能希望他不是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不過話說回來,若自己突然爆炸,雖說深處地底影響較小,但至少聖殿會好好地震一陣子,想必聖主也不會希望發生這種事情。

趙寬正苦中作樂地胡思亂想,聖主突然輕叱說:「別分心,待你開始修練,直到功成,我可能都無法再與你對話,所以你今日一定得通盤考量清楚,畢其功於一役。」

呃……那可真得專心了。趙寬收斂心神,突然想起一事說:「若當真能練出破除暗能量的內息,我該從哪邊的儲存點開始?」

「從釋出能量較少的開始。」聖主沉吟說:「你體內三十六點,每點各存數道內息,同樣的動作少說得連續百餘次,這個過程十分枯燥,又未必能半途終止,我希望你能捱得過去。」

聽來十分可怕,但既然沒有別的選擇,趙寬也不在這方面多一言,只說:「那麼除了胸部五丹球之外,其他隨便從哪個開始就是了。」

「建議你從小腹開始。」聖主說:「那兒運聚能量的彈性最廣,第一次從那兒開始,比較安全……若一切順利,你逐步釋放構築空間孔的過程中,體內經脈仍會逐漸擴充,內息也會隨釋出能量形式而轉換,功力仍有大幅度的進步空間……而根據你們幾次發散的狀態來看,體內蘊藏的能量實在不少,猜測構築空間孔后仍有餘裕,建議你不要停止,將內量逐步散入異空間,此後將再無後患,至於三十六丹球如何統合運用之事,以後再說。」

「我明白了。」趙寬點頭說。

「差點忘了一事。」聖主突然說:「你可明白生肌造血之術?」

趙寬一楞說:「懂一些。」趙寬當初對於「萬物演化」頗有研究,加上吳耀久也傳過他基本自療方法,這些還難不倒他。

「那就好。」聖主說:「單憑己力在體內開闢空間孔,身體將遭逢巨大改變,我擔心過程中會有受損之處,你得隨時準備療傷……可惜沒法尋覓傳說中的龍柱,否則功效雖稍有不如,安全性卻大增。」

啥東西?趙寬愕然說:「龍柱?」

「那只是傳說之物。」聖主解釋說:「據記載遠古有些生物具有穿越空間的能力,隨時間推移,此能力逐漸消失退化,但軀體仍有部分隱有穿越空間的能力,若能適當制煉服用,可以幫你突破這個限制……而若非過去曾有人獲此機緣,如今也未必能想到這個辦法。」

還有這種東西?趙寬愕然說:「誰這樣練過?」

「那是幾千年前的事了。」聖主說:「並非聚能文明之後的紀錄,這些典籍,有大部分是傳承者交給無祖的……於世間早已亡佚,話說回來,在那個時代不易生肌造血,沒有此物根本不能嘗試。」

「傳承者?」趙寬越聽越迷糊。

「該算是……外空那位擔當者的最後一任主人,那些典籍也是傳承者數代累積而來。」聖主聲音中有些恍惚,頓了頓才似突然回神,說:「別管這些,剛剛說到哪兒?」

不說了啊?趙寬有點失望地說:「剛說到……必須準備療傷。」

「嗯,該說的大概都說了,如果你沒問題的話……」聖主說:「我便開始傳你轉化內息之法,以及凝造跳躍孔之術,其他部分,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當下聖主傳授趙寬他潛心思索研究出的辦法,趙寬難得不再開玩笑,仔細傾聽吸收,而聖主也是有問必答,盡心儘力,足足過了兩個小時傳授完畢,聖主能量才消失無蹤,趙寬終於開始嘗試這輩子最長久的一次閉關。

至於飲食之事,聖主沒提,趙寬也忘了問,也許這般修練下去,趙寬連吃東西的時間都沒了--卻不知會不會使他心神動蕩,功虧一簣?

※※※

無元五三一年五月七日

「合成人想從東岸再起爐灶?」新后望着前來稟告消息的馮孟升,面無表情、似信非信。

馮孟升心中發虛,仍點頭說:「對方並沒直說,但從種種跡象判斷,應是如此沒錯。」

「什麼跡象?」新后問。

馮孟升明知有此一問,但能不能說服新后殊無把握,總不能說是合成人直接告訴自己的吧?但如今事到臨頭,馮孟升只好把計劃好的說辭拿出來瞎掰:「當初前往康勾森林之時,曾與合成人聊過幾次,提到他們的主要據點,本來其實是阿佛陸塊,但自康勾森林的巨魔等異物失去控制,他們已考慮撤離阿佛陸塊,轉往猶阿陸塊建設。」

這點不是新聞,新後點點頭,沒表示意見,只不過提到康勾森林,新后就想起了百多名慘死的南極部隊,臉色又更難看了些。

馮孟升接着說:「但這陣子發生了一連串事故,先是南極洲大舉入侵,二來外空射線導致自然人匯聚,而西牙想糾集自然人,對合成人來說當然更有風險,混入自然人中求存,應該是最安全的方式,而此時除了東大陸,焉有他們能插手之處?」

外空射線與西牙試圖統一全球的事情,可算是新后的兩大恨事,聽馮孟升提起不禁臉色越發難看,半天沒答腔。

馮孟升見狀自也不敢多言,閉上嘴靜候裁示。

新后沉默片刻,終於開口說:「前日聖殿傳訊,據西牙所言,當時氣罩出現狀況,是有人暗算……」

此事馮孟升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訝然說:「西牙如此功力,還有人能暗算得了他?」

「他愛這麼說也只能由他。」新后哼聲說:「但從聖殿的意思看來,還是要我們和偽皇那邊談談,畢竟西牙功夫再怎麼高,人民並沒多少,連立足之地都是借來的,若我們堅持不肯,讓他有力可施,反而坐大了他的名氣。」

這是個合成人打探不到的重要消息,但卻不知與建設東岸的事情有何關係?但既然新后願意與自己談,馮孟升當然順勢訝然說:「難道聖殿就這麼任他橫行?」

「聖殿支持以無祖傳下的方式統一。」新后說:「我們以領導團施政,本就是無祖的規劃。照理說,偽皇那邊比我們更頭疼,他們重立無皇,廢除議事制度,由軍閥與武士團弄政,這一改下來,整個新大陸的政體會瓦解。」

馮孟升心中迅速吸收著資訊,沉吟說:「這麼說來,新大陸該比我們更排斥,除非……除非西牙與羅方或王崇獻其中之一已經談妥?」

新后總算正眼望了馮孟升一次,微微點頭說:「你覺得他會與誰勾結?」

馮孟升雖然從合成人那兒得知了不少消息,但合成人縱能察明天下事,就是不敢接近高手身邊,更別提羅、王這等層次,只能從自己所知的訊息中小心推測。

據說當初五世退位之際,羅方雖將武士團首席傳給王崇獻,但只是掩人耳目,避免聖殿這方的壓力,果然至此聖殿不再鼓勵南極洲攻回新大陸,而南極洲獨力難施,就此偏安冰宮六十年,直到近年才開始對舊大陸用兵。

而羅方雖然退位,仍掌握了皇都左境五大軍團的大部分實力,也不怕王崇獻反噬。沒想到王崇獻不只是武學奇才,也極具政治手腕,一面與其他軍團互動良好,更與無皇六世世產生默契,在無皇六世支持的情況下,瓦奇山王世家的政治版圖逐漸擴張,雖仍未涉入其他四世家的事務,但王世家無論人力、財力已漸漸與羅世家相捋。這下當真培植起王崇獻的實力,羅方可謂弄巧成拙,而在外有南極大敵的情況下,羅方當然更不敢輕易翻臉。

雖說政治情勢如此,但王崇獻無論人前人後,對羅方依然十分恭敬,羅方也未必找得出借口翻臉,有部份人認為羅方可能漸漸息了爭權之心,但也有人認為羅方依然伺機重起,倒底是何種心態,除了羅方自己,外人卻是看不出來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若與南極洲統一,誰會獲利?誰又會吃虧?

