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1500年的某一天,意大利北部弗利地區的法因扎城下飄蕩起了綉有紅色公牛頭的教皇軍旗幟。

紅色的旗幟隨着軍隊的前進而在空氣之中散佈着恐懼的種子,法因扎城的守備軍們看到那面旗幟之後幾乎恐懼的說不出話來!

「塞扎爾來了!塞扎爾來了!」幾乎是一種令人窒息的不祥感覺以一個名字的方式現身,在守軍的口耳相傳中散播開來,而每一次的傳遞都是將那種隱藏在舌尖的恐懼感以幾何倍數增大。

塞扎爾·波魯吉亞,現任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私生子,在以極富政治才能與軍事才能響譽歐洲的同時,他的殘忍與邪惡也被被他所征服和尚未征服的地區與人民恐懼的含在舌尖。

在攻打法因扎之前,他攻克下了號稱整個意大利最難攻下的羅馬涅要塞,並且出於遊戲的性質——雖然更可能只是被迷惑了而已——強姦了羅馬涅要塞的女主人——以善戰和美麗聞名意大利的凱特蕾娜·什弗扎伯爵夫人。

用了半個小時,在死傷不足四百人的情況下,塞扎爾輕鬆攻下了在過去的十幾年裏讓無數人望而興嘆的要塞,而當他從伯爵夫人的卧室裏面出來的時候,他只是淡淡的向堂兄弟說伯爵夫人保衛自己的貞操不如保衛自己的城堡來的堅強。

年長塞扎爾十一歲的伯爵夫人似乎在這名年輕俊美的征服者身上看到了屬於自己的理想,在他們前往羅馬的途中,人們看到了一對情侶,但是這個桃色事件只持續到羅馬城為止,到了羅馬,塞扎爾就毫不猶豫的將她丟進監獄,而整個意大利則再次親眼目睹塞扎爾的殘忍。

現在,喜歡鮮血、權勢和性超越世界上一切其他存在的塞扎爾正興緻盎然的騎在馬上看着面前這座和羅馬涅要塞比起來遜色很多的城堡,估算著自己可不可以在晚飯前攻克它——上帝知道他有多麼討厭在外面用餐!

塞扎爾轉頭,黑色的纖細髮絲下綠色的眼睛看着自己身旁的堂兄「佛羅多斯……他們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

「大概是想要無血開城吧?」有着不同顏色雙眼的年輕人用一種無趣的語氣回答著堂弟的話;現在他所關注的只是安撫胯下因為聞到了戰爭的味道而興奮不已的愛馬。

「那我們要一直等到他們商量出來對策嗎?」塞扎爾徵詢似的問身邊俊美的青年。

身為塞扎爾的堂兄弟、教皇軍的將軍,領有堪拉普候爵稱號的佛羅多斯·波魯吉亞不在乎的聳聳肩「反正這座城堡看起來也不是很富有的樣子,就算是進去之後搶掠也弄不到什麼犒賞士兵的東西,就安靜的等一下吧……」

「這樣子啊……」綠色的眼睛裏面飄過一絲莫名情緒,塞扎爾下意識的理了一下劍上的裝飾繩,他向自己的堂兄弟揮揮手「既然這樣我就去享樂了,所有的事情交給你處理就好。」

「……你總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身上。」看着他隨意的把頭盔丟給侍從,然後離開,佛羅多斯喃喃的詛咒。

「求之不得。」背對着他,塞扎爾悠閑的揮手。

當天晚上,以保護法因扎城堡的主人——年僅十六歲的曼斯特·阿弗雷迪王子的性命和財產為條件,法因扎城向教皇軍隊投降,而佛羅多斯和他的堂兄弟則在人民凄惶的眼神之中被迎接到了城堡中的大廳。

當仁不讓的坐在首席,端著浸泡了名貴香料的美酒,從來都是以敗德者自豪的塞扎爾摟着城裏最有名的妓女,一雙綠色的眼睛卻是看着不遠處俊俏的少年——城堡原先的主人阿弗雷迪王子。

他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那名因為將侵略者奉為座上賓客而不安的少年,一邊對自己的堂兄弟小聲說「佛羅多斯……我敢打賭……阿弗雷迪是他這個歲數上長的最俊美的孩子……紅衣主教的孌童們沒有一個及的上他。」

「……」無聲的看向有着黃金一樣纖細髮絲,翠綠一如湖水眼眸的少年,佛羅多斯只是微微挑眉,不置可否。「我對男人的鑒賞力不如你……你說是就一定是了……不過他長的確實非常俊美——即使是我這個對少年的美貌不怎麼有鑒賞力的人來看也不折不扣的是個美少年。」