首先直接被奪權的當然是首席武士王崇獻,按理說西牙不該與他有默契,但話說回來,若新大陸與南極洲兩方在短時間內一統,再依南極洲選舉機制競選,單憑南極洲的人數,能有少數幾個保障名額已是萬幸,根本不可能掌握政權。

而羅、王之間,王崇獻身為首席六十年,名聲極佳,又未涉入黑暗十年的鬥爭,加上掌握現有的資源,幾乎佔據了所有的優勢,若此事一成,再依西牙之言各軍閥禁武,羅方可能從此與權力絕緣,王崇獻將最可能成為新政權之後首任議事長;唯一的敵手,可能就是現在大張旗鼓推行統一的西牙了。就算王崇獻輸給西牙,副議事長想必也跑不掉,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路南一族在新大陸未立根基,施政上仰仗王崇獻之處依然不少。

這麼說來,反倒是羅方比較有可能反對?又或者西牙神通廣大,兩個人都已經談妥?

馮孟升沉吟片刻,終於說:「以西牙功力過高,無法以武力對付的前提下……若羅方贊成,王崇獻反對,只顯得王崇獻戀棧權力,對日後競選不利;若王崇獻贊成,羅方既非無皇又非首席,身無職務可說毫無反對立場,若一力阻撓,此事一成只怕連自家基業都不保……」

新后微微點頭說:「所以呢?」

馮孟升鼓起勇氣說:「所以孟升大膽推測,兩人皆未與西牙勾結,但卻同時表示贊同,致使西牙能別無顧忌,一心對付我方。」

「這也有可能……」新后沉聲說:「但若當時真有人襲擊西牙,雖說正逢射線能量大漲之際,能逃過天下高手目光之人屈指可數,此人若非羅方便是王崇獻,這一點我們必須查明,無論是否天下歸於一統,這筆血債還是要那人償還。」

馮孟升當即說:「新后所言甚是。」

「嗯。」新后閉目思索片刻說:「我與新皇,後日將與西牙、羅方、王崇獻在聖殿一晤,你有什麼建議?」

若是現在就一統,誰也不會同意吧?更別說政局這麼一動蕩,東岸建設豈非就此停擺—馮孟升沉吟說:「此次會議,該只是先交換意見,取得初步的共識,接着放出消息試探民心,恐怕連談條件都還談不上?」

「嗯。」新後點頭說:「你明白就好,明日此消息將先向人民公告,後日你隨我一道前往,但不以南極部屬之名,只以客卿立場參與。」

馮孟升又驚又喜,他當然不希望自己的身分被定死,卻萬萬沒想到這句話會從新后口中冒出來,呆了片刻才說:「孟升不明新后之意。」

新后說:「你想想看,會後,該由誰來向世界發表會議結果?」

馮孟升不假思索地說:「應該新皇、無皇共同宣言。」

「偽皇不會來。」新后冷笑說:「他以父親病危須侍奉在側之名留在皇都。」

馮孟升心中思索,無皇既然不來,新皇雖可與王、羅其中一人共同宣言,卻又頗失南極洲的身分,而聖殿不問外事,算下去只有西牙了。

想到此處,馮孟升恍然大悟,抬頭說:「新后之意,是要孟升……」

「正是。」新后一笑說:「誰也不會想讓西牙賺這現成便宜,你生長於舊大陸,作客南極洲,由你出面,兩方都不失面子,羅方與王崇獻必定贊同,正可以好好氣氣西牙,此時你順道提出建設東岸之事,當可水到渠成。」

除了東岸之事讓馮孟升大喜外,此次自己豈不是一舉踏上世界舞台,出現在眾人面前?聖殿這次高峰大會,可是震動天下的大事,能在這種場合代表兩面發言,對自己的未來可真是大有幫助……只不過西牙這一氣,日後會不會找自己麻煩?

馮孟升欣喜地結束了與新后的會面,匆匆趕去門鑫集團,找蘿倫報告這個好消息;自上次新后發現跳蚤后,馮孟升身上不敢再帶這種傳聲機械,只能親自尋訪,當然除了報告消息之外,還有不少事情可做,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

無元五三一年五月九日

關於加入聖殿、參與選才一事,李鴻並沒有多作考量,聖主與趙寬都是他信任的人物,兩人都這麼建議,他沒有拒絕的理由,而在他答允之後,兩日前沐執事已經替他在聖殿外安排一個居所,讓他自由居住。

聖殿的一干普通人民,可隨自己興趣在武藝上進修,聖殿有專人輪班授課指導,而要再進修,則須經過武研中心授課人員推薦,還得經過拜師的手續,在師傅的教導下繼續努力。

聖主既然要讓李鴻加入,沐執事自然會辦得妥妥貼貼,首先讓李鴻每日晚間參與聖殿舉辦的初級班課程,計劃在一個星期之後讓李鴻拜師,接着就能順理成章地參加一月後的選才;所以雖然課程中所授的武技,對李鴻來說未免稍嫌淺薄,而且他年紀也比其他人大了不少,但還是不得不去。

今日好不容易熬過兩小時的課程,眾人散出教室,李鴻在人群中緩步而出,正想高飛返回居所之際,卻聽到身旁一個十來歲少男對另一個說:「要不要去看看南極洲的美女高手?聽說他們很久沒來了,可是功夫又高人又漂亮呢。」

這話讓李鴻腳步一慢,這話說的是誰?若是孫飛霜自己可得快逃。

「為什麼突然有南極洲的高手來?」另一個小夥子疑惑地問。

「因為今天開世界統一高峰會呀。」原先的少男說:「聽說一開要好幾日呢,來的人很多,一大堆記者,你看那邊。」說着他手往北面一指,果然有個地方四周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李鴻目光跟着望過去,耳中只聽另一個少男說:「真的唷?難怪今天我爸爸的休假被取消了。」

李鴻沒再聽下去,飄起身形,往那個方向緩飛過去。

當新大陸與南極洲逐漸停止戰鬥之後,兩方的傳媒便漸漸成熟,雖然東岸等地發展較慢,但皇都那兒人口眾多,各式新聞媒體應運而出,其中最主要的當然是天訊新聞的媒體播報人員。

此時在會場外頭,團團圍上了百多名記者相關人員,數百支聚光燈把會場外弄得如同白晝,在燈光之中,李鴻遠遠看到幾個聖殿派來守衛的武士,卻沒看到剛剛那些年輕人提的南極美女。

眼看會場外這麼熱鬧,李鴻反而稍感安心,若這時會場中有人出來,在人聲與強光之中,必定沒法察覺到自己正遠遠偷瞧,倒不用擔心出來的是孫飛霜。

等了幾分鐘,李鴻有些不耐,正想離開之際,卻發現那兒人聲突然大了起來,原先緊閉的房門緩緩打開,一群李鴻並不陌生的高手魚貫而出,聖主、西牙、新皇、羅方、王崇獻、新后……咦?那不是馮孟升嗎?他怎麼也出現在這個場合?

李鴻正莫名其妙之際,卻見馮孟升往前兩步,走到事先預備好的講台上,對着下方眾記者開口說:「諸位好,在下馮孟升,向大家報告一下今日會議的結論。」

不只李鴻嚇了一跳,天下媒體記者也一頭霧水,馮孟升是何等人物?南極洲來的記者還比較有概念,畢竟當時合成人做的宣傳效果不錯,但新大陸的記者群可就迷糊了,只有一些記憶力比較佳的,想起此人似乎是皇儲的友人之一,但其他的資料可就完全不明白了。

在現場人士驚愕當中,馮孟升簡略地說明了今日會議的要點,並技巧地表白了自己的身分,提出關於世界統一之事,新大陸與南極洲雖尚未明確表示同意,但已有了繼續談判的共識,預計在明日會議中,將討論相關的配套措施及計劃,再分別轉交兩方名義上的首領決定——新大陸方面自然是無皇六世,而南極洲則須經過領導團的認可。

但在那之前,新大陸與南極洲已泱定攜手建設東大陸,作為兩方合作的基礎,而這件事,將交由他本人負責。

此事一說,不免引起一陣嘩然,各記者紛紛表示有問題詢問。

馮孟升頗享受這般被人注重的感覺,有條不紊地一一回答,但畢竟這次會議內容乏善可陳,連東大陸建設計劃都只是口頭承諾,相關細節也都還得等日後的籌備會議討論,此時除了說些漂亮話之外,也沒法多說什麼內容,還好馮孟升對說漂亮話頗有心得,算是讓記者群滿載而歸。

整個過程中,馮孟升十分小心,不偏向新大陸也不偏袒南極洲,盡量以中立的角度來說明,回答時更是盡量清晰明白,當然這樣也讓記者們增添了不少好印象。

馮孟升更是心裏有數,今日消息一傳開,合成人除了南極洲之外,連新大陸那兒都會開始增加宣傳,加上日後建設東大陸的功績,只要一直不出大問題,待天下一統重選議事團,自己當可順利角逐議事之寶座,只不過不知道新大陸與南極洲會拖上多久才完成此事。

但馮孟升也稍微樂觀了些,他可是第一次面對記者,不知無論說得多清楚,記者總是能找出東西詢問。當有人問到康勾森林南極洲死亡將領之事時,馮孟升終於警覺到不能再這樣回答下去,此事日後仍可能多有變化,此時表態多有不便,於是輕描淡寫地回了兩句,急急地結束了記者會。

記者們當然不肯這樣罷休,仍吵鬧個不停,但馮孟升也顧不了這麼許多,在聖殿侍衛的指引下,與新后等人退到房中,另尋休息之處。

好不容易關上了外面的喧鬧聲,新后這才回頭說:「孟升記者會表現的還不錯,就是花了太多時間。」

「是。」馮孟升尷尬地點點頭。

「以第一次上場來說,確實不錯了。」隨着新后前來的,除了馮孟升之外,還有孫飛霜與滿鳳芝兩人,此時正是孫飛霜在一旁插嘴。

滿鳳芝倒是沒什麼意見,她對記者會沒什麼心得,眾人明白她個性,一向也不會要求她對外說明事項。

馮孟升思忖片刻后說:「啟稟新后,孟升想去拜訪羅方與王崇獻兩人。」

新后先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說:「應該走一趟,去吧。」

新皇倒是一句話也沒吭,表面上新皇雖是南極洲首領,但還是一切以妻命是從,畢竟新后才是南極洲真正的首腦。

馮孟升施禮后便告退出門,他心想如今既然以兩方中間人身分出面,老是與南極洲一群人廝混也不是道理,也得拜望一下羅方與王崇獻,甚至西牙。剛才眾人決定由他面對記者,西牙依然是面帶微笑,一點也沒有不快的感覺,似乎並未生氣,但他心中想什麼誰知道?馮孟升想起當初在康勾森林西牙對自己頗為賞識,也許與他建立良好關係,也沒什麼壞處。

在通報之下,馮孟升走進羅、王等人暫留的房室,參見兩人之後,身着黑衫高壯的羅方首先說:「馮先生一力推動建設東岸,倒真是一心牽掛故鄉。」

他怎知自己推動建設東岸?馮孟升一楞隨即明白,南極洲也有新大陸的探子,他當即恭聲說:「孟升當然不敢忘本。」

「是嗎?」羅方微笑說:「那麼你何苦跑到南極洲宣導此事?」

這可不好回答,馮孟升心中急轉,有些尷尬地說:「這說來有些慚愧。」

「喔?」羅方饒有興味地說:「若是不方便……」

「事實上,孟升愛侶定居南極。」馮孟升回答說:「若不去南極,便必須與她分開,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兼顧兩邊,請羅前首席原諒孟升一點私心。」

羅方與王崇獻對望一眼,也不知信還是不信,王崇獻呵呵一笑說:「馮賢侄年紀輕輕,難免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慚愧慚愧。」馮孟升只能說:「還望兩位能見諒。」

羅方朗聲一笑說:「無妨,但有一點得事先說清楚。」

「請羅前首席示下。」馮孟升說。

「南極洲人力物力支援開發東岸,情理上我方不當推拒。」羅方一笑說:「但若打的是取東岸各軍而代之的主意,那我們可不會坐視。」

正是打這個主意,而且也早知皇都不會坐視,但那是日後的問題,如今先取得同意再說。馮孟升當即含笑說:「羅前首席多慮了。」

王崇獻突然一笑說:「馮賢侄既然在南極身為客卿,是否願意在無皇座下領一虛職,到東岸辦起事來也比較容易。」

馮孟升一怔,語帶保留地說:「無功不受祿,孟升豈敢妄尊?」

「賢侄不用客氣。」王崇獻轉向羅方說:「師傅,您覺得如何?」

「嗯。」羅方點點頭說:「這也有道理,馮先生以皇都之名受南極之援,建設東大陸也較不惹人非議……這麼着,我們上奏無皇六世,請封馮先生為參政如何?」

王崇獻微有遲疑地說:「參政廢除以久,此例一開,其他政職……」

羅方點頭說:「說的沒錯,這個法兒不好,那你覺得呢?」

王崇獻沉吟說:「若請無皇賜准武士團擴編參議一名,師傅覺得如何?」

羅方想了片刻,終於點點頭說:「也只能這樣辦了。」

王崇獻當即轉頭向馮孟升一笑說:「不過這職務隸屬武士團,與大武士同級,有些委屈了馮賢侄。」

「王首席太抬舉孟升了。」馮孟升經過這段時間緩衝,已經做出決定,微笑說:「孟升必當儘力而為,不讓兩位失望。」

王崇獻微微一笑說:「馮賢侄與皇儲本為好友,相信不至於讓我們失望,到時回返新大陸履新,務必與皇儲見上一面,省得我們被怪罪。」

看來還是有點沾了吳耀久的光,馮孟升當然是滿口答應不迭。

雖說還要等無皇賜封,但這也只不過是官樣文章,王、羅兩人皆同意等於已坐上這個位置,而馮孟升既然受了皇都的軍職,兩方算是暫時有了默契,畢竟情理上,馮孟升隸屬於王崇獻麾下,當然得受王崇獻管制。