喝了一口妓女遞過來的酒,佛羅多斯一雙顏色不一樣的眼睛安靜的看着自己堂弟邪囂的臉「你該不會在打他的主意吧?」

「有什麼不可以嗎?」塞扎爾的眼神越發的放肆起來「反正他這麼美麗?就算是我玩膩了,父親也應該會樂意享用這個美麗的獵物吧?所謂物盡其用就是這個樣子。」

「……」搖搖頭,對自己堂弟的惡劣趣味不予置評,佛羅多斯優雅的起身。

「你要去哪裏?」

「我總不能阻擋你享樂的興緻吧?」他淡淡的說,拿起自己從不離身的劍「既然我沒興趣看你在大庭廣眾下強姦男人,就該識相不妨害你取樂不是嗎?」

為自己堂兄的善解人意大笑,塞扎爾喝盡了一杯酒。把空了的黃金酒杯隨手一丟「我那裏可有不少好女人哦,你看中那個就讓她陪你好了。」

「那我寧願摟着我的馬睡覺。」淡然的回敬,佛羅多斯大踏步的離開充滿巴科斯式狂宴的房間,帶着自己的衛隊離開。

法因扎城裏的治安很好,因為在進城的時候他就已經下令禁止劫掠了,所以現在雖然可以看到眾多的教皇軍士兵在酒館和妓院出入,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士兵騷擾民眾的事件。

滿意於自己雷厲風行的治軍手腕,當佛羅多斯正要向城外軍營而去的時候,在城市北端有了小小的騷動。

真是的!為什麼他這麼苦命……為什麼當塞扎爾在享受的時候他要出來善後呢?把這個從小到大的就問了無數次的問題再度拿出來詢問自己,最後以沒有答案結束了自己的思考,佛羅多斯無奈的向騷動的源頭而去。

發生騷亂的是一幢教堂和修道院合一的建築物,幾名喝醉了的士兵藉著酒力沖了進去,把金銀絲編織的聖母像踏扁搶走之餘,還調戲試圖阻止他們的修女。

作為一個在波魯吉亞家族出生長大的人,佛羅多斯很清楚自己的品行水準絕對是在這個道德普遍淪喪的時代所奉行的道德標準之下。

他不在乎戰爭中的一切暴行,因為本身就在必要的時候慫恿和帶領過士兵搶劫、強姦和屠殺,他自然不會對這種入侵修道院的小小事情而有所動容,雖然本身的道德意識讓他不會在乎這些,但是身為優秀的政略家的思考神經卻讓他必須去阻止這件事情。

他不介意背信棄義,但是那要是在自己的背信棄義會獲得遠比自己失去的信譽要多上幾倍回報的情況下。當暴行無法和所獲得的回報成正比的時候,那麼就要毅然的扼殺掉惡行的存在。

而現在正是該去制止惡行的時候。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描淡寫的輕輕揮了一下鞭子,幾名衛兵立刻心領神會的涌了進去,把正在裏面撒野的士兵抓出來丟到佛羅多斯的面前。

"大人,怎麼處置他們?"他的衛隊長恭敬的詢問。

"殺掉,把頭掛在城牆上……順便寫明他們被殺的原因。"輕描淡寫的吩咐下去,根本不去聽那些還混雜着酒氣的哀號求饒,佛羅多斯輕鬆的下馬,信步遊玩似的走進教堂——也許裏面有美麗的年輕修女也說不定,那麼今晚他就可以不用睡軍營那硬得要死的枕頭,也不用去將就那些投塞扎爾喜好卻不對自己胃口的妓女了。

打着絕對算不上正人君子的念頭,佛羅多斯吩咐侍衛守門,施施然踱進了教堂裏面。

教堂裏面一片如他預料的狼籍。

成排的椅子倒在地上,金銀絲編製的聖母像也被踏扁了丟在椅子的碎片上,佛羅多斯毫不在乎的從聖物箱的殘片和修女被撕扯開的白袍上睬過去。

聖堂的彩繪玻璃也被打碎了,無數的碎片安靜的躺在被士兵們踐踏得非常泥濘的地面上,上面七彩的繪畫中,聖保羅注視鑰匙而殘破的眼睛在暗淡而搖曳不定的燭光下詭異的映射著冷漠的迷色。

不同顏色的眼睛掃視着地面,然後在有着隱約哭泣聲的空間里水平上移,最後,進入佛羅多斯視線並且停留的,不是那些蜷縮在一起哭成一團的修女,而是一名靠牆站立着的青年。

——那是一名教士,他似乎剛剛被士兵毆打過,黑色的法衣上全都是泥土,還濺的有暗紅色的點點印記。

現在,他修長而蒼白的手指扶著牆,費力的挪移著自己的身體,看起來似乎是想讓自己保持平衡。

他有着一頭纖細的深褐色髮絲,如今這頭本來應該梳理的很整齊的頭髮卻被汗水粘濕在額頭上,映襯著蒼白的肌膚,被不穩的燭光微笑着拂過,在昏暗的空氣中帶起一絲不穩定的跳動流轉。

這名教士長的並不算是俊美,而佛羅多斯本身也沒有自己堂弟男女相容並絮的愛好,他只是讓視線在他身上稍微停留一下就當作沒看見,直接走向他面前的通道,意圖從他面前走過,繞到修女們的面前。

在他從這名教士的身旁走過的一瞬間,他清楚的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倒抽氣,出於一種條件反射,佛羅多斯立刻轉身,看向了發聲處。

是那個教士。

掩上被扯掉扣子的領口,皺着纖細的眉毛正在忍耐疼痛的教士察覺到了武將的視線,他安靜的抬起散亂髮絲下的眼睛,一雙褐色的瞳眸迎向了異色的眼眸。

——那是一雙看不到任何感情的眼睛。

冷漠的像是只反映眼前存在的褐色鏡子,看着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裏面自己的倒影,佛羅多斯忽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眩暈感,彷彿被冰雪之神凝視的詭異感覺衝擊着他思考的迴路。

被那雙完全沒有一點人類情緒的眼睛吸引,對修女們不再感興趣,年輕的堪拉普侯爵掉轉身體,凝視着年輕的教士。

只看了佛羅多斯一眼,就完全沒有興趣的低頭,教士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將還蜷曲著的身體完全的伸直,而在動作的過程中,他蒼白的容顏上滑落下汗水,落入了敞開的領口。

看着他的髮際滴落大顆的汗水和摳在牆壁上因為用力而扭曲的手指,佛羅多斯優美端正的唇角浮起了一絲優雅的冷笑;因為他人的痛苦而使自己無目的歡愉,佛羅多斯沒有掩飾因為殘忍而起的扭曲愉快情緒,反而在半刻意之下讓它濃烈外顯。

佛羅多斯伸出手,將他的手肘輕輕一托,讓教士踉蹌的身體站穩,然後很溫柔的將教士滑下耳邊的頭髮重新攏了上去。

「你的肋骨應該斷了……他們毆打你了?」他平和的詢問。

對佛羅多斯超過必要程度的動作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理會他的問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腳印,教士禮貌的點了一下頭「多謝。」

在他開口的瞬間,冰樣清風的聲音穿透了佛羅多斯聽覺的神經,他多少有些詫異的看着開口說話的一方的嘴唇,驚訝於自己居然聽到了這麼鎮靜的聲音。

鎮靜的、漠然的、沒有一絲顫抖,完全是一個極富理智的人在極為冷靜的狀態下的聲音——他可是至少斷了一根肋骨啊!

再度深吸了一口氣,教士站直了身體,蒼白的肌膚因為這個動作牽扯到了傷口而蒙上了一層曖昧而病態的潮紅。

「……您是教皇軍的將軍嗎?」教士抬頭,無力的將自己的身體依靠在牆上,聲音與眼神卻是完全不曾改變的堅定。

「我是……」在這樣的眼神之下有了異樣的細微挫敗感,佛羅多斯下意識的逼近一步,看着在自己陰影中的青年教士。

「可以請您派人通知宮廷派出侍女來幫助這些嚇壞了的修女嗎?」他看着佛羅多斯胸口上的藍寶石別針,並沒有費力氣抬頭的意思「……因為教皇軍捅的漏子……您有義務收拾。」

承認他說的話一點也不錯,但是就是被他這種根本無視於感性,純粹理性就事論事的語調莫名其妙的激怒,佛羅多斯開始冷笑。

「……您不認為您身上的傷也需要處理嗎?」他把手壓在教士的肩膀上,微微的用力,水般柔滑的聲音溫柔的響起,卻帶起冷酷的漣漪,在浮動着昏黃燭光的空間裏面蕩漾。

「在下的事情在下自己會料理。現在的情況是照顧承受了『您的軍隊』暴行的女人們比較重要——」教士終於抬頭,褐色的眼睛淡漠而無溫「不是嗎?」

「……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我的士兵要毆打你了,」佛羅多斯低頭,在極近的距離看着那雙完全不曾退縮的眼睛,溫柔的吐息「你有讓人異常討厭的能力。」