聊了幾句之後,馮孟升想起還要拜訪西牙,向兩人匆匆告退離開。

聖殿為了避免困擾,三方的居所隔得頗遠,但都在聖殿殿群外圍,馮孟升隨着領路的人,一路繞過外殿,飄往西牙、戴池等人暫留之處,心中一面思量,一會兒見到西牙,該用什麼態度與他溝通?今日會議中,新大陸與南極洲明擺着有些冷落路南一族,卻不知西牙明日會怎麼應對?

正思索間,馮孟升突然感到一股能源迅速接近,他心中微微一驚,手握劍柄轉過身來,一看清那人,忍不住大喜說:「李鴻?」

來人正是李鴻,他遠遠看到馮孟升之後,就準備與馮孟升碰面,但適才記者眾多,不適合衝下去,李鴻只好轉而尋覓沐執事,希望知道馮孟升休息的地方。

尋覓沐執事之際,李鴻卻得知馮孟升正請人領路前往探訪王、羅兩人,李鴻只好也託人領到羅、王居所之外,等馮孟升出來再會面。

還好馮孟升記掛着要去找西牙,沒與羅、王兩人談太久,李鴻沒等多少時間,就看到馮孟升離開那座偏殿,當即一溜煙沖了過來。

馮孟升等到李鴻落定,開口就說:「你怎會在聖殿?胖寬呢?他也在聖殿嗎?」說到這兒,馮孟升陡然想起自己上次沒來應援之事,心中的喜悅突然化成慚愧,有些笑不出來。

李鴻倒是渾沒想到此事,回說:「趙寬身體有狀況,須要閉關,正閉關中。」

馮孟升從不知趙寬身體有異,聽到吃了一驚,忙說:「他怎麼了?」

說那胖子會爆炸嗎?李鴻不知怎麼解釋,皺眉說:「我不會說。」

馮孟升倒不怪罪李鴻,頓了頓說:「他閉關能解決問題嗎?成功的機會大不大?」

「不容易……」李鴻想想聖主的話,皺眉說:「好像很難。」

「那……」馮孟升說:「要多久才能出關?」

「幾個月到幾年都可能。」李鴻如實說。

「什麼?」馮孟升愕然說:「怎會如此。」

一旁領路的侍從,突然忍不住低聲說:「馮先生……」

「啊。」馮孟升陡然醒悟,忙對李鴻說:「我要去見西牙一趟,你在哪兒等我?我晚點去找你。」

李鴻沒想到馮孟升這麼忙,他楞了楞才說:「你忙完之後找沐執事吧,他知道我的住處。」

「好。」這次大會,聖殿相關的準備事務,本就是沐執事一手包辦,馮孟升早已認識,他當即拍拍李鴻的肩膀說:「你等我過去。」

「嗯。」李鴻點點頭,數道白芒倏忽間浮出體外里身,帶着他破空而去。

馮孟升不禁微微一驚,李鴻的功夫,怎麼好似又提升了不少?

第六章四肢俱廢

馮孟升呆望着李鴻飛去,惹得侍從忍不住又輕咳了一聲,這才把馮孟升的思緒引回,他連忙隨着侍從飄身,向著西牙的居所飛去。

通報后,馮孟升在指引之下,進入此偏殿的廳室,只見西牙單獨凝立其中,正向著自己微笑,馮孟升連忙躬身施禮,恭敬地說:「晚輩馮孟升,見過前輩。」

「賢侄不用客氣。」西牙虛虛一引,請馮孟升坐下。

西牙不坐馮孟升哪敢坐,他站到椅前,等西牙坐下之後,才跟着落座。

「沒想到賢侄會主動來訪。」西牙微笑說:「首先得恭喜賢侄不僅功力大進,又同時獲得新大陸與南極洲的信賴,可稱百年來第一人。」

馮孟升連忙遜謝說:「只是機緣巧合,兩方怡好都相信孟升肯努力做事而已。」

「嗯。」西牙點點頭說:「當初經脈過漲的問題,看來在氣通天地之後,也已無妨了?老夫當初曾允諾協助賢侄,但回返地球之後得知賢侄身在南極洲,頗感有所不便,尚幸賢侄自行悟通了這關。」

「無論如何,孟升一樣感激前輩的關照。」馮孟升說:「日後仍希望前輩多多照撫孟升。」

「應該的。」西牙頓了頓說:「賢侄深夜來訪,想必有要事告知?」

「正有事請教前輩。」馮孟升恭聲說:「蒙新大陸、南極洲兩方錯愛,囑咐建設東岸,此事茲事體大,理當集思廣益,前輩英明睿智,通悟天理,正是孟升應該請教的對象,是以冒昧來訪,還請前輩指示。」

西牙微微一笑說:「賢侄太過客氣,既然你誠心相詢,那老夫也不客套了……請問賢侄是否與合成人已有默契?」

想必與新後有相同懷疑,馮孟升心念一轉,微笑說:「前輩果然高明,晚輩雖有合成人之助,但他們卻不知道晚輩明白此點。」

這話讓西牙微微一怔,他望了馮孟升片刻后才說:「賢侄之意是……他們想利用你,你又反過來利用他們?」

馮孟升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笑說:「總之,建設東岸時,合成人將會全力支援,但日後絕不會讓他們干涉政局。」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這番話豪氣十足。」西牙微微點頭說:「既然如此,老夫便冒昧提出一個建議,由賢侄裁量。」

前輩千萬別這麼說。」馮孟升連忙低首說:「請不吝賜教。」

「經過單向跳躍壁之事與外空一役,大雲湖傷亡慘重,只剩下十來名身懷武藝之人,除這些人外,身無功力之人仍有二十餘萬人,現在則託庇於合成人。」西牙說:「若日後東岸能擇一地供大雲湖子民移居,建設東岸之事,自西牙以下,必當全力支援。」

馮孟升暗感不妙,連西牙在內的十多個高手跑來湊熱鬧,豈不是找自己麻煩?別說西牙自己絕對指揮不動,那些高手們各個功力也不弱於自己,這群人一來,等於幫自己箍上鎖鏈,從此揮灑不得。

馮孟升當即說:「大雲湖遷居東岸之事,孟升個人絕對歡迎,但卻不敢貿然答覆,畢竟孟升雖奉命建設東岸,卻不代表有管轄的權力,總之若孟升能做主,當不會讓前輩失望。至於人力支援,一開始還是以合成人的各種機械設備為主,若他日須人手幫忙,孟升再向前輩求助。」