「多謝您的誇獎。」平靜的應對着佛羅多斯異常險惡的話語,教士雖然已經疼的流汗了,卻依舊面無表情「而我現在也非常清楚為什麼您的軍隊會是這麼凶暴了。」

有着一雙不同顏色眼睛的青年刻薄的扭曲了端正容貌上菲薄的嘴唇,佛羅多斯看着這個在淡淡的三言兩語之間就激怒他的教士「……您沒有見過殺人的將軍嗎?」

「如果您希望見到不怕殺頭的教士的話,您現在就可以如願。」聽着佛羅多斯輕薄一如絲綢卻蘊涵了深重危險的聲音,教士只是調整了一下視線的方向,淡然的說到。

「……」佛羅多斯咽下了即將爆發的怒氣。

他沒有必要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和這種無名之輩計較什麼。

瞬間,身為策略家的大腦接掌了他思維的控制權,佛羅多斯壓下火氣轉身向外走去;他現在是一點都沒有玩女人的興緻了,他只想回去睡覺,然後忘掉這個讓他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可以暴跳的教士!

轉身要走,他身後那清冷如風的聲音再度響起,瞬間將他心田上勉強壓下的火焰以最為狂烈的方式點燃!

「我可以認為將軍答應了在下的請求了嗎?」

修長的身體瞬間僵直,在一陣緊張的僵持之後,佛羅多斯凝重的轉身,俊美的容顏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他緩慢的伸手,將青年教士的一隻手腕吊了起來,牢牢的釘在牆上。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回事——不知道上帝在地面的代行者——您是否知道呢?」褐色的眼睛安靜的凝視着不同顏色而且明顯不懷好意的眼睛。「……您想要我怎麼做?而您……」他曖昧的靠近,俊美的容顏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又預備拿出怎樣的報酬?」

佛羅多斯可以對天發誓,他絕對沒有自己堂弟那種惡劣的嗜好,但是看到眼前男人這種過度到不像是人類的理性時,怎麼樣才能讓他屈服成為了佛羅多斯腦海中唯一的執念!

他要折服這個男人!

菲薄的嘴唇扭曲出了一個詭異的冷笑弧度,佛羅多斯慢慢的在手指上注入力道,聽着被他握住的布料發出了細微的摩擦聲,他的冷笑加深成冷酷的弧度。

看着對方依舊沒有絲毫改變的臉色,佛羅多斯猛的轉身,粗暴的扭轉教士的手腕,將受傷的男人拖往通向後堂的通道。

瞬間,屬於成年男性的紛沓腳步聲和修女們細微的抽泣相互融合,在蠟燭有些刺鼻的味道裏面蕩漾開來……

根本不去理會自己的粗暴是否加劇教士的傷勢,在拖曳他向後面走去的過程中,佛羅多斯滿意於自己手掌中那纖瘦的手腕一陣無法控制的痙攣,然後泌出大量冰冷的汗水,雖然明知道身後跌撞的男人看不到,他還是滿意的冷笑,然後隨腳踹開了一扇門,觀察了一下環境,覺得還算是滿意,佛羅多斯順手把身後步履蹣跚的教士丟到了床上!

只覺得傷口被空氣和床鋪接連撞擊的太過疼痛,在身體接觸到硬而冰涼的床褥的瞬間,教士裹着黑色法衣的修長身體蜷縮在了一起,細長而白晰的手指扭曲而無力的絞擰著白色的床單,昭示著這具身體的痛苦程度。

把教士甩到床上之後,佛羅多斯流暢的把披風甩到地上,單膝跪在床上,粗魯的拉過教士法衣的下擺,讓那張因為傷口疼痛而佈滿汗珠的容顏面對着自己。

得意的看着蒼白的容顏因為疼痛而有些微的扭曲,佛羅多斯將整個身體橫在他的上方,雙手撐在教士頭顱的兩側。

「真是難得……終於看到你聖像一般容顏以外的表情了呢。」佛羅多斯譏諷的說,看着出於本能,像是受傷的小動物一樣蜷起身體的教士,他心頭一直被挫折的優越感終於得到了些微的滿足。

「……」深深吸了一口氣,教士褐色的眼睛堅定的凝視着青年將軍俊美而危險的容顏「……抱歉,我想這並不是您的功勞——」

狂怒在席捲佛羅多斯內心之後,化為了一絲清淡的冷笑出現在他俊美的容顏上。

「是嗎?」他淡然的問,悠閑的用一隻手支撐自己的體重,另外一隻手扼住了教士的咽喉「……取悅我吧,如果你能讓我快樂……我就饒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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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蝕狂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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