西牙點頭說:「既然賢侄這麼說,遷居一事,老夫當與王首席磋商,但仍得讓老夫盡一番心意……這麼辦好了,我派兩個人當賢佺的助手。」

這樣豈不是縛手縛腳?馮孟升正想拒絕,西牙已經說:「賢侄務必接受,不管老夫與王首席討論的結果如何,為百萬人民出點小力是應該的。」

這樣說就不好拒絕了,馮孟升心中暗嘆一口氣說:「多謝前輩。」

「就這麼說定了,這次會議結束之前,我會找出適當的人選。」西牙一笑說。

※※※

馮孟升拜別西牙之後,走出殿外思索片刻,這才尋覓沐執事探詢李鴻的住處,飛去與李鴻會面。

李鴻在房中等候已久,兩人一碰面,馮孟升當即興奮地告訴李鴻自己近日發生的事情,尤其是獲得合成人、南極洲、新大陸、西牙四方同時支持建設東大陸之事,最讓他得意。這些開心事情,如今除了李鴻之外,也沒什麼人能讓他自由地說出口。

不過敘說的過程中,馮孟升還是略過了蘿倫之事,只說回地球時怡巧選擇南島,所以與合成人有過聯繫。

說着說着,馮孟升心中突然一驚,發覺自己話語中出了破綻,原來眾人剛返回地球之際,趙、李曾在南極冰宮居住過一陣子,那時馮孟升卻未曾提過此事,他也不是刻意隱瞞,只不過當時一方面他髮根還有合成人的跳蚤,二來他忙着執行自己與蘿倫研擬出來的計劃,與兩人相處時間不多,所以一直沒細說。

不過還好李鴻那時記憶力有問題,現在雖然復元,之前這段時間的事情其實不大清楚,大多是從趙寬轉述得知,少了一、兩件事情不足為奇,所以也沒提出異議。

至於馮孟升,既然說了出口,也就不再隱瞞,畢竟雖說有些幸運,也經過自己一番努力才能有這樣的進展,若是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訴說,哪也未免太無趣了。若是李鴻還不能信賴,那還真不知道可以信賴誰了。

從今日會議結束,談到剛剛拜訪西牙與羅王之事,馮孟升最後說:「其實建設東岸的事情,主要靠的就是合成人,新大陸、南極洲能力都不足,更別提西牙了,這次既然已經打通了合成人的關節,他們三方馬上都頗感興趣,這也不足為奇。」

李鴻點頭說:「都想占點便宜。」

這樣說也沒錯,李鴻就是能把複雜的事情說的很簡單。馮孟升呵呵一笑說:「你呢?之後有什麼打算?」

「聖主要我參加聖殿選才。」李鴻率直地說:「得先依他們的規矩上課,很無聊。」

馮孟升吃了一驚,意外地說:「參加聖殿?什麼是選才?」

「我也不清楚。」李鴻想了想說:「似乎是進去聖殿管理或是研究武學。」

「不清楚你也答應?」馮孟升愕然說。

「聖主人不錯。」李鴻頓了頓又說:「趙寬入關前也建議我答應。」

「喔……」馮孟升思忖了一下說:「進入聖殿之後,可否自由離開?」

「不知道。」李鴻說。

「這……」馮孟升皺起眉頭說:「等我基本建設安置妥當,就會有人手不足的問題,那時趙寬還不知道出關了沒有,若是你也來不了,我可麻煩了。」

李鴻想起趙寬的囑咐,一笑說:「趙胖說能不幫你就不幫你。」

「什麼?」馮孟升佯怒瞪眼說:「死胖子居然這麼說?」

「不是很多人要幫忙嗎?」李鴻說。

「你也知道他們的目的。」馮孟升嘆息說:「我又怎麼能真心信任他們?」

李鴻對趙寬那句囑咐也不是挺認真,笑說:「真要幫忙當然還是幫你……還是我先跟聖主說清楚?」

「嗯……先不用。」馮孟升考慮了片刻才說:「你加入聖殿算是好事,他們如果沒提到日後有出入限制,你就先別提此事。」

就是說萬一聖殿告訴自己以後不能亂跑,自己再撒手不幹?李鴻眉頭皺起說:「好像怪怪的。」

馮孟升望向李鴻說:「你現在功夫進步這麼多,難道不是聖殿的關係?」

這話使李鴻想起聖主曾有託付,他微一皺眉說:「你說的對,我還是得加入聖殿比較妥當,萬一不能兩全……你可要自求多福。」

這可不是馮孟升期待的結論,他眉頭皺半天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苦笑說:「到時候再說啰。」

事實上,李、馮兩人都心裏有數,也許李鴻留在聖殿,確實不能很方便地成為馮孟升的臂助,但萬一馮孟升真遇到了什麼生死關頭,李鴻絕不會坐視,所以李鴻留在聖殿增強武技仍不失為好選擇。

兩人又扯了一陣子,馮孟升當然說了不少李鴻失憶時的故事,雖然李鴻曾聽趙寬提過大部分的事情,但從馮孟升的角度來看,有時看法自然會完全不同,李鴻倒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又過了一個小時,正滔滔不絕的馮孟升突然感覺數百公尺外,有股淡淡氣勁正迅速向這兒接近,馮孟升一怔停下,望向李鴻,見他目光已經轉向門口,竟是比自己還早一步發現此事。

馮孟升這下又吃一驚,自己已進入天人之道,對外在能量感應大幅提升,看來李鴻也已邁過此關,而且功力比自己深厚不少。

那人速度十分迅速,馮孟升剛轉過這個念頭,敲門聲已經響起,一個略帶冷漠的聲音說:「我是滿鳳芝。」

馮孟升從剛剛的感應,已知來者身分,滿鳳芝此來自是奉新后指示,想來新后想知道自己與羅、王溝通后的結果,馮孟升當即起身開門,一面說:「鳳芝姊有事?」

「嗯。」滿鳳芝目光掃過李鴻一眼,回望馮孟升說:「新后找你。」

「我這就去。」馮孟升當即踏出門外,一面回頭對李鴻說:「我有空隨時過來找你。」

李鴻點點頭,望向滿鳳芝,卻見她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那雙一向不帶感情的目光,此時居然帶着點迷惘。

馮孟升正要騰身,望見滿鳳芝的神情,忍不住說:「我也沒想到在這兒遇到李鴻。」

「嗯。」滿鳳芝只應了一聲,神色間有些遲疑。

這種神情很難得在冰山美人滿鳳芝面前見到,而且明顯是因看見李鴻,馮孟升楞了楞說:「鳳芝姊,我先去見新后?」

滿鳳芝又只嗯了一聲,這下馮孟升可明白了,滿鳳芝等自己離開之後,有話對李鴻說。他不再拖延,當即飛向南極洲暫居殿宇,一面忍不住回頭望望,卻見滿鳳芝已經進入了李鴻房內。馮孟升大感莫名其妙,一會兒與新后談罷,自己暫時還是別來打擾李鴻為上。

李鴻卻也不知滿鳳芝為什麼神色如此奇怪,正迷糊的時候,卻見滿鳳芝也不等自己邀請,踏入房中才說:「我可以進來嗎?」

李鴻也不在意她進來了才問,點點頭說:「好久不見。」

「嗯……」滿鳳芝目光四面掃過,有些意外地說:「你也剛來這兒不久?」

「有一陣子了。」李鴻想想說:「差不多一個多月,不過這房間只住兩天。」

見李鴻對答如流,滿鳳芝臉上的神情更是古怪,停了好片刻才終於說:「你來聖殿……是治病的嗎?」

治病?李鴻一怔,這才想起自己腦袋曾經有病,他搖頭說:「不是。」

「那……」滿鳳芝神色略松地說:「我當初跟你說的,你並沒想起來。」

自己腦袋雖然好了,忘記的還是想不起來,李鴻搖頭說:「我沒寫在紙條上的就記不得了,你跟我說過什麼?」

此時滿鳳芝神色已經輕鬆不少,她自尋了一個椅子坐下說:「沒什麼,你紙條有寫跟我有關的事嗎?」

這下李鴻反而有些尷尬了,紙條上確實有寫滿鳳芝的事情,不過自己當初不知為什麼那麼寫,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原因,李鴻嘆口氣說:「有是有……但我不明白。」

「你寫什麼?」滿鳳芝眼中帶着一抹笑意。

從知道李鴻記不得往事之後,滿鳳芝的神色就輕鬆了起來,而且她不知李鴻已經痊癒,現在的事情不會再忘記,此時居然在李鴻面前露出卸去防備的笑容。李鴻記憶中可沒看過這樣的笑容,不禁有些呆楞地望着滿鳳芝。

滿鳳芝也不見怪,追問說:「你快說,都寫了什麼?」

李鴻卻也背不起來,他從床頭櫃中取出那張有些殘破的紙,望了望說:「你跟我說了很多我不該記得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句話的意思。」滿鳳芝噗嗤一笑說:「你真老實。」

「呃……」其實紙上還有一句更讓李鴻莫名其妙的話,但才說了這句滿鳳芝已經如此反應,李鴻更不敢說下一句,他眼睛轉了轉,把紙條折了起來。

「等等。」滿鳳芝那雙明眸望了過來說:「真的只有這句?」

李鴻臉一紅,有些尷尬地說:「這……」

這下滿鳳芝可是臉色微變,斂起笑容說:「你騙我?」

如果剛剛的笑容是春風,現在就是轉眼摔人寒冬,李鴻猜也知道滿鳳芝以為自己記載了什麼不該記的,若是其他女子,誤會也就罷了,李鴻也未必在意,但此時卻不知為何反而有些怒氣,氣沖沖地說:「只還有很簡單的一句。」

「你寫了什麼?」滿鳳芝冷冷地說。

李鴻目光別過,哼聲說:「寫着……你是個好人。」

滿鳳知這才知道自己轉錯了念頭,見李鴻有些不高興,她抿嘴一笑說:「對不起啰,彆氣了,反正過一陣子還不是忘光了?」

原來她以為自己腦袋還沒好?李鴻一楞回頭,頗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自己腦袋不好的時候,滿鳳芝的態度原來是這個樣子?這可真是大大超出李鴻的想像範圍,他此時只來得及吃驚,那一點不滿早已經散失。

滿鳳芝見李鴻臉色轉和,輕嘆了一口氣說:「有時間嗎?跟你聊聊。」

神態果然是大不相同……若是此時說出自己記憶力已經正常,滿鳳芝恐怕馬上變臉吧?而且李鴻實在很想知道滿鳳芝當初到底跟自己說了什麼,會讓自己寫出「滿鳳芝是個好人」這句話?當下不敢吭聲,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滿鳳芝目光也沒望着李鴻,若有所思地說:「今天,有見到那個可惡的傢伙。」

「誰?」李鴻愕然說。

李鴻記不得此事,滿鳳芝並不意外,只淡淡地回答:「路天。」

「那位皇都大武士?」李鴻說。

「嗯。」滿鳳芝微微點了點頭說:「他陪同羅方和王崇獻來此參加會議,除了他之外,還有大武士雪梅。」

雪梅也來了?李鴻心中一喜,這時豈不是向她道謝的好時機?不過今日已晚,也許該明日再去拜訪。

見李鴻露出一抹喜色,滿鳳芝有些意外地說:「雪梅你認識?」

李鴻點頭說:「當初趙胖子和孟升被你們抓去的時候……」

「啊!」滿鳳芝說:「你當時被我扔到海里去……她救你的?」

李鴻倒不想多提此事,只說:「後來我被雪梅帶去皇都,卻被王崇獻關住,多虧她搭救。」

滿鳳芝意外地說:「她竟敢救你?膽子倒是挺大的。」

「嗯……」李鴻轉回話題說:「路天怎麼了?什麼可惡?」

滿鳳芝搖搖頭,有些迷惘地說:「看到他,就會讓我想起過去的恨事,但現在又不是報仇的好時機,我實在不想看到他。」

看來應該有些事情自己真的忘了,李鴻不知應該如何應答,只點點頭沒說話。

「真想把他殺了。」滿鳳芝咬咬牙,手又輕撫著腰間的劍柄,跟着說:「仔細想想,當初還是得怪自己傻。」

聽起來好像兩人過去有一段情感。李鴻也不知為何頗覺不是滋味,想了想才說:「你被他騙過?」

「嗯……」滿鳳芝遲疑一下才說:「也許可以這麼說。」

李鴻搖頭說:「我不懂。」

「嗯?」滿鳳芝抬起頭來。

「南極洲、新大陸這麼遠,怎麼認識的?」李鴻問。

「在庫波島群遇上的。」滿鳳芝露出苦笑說:「那時還年輕,雖然知道對方是敵人,但……」

說到這兒,滿鳳芝思緒沉入回憶中,回想起當初的一切。

當時還不到二十吧?為了尋覓比冰宮更適當的反攻據點,常派人出四面尋訪,自己當時被派往庫波島群,沒想到搜索人跡之時,卻遇到那個傢伙……

因為庫波群島距新大陸不遠,為避免暴露身分,當時只是穿着一般的粗服……他不知自己來自南極洲,還以為是大戰後殘留的居民,更不知道自己功夫足以與他相捋。

那裝作出來的大方掩飾不了眼中露出的**,彷彿開玩笑般的對答總是帶着性暗示,這明明該是讓自己覺得十分噁心的行為,但當時也不知道被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麼,就這麼糊裏糊塗地情不自禁,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伴侶。數日相處之後,禁不住他一再地懇求,終於遂了他的心愿……沒想到他數日之後便說要走,還胡扯什麼南極洲將大舉入侵……

雖曾共赴**,畢竟是你情我願,也沒什麼吃虧的,但欺騙自己感情卻讓人無法接受,自己忍不住翻臉,他受制后,卻又花言巧語騙信了自己,說什麼一個月內必定返回,然後將與自己在庫波島上共度一生。

只能說年輕太傻,當時居然相信了,甚至打算不回南極洲去了……一個月後,他確實回來了,還帶着兩個好友前來,自己又驚又喜的迎接他們,沒想到他們竟包藏禍心……

想到那一夜,滿鳳芝的心又重新糾緊了起來,歡喜迎接他歸來的自己,卻一個不慎被暗算失去行動力。從他們對話中才知道,當時自己一動手,他就發現自己來自南極洲,猜測自己是南極洲的逃兵,這次正打算把自己擒回新大陸邀功。

至此,自己終於完全死心,趁三人不注意時勉強送出求救訊號,當時的首領衛統——後來的新后,恰好領着葛莉嵐經過古佛海峽,收訊立即趕來,雖殺了另兩人,但戰鬥過程卻驚動了新大陸的高手來援,眾人急急撤走,終沒能殺了路天。

而自己回返南極后正式被新后收為下屬,在她指點下功力日增,終於在二十五歲前突破天人之道,正想隨遠征軍報仇之際,卻傳來王崇獻接掌首席,以及聖殿不贊同南極洲反撲的消息……這麼一拖延,就是幾十年的歲月……自己從此也越形冷漠,對任何男子從不假以辭色,看到眼中露出**的更是深惡痛絕,忍不住總會給對方一點教訓。

慢慢地,名聲傳了出去,也沒人敢來招惹自己,然而孤枕獨眠,終不免寂寞凄苦,偶爾攬鏡自顧,雖美艷不減當年,但沒人對己珍愛疼惜,天生麗質又有何用?容顏不衰又有何用?

滿鳳芝在久遠的思緒中沉浸許久,陡然想起自己正與李鴻說話,她回過神來望向李鴻,卻見他清澈的眼睛正望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關懷與疑惑,但卻又不發一語,只靜靜等候自己說明。

就算他日後會忘卻,這番往事自己也不願再提,滿鳳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為什麼當時沒遇到這樣的男子,卻遇到路天那種人?

李鴻望着說到一半突然停下的滿鳳芝,心中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為什麼平常總是要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現在這樣豈不是可親多了?

李鴻倒沒想到自己平時的模樣也不怎麼高明,趁著滿鳳芝沉思的機會,仔細端詳着她的眉眼唇鼻,滿鳳芝深色的肌膚十分光滑,鮮明的五官可看出她帶有熱帶的血統,柔長的睫毛更顯明眸的光彩,豐潤的雙唇有如誘人的果實,凝眸沉思之際,彷彿一尊完美的雕像就算一向不把女子放在眼內的李鴻,也不禁要讚歎滿鳳芝的美十分有特色。

此時滿鳳芝抬起頭,李鴻微微一驚,連忙轉過目光,卻沒聽到她開口說話,李鴻訝然轉首,見她正凝視着自己,兩人目光一對,卻是再也分不開來。

那雙眼睛似乎正說着什麼?讓人期待又讓人猜想不透,李鴻呆了半晌,這才回過神說:「你……你還好吧?」

那份交流的感覺突然被打斷,滿鳳芝頗有幾分失落,多少年沒這種感覺了?她有些嗔怪地白了李鴻一眼,這才說:「我沒事。」

直覺情況頗有些不對勁的李鴻,急着找話說:「你剛剛說到一半。」

滿鳳芝嗯了一聲,突然說:「那不重要了,說說你好了。」

「我?」李鴻又吃一驚。

「對啊。」滿鳳芝一笑說:「介不介意我問問你飛霜的事情?」

這可能是李鴻最不願提的幾件事情之一,但不知怎麼李鴻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他遲疑半晌,終於皺眉說:「有什麼好問的?」

「你最後……」滿鳳芝停了停,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說:「是怎麼被飛霜騙上床的?」

李鴻俊面發紅,蹦起退開兩步生氣地說:「這……你……」

「跟我說說又不打緊。」滿鳳芝倒是不大在乎,她輕鬆地說:「都是大人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

想起當時情景,李鴻就渾身不舒服,他沉着臉說:「我不想提那件事。」

滿鳳芝沒想到李鴻真的生氣了,她怔了怔才說:「真的不想說就別提了,對不起。」

聽滿鳳芝道歉也是件新鮮事,李鴻一怔下氣也消了,嘆口氣說:「沒關係。」

「想必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滿鳳芝苦笑說:「我以為男人不會有這種感覺。」

滿鳳芝這麼說,李鴻更有點不好意思,他重新坐下,嘆口氣說:「想到那時的事情,就覺得有點……有點屈辱的感覺。」

「喔?」滿鳳芝訝異地說:「難道飛霜用強的?」

事實上也差不多了,不過點頭也不大對勁,李鴻雖沒生氣,臉又紅了起來,搖搖頭說:「真的不說了。」

滿鳳芝真的十分好奇,她從沒興趣管孫飛霜的私事,但牽涉到李鴻卻讓她大起興趣,不過看李鴻的模樣,似乎當真成了一個不大愉快的回憶,這與大多數男子的態度十分不同,而且臉紅的李鴻,看來特別可愛,滿鳳芝又想逗弄他又怕他生氣,真有些心痒痒的。

想了片刻,滿鳳芝終於放棄逗弄李鴻的念頭,攤手笑說:「我不想提路天,你不想提飛霜,還真是沒事情可說了。」滿鳳芝說完站起,準備離開此處。

見滿鳳芝要走,李鴻連忙站起,鼓起勇氣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走到門口的滿鳳芝一怔,回過頭來說:「怎麼?」

「你為什麼肯和我說這些話,只因為我會失去記憶嗎?」李鴻說。

滿鳳芝沒想到李鴻會這麼問,想了想才說:「也許吧,但也不全然……」

李鴻不知該怎麼問下去,楞在那兒發獃,滿鳳芝看得有趣,半開玩笑地說:「因為我喜歡你,可以嗎?」

李鴻的臉霎時又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你……你……我……」

「這句話可不準寫在紙條上。」滿鳳芝一板臉說。

「可是。」李鴻終於忍不住,說:「我雖然記不得那段時間的事情……但記憶力……已經好了……」

滿鳳芝可傻了,今日說了這麼許多事情李鴻都不會忘記?她楞了片刻,臉色轉寒,緊盯着李鴻,咬牙緩緩說:「你……你也騙我?」

「我不是……」李鴻話還沒說由兀,滿鳳芝手一揚,一股龐然掌力從她掌中推出,直衝李鴻正面。

當滿鳳芝氣勁一股,李鴻立即感應提起氣勁,但他心劍尚未離體,無法護持己身,此時唯一能做的只有送出心劍攻擊滿鳳芝,但李鴻壓根不想這麼做;只一遲疑問,滿鳳芝無聲掌力已經迫體,李鴻整個人被掌力轟得往後飛撞,硬生生將牆壁撞出一個大洞往外直飛。

擊中李鴻的同時,滿鳳芝的掌力往外散開,整個房舍受力面被毀去三分之二,隨着掌力往外散化成粉末亂飛。

滿鳳芝怒極出掌,卻也沒想到李鴻毫無抗力。她今日見到李鴻,早看出李鴻不但已達天人之道,而且功力大進不下於自己,所以這下出手除了泄憤之外其實也別無他意。直到掌力擊實,她才想起李鴻的功夫不適合應變,雖已立即收力,但這麼硬生生受自己全力一掌,就算是比自己強上數倍的人也未必承受得住,豈不是把李鴻打死了?

想到此處,滿鳳芝有如被一桶冷水澆下,怒氣全失,驚慌地追掠而出。

聖島可不是別的地方,滿鳳芝這一全力出掌,不知引起多少人注意,聖殿上上下下不知飛出了多少人,而新大陸、南極洲來此議事的高手們自然也傾巢而出,人人往這棟傾倒的房宅處掠來。

不少人從出掌的氣勁性質已經知道是南極洲高手出手,認得滿鳳芝氣勁的更不在少數,而其中最感驚慌的,當然是恰好知道地點的馮孟升,他才剛結束與新后的對答,正回房思索著今日的得失時,突然感到李鴻房舍那兒爆起滿鳳芝的掌力,當下認準方位直飛現場。

馮孟升雖然認得方位,但他趕到現場之時,除了新后之外,王崇獻、羅方等人都已到場,更有幾名不認識的聖殿中人趕到。馮孟升從空中望下,只見李鴻房舍七零八落,而人群卻遠遠圍在數十公尺之外,他連忙往那兒趕去,卻見李鴻躺在人群中的地面,渾身衣衫盡碎,露出的肌膚泛出可怕的青紫色,眼口鼻淌出鮮血,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他身旁圍了幾個聖殿中人正檢視傷勢,似乎想幫他治療。

聖殿出手治療自然是最好,馮孟升回過頭,卻見人群外滿鳳芝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一處,馮孟升連忙飛過去,急急地說:「發生什麼事了?」

同時孫飛霜也已經趕到,正好聽到馮孟升說這句話,她也不跟着追問,一樣落在滿鳳芝身旁。

滿鳳芝此時哪有心情回答,她搖搖頭沒理會兩人,目光凝視着躺在地上死活不知的李鴻,心中情緒糾葛,亂成一團。

此時路天、雪梅也已趕到,雪梅驟見半死不活的李鴻,可真是大吃一驚,正想弄清楚發生何事,但王崇獻與羅方見沒自己的事情,向新后微一示意后便要領着兩人離開,雪梅無奈之下,只好先隨三人離去。

至於西牙那面,卻沒半個人出現,也許西牙運用什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前來查看,所以不用親自到場,還順便阻止他的部屬前來湊熱鬧。

新后等了片刻,見滿鳳芝始終沒有主動開口,她終於緩緩飄身接近說:「鳳芝。李鴻是你傷的?」

滿鳳芝一震,咬牙說:「是,請新后責罰。」

新后只嗯了一聲,沒回答這句話,目光卻望着另一面。

滿鳳芝、孫飛霜、馮孟升隨着新后的目光望去,卻見不知何時趕到的沐執事眉宇帶憂,正往四人所立之處飄身接近。

沐執事也不客套,在近處落地,開口便說:「請問李鴻為何受傷?」

新后也沒直接回答,沉聲說:「沐執事,可否請教李鴻為何留居此處?」

沐執事望望那兒施救的人,回頭才說:「聖主本有意收他為徒。」

這件事達李鴻本人都不知道,四人聽了自然大驚,沒想到李鴻居然蒙聖主垂青?

聖主對南極洲的恩德連三歲小兒都清楚,自己竟打傷他未來徒弟,而且還有點偷襲的味道……滿鳳芝當下一咬牙說:「是我打他的,此事與南極洲無關,我給他抵命便是。」

「你的命是南極洲的。」新后冷冷地插口說:「誰准你拿命去抵?」

自己性命確實是新后所救,早已不是自己的了,滿鳳芝無話可說,只能低頭。

新后神色一霽,柔聲說:「鳳芝,你打他這一掌,他並未還手,對吧?」

見滿鳳芝點了點頭,新后回過頭望向沐執事苦笑說:「沐執事,請問李鴻可還有救?」

「他內力豐實,凝集主脈,雖臟腑仍有傷損,性命必當無礙。」沐執事嘆了一口氣說:「但他四肢內息不足,不足以護身,如今經脈斷絕,骨胳盡碎……老夫真不知該如何向聖主交代。」

李鴻成了廢人?馮孟升腦海中一陣暈眩,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至於滿鳳芝,她十分清楚剛剛那一下自己用了多少力道,李鴻不運功能撐過這一擊,功力已比自己高強不少,自己居然把他打成廢人?滿鳳芝又意外又難過,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以李鴻的功力來說,失去手足縱有不便,仍可度日。」沐執事沉吟說:「但畢竟不合常態,我們仍會全力救治,希望能把他的手腳恢復。」

聖殿有辦法?馮孟升大喜過望,連忙說:「沐執事,拜託你一定要救他,他若就這樣廢了,實在……實在……」

滿鳳芝也是又驚又喜,雖然對邁入天人之道的人來說,斷手重續並不困難,生肌造血也是小事一樁,但都得在短時間內治療才行,整隻手臂經脈重建骨胳重組卻是細工程,何況四肢俱傷,想弄好可不是簡單的事情,怎麼來得及?不過聖殿神秘的東西太多,說不定真有辦法也不一定……滿鳳芝燃起了希望,直望着沐執事,等着他說下去。

沐執事望着滿鳳芝的神情,卻也是莫名其妙;她既然將李鴻打成這副模樣,按理兩人該有深仇大恨,但此時卻又淚汪汪地一心希望自己救回李鴻,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而以聖殿掌握的技術與人力來說,只要聖主首肯,李鴻確實仍有一絲機會痊癒,但卻萬萬趕不上一個月之後的選才,這才是他覺得無法交代的地方。

沐執事長嘆說:「我當稟報聖主此事的始末,卻不知鳳芝小姐可否告知箇中原因?」

該怎麼說?說他騙了自己?還是說自己失手?滿鳳芝怔怔答不出話,停了片刻后才一咬牙說:「他若失去手足,我服侍他一輩子便是了。」

這豈不是答非所問?沐執事眉頭一皺,正想說話,卻聽新后含笑說:「沐執事,男女間的事情很難解釋,鳳芝既然都這麼說了,可否等李鴻清醒之後再作探詢?也許他願意捱上這一掌呢?」

新后這一說,等於暗示滿鳳芝與李鴻間有男女之情,滿鳳芝的臉可就紅了,但又不知應如何辯駁,只好咬牙認了。

一旁,馮孟升卻暗暗搖頭,李鴻就算對滿鳳芝頗有好感,也絕不會突然開竅,而且兩人的個性都有幾分古怪,說這兩根木頭能在這一夜間就弄出什麼男女之私,打死自己也不相信。

沐執事聞言卻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嘆口氣說:「唉,愛侶之間難免會有小衝突,怎麼出手這麼重呢?」一面搖頭離去。

聽沐執事這麼說,滿鳳芝更是無言以對,但一旁的孫飛霜卻有點兒不是滋味,雖說自己早已不招惹李鴻,沒必要吃這種乾醋,但都不讓自己知道也未免太過見外。而且李鴻這小子跟自己上過床還拚命想脫身,卻讓鳳芝姊一掌打下去不敢還手,難道自己的魅力當真這麼不如人?等他身體治好,倒要好好問個清楚。

待沐執事走遠,新后笑容一斂,向滿鳳芝與馮孟升傳音說:「鳳芝,你來我房裏,好好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孟升你也過來,這事兒還得靠你幫忙。」

馮孟升心頭一驚,新後果然不糊塗,但要自己幫什麼忙?難道是要自己幫忙圓謊?這可有點兒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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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獵蠻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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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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